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天(1 / 2)

落幕之光 伊恩·兰金 20816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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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1月24日 星期五

<h3>三十五</h3>

雷布思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听到门上的对讲机吱吱响个不停。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看了看手表——还不到7点呢。外面还是漆黑一片,还要等几分钟计时器才会启动进行集中供暖。屋里很冷。他光脚踩到前厅地板上,拿起门边的对讲机,感觉一股凉气直吹向双脚。

“我这么费事开门,最好别白开了。”他发牢骚道。

“那得看你了。”雷布思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却不敢确定究竟是谁。“约翰,快点,”那人懒洋洋地说,“我是沙格·戴维森。”

“沙格,起这么早啊。”

“我还没睡觉呢。”

“这么早来串门也太早了点吧。”

“是吗?要不先让我进屋?”

雷布思的手指放在进门按钮上不动了,犹豫着。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摁这个按钮,自己的整个世界就会发生变化,而且可能越变越糟糕。问题是,除了这样,他还有别的什么选择呢?

他只好摁了按钮。

沙格·戴维森探长人很不错。警察认为人可以分为两拨——好人和坏人。戴维森树敌很少,朋友很多。他这个人尽职尽责,也很务实,富有同情心。但是,今天早上他表情很严肃,可能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没睡好觉。他还带着一名警官,穿着制服。雷布思把门打开,自己进卧室去穿衣服了,并朝着戴维森喊,告诉他想喝茶的话自己沏点。但是,戴维森和那位警官似乎更愿意站在走廊里。雷布思只好从他们身边挤过去去浴室。他很认真地刷了牙,对着水槽上方的镜子照,擦嘴时还在照镜子。之后,他回到大厅,说了句“鞋”,然后又朝起居室走去,发现鞋就放在椅子旁边。

雷布思一边系鞋带一边问:“你这么早来找我是不是因为伦敦西区警方需要我帮忙了?”

“斯通跟我说你和卡弗蒂见面了,”戴维森说,“西沃恩也提到了那个烟头。尽管我们在运河上发现了不止那个东西……”

“是吗?”

“约翰,我们还找到了橡胶套鞋,好像上面还沾着一些血迹。”

“是犯罪现场操作人员穿的那种套鞋吗?”

“是的,就是他们穿的那种。不过我们也穿。”

雷布思缓缓点点头,“我那辆萨博车后备厢里有好几双。”

“我的套鞋在大众汽车杂物厢里扔着。”

“套鞋也只能放在这些地方。”最后,雷布思似乎喜于这种纠结。他站起身来,和戴维森对视了一下,“沙格,你觉得我是嫌疑人吗?”

“盘问一下情况大家都放心。”

“戴维森探长,我很乐意帮这个忙。”

还有一些工作要做:找钥匙和电话,挑一件外套,披在西装夹克外面。然而,很快他们就准备好了。雷布思锁上门,跟着戴维森下了楼,那名警官则走在最后面。

“你听说伦敦那个可怜虫了吗?”戴维森问。

“利特维年科吗?”

“最近刚刚逝世。他们排除了铊中毒的可能。不知道铊是个什么东西……”

两名侦探都坐在帕萨特车的后座,而那名身穿制服的警官则给他们开车。从马奇蒙特开车去托菲肯需要10分钟。梅尔维尔车道上很安静,清早的上班高峰时间还没有开始。有人在草地上慢跑。在车前灯的照射下,可以看到他们鞋上的荧光带在闪烁。他们在托尔克斯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绕过单行道到达喷泉桥上,然后很快穿过运河流域的酒吧。雷布思就是在那里等卡弗蒂和安德罗波夫出来的。那天晚上,他跟着他们去了格兰顿。雷布思努力回想运河上是否有闭路电视监控摄像头,想了半天觉得没有。但是,或许酒吧外面有呢。尽管他没发现有摄像头,但并不意味着那里真的没有。看似他们不太可能发现他在那附近逗留过,但是谁知道呢。晚上,利明顿升降大桥上的人很少,不过也不是一个人也没有。那些醉汉拿着酒瓶聚集在这里,小青年来来往往的,等机会下手。可能有人看到了什么也说不准。有个人逃走了?利明顿路上有些住房。第一天晚上,他把车停在了那里……假如有邻居刚好透过窗户瞅见了什么呢……

“沙格,我觉得自己被人陷害了。”车子在环形交叉口右转时,雷布思说。车子驶过加德纳小弯道,在下一个红绿灯处打了左转灯,来到莫里森街上。他们又上了单行道,还得再过几个红绿灯才能到达C区警局总部。

戴维森说:“很多人都会觉得他是个功臣,我指的是害卡弗蒂的那个人。”他停顿了一下,瞄了雷布思一眼,“我想强调的是,我可不这么认为。”

“沙格,不是我干的。”

“那就没你的事了。约翰,身为警察,我们都知道无辜的人永远都会获得自由……”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巡逻车在警局外停下了。没看到媒体人员,雷布思很庆幸。但是,等他们走进大厅,他看到德里克·斯塔尔正和卡勒姆·斯通小声聊天呢。

“判处死刑的大好日子啊。”雷布思跟他们说。戴维森继续向前走,身后跟着雷布思。

“这可提醒我了,”戴维森说,“我估计投诉处也在等通知吧。”

投诉处:内务……那些警察最喜欢糊弄自己那堆事了。

“好像几天前你就被停职了,”戴维森补充说,“但是你却没把它当一回事。”他在其中一间审讯室门口停了一会儿。“约翰,进来。”门向外开了,这样囚犯就无法设防自卫了。普通的桌椅,有几台录音机,门上方墙上高高挂着一个摄像头,直对着桌子。

“住处还可以,”雷布思说,“不过不提供早饭吗?”

