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软榻边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一片。
“阿笺...”她又喊了一声,内殿里依旧寂静如水,可是外面,却吵得厉害,透着帷幔,她看到了外面隐隐约约透进来的火光,还有晃动的人影。
唯独她这里,一片寂静。
她挣扎着,掀开被褥,从软榻上爬下床,裹上外衫,沿着脚底铺着的毯子慢慢往外走。
双手触到门把上,她想要打开门,却发现外面被人锁住了,她用力拉开,却纹丝不动。
外面的打斗声愈发响亮,还有惨叫声,充斥着虞七七的耳膜,她的心底涌上一阵阵慌意,抓着门把的手也沁出一层冷汗来。
她急忙从门把边上走开,跑回桌边,拿起桌上的火烛,烛光映照到纱窗上时,一道血迹洒到纱窗上,染红了虞七七的眼。
“阿笺,阿笺!”这个时候,她最先喊出口的人,只有阿笺,那个拿着长剑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的人,这个时候不知所踪。
她跑到窗边上,窗口也被人封了起来,怎么拽都拽不开。她额角上渗出一层汗珠,想要找能砸开门的东西,可殿内能砸的东西好像都被人刻意收了起来,一件能砸的东西都没有。
低下头,凝着手中的烛光,她扯下桌上的桌布,拉到门边上,将手中的烛台扔到桌布上,霎时间生起一团火光,火势往上扑腾,烧上紧紧锁住的门。
她后退几步,紧紧盯着眼前不断往上蹿的火光,心口上剧烈起伏,手指头紧紧嵌入手掌心里。
那时候,南宫琰已经和沈非鸿会合,正在进攻防守薄弱的南诏皇城,整座皇城里都充斥着嘶鸣声,惨叫声。
很快,他们便攻到了皇宫里面,而翼水王和几位皇子一点端倪也没发现。
守宫门的守卫跑到翼水王龙榻边上时,他们已经攻进了皇宫。
虞正忻和几位皇子护着翼水王和南诏皇后,从殿门里冲出来,一行人被围困在朝殿外。
楚裴钰跟在南宫琰的身后,虞七七的寝殿,就是他锁住的,阿笺已经被他打晕,锁在她的偏殿里。
阿笺醒来时,看到了外面涌动的火光,那震慑人心的马蹄声和刀剑相斗声她听到了。
“公主!公主!”
她脱口而出的,便是她从小都护在身侧虞七七。
房门没有办法打开,她凝聚掌心,击了一掌,从震开的房门跑出来,外面已经一片混乱,到处是逃窜的宫女太监。
她抓住眼前一个跑过的小宫女喊,“公主呢?!”
小宫女脸上一片惊恐,只拼命摇头,她只要松开手,朝她的寝宫跑去。
而那时,虞七七的殿门已经被大火烧开,殿门摔下的那一刻,她立时冲了出去,烟雾染到了她的脸,让她的脸沾上烟灰。
咳了几声,她捂紧心口,沿着长廊往外跑,路上碰到不少躺在地上的尸首,还有来回逃窜的宫人。
突然,远远的,她看到了举刀挥杀她族人的人,他们身上,穿着燕京将士的军服,手里的刀一刻迟疑也没有,见到南诏人就杀。
“南宫琰,南宫琰...”她怔愣在原地,眸光里斥满猩红一片,嘴里喃喃叫着,心间上一阵阵绞痛。
“公主,快跑!”
忽然,有一个小太监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她回头,炙热滚烫的血洒到她脸上,让她猛地一下闭上眼睛,尔后,是刺鼻的血腥味。
那个小太监倒在血泊中,她眼前站着的,是手里举着刀的燕京士兵。见到眼前的水灵动人的虞七七,那士兵起了色心,连眼神里都带了亵渎,他抬步,想要上前抓住她,却挪不动脚步,他低头一看,小太监的手还紧紧攥着他的兵服。
他脸上现出狠戾之色,手里的刀再一次刺到他身上,虞七七的身子剧烈抖动,她往身后看了一眼,拾起地上的剑,未等他站直身子,手里的剑直接刺入他的心口,一寸余地也没留。
士兵低下头,看着剑刃上往下滴的血,她用力将手里的剑抽回来,拿着长剑往前跑。
越跑到外面,打斗声越浓郁。
一路上,她手里的剑不知道染了多少人的血,她身上的衣衫,沾满了血迹,还是脸上,脖颈上。
一双眼,早已杀红了眼。
阿笺没有在虞七七的寝宫找到她,急忙往寝宫外面跑去,在朝殿外,她见到了将翼水王和南诏皇后围住的南宫琰和楚裴钰,几位皇子在顽力抵抗。
她抓紧手里的剑,冲上前,对着围困他们的士兵就是一通斩杀。
“阿...”
楚裴钰站在外面,看着突然冲出来的阿笺,他张了张口,终究是没能叫出那个名字来。
阿笺狠狠瞪他一眼,脸上的怒意清晰可见,手里的剑没停下来,不停往前斩杀,她冲进重围中,与翼水王和南诏皇后站在一块,帮着几位皇子抵抗。
“阿笺,阿七呢?”
南诏皇后抓着她的手,焦急地问。
“娘娘,奴婢没有寻到公主,她定是也冲出来了。”阿笺话语哽咽,匆匆回过头回她一句。
“这里有廷儿他们,你寻着机会就逃出去,找到公主,带她离开南诏!”南诏皇后虽已年过半百,可此刻手里也拿着剑,她原本就是将府出身,这身手还是在的。
“奴婢明白!”
