“你开始推测他们是否一路互助,结束了最后的人生旅程?”他又笑了,“实际上是很明显的,对吧?”
吉恩已开始注意到了房间里的一股气味:汗臭味。德弗林的前额闪烁着汗珠,他的眼镜镜片看起来也是污迹斑斑的,她很惊讶他居然能够看清她。
他继续说:“谁会比解剖学家更容易逃脱凶杀的罪名呢?”
“你是说他杀了她们吗?”
他摇了摇头,说:“不可能辨别出来了,毕竟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我只是推测……”
“但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德弗林耸耸肩,拉长肩上的吊带,说:“因为他可能?你怎么认为?”
“我只是在想……当他协助对伯克尸检时还很年轻,也许年轻更容易受到影响,那似乎可以解释他为什么逃到了非洲……”
“只有上帝知道他会在那里遭受怎样的恐惧。”德弗林补充道。
“如果我们有他的信件会很有用!”
“他和牧师柯克帕特里克的信件吗?”
“难道你知道这些信件在哪里?
“我打赌我知道,只是忘记了。可能是被某个牧师的后代扔进柴火堆里了。”
“现在你也在做同样的事。”
德弗林看了看他的四周,一片混乱。“确实!”他说道,“我正在挑选我的那些能够被历史认可的小成就呢。”
吉恩拾起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位中年妇人,着装正式。
“你的妻子吗?”她猜道。
“我亲爱的安妮,她于1972年夏天去世了,我向你保证是由于自然因素。”
吉恩看着他,说:“你为什么要向我保证呢?”
德弗林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对我来说,她是我的世界……比世界更……”他又拍着他的手,“我怎么没想到给你拿些喝的呢?茶怎么样?”
“茶再好不过了。”
“但我不敢保证我的PG茶的味道。”他笑着说。
“我想看看肯尼特·洛弗尔的桌子。”
“当然可以,在餐厅。从一位颇有声望的商人那里买来的,尽管我不得不承认我对它的来历不是十分确定,但他们确实是能说会道,这一点我愿意相信。”他摘下眼镜,用手帕擦拭着镜面。当他再次戴上时,他的眼睛立刻变大了许多。“茶。”他重复着走向过道,她跟在后面。
“你在这儿居住很久了吗?”她问。
“自从安妮去世后,这所房子拥有太多记忆了。”
“有三十多年了吧?”
“差不多。”他此刻在厨房,“一会儿就好。”他说道。
“好的。”她回到了起居室。1972年的夏天,他的妻子就去世了……她路过餐厅,门开着,餐厅里的那张桌子几乎占用了所有空间,上面放着一张完整的拼图,准确说是还没有完成的拼图,还缺着一小片,那是一张爱丁堡的空中摄影图,桌子的样式设计极其普通。她走进房间,研究着桌子表面抛光的木材,桌腿很粗糙,缺乏装饰。“实用主义”。这个未完成的拼图应该已经花费了数小时……数天的时间。她蹲了下来,寻找那块丢失的小拼图。它就在那儿,几乎完全被桌子的一只腿盖住了。当她去捡它时,看见桌子下面嵌着一个小橱柜,柜子上有一个漂亮而隐秘的印记,核心元素是两片叶子。她以前见过类似的设计,但不是源于19世纪。她想知道德弗林教授是否上当受骗而购买了迟于洛弗尔时代的这张桌子……为了能打开柜子,她挤进这个狭窄的地方,门非常坚固,在她几乎都要放弃了,才“咔嚓”一声被打开,里面的东西随即映入眼帘。
一个刨子,一套三角板和凿子,一个小锯子和一些钉子,全都是木工用的工具。
她抬起头来,这时德弗林已经走到门口。
“啊!丢失的那片拼图!”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埃伦·怀利听了葬礼的报道,其中讲述了雷纳德·马尔是如何突然出现的,还有约翰·巴尔弗给了他一个拥抱。“伦敦西区”有人说马尔被带去审问后被释放了。
“冤枉啊!”沙格·戴维森评论,“是有人在幕后操纵的!”
他说话时并没有看她,他认为没这个必要。他明白……她也明白……幕后操纵,难道不是指她和史蒂夫·霍利见面所做的事吗?但不管怎样,他成为了操纵木偶的人,而她成为他的木偶。卡斯韦尔对所有警官的演讲像一把刀子一样插在她身上,伤到的不只是皮肤,还深深刺痛了她的全身。当他们都被叫到办公室时,她希望自己的沉默不会将自己暴露出去,可是雷布思已经走出来了,揽下了所有的罪过,这使她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沙格·戴维森明白……尽管他是怀利的同事和伙伴,也是雷布思的朋友。他们俩都走上了回来的路。现在,每当他讲话时她都发现自己在分析,企图寻找潜台词。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工作,原来的警局——最近成了她的避难所——也变得冷淡、陌生了。
这也是她去圣伦纳德的原因,走进刑事调查局时发现警官们都没有上班。一套西装挂在外衣钉上,这说明至少有一位警官在去参加葬礼前回到这里换上了工作制服。她猜想这人可能是雷布思,又不能确定。他的桌子旁边有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小棺材。所有的工作,都没有机会去展示。尸检报告被放在桌上,等着某个人去执行放在上面的指示。她拿起那张字条,坐在雷布思的椅子上。她漫不经心地解开了捆在报告上的丝带,然后打开第一份文件,开始阅读。
当然,以前她也做过这样的事,德弗林教授也一样,那时她在他旁边记录他的发现结果。她现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这样慢速的工作,怀着某种希望——这些打印出来的资料中可能隐藏着某个案件,她也喜欢这种处理边缘事情的工作——一个不太彻底的调查。而且,她又想起了雷布思工作时的情景——他把剩下的资料放在一起,集中精力时咬着一支笔,或者皱着眉头,或者突然伸展一下四肢,活动活动脖子。他是一个出了名的不合群的人,而且他也很乐意当这种人的代表,很开心和她一起分担工作。她曾指责他的怜悯,可事实上她并不相信这些。他确实有烈士情结,这一点不仅对他自己起作用,也对其他人产生了影响。
她快速浏览着这几页纸,终于明白了她来这里的原因,她想以某种他明白的方式向他道歉……当她抬起头时,发现他正站在4码远的地方看着她。
“你在那儿待多久了?”她问道,并放下那几页纸。
“你来这儿干什么?”