“或许我可以吩咐他们给你送个培根卷来。”

“要加棕色调味酱的那种。”雷布思说。

“要喝茶还是咖啡?”

“小伙子,我要杯奶茶。不加糖。”

“我去看看能不能弄杯过来。”戴维森出去后关上门。雷布思坐在桌子前,头枕着胳膊。要是犯罪现场操作人员真找到套鞋呢?很可能是哪个犯罪现场操作人员把它落在那里了。血迹也很有可能是树皮或者铁锈,运河附近这种东西多的是。警察和犯罪现场操作人员都穿套鞋,还有其他什么人也穿呢?有些医院也会用到……很可能太平间也有……还有那些需要消毒的地方。他想起了萨博车后备厢的那个锁,自己本来打算找人把它修好的。那个锁倒是能锁上,但是很费劲。即使这样,轻轻一碰它就会自动弹开。卡弗蒂认识雷布思的车,斯通和普罗赛也认识。安德罗波夫的司机那天在市政厅登记了吗?没有。因为他们当时在西沃恩车里,不是吗?然而,雷布思却把萨博车停在了路边,然后跟着卡弗蒂和安德罗波夫去了酒吧……这样任何一位保镖都有机会从后备厢偷走他们想要的东西。卡弗蒂自己也说了:安德罗波夫的司机认出了雷布思……一只沾满血迹的套鞋,究竟在这只鞋上能否找到指证雷布思的任何线索呢?他不得而知。

“约翰,你当不了几天警察了,”他自言自语道,“好好享受吧……”

门开了。一名女警官走了进来,端着一个聚苯乙烯杯子。

“茶水吗?”他猜道,一边用鼻子嗅着味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回答说,然后小心翼翼出去了。他喝了一小口,觉得很满足。后来,门又开了,是沙格·戴维森。他又搬进来一把椅子,已经第三把了。

“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奇怪的培根三明治。”雷布思告诉他。

“培根卷一会儿就到。”戴维森把椅子放在雷布思那把旁边,然后坐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两盒磁带,打开包装,将它们塞进录音机。

“沙格,我需要找位律师吗?”

“你是侦探,自己决定吧。”戴维森回答说。然后,门又开了。探长卡勒姆·斯通进来了,拿着一份文件,表情很严肃。

“你把权力转交了吗?”雷布思猜测道,盯着戴维森。但是,这时斯通说话了。

“安全起见。”

“你要想接手我们局里的案子随时可以开口。”雷布思告诉他。斯通勉强笑了笑,打开了那份文件。只见文件的页角卷曲着,上面满是咖啡污渍,很明显有许多遗留的痕迹。这说明为了找到一个全新的角度去处理卡弗蒂的案子,他们已经把这份文件研究好多遍了。有意思的是,雷布思家里也有一份差不多的文件……

“戴维森探长,这样吧,”斯通说着,摆弄了一会儿夹克和衬衣领,让自己舒服一些,“先关上录音机。我们来谈正事……”

半小时后,培根卷送来了。斯通站起身来开始踱步。因为没有给他叫餐,因此他显得不是那么高兴,尽管他刻意想装出不在乎的样子。雷布思的那份饭都凉了,给的是番茄酱而不是棕色酱。不过,他还是吃得有滋有味。

“真香,”过了一会儿他说,“黄油量也刚好。”戴维森提出把自己那份分一半给斯通,但是斯通摆摆手说不必了。“我们还缺一杯茶水。”雷布思提出来。当时戴维森嘴里塞满了培根卷,只好同意。因此,人家又给他们端来了茶水,一人一杯。他们一边喝茶,一边吃着剩下的卷儿。雷布思很讲究地将嘴角的食物残渣擦掉,然后说自己“准备好进行第二阶段的工作了”。

录音机又打开了。雷布思又开始为西沃恩·克拉克前天晚上的行为进行辩护。

“你让她干什么她就会干什么。”斯通坚持说。

“克拉克探员非常有主见……戴维森探长可以做证。”雷布思说到这里不说了,看到戴维森点点头。“戴维森探长点头认同了。”他补充道。然后,他用手指划过鼻梁。“看,这就是底线——我从来没想隐瞒你们什么。我承认昨晚去见卡弗蒂了,我和他在运河边上见的面。但是我没害他。”

“你承认自己带着一队SCD侦查小组离开了现场,对吗?”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真傻。”雷布思说。

“但是你当时确实那么做了,对吧?”

“没错,我是那么做了。”

斯通看了看戴维森,然后又看了看雷布思,“探长,这样的话,我们就按程序来。您不会介意吧?”

雷布思瞪着斯通。“你是想起诉我吗?”

“我们只是想请你提供指纹。”戴维森解释说。

“还要提取DNA。”斯通补充道。

“约翰,这样是为了排除可能性。”

“要是我不愿意呢?”

