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名探登场(2 / 2)

🎁美女直播

科拉多克猛吸了一口冷气。莱蒂希亚·布莱克洛克就是这么说的。牧师的妻子也这么讲。而他自己的这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这样讲不通。现在亨利爵士的老姑娘又这么说,还用老太太的那种慢悠悠的语调,完全肯定地断言了。

“也许您可以告诉我们,马普尔小姐,”他说道,口气突然变得咄咄逼人,“当时发生了什么?”

她吃惊地转向他。

“可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呢?报告上有记录——但内容太少。当然,我可以做一些猜测,可我又缺乏确切的证据。”

“乔治,”亨利爵士说,“如果允许马普尔小姐看看科拉多克同奇平克莱格霍恩村的那些人的谈话记录,这会不会违反规定?”

“可能会,”赖德斯代尔回答说,“但我能坐到这个位子,可不是靠循规蹈矩的。她可以看。我很想听听她的看法。”

马普尔小姐感到十分尴尬。

“恐怕您对亨利爵士从来都言听计从。亨利爵士一向都很善良。他对我过去做过的任何细小的观察都过分看重。实际上,我并没有什么天赋——一点儿也没有——只不过对人性略知一二。我发现人们都过于轻信别人了。而我则恐怕总是相信最坏的一面。这不是什么好的品质,但经常被接二连三的事件证明是对的。”

“看吧,”赖德斯代尔说,把一沓打字纸递给她,“不会占用您太长的时间。毕竟,这些人跟您属于同一类——您一定见过很多这样的人。您可能会发现我们没有发现的东西。这个案子正要了结,在封档之前,让我们来听听业余侦探的意见吧。我可以毫不介意地告诉您,科拉多克并不满意。跟您一样,他说这样讲不通。”

马普尔小姐看报告时,谁也没有吱声。最终,她放下了打字纸。

“非常有趣,”她叹了一口气,“众说纷纭——看法不一。他们看见的——或者认为自己看见的事儿。一切都那么复杂,差不多全是些琐碎的小事,如果说有什么要紧的线索,还真难看出来——就像大海捞针。”

科拉多克感到一阵失望。有那么一阵,他还认为亨利爵士对这个可笑的老太太的看法可能是对的。她可能会触及什么——老年人的感觉常常是非常敏锐的。比如说,他就没法在艾玛姑姑面前隐瞒任何事。后来她终于告诉他,每当打算说谎的时候,他的鼻子都会抽动。

然而,亨利爵士推荐的这位大名鼎鼎的马普尔小姐也只能拿出一些愚蠢的笼统看法。他对她感到恼火,因此相当粗率地说道:“问题的实质是,事实毋庸辩驳。无论这些人所提供的细节如何相互矛盾,他们都看见了同一件事情。他们看见了一个蒙面男人,他拿着左轮枪和手电筒,把他们扣起来。且不管他们认为他说的是‘举起手来’,或是‘要钱还是要命’,还是与他们头脑里有关打家劫舍的词句相关的什么黑话,他们确实看见了他。”

“但是,可以肯定,”马普尔小姐温和地说道,“他们不可能——实际上——根本不可能看见什么……”

科拉多克屏住呼吸。她抓住了实质!毕竟,她很敏锐。他打算用这番话来试探她,但她没上钩。这对于事实或是发生了什么实际上没有什么改变,但和他一样,她也已经认识到,那些人声称看见一个把他们扣起来的蒙面男子,实际上却根本不可能看见他。

“如果我理解正确的话,”马普尔小姐双颊泛起红晕,眼睛熠熠生辉,饱含着孩童般的愉悦,“外面的过厅里根本就没有光线——楼梯上也没有?”

“不错。”科拉多克说。

“这样一来,如果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手上又拿着强光电筒朝屋里照射,里面的人除了手电光什么也看不见,对吧?”

“对,什么也看不见。我试过。”

“因此,有人说看见了蒙面人之类的话,他们实际上是在再现后来灯亮时看见的情形,尽管他们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样一切便非常吻合了,难道不是吗?如果假设鲁迪·谢尔兹就是——我想合适的说法应该是‘垫背的’?”