“没什么。”她拾起那些纸,“我只是……我不知道,也许是想最后看一眼这些即将被送回储藏室的东西吧。葬礼怎么样?”
“葬礼就是葬礼,不管他们埋葬的是谁。”
“我听说了马尔的事。”
他没精打采地点点头进了房间。
“怎么了?”她问。
“我希望西沃恩会在这里。”他走到西沃恩的桌子前,希望找到一点线索。
“我想来见你。”埃伦·怀利说。
“噢?”他在西沃恩的桌子旁转过头来,“为什么呢?”
“也许是来谢谢你。”
他们四目相对,默默地用目光交流着。
“不要担心,埃伦。”雷布思最后说,“我知道。”
“但我给你添麻烦了。”
“不,你没有。是我自找麻烦,也许把事情搞得更糟糕了。如果我保持沉默,我想你会大胆地说出来。”
“也许吧,”她承认,“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应该讲出来的。”
“我没有让事情变得简单,为此我道歉。”
她忍住没有笑,说:“你又来这一套了,抢我的台词。说抱歉的应该是我。”
“你说的对,但我总是情不自禁地那么做。”他发现西沃恩的桌子上什么也没有。
“那现在我该怎么做呢?”她问,“向总警司吉尔·坦普勒解释?”
他点点头,说:“如果那是你想要做的。当然,你也可以保持沉默。”
“然后让你指责我?”
“谁又能说我不喜欢那么做呢?”这时电话响了,他紧张地立即抓起电话。“您好?”突然他的表情变得放松了,“不,他现在不在这里,想要我帮忙……”话没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他也放下了听筒。“有人找西尔弗斯,没有留言。”
“你在等电话?”
他用一只手摸着稀疏的短胡须,说:“西沃恩已经不知去向了。”
“为什么?”
于是他告诉了她。就在他结束讲话时,另一张桌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起身去接听,又是留言。他拿着一只笔和碎纸,记录了下来。
“好的……好的。”他说,“我会把留言放在他的桌上,他一定会看到的。”当他接电话时,怀利又开始浏览尸检报告记录了。他挂断电话,见她低着头看着一份文件,好像在读着什么。
“西尔弗斯今天好受欢迎啊!”他说着把电话留言放在西尔弗斯的桌子上,见她脸上的表情不对劲,于是问她:“怎么了?”
她指着最后一页,说:“你能看看这个签名吗?”
“哪个?”那里有两个签名,在尸检报告最下面。签名日期:1982年4月26日,周一,黑兹尔·吉布斯,格拉斯哥受害人,她死于周五晚上……
一个签名是“代理病理医师”;另一个签名是“首席病理医师,格拉斯哥郡”,不是很清晰。
“我不确定,”雷布思查看了潦草的签名后说道,“名字应该打印在封面上。”
“那就是了,”怀利说,“没有封面。”她翻回到前面去确认这点。雷布思走过来,站在她旁边,弯腰靠近看着。
“也许这些纸的顺序打乱了。”他说。
“也许吧,”她浏览着,“但我不这么认为。”
“是文件到达时丢失了吗?”
“我不知道,德弗林教授什么也没说。”
“我想格拉斯哥的首席病理医师当时是尤恩·斯图尔特吧。”
怀利再次返回去浏览那些签名。“是的,”她说,“我会查查看的,但吸引我的是另外一个。”
“为什么?”
“嗯,也许只是我这么认为吧,先生。如果你闭上眼睛一小会儿,然后再看一看,难道这个签名不可能是唐纳德·德弗林的吗?”
“什么?”雷布思十分惊讶,他看了看,然后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遍。“德弗林当时回到爱丁堡了啊。”他的声音渐渐没了,“代理人”这个词飘入了他的视线,“你以前翻看过这份报告吗?”
“那是德弗林的职责,我更像一个秘书,不记得了?”