“要是你确定自己没罪的话怎么会不愿意配合我们呢?”斯通问。他又假装笑了一下。

<h3>三十六</h3>

西沃恩·克拉克知道自己在格菲尔德广场警局停车场找不到车位,好多人从爱丁堡各处开车来到这里。她自己的公寓离这里步行只需要5分钟,车就停在居民区路边。所以,她总是步行去上班,随身携带着CD机。她是在自己床底下找到这个机子的,上面沾满了灰尘。她换了换里面的电池,发现iPod上面的耳麦刚好能插到CD机插孔里。每天上班路上她都会去布劳顿街上的地下咖啡厅买杯咖啡。她似乎已经好长时间没在那里遇到过托德·古德耶尔了。德里克·斯塔尔似乎还没有注意到她这位新下属,刑事调查局办公室里人员很多,因而托德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被大家注意到。

她走进办公室后,发现有个人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她把手提包放在椅子旁边的地板上,希望那个人能领会自己的意思,结果人家坐在原地没动。于是她弹了弹那个人的耳朵。他当时正在打电话,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打手势让他让开。那个人似乎很不乐意,不过还是起身了,一边还继续讲着电话。托德·古德耶尔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摞城市重建委员会送来的手稿。

“今天咱们这儿好像不怎么忙。”克拉克说着,注意到斯塔尔正在总督察办公室和麦克雷认真谈话呢。

“我们申请了两间审讯室,”他说,“一号和二号,三号显然太冷了。”然后,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卡弗蒂现在有什么消息吗?”

“你女朋友告诉你了吗?”克拉克喝了一小口卡布奇诺。古德耶尔点点头。

“有人通知她去运河那边了。”他确认道。

“那你那天晚上肯定很扫兴喽。”

“工作需要嘛,”他停顿了一下,“她见你也在那儿。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她一开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后来意识到托德当时就在酒馆外面。他也听说雷布思那晚见过卡弗蒂。

“不管谁问你,”她告诉他,“你只要告诉他们你所知道的就可以了。不管真假,雷布思探长已经跟调查小组谈过了。”

古德耶尔呼了一口气,“他有嫌疑吗?”

克拉克摇摇头。但是,她非常清楚麦克雷办公室里的人正在讨论这个可能呢。古德耶尔刚出去,她就将手伸进包里拿CD机,然后从办公桌最上面抽屉里拿出一张唱片。里面播放的是文字的力量书店赞助的托多罗夫诵读表演。她插上电源,将音量调大,闭上双眼。

当时是在一家咖啡厅。远处的浓咖啡机传来嘶嘶声。查尔斯·里奥丹应该是坐在观众面前。她能听到托多罗夫清了清嗓子。书店老板致了欢迎词,并作了开场白。克拉克知道那家咖啡厅,就在古老的剧院附近,很受学生欢迎。沙发很大很舒适,音乐很优美。在那种地方,你假如不点平价或有机食品,就会觉得内疚。好像没人对托多罗夫作任何详述。不过,里奥丹的麦克风很不错。他移动麦克风之后,克拉克能听到观众群里的声音:有咳嗽声,呼吸声,窃窃私语声。里奥丹似乎除了对演出感兴趣之外,对周遭这些声音也有很大兴趣。这表明他喜欢偷听。

托多罗夫讲话时站的位置和他在诗歌图书馆那个位置差不多。他仍旧拿“破冰之旅”开笑话,说苏格兰人很热情。克拉克能够想象到他当时肯定用目光扫视了一圈,看有没有哪个女的愿意进一步对他表示欢迎。他朝诗歌图书馆手稿上瞅了好几眼,过了一会儿说接下来他将朗读罗伯特·伯恩斯的一首诗,诗名叫《再见了,苏格兰名望》。托多罗夫朗读时带着浓重的英式英语口音,还抱歉地说自己把某些词“英语化”了:

再见了,苏格兰名望,

再见了,古老的荣耀。

再见了,苏格兰这个名字,

武侠小说里如此有名。

如今,萨克潜艇碾过索尔韦沙滩,

特威德河流入大海,

标识着英格兰省份的屹立之地——

一个国家的一帮流浪儿。

他又读了两首诗歌,每首都以同一句话结尾。托多罗夫读完之后,台下传来阵阵掌声和称赞声。然后,他又开始读《阿斯塔波沃布鲁斯》集子里的诗歌,读完后说那本书门口有卖。欢呼声停了之后,里奥丹的麦克风又绕着整间屋子转了一圈,问大家对这场诵读会的感受。

“那你是不是打算买本书呢?”

“10英镑实在有点贵……不管怎样,我们刚才已经听作者朗诵了里面大部分诗歌了。”

“你打算去哪家酒吧?”

“可能会去梨树酒吧。”

“你觉得朗诵会怎么样?”

“有点做作。”

“周六还会来吗?”

“得看孩子愿意来不。”

“外面开始下雨了吗?”

“狗在车里呢。”

然后,她听到里面传来了手机铃声,等机主接起电话时铃声停了……

克拉克听得出接电话的人讲的好像是俄语,只听到人家讲了几句话就不太能听清了。诗人有手机吗?这个她不知道。难道是哪位观众的吗?是的,因为现在麦克风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回到了托多罗夫这里,只听到书商正在感谢他。

“您愿不愿意在诵读会结束后给库存的一些书签个名呢?”她问。

“当然可以,我很乐意。”

“之后我们去梨树酒吧喝一杯……你真的不打算参加我们的晚宴了吗?”