赖德斯代尔注视她的目光是如此惊讶,弄得马普尔小姐的脸更红了。

“我可能用错了词儿,”她低声说道,“我对美式英语不是很灵光——美国人的用词变得很快。我是从达希尔·哈米特写的一个故事里学到这个词儿的。我从我外甥雷蒙德那儿了解到此人是‘硬汉派’文学三巨头之一。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垫背的’是指代人受过的人。在我看来,这位鲁迪·谢尔兹似乎恰好正是这种人。他实际上相当愚蠢,但又贪财成性,可能还极为轻信。”

赖德斯代尔克制地微笑道:“您是在暗示有人说服他拿着枪朝满屋子人胡乱开枪?这太离谱了。”

“我认为别人跟他说的是开个玩笑,”马普尔小姐说,“当然他是拿钱干事。就是说,他受雇去报纸上登启事,去探查宅邸,然后在事发的当晚到达那里,罩上面具,披上斗篷,推开门,晃动着手电,大叫‘举起手来!’”

“然后开枪杀人?”

“不,不,”马普尔小姐说道,“他根本没有左轮枪。”

“可人人都说——”赖德斯代尔刚开口又停下。

“完全正确,”马普尔小姐说,“即便他真有一把枪,也不会有人看见。而我认为他没有。我认为在他喊了‘举起手来’之后,有人悄悄在黑暗中来到他背后,把枪举过他的肩头开了那两枪。这可把他吓了个半死,所以他突然转身,就在此时,那个人朝他开了枪,随后把枪扔在他的身边……”

三位男人看着她。亨利爵士柔声开口了:“这种推论可能成立。”

“可这位暗中突然出现的X先生是谁呢?”局长问道。

马普尔小姐清了清嗓子。

“您得从布莱克洛克小姐那儿了解一下谁想杀她。”

好个老多拉·邦纳,科拉多克暗忖道。每次都是直觉对上理智。

“这么说,您认为是有人蓄意谋害布莱克洛克小姐喽?”赖德斯代尔问。

“表面看来当然是这样,”马普尔小姐说,“尽管还有一两个疑点。但我真正想知道的是,是否可能会有捷径。无论是谁同鲁迪·谢尔兹作的安排,都花了很大的功夫让他闭紧嘴;但如果他真给什么人讲的话,大概会是那个女孩子,莫娜·哈里斯。关于是什么样的人提出的整个计划,他可能——仅仅是可能——会留下过一些暗示。”

“我这就去见她。’科拉多克说着便站起身。

马普尔小姐点点头。“对,去吧,科拉多克警督,等您找到线索,我才会感到更高兴。因为一旦她跟您讲了她知道的一切,她才会安全得多。”

“安全得多?……是的,我明白了。”

他离开了房间。

局长虽仍有疑虑,语气却不失委婉:“好吧,马普尔小姐,您确实为我们提供了一些值得揣摩的东西。”

3

“我对此很抱歉,真的。”莫娜·哈里斯说道,“您真是个大好人,竟然没生气。可您瞧,我妈妈却是那种大惊小怪的人。确实我看起来好像——怎么说来着?——是个‘事前从犯’。”这个术语她讲得很流利。“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说我认为那只是开个玩笑,恐怕您绝不会相信。”

科拉多克警督又重复了一遍他用以消除莫娜·哈里斯的顾虑时所做的保证。

“我这就说,把一切都告诉您。不过如果可能的话,看在我妈妈的分上,请不要把我卷进去,行吗?这一切都是因为鲁迪·谢尔兹跟我约会引起的。那天晚上我们约好去看电影,后来他说不能来,于是我对他变得有点儿冷淡,因为去看电影本来是他的主意,我可并不喜欢身边站着个外国人。他说这不是他的错,我说这种借口他大可以随便编,然后他说那天晚上他要去搞点恶作剧,还说不用自己掏腰包,又问我想不想要只手表。于是我问他恶作剧指的是什么?他说别告诉任何人,在什么地方要举行个聚会,他要去上演一次打劫的把戏。后来他把他登的启事拿给我看,我没法儿不笑。他对整件事也有点儿看不上,说这真是小孩的玩意儿——可英国人就是这个样儿,根本长不大——当然啦,我问他这样说咱们是什么意思——跟着我们争吵起来,可最后又和好了。后来我从报上看到消息,了解到根本不是开玩笑,而且鲁迪·谢尔兹开枪打了人,又朝自己开枪。当时我的心情,长官,只有您能理解我,不是吗?——老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当时想,要是我说事先了解,那会让别人觉得我参与了整件事。可他跟我谈起的时候,确实像是开个玩笑。我可以起誓他就是那个意思。我甚至还不知道他有一把左轮枪。他根本没有说要带枪去呀。”

科拉多克安慰了她几句,然后提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他有没有说过是谁安排的这次聚会?”