雷布思用手摸了一下后颈处的一道伤疤。“我不明白,”他说,“为什么德弗林没有说呢?”他立即抓起电话,拨9打通了一个本地电话,说:“请帮我找盖茨教授,这是一个紧急情况,我是探长雷布思。”秘书很快为他转接了电话。“桑迪吗?是的,我知道我随时都在说情况紧急,但这次的情况确实紧急,我一点也没夸大其词。1982年4月,我们认为唐纳德·德弗林在格拉斯哥协助验尸,这可能吗?”他听对方讲了一遍,“不,桑迪,1982年。是的,4月。”他点点头,用眼神跟怀利交流着,并开始重复盖茨的回答,“格拉斯哥危机……缺少医师……给了你第一次负责这里工作的机会。嗯嗯,桑迪……你是说1982年4月德弗林在格拉斯哥吗?好的,谢谢,我晚点再打给你。”他挂断了电话,“唐纳德·德弗林当时在那儿。”
“我不明白,”怀利说,“他为什么没有提及这件事呢?”
雷布思快速翻阅着另一份来自奈恩的报告,发现并没有唐纳德·德弗林参与了尸检的记录。尽管这样……
“他不想让我们知道,”他最后回答了怀利的提问,“也许这就是他把封面撕掉的原因吧。”
“为什么呢?”
此时雷布思似乎想起了什么。德弗林回到牛津酒吧的里屋时,急切地想让尸检报告再次成为历史……格拉斯哥的棺材是用西印度轻木做成的,比其他的都粗糙。如果没有平常的供应商,那么就得自己做,或者常用的工具……还有,德弗林对肯尼特·洛弗尔和亚瑟王座棺材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吉恩!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埃伦·怀利说道。
“我一直相信女人的直觉。”但那正是他不能做到的——一直以来女人们对德弗林的反应都很不好……“用你的车还是我的?”他想到这里,说道。
吉恩正要站起来,而唐纳德·德弗林仍然堵在门口,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像北海一样冷,死死地盯着她。
“德弗林教授,是你的工具吗?”她猜测道。
“嗯,它们不是肯尼特·洛弗尔的吧,亲爱的女士?”
吉恩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我想我得走了。”
“我想我不能让你走。”
“为什么?”
“因为我想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她望着周围,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你知道我留下了那些棺材。”老人说,“我能从你的眼神里看出来,你装糊涂是无济于事的。”
“第一次发生于你妻子刚刚去世的时候吧?你在邓弗姆林杀了那个可怜的女孩。”
他举起一根手指,说:“你说错了,我只看到她失踪的消息,然后去那里留下一个标记——一个纪念品。之后还有其他的……鬼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她见他向这边迈近了一步,“你看,我费了不少时间才将失落感转化掉。”他的嘴角挤出了笑容,“安妮的生命是在她承受了……整整几个月的痛苦后才结束的。那太不公平了:没有动机,没有人被发现犯罪……我从事尸检工作的那些尸体……都是在安妮死后……最终,我想要他们也承受一些痛苦。”他用自己的手拍打着桌子的边缘。“我不应该偶然泄露出肯尼特·洛弗尔……一个出色的历史学家当然会禁不住对我的主张展开进一步的调查,去寻找过去和现在的联系。是吧,伯奇尔小姐?然后是你……是你在那段时间内使所有的棺材联系起来了。”
吉恩一直在极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她感觉自己已不用再扶着桌子了,于是她放开抓着桌子边缘的手。“我不明白,”她说,“你一直在协助调查……”
“说得更确切些,是阻碍。谁会抵制这个机会呢?毕竟,我是在调查我自己,同时也看着别人……”
“你杀了菲利普·巴尔弗?”
德弗林厌恶地皱起眉头,说:“没有。”
“是你把棺材丢在那里的吧?”
“当然不是!”他厉声道。
“已经过去5年了,自从你最后……”她在头脑中搜索着合适的用词,“最后做了那件事。”
他又向她走近一步。她好像听到了音乐声,突然意识到那是他,是他在哼着一首曲子。
“你承认了?”他问。他嘴角的白色斑点说话时一动一动的。“《慢慢走起来,亲爱的马车》(Slowly Walk up, Dear Carriage),这是安妮葬礼上的音乐。”他微微低下头,笑了。“告诉我,伯奇尔小姐,如果马车不能来,你会怎么办呢?”