“亲爱的,我在尽量抵挡你们的诱惑呢。不过像我这么大岁数的诗人去有些不太好。”紧接着托多罗夫的注意力就转移了,“啊,里奥丹先生吧?录制进行得怎样了?”

“很棒,谢谢你。”

克拉克忍不住想这简直就是死人在对话嘛。之后,麦克风自己断了。CD机上的计时器提醒她已经听了足足一个小时了。麦克雷办公室也没人了,附近也看不到斯塔尔。克拉克摘下耳麦,查看了一下手机,看有没有收到信息,结果一条也没有。她拨了雷布思家里的电话,但听到的却是答录机的声音。他也不接手机。她嘴一努,拿电话敲着嘴唇。这时,托德·古德耶尔又来了。

“我女朋友刚提供给我一个情报。”他说。

“提醒一下我她叫什么名字。”

“索尼娅。”

“索尼娅告诉你什么啦?”

“他们搜查运河时发现了一只套鞋。你知道,就那种塑料鞋子,脚踝处有松紧带的那种。”

“说到破坏案发现场……”

他懂她什么意思。“不,”他澄清道,“鞋子不是犯罪现场操作人员丢进河里的,上面还有斑斑血迹。哦,反正他们是那么认为的。”

“意思是凶手穿过的鞋子吗?”古德耶尔点点头。犯罪现场衣物——防护工作服、帽子、套鞋以及一次性手套……所有一切都准备好了,免得留下任何作案证据。是的,可这说明了两方面的问题,不是吗?这意味着调查人员没有留下任何可能引发误会的痕迹。只要有这身装扮的人就敢袭击别人,不怕身上沾染受害人的血迹、头发或者纤维制品。把工作服扔掉吧——最好烧毁它们——这样你就可以逃脱罪责了。

“不要按常理去思维。”克拉克警告古德耶尔。之前雷布思也跟她说过同样的话。“这和雷布思探长一点干系都没有。”

“我又没说和他有关。”古德耶尔似乎被这一谴责刺痛了。

“索尼娅还说什么啦?”

他耸耸肩,意思是没说别的了。克拉克手指一弹,古德耶尔马上就明白了。他一转身,发现自己的办公桌如今有了新主人。于是他走开了,准备发牢骚。克拉克拿起包和外套下了楼,来到格菲尔德广场警局。雷布思的车停在路边。她笑了笑,打开客座,上了车。

“你手机关机了。”她告诉他。

“没时间开机。”

“你听说了吗?他们找到了一只套鞋。”

“沙格已经把我扯进这个案子了,还审问我了。”雷布思一边承认,一边往手机里输PIN码,“斯通也在那里,看到我被审似乎很得意。”

“你告诉他们什么了?”

“实话,全是实话。没别的。”

“约翰,我很严肃呢!”

“有谁能比我更清楚当时的情况呢?”他咕哝着,“不过,他们在我车子后备厢里找到一只套鞋。所以我有麻烦了。”

她盯着他。“什么时候?”她问。

“想想吧,克拉克。有人把鞋放我车里的唯一原因就是想把我死死套住。萨博车后备厢好几个月来都关不上。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案发现场工具箱。”

“还有那双旧登山靴。”她纠正道。

“没错,”他认同道,“假如登山靴能达到目的的话,他们没准会拿那个说事呢。”

“‘他们’是谁?你还在想安德罗波夫吗?”

他用手掌抹了一把脸,眼睛有些充血,黑眼圈很严重,嘴巴周围满是灰色的胡茬。“为了证实凶手。”他终于答话了。

克拉克点头表示同意。他俩坐在那里沉默了许久。然后,雷布思问事情进展怎样了。

“斯塔尔和麦克雷一早就开始聊天了,聊了好久。”

“毫无疑问我的名字也出现在日程上了。”

“我一整天都在听托多罗夫另一场表演的录音带。”

“看你累得汗流浃背感觉真不错。”

“里奥丹用麦克风录下了现场几位观众的声音。我好像听到有俄国人的声音。”

“是吗?”

“我还想专程去文字的力量书店问问他们呢。”

“想搭车吗?”

“当然。”

“不过你得先帮我个忙,好吗?我需要托多罗夫另外一次表演的CD碟片。”

“为什么?”他解释了一下斯嘉丽·克罗威尔和那首新诗。“你把碟片夹在她书里了,对吧?”

“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她打开车门,但是又停了下来。“托多罗夫在文字的力量书店举办的那场演出中朗诵了伯恩斯的一首诗——《再见了,苏格兰名望》。”

雷布思点点头,“我知道那首诗,说的是英国人收买我们国家的事情。苏格兰在巴拿马土地侵占中输光了所有的钱。于是英格兰提出将两个国家合并。”

“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我老是忘了你是英国人……那样我们就不再是一个独立国家了,西沃恩。”

“意思是我们会成为一帮流浪儿吗?”

“伯恩斯是这么说的。”

“我怎么听着托多罗夫好像有点像苏格兰民族主义者。”

“或许他看着苏格兰想到自身也是人……被买卖,又拿去换黄金、锡、锌、汽油……”

“怎么又跟安德罗波夫似的?”

