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名探登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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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科拉多克把用打字机打出来的所有询问记录摆到局长面前。后者刚看完瑞士警方发来的电报。

“原来他是有前科的,”赖德斯代尔说道,“嗯——不出所料。”

“是的,局长。”

“珠宝……嗯,不错……伪造证件入境……对啦……支票……地地道道的骗子。”

“是的,局长——在小事上。”

“确实。小恶最终酿成大祸。”

“我对此不敢苟同,局长。”

局长抬起头来。

“你在担忧吗,科拉多克?”

“是的,局长。”

“怎么啦?这是个明明白白的案子,不是吗?咱们来看看你询问过的这些人都说了些什么。”

他将报告挪到自己眼前,飞快地看了一遍。

“常见的事儿——多处不一致和相互矛盾。不同的人对紧张时刻的叙述肯定不同。但总体画面看上去很清楚。”

“我知道,局长——可这画面不能令人满意。如果您明白我的意思——这不对劲。”

“唔,那咱们用事实说话。鲁迪·谢尔兹乘坐五点二十分的公共汽车离开梅登厄姆前往奇平克莱格霍恩,六点到达。有售票员和两位乘客作证。离开公共汽车站后,他往小围场的方向走。他没费什么劲——可能是从前门——就进入了那所房子。他用左轮枪扣下了里面的人,开了两枪,其中一枪使布莱克洛克小姐受了轻伤,然后第三枪打死了自己。到底是意外事故还是畏罪自杀,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他这样做的理由实在不能令人信服,这一点我同意。但这个‘为什么’根本不是我们应该回答的问题。验尸官的结论是:可能是自杀——也可能是死于意外事故。无论结果如何,对我们来讲都是一个样。我们可以写结案报告了。”

“您的意思是,我们始终可以转而依靠伊斯特布鲁克上校的心理学论。”科拉多克沮丧地说。

赖德斯代尔笑了。

“毕竟,伊斯特布鲁克上校也许经验丰富。”他说,“我很讨厌如今人们无论谈什么,嘴边都挂着心理学术语——不过我们也实在不能排除这一因素。”

“我仍然觉得整个事件完全不对,局长。”

“有理由相信在奇平克莱格霍恩村上演的这场戏里,有谁对你说谎了吗?”

科拉多克迟疑起来。

“我认为那个外国姑娘知道得比说出来的多。但这也可能是我的偏见。”

“你认为她可能与这家伙共谋?放他进去?怂恿他作案?”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觉得她很有可能。可这肯定意味着那幢房子里真有贵重的物品,钱或者是珠宝什么的。但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布莱克洛克小姐断然否认有贵重物品,其他人也一样。这只能让我们假定房子里有贵重东西,但别人都不知道——”

“很像畅销书里的情节。”

“我同意这听起来很荒唐,局长。还有一点是,邦纳小姐确信谢尔兹企图谋杀布莱克洛克小姐。”

“那么,从你讲的——从她的证词来看,这位邦纳小姐——”

“啊,我同意,局长,”科拉多克很快插话道,“她是个绝对不可靠的目击者,很容易接受别人的暗示。什么人都可以往她脑子里塞东西——但有趣的是,这个想法完全是她自己的理论——没有人对她做过什么暗示。别人也都否认这一点。她终于头一回没有随大流。她所说的完全是她得到的印象。”

“那鲁迪·谢尔兹为什么要杀死布莱克洛克小姐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啦,局长。我不知道。布莱克洛克小姐也不知道——除非她说谎的水平比我想象的高得多。谁都不知道。所以这大概不是真的。”

他叹了口气。

“振作起来,科拉多克,”局长说道,“我带你出去,咱们同亨利爵士共进午餐,尝尝梅登厄姆皇家温泉水疗饭店最好的菜肴。”

“谢谢您,局长。”科拉多克略微有些诧异。

“你瞧,我们接到了一封信——”局长在亨利·克莱瑟林爵士进屋时突然截住话头,“啊,你来了,亨利。”

“早安,德尔蒙。”亨利爵士这次很随意。

“我有些东西给你,亨利。”局长说。

“是什么?”