她忽地弯下腰,伸手去拿柜子里的一把凿子。突然,他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提了起来。而她尖叫着,双手仍然在摸索着寻找武器。她感觉到一个冰冷的木柄打在了头上,火辣辣地疼。当渐渐失去平衡,开始向下倒去时,她用凿子刺伤了他的脚踝。他并没来得及退缩,她又用凿子戳了一下,但是他正奋力地将她拖向门口。她挣扎着跪起来,拼命撞他,然后他们两个都撞在了门的边缘,她被从房间里拖到了门厅。凿子已经从她的手里滑落了。当他的第一次攻击袭来时,她还在用手和膝盖支撑着身体,她的眼前再次变成一片空白。地毯上的螺旋纹就像一个问号图案。
她想,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多么可笑……她知道她必须站起来,进行反击。他只是一个老人……再一次的攻击却让她退缩了。她还能看见凿子……就在离前门12英尺的地上……这时德弗林抓住她的腿,将她拖进起居室……他抓住她的脚踝,像钳住了一样。噢,上帝!噢,上帝……她的手胡乱地敲打着,想要找到一个能利用的……她再次尖叫起来。鲜血流到了她的耳朵里,她知道自己已经叫不出声音来了。这时候她看见德弗林已经解开了一条背带,并拉出了衬衫的下摆。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约翰永远不会原谅她……
坎娜密尔斯和因弗利斯附近的生活节奏缓慢:那里没有过多的建筑规划,却居住着许多有钱人。巡逻车总是在因弗利斯公园对面的皇家植物园门口停着。植物园中的道路为双车道,但车辆很少。对警察来说,这里是个中途换班休息的好地方。警官安东尼·汤普森总会带着一个茶具,而他的搭档肯尼·米兰则总会带上些巧克力饼干——这些东西可能是来自雅各布橙色俱乐部,或者,今天可能是来自斯诺克斯焦糖博饼店。
“太奇妙了!”汤普森说,尽管他的牙齿不这么认为——他的臼齿一接触到糖便会隐隐作痛。自1944年世界杯以来,他还没有去看过牙医。汤普森对于见医生没有任何热情。
米兰要在茶里放糖,汤普森则不喜欢,这也正是米兰总会带上一些小茶袋和匙子的原因。那些小茶袋来自一家快餐连锁店,也正是他大儿子工作的地方。其实并没有太多事可做,但对于儿子贾森来说却意义非凡,因为曾有人谈及他即将高升。
汤普森喜欢看诸如《肮脏的哈里》《七宗罪》一类的美国警匪片。当他们停下来休息时,他偶尔会想象这样的场景:他们正停靠在一个炸圈饼的小摊前,暴晒于阳光之下时,对讲机突然响起,而后他们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咖啡跑进车中,急速追赶银行劫匪或是黑帮的杀人犯。
在爱丁堡,这样的机会不多。一些酒吧枪击事件,未成年人驾车事件(其中一个是他一个朋友的儿子),还有一起跳楼自杀案件,这些构成了汤普森在警队这20年来最精彩的记忆。因此,当对讲机真的响起时,听了关于对搜寻车辆和司机的细节描述后,安东尼·汤普森才恍然大悟。
“嘿,肯尼!那个符合要求吗?”
米兰转过头来,从车窗看见了停靠在旁边的车。“我不知道。”他承认,“托尼,我刚刚没有仔细听。”他又咬了一口饼干。然后,汤普森向听筒做了回应,要求对方重复一遍车牌号码。他走出车门,围着巡逻车兜了一圈,低头看了看车牌。
“我刚好就在那辆车旁边!”他对他的搭档说,然后继续向对讲机讲话。
消息来自吉尔·坦普勒,她从巴尔弗团队那里调动了六名警官,现在正和汤普森通话。
“汤普森,你怎么看:她在植物园还是因弗利斯公园?”
“你是说我们的碰头地点?”
“我们想,是的。”
“嗯,这个公园比较空旷,很容易被人发现。而植物园,那里有许多隐蔽的地方可以让你坐下来聊天。
“你说是在植物园?”
“但那里很快就要关门了,所以可能不行。”
吉尔·坦普勒深深叹了一口气,说:“你真是帮了个大忙!”
“植物园是一个大地方,长官。为什么不派些警察过去帮忙呢?同时,我和我的搭档可以封锁公园。”
吉尔考虑了一会儿,她不想把Quizmaster吓跑,或者让西沃恩·克拉克逃跑,她想把他俩一起捉回格菲尔德广场警局。她委派出去的警察已经在路途中了,他们身着便服。
“不用了,”她说,“没关系,我们先从植物园开始搜查。你们留下来,以防她回来取车。”
汤普森回到车里,米兰无奈地耸了耸肩,说:“你已经尽力了,托尼。”他已吃完了饼干,并将包装纸揉成一团。
汤普森什么也没说。他的机会瞬间灰飞烟灭了。
“这么说我们只能待在这里?”他的搭档问,然后他举起杯子问,“还有茶吗?”
在咖啡厅里点的茶饮并不是真正的茶,顶多能称为中草药浸泡液,再说得准确点,那就是黑酷栗和人参混合后的浸泡液。但西沃恩觉得味道不错,不过她还是想添一点牛奶,以缓解那些不太满意的味道。除了草药茶和胡萝卜蛋糕,她还从附近的一个报刊摊那里买了一份晚报。第三页上有一张照片,是几个丧葬工作人员把菲利普的棺材从教堂里抬出来的画面,还有一些小照片是她父母和西沃恩当时没有注意到的几个名人的合影。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西沃恩走进植物园之后。她并没有打算穿过整个园子,却不知不觉来到了东门,旁边便是因弗利斯街。街道右边是一排商店和咖啡馆,坎娜密尔斯也在附近。还有一些时间,她想去取车,但后来又决定让车停在那里。她刚刚并没有注意停车地点的周围环境,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还藏在座位那里。但现在已经太晚了,如果她从植物园返回,无论是开车还是步行回来,她都有可能错过约定的时间。她不确定Quizmaster会怎样。
最后她做出一个决定,将报纸丢在咖啡厅的桌子上,向植物园方向走去。当她要走进入口时,却停在了因弗利斯路。就在Goldenacre橄榄球场前面,她向右拐进一条小道,道路越来越窄。当她转了个弯到达沃里斯顿公墓时,薄暮已至。
唐纳德·德弗林家的门铃无人应答,因此雷布思开始胡乱地按其他门铃的按钮,直至有一个人应答。雷布思向那人说明了自己的身份,随后走进了公寓。埃伦·怀利紧随其后。她超过雷布思首先上楼来到了德弗林的门口,对着门用力地又敲又踢,不停地按门铃,撞击着信箱。
“没有指望了。”她绝望地说。
雷布思屏住呼吸,蹲到信箱前,将其拉开。“德弗林教授。”他大声叫着,“我是约翰·雷布思,我要和你谈谈。”楼梯口处,一扇门打开了,有人探出头来。
“没什么事。”怀利安抚着紧张的邻居,“我们是警察。”
“嘘!”雷布思轻声说,他将耳朵靠近打开的信箱。
“怎么样?”怀利低声问他。
“我能听到什么……”听上去像是有一只小猫在啜泣,“德弗林没养宠物吧?”