雷布思耸了耸肩。“去取那盘CD吧。”他告诉她。

<h3>三十七</h3>

书店很小很窄。雷布思害怕自己一转身就会弄翻书柜。柜台后面有个女的正盯着一本叫《迷宫》的书看。她在这里只是做兼职,没去参加托多罗夫的朗诵会。

“不过,我们这里倒是有他的一些作品。”

雷布思朝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吗?”他问。克拉克觉得他这是在惹麻烦,于是戳了戳他,然后问店员那天晚上有没有拍到照片。她点点头,咕哝了一些有关书店网站的事情。克拉克看了看雷布思。

“我们早应该想到网站了。”她告诉他。因此,他们开车返回她的公寓。雷布思决定把车并排停在那里,不再去远处找空位了。

“我有时日没来你这里了。”她领着他顺着狭窄的走廊走时,他这么说。克拉克公寓的布局和雷布思的大体上差不多,但是相对小一些。

“我说这话不是针对你,”她表示歉意,“不过我真的不怎么会招待人。”

他们来到了起居室。沙发旁边的地毯上满是巧克力包装纸,还有一只空酒杯。沙发上放着一只泰迪熊,个儿很大,看上去不便宜。雷布思一把拿起了它。

“这是只史泰福,”克拉克告诉他,“我从小就有了它。”

“它有名字吗?”

“有的。”

“能不能告诉我呢?”

“不。”她来到靠窗的电脑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那边放着一个S形凳子,据说对人的背部有好处。然而,她坐下后把脚放在了本该放膝盖的位置。很快,她就找到了文字的力量书店的网站。于是,她点击“最近事件”,然后点击“图片库”,并开始慢慢拖动鼠标。果然他们看到了托多罗夫的照片,当时他正在给一大群人演讲呢。那些人有的坐在地上,有的站在屋子后面,看上去一副虔诚的样子。

“我们怎么才能找到那些俄国佬呢?”雷布思问道,双手支在桌子边上,“看谁戴着哥萨克帽,还是看谁耳朵里藏着冰凿?”

“我们从来都没仔细看看那个名单。”克拉克说。

“哪个名单?”

“斯塔豪维给我们的那个名单——住在爱丁堡市的俄国居民。他还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上面,记得吗?我在想他是不是把司机的名字也写上了呢。”她轻轻按着屏幕,只能看到托多罗夫的脸。他坐在棕色皮沙发上,其他人则在他面前的地板上,有的蹲着,有的坐着。看来摄像师不是很专业,所有人都被拍成了红眼。“还记得之前在太平间的那场争论吗?斯塔豪维想把托多罗夫的尸体送回俄国。我敢说他俩当时肯定也在一起。”她又按了按屏幕。雷布思往前靠了靠,想看清楚些。

“他是安德罗波夫的司机,”他说,“我们有一次在加里东尼亚宾馆大厅和他擦肩而过。”

“那他肯定有两个老板,因为斯塔豪维有一次上了那辆旧梅赛德斯后座,而这个人当时就在前面开车。”她转过头来仰视着他,“你觉得他愿不愿意和我们谈谈?”

雷布思耸了耸肩,“或许他会提出外交赦免呢。”

“事发当晚他和安德罗波夫在那家酒吧吗?”

“当时他可能在外面的车里等着呢。”

她看了一眼手表。

“怎么了?”雷布思问。

“我和吉姆·贝克韦尔约好要见面。”

“在哪儿?”

“国会大厦。”

“跟他说你想喝咖啡,我在邻桌等你。”

“你就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吗?”

“比如?”

“查查谁是陷害卡弗蒂的幕后使者。”

“你不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关联吗?”

“这个说不好。”

“我真的想去尝尝国会大厦里的浓咖啡。”雷布思告诉她。

她忍不住笑了。“那好吧,”她说,“总有一天我会请你去那里吃晚饭的,我发誓。”

“最好记得多提醒我……我的日志已经多得要爆了。”

“对于有些人来说,退休意味着新的开始。”她同意。

“我不打算退休后混日子。”他让她放心。

克拉克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胳膊放在身子一侧,眼睛盯着他。两人沉默了大概有20分钟。最后,雷布思笑了,感觉他俩刚才是此处无声胜有声,真正心与心的交流。

“我们走吧。”雷布思说着,打破了沉寂。

他们在车里给西部警署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卡弗蒂的进展。

“他还没醒过来,”雷布思为了让克拉克了解情况就有意重复消息,“今天晚些时候还需要再检查一次。他们给他服用了药物,防止血凝。”

“你觉得我们应不应该给他送些花表示慰问呢?”

“现在送花圈太早了……”

他们抄近路来到卡尔顿路,把车停在阿比山居民区的一条街上。克拉克让雷布思等5分钟再进去,再说他也刚好可以抽支烟。游客在周围逛荡,有一些人对国会大厦比较感兴趣,但是大多数人却对街对面的皇宫更感兴趣。有一两个人似乎对国会大厦窗户对面的那些纵向竹林酒吧很困惑。

“我想去俱乐部。”雷布思咕哝着,熄灭了香烟,往里走去。他掏空口袋,打算过安检处时,问其中一位门卫竹子的事。

“我可不知道。”那个人说。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吧?”雷布思回答道。他在安检另一头捡起自己的东西,朝酒吧走去。克拉克正在排队。于是他直接跟在了她身后。“贝克韦尔在哪里?”他问。

“他马上就下来。很显然他不怎么爱喝咖啡。不过,我说我想喝。”她点了卡布奇诺,然后掏出一些钱。

“不如给我也点一杯,”雷布思说,“来两杯。”

“你还想让我干什么,帮你喝了不成?”