此时此刻,这样的局势容不得他们多想,听到南诏皇后的话,阿笺用力点头。
南宫琰的眼里没有一丝动容,只勒令让围困住他们的将士速战速决。楚裴钰也攻了上去,看着眼前不停倒下的守卫,阿笺凝着他大喊了一声,“楚裴钰!”
往日的斗嘴打闹划过他们二人的眼前,楚裴钰握着剑的手,顿了一下,身后,传来南宫琰的一声喝斥,“攻!”
他的手紧了紧,继续朝前进攻。
那一刻,阿笺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心痛,往日那双锐利无双的眼眸里,滑下两行泪,她苦笑一声,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痕,将恨意化成掌力,手里的剑霎时染上大一片鲜红的血。
虞七七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发丝凌乱,双眸里没有往日的灵动,只有嗜血的猩红,身上残留着一路挥杀过来的血迹。
“七七?”
南宫琰皱起眉头,他没想到她能就这么冲过来,明明一切他都叫楚裴钰安排好了。
虞七七站在他面前,喘着气,就连空气中,都透着浓郁的血腥味,她的几个哥哥们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唯有虞正廷和阿笺护着翼水王和南诏皇后。
“阿爹,阿娘,女儿不孝!”
她握着手里的剑,朝他们跪下,哽咽的喉间被烧得火热,滚烫的泪水顺着沾满烟灰和血迹的脸颊流下。
“阿七!”
翼水王和南诏皇后同时叫出声来。
“是阿七引狼入室,误信了贼人的话,不听两位哥哥的劝慰,才酿成今日的惨祸,阿七,阿七对不起你们和几位哥哥,对不起南诏的族人!”她的双肩剧烈抖动,泪水扑簌簌往下掉,渗进她残破的衣衫里。
翼水王和南诏皇后的眼中也蒙上一层泪光,此时火光映红了南诏上空的天,漫天的火光照耀下,是尸横遍地的南诏族人。
“你起来,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失了我们南诏人的风骨!”翼水王咽下喉间的苦涩,朝她训斥一声。
她抽着鼻尖,抹去脸上的泪痕,从地上站起来,手中的剑划过手里的一撮长发,“南宫琰,从今往后,我虞七七与你势不两立!”她松开手,手里的长发飘落到地上,刺痛了南宫琰的眸。
往日那些百般呵护的情意,在国恨家仇面前,全都烟消云散!
长发落,刀剑起,她手里的剑朝他狠狠刺去,他站起原地,面色沉重,却一动不动。
楚裴钰大叫一声,“皇上!”
便冲过去,挡住了虞七七刺过来的剑,长剑刺入他的身躯,让他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虞七七拧了拧眉头,眉眼间没有一丝动容。
“楚裴钰...”
南宫琰扣住楚裴钰的臂膀,不让他倒下。
“快,带公主走!”
此时,趁着南宫琰分神的瞬间,翼水王退了阿笺一把,朝她叫道。
她收回眸光,跑到虞七七身边,握起她的手往外拉,虞正廷和翼水王掩护她们二人。
南宫琰抬起头,看向那个离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心头一紧,将楚裴钰放给一旁的护卫,亲自追了上去。
虞正廷跑到他面前,堵去他的去路。
“你拦不了我!”他冷着一张脸,掌力飞速一击,虞正廷被震飞出去,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就算是拼尽最后一口气,我也要拦。”很快,他撑着剑,又一点点挪到他面前。
南宫琰的耐心被他消耗殆尽,顷刻间,掌心落到他的头颅上,他整个人往下一跪,头上流下可怖的血。
“廷儿!”翼水王和南诏皇后大叫一声,要朝他跑去,身后双双被刺入一把长矛,二人也倒了下去。
阿笺带着虞七七,一路冲到皇宫外面,路上场面混乱,大股的燕京将士和南诏将士厮杀,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两个。
突然,一个身影朝她们跑来,“七妹妹,阿笺!”是一路追赶前来的晏世卿。
“卿哥哥...”
虞七七眼眸微动,慌乱无神的脸上才生出一丝光亮。
“世子爷,你赶紧带公主离开!”阿笺凝着他,喘气说道。
“你们跟我来!”
他往前看了一眼火光漫天的皇宫,带着她们二人窜入小巷里,掩去街道上燕京将士的注意力,沿着漆黑的小巷往外逃。
燕京的将士冲进南诏时,他就带着晏褚然和杜婉蓉他们从晏王府里转移了出去,只是他的仍旧放心不下皇宫里的局势,所以才不顾蔺朝歌的阻拦悄悄往宫里走。
此时,他们的马车还在南诏城外,晏世卿带着虞七七和阿笺上了马车,一行人才从南诏逃离。
南宫琰一直追到外面,可都没有见虞七七的身影,阿笺也不知所踪,若非无人接应,她们没有办法逃这么快。
猛然间,他想起同样在南诏皇城里的晏世卿,看到停在自己身边的烈马,他直接翻身上去,去了晏王府,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坐在颠簸的马车内,虞七七脸上的怒意还未完全褪去,身上的衣衫也没有整理,就这么呆呆坐着。
眼前闪过的,是她在皇宫里看到的一切。
蔺朝歌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衫递给阿笺,让她帮虞七七换,她的衣衫上沾满了血,整个马车里都能闻得见血腥味。
阿笺拿过衣衫,走到她面前轻声说道:“公主,阿笺帮您换下身上的衣衫。”她的手刚触到虞七七的身子,就被她斥了一声,“别碰我!”
蔺朝歌见了,忙将阿笺拉到一旁,“她的心绪兴许还未平复下来,等晚些再给她换吧。”
尔后,她给虞七七倒下一杯茶水。
阿笺听了,只好点了点头。
她放下衣衫,退到帘布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