“据我所知没有。”
雷布思再次将眼睛贴近信箱的缝隙。走廊里空无一人,起居室的门在尽头,打开了几英寸。窗帘看起来是合着的,所以他看不见房间里的情况,然后他睁大了眼睛。
“神圣的主啊!”他说着站起来,用力地踢了一下大门,紧跟着又是一脚,那木质门安然无恙。他又用肩膀狠狠地撞击,仍然没有用。
“怎么了?”怀利问。
“里面有人。”
他正要再次撞门却被怀利阻止了。“一起吧!”她说。于是他们俩一起数到三,同时撞门。门柱发出了破裂声。他们第二次撞击时,门向里面打开了,怀利摔了个跟头,四肢着地。当她再次抬起头向上看时,她看到了雷布思已经看到的一切。一只手几乎与地板同高,正抓着起居室的门并试图将其打开。
雷布思跑上前去,将门推开走进起居室。正是吉恩,她伤痕累累地倒在地上,脸上遍布鲜血和黏液,凌乱的头发浸满了汗水和更多的血。一只眼睛已经肿胀得完全睁不开了,呼吸时嘴角流着血色唾液。
“上帝啊!”雷布思叫着,跪在了她的面前,看着她那些遍布的伤口。她可能已经骨折,他不敢去碰她,害怕让她再次遭受到更多的伤痛。
怀利此时已经开始在房间调查现场了。房间里的东西散落一地,那条长长的血迹是吉恩爬到门口时留下的。
“快叫救护车!”雷布思颤抖着说,然后又问吉恩,“吉恩,他对你做了什么?”他看见她另一只完好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怀利打电话。其间她突然听到门厅里有声音,认为也许是那些八卦的邻居。她探出头去,什么也没看见。她报告了地址,并且两次强调情况紧急,然后挂断了电话。雷布思将耳朵凑近吉恩的脸,怀利意识到她正努力说着什么。她的嘴唇已经肿了,一些牙齿也移位了。
雷布思睁大眼睛抬头看着怀利,“她问,我们捉到他了吗?”
怀利立刻明白了,跑到窗台边,拉开窗帘。她看见唐纳德·德弗林拖着一条腿,紧握着流血的左手,正在穿过马路。
“混蛋!”怀利叫喊着向门外跑去。
“不!”雷布思吼叫道,并站起来,“把他留给我!”
当他一步两个台阶地向下跑时,他意识到德弗林一定一直躲在另一个房间里,趁他们待在起居室的时机才溜出去的。他们中断了他的卑劣行径。此时他正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如果他们不及时赶过来的话吉恩的命运将会怎样……
当他来到人行道上时,德弗林已经不见了踪影,但地上的血迹正如雷布思希望看到的一样清晰可见。他沿着血迹,一路寻找,看见他正穿过豪街,向圣斯蒂芬街走去。雷布思加快速度,最后在高低不平的人行道上才追上他,却不小心把脚踝扭伤了。德弗林大概70岁,但这并不意味着太多:他有着像疯子一样的力气和决心。雷布思在这次追捕之前就发现了这一点。绝望和恐惧的混合形成了可怕的力量……
路上的血迹依然可以为雷布思指明道路,雷布思放慢脚步,尽量不把身体重心放在受伤的脚踝上,一路上他的脑海里全是吉恩的脸。他拿出手机,第一次拨错了,不得不拨打第二次。电话一接通,他便喊出协助请求。
“我会一直开着手机。”他说。这样他可以让他们知道德弗林是否突然钻进了出租车或者公交车。
他现在又可以看见德弗林了,但他又拐进了克尔街。当雷布思走到拐角时,他又将他跟丢了。正前方是迪安原街和雷伯恩广场,挤满了车辆和来来往往的行人。周围的人太多,很难追到德弗林的踪迹。雷布思穿过交通灯,然后发现自己正站在跨过利斯河的公路桥上……德弗林有好几条路线选择,似乎现在很难再继续追踪下去了。他去了桑德斯街还是原路折回到了汉密尔顿广场呢?雷布思一只手撑着栏杆,放松了一下受伤的脚踝,他不经意地将目光转向下面涓涓流淌的小河。
他看见德弗林正行走在人行道上,顺着河朝利斯的方向走去。
雷布思举起手机,通告了他所在的地方。这时德弗林回头看见了他。老头儿加快了步伐,突然又慢了下来。他停了下来,周围的行人绕道而过。有人看起来似乎很热心,但德弗林却摇头拒绝了帮助。他回过头盯着雷布思,雷布思已走到了桥的尽头并准备下台阶。德弗林仍然站在那里,雷布思再次在电话里报告了他的位置,然后把手机放入衣袋,腾出了双手。
当他走近德弗林时,发现他脸上有不少抓痕,他意识到她已经尽力反击了。雷布思走到6英尺远的地方时,德弗林正端详着自己那只血淋淋的手。
“被人咬也是有毒的,你应该知道。”德弗林告诉他,“但至少我确信自己不用担心伯奇尔小姐感染了肝炎或者艾滋病病毒。”他抬起头,“我看见你在桥上时突然想到,他们什么也没有。”
“你是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证据。”
“这样啊,我们可以把你的行径视为谋杀未遂。”雷布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你要给谁打电话?”德弗林问。
“难道你不要救护车吗?”雷布思举起手机,向前走了一步。
“只是一些抓痕而已,”德弗林再次检查了一下伤口说。汗水顺着他的头发从脸上流下,他累得气喘吁吁。
“教授,你作为一个连环杀手已经实现目标了吧?”