“这可能是你请我喝的最后一杯浓咖啡了。”他责怪她道。

他们找了两张相邻的桌子,分别坐了下来。雷布思仍然不敢相信国会大厦里面这么空旷,还有回声。假如有人告诉他说人家在机场,他很可能会相信呢。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国会大厦。他想起了几年前报纸上的一则新闻报道。当时记者认为国会大厦的装修太过精良,不实用,还说它事实上是“未来的独立国会”。假如你还记得那位建筑师是加泰罗尼亚人的话,这句话倒是有一定道理的。

“克拉克探长吗?”吉姆·贝尔韦尔和克拉克握握手。克拉克问他想要点什么。“我们可以端着你的饮料去我办公室。”他却这样说。

“倒也可以,不过我们已经要了位子……”

贝克韦尔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扶了扶眼镜。他穿着一件呢子夹克衫,格子衬衫外面系着一条看似呢子的领带。

“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的,先生,”克拉克跟他说,“我只是想问您几个有关亚历山大·托多罗夫的问题。”

“我听说他过世后感到很遗憾。”贝克韦尔说。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却在摆弄裤子上的折痕。

“您曾和他一同上过《问答时间》节目吗?”

“没错。”

“您能跟我说说对他的大体印象吗?”

贝克韦尔的眼睛呈淡蓝色。他先是跟身边经过的一位属下点头打了个招呼,才开始回答这个问题。“我当时到场比较晚,路上堵车了。我几乎还没来得及和他握手就被催着进大厅了。他不愿意化妆。这一点我记得很清楚。”他摘下眼镜,开始用手绢擦镜片。“他似乎对所有人都很粗鲁,不过到了镜头前面就好多了。”他又戴上眼镜,将手绢塞进裤子口袋里。

“之后呢?”克拉克问。

“我觉得他被大家冷落了。没有人闲着,大家都一群一伙聊天呢。”

“和对手套近乎吗?”克拉克说。

“当时确实是这样。”

“你也是这么看梅根·麦克法兰的吗?”

“梅根人很不错……”

“不过你肯定不会专门去别人家里聊天吧?”

“那倒不一定。”贝克韦尔说着淡淡一笑。

“麦克法兰好像觉得苏格兰民族党会赢得五月的选举。”

“纯粹是胡说八道。”

“你觉得苏格兰不想借伊拉克事件抽布莱尔一鼻子吗?”

“没有人对独立感兴趣。”贝克韦尔生硬地说。

“也没人对三叉戟感兴趣。”

“警官,工党在接下来的五月表现会很好的。请不要担心。”

克拉克似乎在整理着自己的思绪,“能跟我谈谈你最后一次见他时的情景吗?”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托多罗夫先生遇害当晚去加里东尼亚宾馆喝酒了。你当时也在那里,贝克韦尔先生。”

“我在吗?”贝克韦尔眉头一皱,似乎在努力回想。

“你当时和一位商人坐一桌。他叫谢尔盖·安德罗波夫。”

“那是同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吗?”他看见克拉克缓缓点头,“哦,我姑且相信你吧。”

“安德罗波夫和托多罗夫先生从小一起长大。”

“这个我之前不知道。”

“你那晚在酒吧没看到托多罗夫吗?”

“没有。”

“当地有个混混儿请他喝了一杯。那个人叫莫里斯·杰拉尔德·卡弗蒂。”

“卡弗蒂先生确实在我们桌前坐了会儿,但是当时没别人跟他在一起。”

“你之前见过他吗?”

“没有。”

“那你应该听说过他吧?”

“我知道他是个……哦,‘混混儿’这个词或许有些太过了,警官。现在他已经改过自新了。”只见政治家停顿了一下,“除非你有证据指证他。”

“你们三个人那会儿聊什么了?”

“贸易……商业趋势。”贝克韦尔耸耸肩膀,“没什么意思。”

“卡弗蒂来到你们桌前时,有没有碰巧提了一下亚历山大·托多罗夫的名字?”

“我记得没有。”

“先生,你什么时候离开酒吧的?”

贝克韦尔脸颊鼓鼓的,努力在回想,“11:15……大概就那个时候。”

“你走时安德罗波夫和卡弗蒂还在那里吗?”

“还在。”

克拉克思索片刻,说:“你觉得卡弗蒂很了解安德罗波夫先生吗?”

“这个我说不好。”

“那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吧?”

“卡弗蒂先生的公司是安德罗波夫先生在一些开发项目上的代理。”

“他为什么选卡弗蒂当代理呢?”

贝克韦尔大笑,显得有些烦,“你问他本人去吧。”

“我问你呢,先生。”

“警官,我感觉你虽然在套我的话,但是技术一点都不高明。作为项目开发部长,我的职责是和信誉良好的商人共同探讨未来的发展潜力。”

“你自己也有顾问吧?”克拉克问,发现贝克韦尔回答这个问题时有些吃力。“假如你以公职身份出现在酒吧的话,”克拉克强调道,“我敢肯定你会带着保镖团吧……”

“那是次恳谈会。”这位政治家厉声道。

“先生,你的日常工作中经常有这种会面吗?”贝克韦尔一听就抗议,不然就要走。他双手摁着膝盖,准备站起来。这时,有个女的朝他俩走了过来,开始和他说话。

“吉姆,你躲哪儿去了?”梅根·麦克法兰转向克拉克,脸不禁一沉,“哦,是你啊。”

“她一直在盘问我有关亚历山大·托多罗夫的事情呢,”贝克韦尔解释说,“还有那个谢尔盖·安德罗波夫。”

麦克法兰怒视着克拉克,似乎已经准备好要数落她了。不过克拉克却没给她这个机会。“麦克法兰小姐,很高兴能在这里碰上你,”她说,“我刚好想问问你查尔斯·里奥丹的事情。”

“谁?”