“来自一位老姑娘的一封亲笔信。她就住在皇家温泉水疗饭店。是一些她认为与奇平克莱格霍恩村案子有关而我们又想了解的情况。”

“一个老姑娘,”亨利爵士得意扬扬地说道,“我跟你们怎么说的来着?他们什么都听到了,什么都看见了。可并不像人们通常说得那样,他们胡说八道。这位特殊人才都掌握了什么?”

赖德斯代尔看了看信。

“就像我祖母写的一样,”他抱怨道,“尖刻着呢。好像墨水瓶里的蜘蛛,全都在下面画了线。开始写了不少话,说希望不会占我们太多宝贵的时间,但可能对我们有些许帮助,等等,等等。她叫什么名字来着?简——什么——默普尔——不对,马普尔,简·马普尔。”

“我的上帝啊”亨利爵士说,“有这么巧?乔治,这正是我那位特殊人才,独一无二、四星级的老姑娘。老姑娘中的超级老姑娘。她还是设法到了梅登厄姆,而不是安安稳稳地坐在圣玛丽米德的家里,正好在恰当的时机搅和到一桩谋杀案里来。又一桩谋杀被广而告之——就为了能让马普尔小姐聊以自娱。”

“好吧,亨利,”赖德斯代尔讥讽地说道,“我很高兴见见你的这位十全十美的小姐。来!我们去游乐饭店会会这位女士。瞧,科拉多克看上去很怀疑呢。”

“没有的事儿,局长。”科拉多克彬彬有礼地回答。但他却在暗自揣测,有时候自己这位教父或许过于夸张了。

2

简·马普尔小姐即使与科拉多克想象得不算极为接近,也相差不远。她远比他所想象的要慈祥得多,也要老得多。她看上去确实是饱经风霜了。头发雪白,粉红的脸上布满皱纹,一对蓝色的眸子柔和且天真无邪,全身裹在厚厚的羊毛衣里。她肩上披着一条羊毛花边披肩,手上忙着织一件婴儿斗篷。

一见到亨利爵士,她高兴得完全语无伦次了,而在被介绍给局长和科拉多克警督时,更是激动不已。

“说实在的,亨利爵士,真是有幸……真是何等有幸。自从上次见到您,都过了这么久……是的,我的风湿病最近很糟。当然,我本来是付不起这个饭店的房钱的,如今他们的要价可真是疯狂。可雷蒙德——我的外甥雷蒙德·韦斯特,您可能还记得他——”

“谁都知道他的大名。”

“是的。这可爱的孩子写的那些充满智慧的书一直都很成功——他从不写愉快的事情,还为此感到自豪。这可爱的孩子坚持要支付我的一切花销。而他可爱的太太作为艺术家也挣得了名声。主要是用窗台上一钵钵凋谢的花儿和折断的梳子。我从没敢告诉她,但我还是更钦佩布莱尔·莱顿[1]和阿尔玛·塔德玛[2]。哦,瞧我又在唠叨了。还有警察局局长本人——我实在没有料到——我那么怕占用他的时间——”

“地地道道的老糊涂。”感到厌烦的科拉多克警督在心里嘀咕道。

“到经理的私人办公室去,”赖德斯代尔说,“我们可以在那儿好好谈谈。”

于是,马普尔小姐脱下羊毛披肩,收拾好了备用的毛线针,然后她便同他们一道走进罗兰森先生舒适的客厅,一路上颤颤巍巍,抱怨连天。

“好啦,马普尔小姐,让我们来听听您有什么要说的。”局长开口了。

马普尔小姐以出人意料的简洁方式切入正题。

“是一张支票,”她说,“他涂改了支票。”

“他?”

“在这儿的服务台干活儿的那个年轻人,就是据称导演那场打家劫舍的戏并开枪打了自己的那个人。”

“您是说他涂改了一张支票?”