“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同意。
“贝蒂,安妮·杰斯帕森是最后一个吗?”
“我与菲利帕的死无关,如果你是想问这个的话。”
“难道有人偷了你的主意?”
“嗯,首先这不是我的主意。”
“难道还有其他人吗?”
“其他人?”
“我们不知道的那些受害人。”
德弗林突然大笑起来,说:“难道四条命还不够吗?”
“你告诉我。”
“似乎……我该满足了,没有任何特定模式,你是知道的,有的甚至连尸体都没找到。”
“只有棺材。”
“这些棺材可能永远也不能联系到一起。”
雷布思缓缓点头,什么也没说。
“因为验尸报告?”德弗林问道,雷布思再次点了点头,“我知道那里存在危险。”
“如果你开始告诉我们你参与过格拉斯哥的尸体解剖,我们就不会怀疑你。”
“但话又说回来,当时我并不知道你会发现其他线索,我是指其他联系。当我见你不打算提出任何其他问题时,已经来不及了。在我们已经查看过所有尸检记录后,我不能再说‘噢,我是其中的一名病理医生’。”
他用手指轻轻地擦了一下脸,发现伤口一直在流血。雷布思举近了手机。
“要救护车吗?”他主动说道。
德弗林摇头表示拒绝。“快点吧。”一位中年妇女经过他们时,眼睛睁得大大,惊恐地看着德弗林。“在台阶上绊倒了,”他对她说,“救护车正在赶来的路上。”
她加快步伐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想我已经说得够多了,是吧,雷布思探长?”
“尽在不言中,先生。”
“我真心希望怀利警长不会因此惹上麻烦。”
“什么麻烦?”
“在我研究尸检报告时她没有看紧我。”
“我想这里惹上麻烦的人不是她。”
“我们正谈论的都是些无佐证的证据,不是吗,探长?不就是有一个女人的言论与我的相冲突吗?我确信可以找到和伯奇尔小姐打架的合理解释。”他打量着自己的手,“到时候甚至有人会说我是受害者。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还有什么证据呢?两个人溺水,两个人失踪,没有任何证据。”
雷布思纠正他:“嗯,除了我提及的没有其他证据了。”他将手机举高。“我把它拿出来时就连接到我们在利斯的通讯中心了。”他把手机拿到耳边,侧眼扫视到几个身着便服的警官已经走下大桥的阶梯。“你们听到所有对话内容了吗?”他对着手机话筒问道,然后看着德弗林,笑了。
“明白了吧,我们将每个电话都录音了。”
德弗林脸上的兴奋消失了,塌着双肩,转身准备逃跑。雷布思立即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肩膀。德弗林竭尽全力想要挣脱,一只脚不慎滑出人行道,身体开始倒下,雷布思也一起摔倒了。两个人重重地落在利斯河中,水不深,雷布思感觉自己的肩膀碰到了一块石头。当他奋力想站起来时,他的脚踝已陷入了泥浆中。雷布思的手仍然紧紧抓着德弗林,当他那光秃秃的头浮出了水面时,他的眼镜丢了,雷布思又看到了这个伤害吉恩的恶棍了。他用手抓住德弗林的脖子,用力地将他压下水面。德弗林的双手挣脱出水面,弄得水花飞溅,然后又钳住雷布思的胳膊,企图抓住他夹克的翻领。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冷静过,水花在他周围飞溅着,河水虽然冰冷却令他内心的痛苦得到了缓解。桥上渐渐聚集了不少人,他们看着桥下的一切,附近的几个警察也跳入了水中。柠檬色中透着苍白的太阳正透过瘀紫色的乌云注视着这一切。水花似乎将他净化了,他感觉不到自己扭伤的脚踝的疼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想着他和吉恩都会好起来的,他将从阿登街搬走,找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或许找个有水的地方也不错。
一个没穿制服的警官从后面扭住了他的手。
“放开他!”
叫声打破了沉默,雷布思松开手。唐纳德·德弗林的头冒出水面,他几乎窒息在日光之中,液体呕吐物从他的下巴……
当他们正打算把吉恩·伯奇尔抬上救护车时,雷布思的手机响了。有个身着绿色制服的医护人员解释说他们不能排除脊椎和颈部损伤的可能性,所以他们最好把她包扎在一副担架上,将头部和颈部缠上绷带。
雷布思盯着吉恩,努力地去理解医护人员刚才所说的话。
“你不接吗?”医护人员问。
“什么?”