“他当时在为你们委员会录制艺术造型呢。”

“你是说罗迪·丹霍姆项目吗?”麦克法兰听起来很感兴趣,“怎么了?”

“里奥丹先生和托多罗夫是好朋友。现在两人都过世了。”

然而,假如克拉克打算转移麦克法兰注意力的话,她铁定输了。只见她伸手朝着雷布思的方向指了指。“他偷偷潜伏在这里干什么呢?”

贝克韦尔转向雷布思,却不知道他是谁。“我不大明白。”他承认道。

“那是她的头儿,”麦克法兰解释说,“吉姆,看来你俩的私聊并没做好保密工作。”

贝克韦尔一听这话不再疑惑了,顿时变得很生气。“真的吗?”他问克拉克。麦克法兰显然很享受这一情景,又开口了。

“而且,我听说他已经被停职了,因为他马上就退休了。”

“麦克法兰小姐,你从哪儿听说的?”雷布思问。

“我昨天和你们局长见了个面,刚好提到了你。”她发出啧啧声,“他一听这话肯定该不悦了,对吧?”

“这简直是在侮辱我。”贝克韦尔气急败坏地说完,然后站起身来。

“假如你需要的话,我帮你约詹姆斯·柯伯恩好吗?”麦克法兰一边冲他挥手机一边说。助理罗迪·利德尔来到她跟前,抱着一大堆文件。

“简直是侮辱!”贝克韦尔说着扭头走了。两名保安看到这一幕觉得很有意思。

“我们也走吧?”克拉克跟雷布思说。他还有半杯浓咖啡没喝呢,然而觉得还是跟她走比较有礼貌。只见克拉克大步流星走向出口处。

<h3>三十八</h3>

“现在该怎么办呢?”雷布思开车载着克拉克朝格菲尔德广场警局走去,路上问道。

“我们去和斯塔豪维的司机谈谈吧。”

“你觉得领事馆会放你进去吗?”

“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他无奈地耸耸肩,“我只是觉得在街上截住他更容易些。”

“假如他不会讲英语呢?”

“我觉得他会。”雷布思说,因为他记得当时车子都停在运河边上,卡弗蒂的保镖和安德罗波夫的司机交谈着。“就算他真的不会讲英语,我们不也认识个翻译吗。她挺不错的。”雷布思说着,朝后座打了个手势。他把CD挂在后座。“她还欠我们一个人情呢。”

“你是说让我在街上把那个司机拽下车,拷问他吗?”她盯着雷布思说,“你还嫌我惹的麻烦不够多吗?”

萨博车穿过瑞金特路上的十字路口,朝着御皇台驶去。“你还能承受多大打击?”他最后问。

“承受不了多少了,”她承认,“你觉得贝克韦尔会向局长汇报这件事吗?”

“可能会。”

“那我可能也像你一样被免职。”

他瞄了她一眼,“那样不更有意思吗?”

“约翰,我怎么觉得你跟听到复员一样开心啊。”

突然,他们车后面跟上来一辆巡逻车,车灯闪着。“天哪,又怎么了?”雷布思埋怨道。他在快到下一个拐弯处时靠边停车后下了车。

那个巡警先是调整了一下头上戴的那顶便帽。雷布思不认识这个人。

“雷布思探长吗?”他问。雷布思点头表示正是自己。

“我接到命令来带你走。”

“去哪儿?”

“西区警局。”

“沙格·戴维森要给我举办惊喜派对吗?”

“这个我不清楚。”

可能不是,雷布思清楚,他们要给他定罪,奖赏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雷布思转向克拉克。只见她已经从车里出来了,双手靠着车顶。路人都停下来看热闹。

“你把萨博车开走吧,”雷布思告诉她,“把CD交给克罗威尔。”

“司机那件事怎么办?”

“有些事你得自己做主了。”

他上了巡逻车后座。“小伙子,打开警报,”他说,“别让沙格·戴维森久等。”

结果,在托菲肯等雷布思的不是戴维森,而是探长卡勒姆·斯通。只见他坐在审讯室的唯一一张桌子前,普罗赛探员则蹲在屋子角落,双手插在口袋里。

“看样子我都有粉丝俱乐部了。”雷布思说着,坐在斯通对面。

“告诉你个消息,”斯通回答道,“套鞋上沾的是卡弗蒂的血。”

“DNA检测需要的时间往往更长。”

“好吧,姑且说嫌犯和卡弗蒂一个血型。”

“我想说‘但是’……”

“没找到什么有用的指纹。”斯通承认道。

“意思是你们无法证实套鞋是从我车子后备厢里找到的吗?”雷布思再次把双手一合,准备站起身来,“哦,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雷布思,坐下。”

雷布思考虑了片刻,然后坐下了。

“卡弗蒂目前还不省人事,”斯通解释说,“他们没说这是昏迷状态,但是我知道他们在往这方面考虑。医生说他很可能成植物人,直到慢慢离开人世。”他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看样子我们还是没办法抹去你的光辉业绩啊。”

“你还觉得是我干的吗?”