马普尔小姐点点头。

“是的。我带来了。”她从包里抽出支票,放在桌上,“这是连同我的其他东西今早从银行寄来的。您瞧,原来是七镑,他改成了十七。数字七前面加了一笔,七字后面又添了个十[3],还很巧妙地用一个小墨点把整个字弄模糊了。干得真精妙。我看是经过一定练习的。用的墨水是同一种,因为我实际上是在服务台写的支票。我认为他应该是惯犯了,您看呢?”

“这次他可挑错了人。”亨利爵士说。

马普尔小姐点头表示同意。

“没错,恐怕他不该在犯罪的道路上走得太远。他对我下手是个失误。忙得不亦乐乎的年轻新婚妇女,或者坠入情网的女孩子——这种人管它数目是多少,都会在支票上签字,而且不会仔细看存取款的记录。可对一个已经习惯精打细算的老太太下手——这就找错了对象。十七镑这样一笔数字我是绝不会签的。二十镑这样一个整数,是每月的固定费用。至于我的个人花销,我通常兑换七镑的现金——过去是五镑,可如今什么都涨了。”

“也许他使您想起了什么人?”亨利爵士提示性地问道,目光里带着狡黠的神色。

马普尔小姐朝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真调皮,亨利爵士。事实上的确是的。鱼店的弗雷德·泰勒。他总是在先令那一栏额外加上一。现在大家鱼都吃得不少,结果账单就变长了,很多人从不把数字自己加一遍。每次都会有额外十先令进入他的口袋,钱虽不多,可足够他买几条领带,并带杰西·斯普拉格——布店的那个女孩子——去看电影。揩点油,这就是这些年轻小伙子们想干的。对啦,我到这儿的头一周,我的账单上就出了差错。我给那小伙子指出来,他非常诚恳地道了歉,而且样子很内疚。可我当时心里就对自己说:‘你可有一双极具欺骗性的眼睛呢,年轻人。’而我指的,”马普尔小姐接着说道,“就是那种直视着你,一动不动的目光。”

科拉多克突然感到一阵钦佩。“活生生的吉姆·凯利。”他这样想着,记起不久前自己协助缉拿的一个臭名昭著的诈骗犯。

“鲁迪·谢尔兹是个不知餍足的角色,”赖德斯代尔说,“我们发现他在瑞士有前科。”

“我猜他在那儿待不下去了,然后就用伪造的证件到这里来了?”马普尔小姐问道。

“一点儿不错。”赖德斯代尔回答道。

“他常跟餐饮部的红头发女招待出去玩,”马普尔小姐说道,“幸运的是我看她芳心未动。她只不过喜欢有点‘与众不同’的人,他常给她买花儿和巧克力,而英国的小伙子不常这样做。她是否把知道的都告诉您了?”她突然转而向科拉多克发问,“还是并没有和盘托出?”

“我没有绝对把握。”科拉多克谨慎地说道。

“我想她还隐瞒着什么,”马普尔小姐说,“她看起来很担忧。今早给我错送了腌鱼而不是我要的鲱鱼,还忘了拿牛奶罐。通常她是个优秀的女招待。是的,她很担忧,怕自己必须得作证什么的。但我希望——”她蓝蓝的眼睛目光直爽,以一种纯粹女性的、维多利亚式的赞赏,打量着相貌英俊而富有男子气概的科拉多克警督,“您能说服她把知道的全说出来。”

科拉多克警督的脸红了,亨利爵士暗自发笑。

“这可能很重要,”马普尔小姐说,“他可能对她说了是谁。”

赖德斯代尔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什么谁?”

“我没表达清楚,我的意思是谁让他干的。”

“这么说您认为是别人让他干的?”

马普尔小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哦,可这是理所当然的呀——我的意思是……一个仪表堂堂的年轻小伙子——他东捞一点儿,西捞一点儿——涂改小额支票,也许将别人遗下的一小串珠宝顺手牵羊,或者还从收银台里拿点儿钱——但都是些小偷小摸。目的是为了随时有现钱,这样便可以穿着体面,带女孩子出去,如此等等。然而突然之间,他疯了,拿着左轮枪,扣下了满屋子人,还冲人开枪。他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种事——任何时候都不可能!他不是这种人。这样讲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