“你的电话。”
雷布思把手机举到耳边。他和德弗林搏斗时,手机掉到人行道上摔破了,幸好还能正常运转。“喂?”
“雷布思探长吗?
“是的”
“我是艾瑞克·贝恩。”
“怎么了?”
“有什么事吗?”
“是的,确实有一些事。”这时医护人员将手推车推回到了救护车中,雷布思低头看着自己已湿透的衣服。“有西沃恩的消息吗?”
“这就是我打电话给你的原因。”
“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只是我联系不上她了。他们认为她在植物园,有六个人在外面找她。”
“然后呢?”
“有关于Quizmaster的消息。”
“所以你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别人?”
“是的。”
“我想你没有找到合适的人,贝恩,我现在脱不了身。”
“噢。”
雷布思现在待在救护车里,坐在手推车对面。吉恩闭着眼睛,但当他牵起她的手时,他感觉到了她的回应。
“你说什么?”他没有听见贝恩刚才说的话。
“那么我应该告诉谁呢?”贝恩问。
“我不知道。”雷布思叹了一口气。“好吧,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吧。”
贝恩的话似流水般涌出来。“政治保安处查出Quizmaster使用的一个邮件地址是菲利普·巴尔弗的账户。”
雷布思不明白,难道贝恩是说菲利普·巴尔弗是Quizmaster吗?
“我想可以这样解释。”贝恩说,“还用了克莱尔·本齐的账户。”
“我不明白你的话。”吉恩的眼皮突然跳动着,雷布思想,可能是车子颠簸让她感到疼痛。他松了松自己握在吉恩手上的那只手。
“如果本齐把她的笔记本电话借给菲利普·巴尔弗,那么就有两台电脑,都是由Quizmaster操作了。”
“然后呢?”
“如果我们排除巴尔弗小姐是Quizmaster的可能性,那谁又能同时用这两台电脑呢?”沉默了一会儿,贝恩又说,“我想她男朋友有可能是嫌疑人了,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雷布思没法集中注意力。他擦了擦前额上的汗水。
“我们可以问他……”
“西沃恩去见Quizmaster了,”雷布思说,然后他停了一下,“你说她在植物园?”
“是的。”
“我们怎么知道的呢?”
“她的车停靠在外面。”
雷布思想了一会儿:西沃恩可能知道他们在寻找她,将车放在大家能看得到的地方无疑是泄露了自己的行踪……
“如果她没有去那里怎么办?”他问,“如果她在其他地方见他怎么办?”
“我们怎么才能查出来呢?”
“也许在科斯特洛的公寓里。”他低头看着吉恩,“听着,贝恩,我现在真的不能离开。”
吉恩的眼睛睁开了,嘴里说着什么。
“等等,贝恩。”雷布思说,然后他垂下头靠近吉恩。
“可以……”他听她含糊地说。
她是在告诉他自己很好,让他现在一定要去帮助西沃恩。雷布思转头看着站在车门口等着关车门的埃伦·怀利。她慢慢地点了点头,让他明白她会陪着吉恩。
“贝恩?”他对着电话说,“我们在科斯特洛的公寓外面见吧。”
雷布思到达那里时,贝恩已经爬上楼梯,站在了科斯特洛家门外。
“我想他不在家,”贝恩蹲下来通过邮箱的缝隙向房间里面张望。雷布思想起了在德弗林的公寓看到的那一幕,一阵寒气袭过脊背。贝恩又站起来,说:“里面没有动静……天哪,你怎么了?”
“上游泳课了,我没时间换衣服。”雷布思看看门,又看看贝恩,“一起吧?”
贝恩盯着他,说:“不违法吗?”
“为了西沃恩。”雷布思仅仅回答这几个字。
他们一起数到三撞开了门。
一进屋,贝恩便开始寻找电脑,然后在卧室里找到了两个笔记本电脑。
“克莱尔·本齐的,”贝恩猜测道,“或者是他自己的和其他人的。”
一台电脑的屏幕保护程序处于激活状态,贝恩进入科斯特洛的内存储程序,打开了文件夹。
“没时间破解密码。”他说,声音小得几乎是自言自语,“那么我们只能查看旧信息。”可是没有发现和西沃恩之间的来往信息。“看来他离开时已经删除了。”贝恩说。
“也有可能是我们找错门白费力气了。”雷布思环视房间,床没整理好,书籍散落一地。电脑旁边的桌子上有一些论文草稿,袜子、裤子和T恤从柜子中间的抽屉里溢出。雷布思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打开最上面那层抽屉,里面有地图和指南书,其中包括亚瑟王座地图,还有罗斯林教堂的明信片和另一本指南书。
“找对地方了!”他简洁地说。这时贝恩起身走过来。
“这里有Quizmaster所需要的一切装备。”贝恩正要去搜索抽屉,雷布思却把他的手拍开了。“不要碰它。”他努力想把抽屉抽出来,里面好像有东西卡住了。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支笔将那东西取出来,原来是爱丁堡A-Z地点名称分布册。
“在植物园。”贝恩说,听起来似乎松了一口气。如果科斯特洛在那里,现在他已走投无路了。
然而雷布思并不确定,他检查了这一页上的其他东西,然后他看向科斯特洛的床,上面有旧墓碑照片——科斯特洛和菲利普的合影照,照片里有一块墓碑。他们在宴会上相识,第二天早晨一起吃早餐,然后去沃里斯顿公墓散步,这些都是科斯特洛告诉他的。沃里斯顿公墓就在植物园那条路的对面,恰好在A-Z地点名称分布册的同一页。
“我知道他在哪里了。”雷布思说,“我知道她在哪里见他,快点!”他跑出屋去,并拨通了手机。那些在植物园徘徊的警探,将在两分钟后赶到沃里斯顿……
“你好,大卫!”