但他一无所获。

“他根本没有说是谁叫他去做的。我想其实没有谁,全是他自己干的。”

“他有没有提到过谁的姓名?他说过是他还是她?”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说会有人尖叫。‘我会笑着看他们的脸。’这是他的原话。”

他没能笑多久,科拉多克心里想道。

4

“这只是一种推理,”他们驱车回到梅登厄姆时,赖德斯代尔说,“理论的依据却没有,根本没有。就当是老姑娘的夸夸其谈吧,别当真,嗯?”

“我不这么认为,局长。”

“那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一个神秘的X先生突然在黑暗里出现在我们的瑞士朋友的身后。他从何处来?是何许人?那之前他又在哪儿?”

“他可能从侧门进来,”科拉多克说。“就像谢尔兹那样,或许,”他缓缓说道,“他可能从厨房进来。”

“你是说她可能从厨房进来?”

“是的,局长,这是一种可能性。对那个外国姑娘我一直感到不可信。她给我的印象是个下流的货色。那些个尖叫和歇斯底里——可能是在演戏。她可能一直在算计这个小伙子,在恰当的时刻放他进来,操纵了整个过程,枪杀了他,然后把自己反锁在饭厅里,捡起一件银器和鹿皮,开始上演尖叫的那一幕。”

“对此我们有反驳的证据——哎——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对啦,埃德蒙·斯韦特纳姆肯定地说过,门外的锁上插着钥匙,他是转动钥匙打开门才把她放出来的。还有没有别的门通向宅邸的那一部分?”

“有的,楼梯下有一道门通向后屋的楼梯和厨房,可门把手好像三周前掉了,还没有人把它装上。在这期间,门打不开。我得说这似乎讲得通。门锁的转轴和两个把手都摆在门外过厅里的一个架子上,生了厚厚的铁锈,不过当然内行还是有办法把门打开的。”

“最好查查那姑娘的档案,看看她的证件是否齐全。不过在我看来,整个推论还只是纸上谈兵。”

局长又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下属,而科拉多克平静地答道:“我知道,局长,当然如果您认为必须结案的话,那就结吧。不过如果能让我再努力一下,我会非常感激您的。”

使他感到相当惊讶的是,局长带着赞赏的语气静静说了一句:“好伙计。”

“得查查左轮枪。如果这个理论成立,那么枪不是谢尔兹的。当然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说谢尔兹有过一把左轮枪。”

“是把德国货。”

“我知道,局长,但这个国家多的是欧洲大陆造的枪。美国人都把枪带回家,我们的同胞也一样。您不能照此推论。”

“有道理。还有别的询问线索吗?”

“得有个动机。如果说这个推论有什么独特之处的话,它意味着上个星期五的勾当绝不仅仅是个玩笑,也不是普普通通的打家劫舍,而是一桩冷血的蓄意谋杀。有人企图谋杀布莱克洛克小姐。可为什么呢?在我看来,如果说有什么人知道答案的话,这个人就是布莱克洛克小姐自己。”

“我了解到她对此想法持彻底否定的态度?”

“她对鲁迪·谢尔兹想害死她这个想法持彻底否定的态度。这倒是没错。还有一件事儿,局长。”

“嗯?”

“有人可能还会下手。”

“那当然就能证明这个推论是正确的了。”局长干巴巴地说道,“顺便说一下,照看一下马普尔小姐,行吗?”

“马普尔小姐?为什么?”

“我估摸她会住在奇平克莱格霍恩的牧师家,然后每周会去两次梅登厄姆接受治疗。好像有个姓什么的太太是马普尔小姐一位老朋友的女儿。那个老姑娘的直觉可好着呢。哦,对啦,我估计她的生活中没有多少激动人心的事儿,因此四处嗅来嗅去,寻找疑犯,才能给她点儿刺激。”

“我希望她别来。”科拉多克严肃地说道。

“别来给你添乱?”

“不是这个意思,局长,可她是个不错的老太太。我可不希望她出什么事……我总是在揣测,我的意思是,揣测这个推论里是否别有玄机。”

[1]布莱尔·莱顿(Edmund Blair Leighton,1852—1922),英国画家,擅长中世纪和摄政时代题材。

[2]阿尔玛·塔德玛(Alma Tadema,1836—1912),英国皇家学院派画家,拉斐尔前派代表人物。

[3]七:seven;十七:sevent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