“我很清楚就是你干的。”

“我把一切都告诉克拉克探员难道只是因为我想请她给你打个电话,把你引开吗?”雷布思盯着斯通,只见他不停点头,尽管慢悠悠地。

“你当时用的是案发现场工具箱,这样身上就不会沾染任何血迹了,”蹲在角落的普罗赛突然开口了,“鞋子被卷入了运河,而你也不能冒险跳进去捡……”

“这个我们早就说过了好吧!”雷布思反驳道。

“不过我们还要重述一遍,”斯通警告他,“我们一结束调查就会重述。”

“我等不及了。”这次,雷布思突地站了起来,“你叫我来就为了这个吗?”

斯通又点点头,等雷布思走到门口时又问了他一个问题。“带你来的警员说有个女的和你一起在车里,我猜是克拉克探员吧?”

“当然不是。”

“你撒谎。”普罗赛回击道。

“雷布思,你还在停职阶段呢,”斯通说,“你真的想把她也拖累了吗?”

“真有意思。不到半小时之前她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雷布思推开门走了。

斯嘉丽·克罗威尔博士坐在电脑前。突然,西沃恩·克拉克到了。她觉得斯嘉丽妆化得太浓了,不化妆的话或许会更漂亮一些。不过她发型很好看,尽管克拉克怀疑她可能之前染过。

“我把诗歌朗诵会的CD带过来了。”克拉克说着将其放在了桌子上。

“非常感谢。”克罗威尔拿起CD端详着。

“我能请你帮忙看个东西吗?”

“当然可以了。”

“我得用用你的电脑……”斯嘉丽招呼克拉克坐在桌子前面。克拉克从她身边挤过去,输入文字的力量书店的网址,打开图片库,调出在咖啡馆拍摄的一些照片。克罗威尔则站着看。“你看那张照片。”她说着,朝着墙上托多罗夫那张照片点头示意。“你还拍其他照片了吗?”

“有些照片没拍好,我给删了。我不擅长拍照。”

克拉克点点头,用手指轻轻触摸着屏幕。“你还记得他吗?”她问。

克罗威尔瞅了一眼司机的脸。“没错,当时他也在场。”

“你不知道他是谁吧?”

“有必要知道吗?”

“托多罗夫和他说话了吗?”

“我不清楚。他是谁?”

“俄国人……在领事馆工作。”

克罗威尔一听更加认真地端详那张脸。她说:“我觉得他当时也在诗歌图书馆。”

克拉克转向她,“你确定吗?”

“他和另外一名男子……”不过她又开始摇摇头,“事实上我也不太确定。”

“别着急。”克拉克说。于是克罗威尔双手捋了捋头发,努力开始回想。

“我真的不敢肯定。”她停顿了一下承认道,一松手头发又回到脸的两侧。“我可能把两次朗诵会记混了,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你的意思是知道这个人参加过一场朗诵会,但是又觉得在另一场上也见过他,是吗?”

“完全正确……你还有他的其他照片吗?”

“没了。”克拉克将尼古莱·斯塔豪维的名字输入到搜索引擎,结果什么也没找到。于是,她开始给克罗威尔描述这位领事官员。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克罗威尔表示抱歉。于是克拉克又试了一次。这次她给斯嘉丽描述的是安德罗波夫。克罗威尔听完只是耸耸肩。因此,克拉克试着打开了《新闻晚报》的网址。她翻了好几天的新闻才找到有关俄国人和那顿盛宴的新闻。她指着屏幕上其中一张照片。

“他看上去确实很眼熟。”克罗威尔承认说。

“你在诗歌图书馆见过他吗?”

克罗威尔耸耸肩,长叹了一口气。克拉克让她别担心,用手机给诗歌图书馆打了个电话。

“托马斯小姐吗?”有人接起电话时她问。

“今天她不上班,”另外一个女的说,“有事吗?”

“我是克拉克探员,正在调查亚历山大·托多罗夫的谋杀案。我需要向她了解一些情况。”

“她今天在家休息……你有她电话吗?”

克拉克快速写下那个号码,然后打了个电话。她先是问了问阿比盖尔·托马斯方便不方便上网,然后告诉她文字的力量书店和《新闻晚报》的网址链接。

“长官,没错,”托马斯说,“这两人都坐在靠前面的位置,可能是第二排。”

“你确定?”

“非常确定。”

“我只是想核实一下,托马斯小姐……当晚没人拍照吗?”

“我估计那些怪人很可能用手机拍了。”

“你们图书馆没有闭路电视监控系统摄像头吗?”

“我们那是个书店。”阿比盖尔·托马斯强调说。

“我只是这么想……谢谢你的配合。”克拉克说完挂断了电话。

“为什么监控摄像头对你们而言这么重要呢?”克罗威尔问道,打断了克拉克的冥思。

“或许没这么重要。”她承认道,“不过,托多罗夫遇害当晚刚好和安德罗波夫在同一家酒吧喝酒。”

“据新闻报道,安德罗波夫先生是个商人,对吧?”

“他俩在莫斯科同一个地区长大。雷布思探长说他俩互相认识……”

“哦。”

克拉克看得出斯嘉丽一阵感触。“怎么了?”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