他仍然穿着丧服,还是那副太阳镜,见她走过去时他咧嘴一笑。他坐在墙上,摇摆着两条腿。然后他跳下来,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猜到了?”他问。
“一部分而已。”
他看了看手表。“你挺早的。”
“你更早。”
“我必须确定一下,看你是否撒了谎。”
“我说了我会一个人来的。”
“你在这里了。”他环顾了下四周。
“有许多逃跑的路线。”西沃恩说,她惊讶自己的冷静,“这就是你选择这里的原因?”
“在这里,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爱上了菲利普。”
“你那么爱她却杀了她?”
他的脸沉下来,说:“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不知道?”
他摇了摇头,说:“直到我用手掐着她的咽喉的那一刻,我仍然不知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不管怎样,你还是杀了她。”
他点了点头,“是的,我想是我做的。”他抬头看着她,“这就是你想要听到的,是吗?”
“我想见Quizmaster。”
他张开双臂,“你如愿以偿了。”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嘴咧成圆形,“你想要多少理由?她那些烦人的朋友?她的虚荣做作?还是因为她不停地戏弄挑逗吵架,只是为了分手后看见我苦苦求她回来?”
“你应该放手离开。”
“但我爱她。”他大笑起来,似乎认识到了自己的愚蠢,“我一直在告诉她我爱她,你知道她怎么对待我的吗?”
“怎么?”
“我不是她唯一的男人。”
“雷纳德·马尔?”
“是的,那个老色鬼!自从她离开学校,甚至在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停下来,咽下一口气,“西沃恩,这下有足够的动机了吧?”
“你损毁马尔送的玩具战士来发泄你的怒火,然后菲利帕……你非要杀菲利帕吗?”她很冷静,几乎麻木了,“在我看来,这不公平。”
“你不会明白的。”
她看着他,说:“我想我明白,大卫。你是一个单纯又头脑简单的懦夫。你说你不知道那晚要去杀害菲利普,撒谎!你蓄谋已久了。后来你一直保持镇静,杀害她后还和担心她的朋友聊了一个小时。大卫,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是Quizmaster。”她停了一下。他凝视着远方,静静地听着每一句话。“有些事我不明白……在她死后你才发邮件给她?”
他笑了,说:“那天在她的公寓里,雷布思一直盯着我,你用着她的电脑。他还说我是唯一的嫌疑人。”
“然后你就想着你必须要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本来只有那一条信息……可是你回复后,我无法抗拒。我和你一样着迷,西沃恩。这个游戏是我们两个一起玩的。”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不是这样吗?”
他似乎期待她的回答,于是她慢慢点头。“大卫,你想过要杀我吗?”
他迅速摇头,似乎被这个假设惹烦了。“你知道答案的,”他争论道,“否则你就不会来这里了。”他走到一块矮小的墓碑旁,倚靠在上面,“如果没有教授,可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西沃恩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谁?”
“唐纳德·德弗林。后来他看到我时,就猜测是我干的。于是他才编造了有个人在外面游荡的故事,他想保护我。”
“大卫,他为什么要那么做?”用这个名字她感觉似乎有点奇怪,她总想叫他Quizmaster。
“因为我们谈到很多事,关于杀人和怎样让自己置身事外。”
“德弗林教授?”
他看着她。“噢,是的。他也杀人了,你不知道吗?老家伙认为我和他一样,也许他真是一个好老师,不是吗?”他抚摸着墓碑,“我们在楼梯口谈论了很久。他想知道我所有的事,我逝去的岁月,那些愤怒的日子。我去过他的公寓一次,他给我看了那些失踪者和溺死者的剪报,其中还有一个德国学生。”
“你就是在那儿得到的想法?”
“也许吧,”他耸耸肩,“谁知道这些想法来自哪里?”他停顿了一会儿,“我帮助过她,你是知道的,她真的让人印象深刻……直到我的出现才把所有的线索抛出水面。”他笑了。“菲利普从来都玩不好电脑,我给了她一个名字叫作Flipside,然后发送了第一条线索。”
“你在她的公寓里,告诉她你通过了Hellbank……”
科斯特洛对此记忆犹新,他点了点头。“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和我在一起,直到后来我发誓我会丢掉她……但她又把我踢了——最后这次,她把我的衣服堆在椅子上——在解决完Hellbank这一关后,她就去和她那些狐朋狗友喝酒了。”他紧闭双眼,然后睁开眨了眨,转身面对西沃恩。“一旦走上这条路,就很难回头了。”他无奈地耸了耸肩。
“没有‘束缚’这条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