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泪如雨下。
“我真为您难过。”马普尔小姐说,“非常非常抱歉。”
“我相信您能理解。”克洛蒂尔德突然看着马普尔小姐,“但即便是您,也不知道最糟糕的事。”
“是哪方面的?”
“我不知道……我搞不明白安西娅。”
“安西娅,什么意思?”
“那时候她非常古怪。她……她非常嫉妒。她忽然跟维里蒂敌对起来,看上去似乎很恨她。有时候我以为……我以为……哦,不,想起来真可怕,您想不到那是自己的妹妹——有一次她还打了人。您知道,她的火气一上来就压不住。我觉得她是不是——哦,我不应该这么说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请忘掉我说过的话吧。没什么。什么事也没有。但是……但是……呃,她确实不太正常,我必须面对这一点。在她很年轻的时候,发生过一两件古怪的事——关于动物的。我们有一只鹦鹉,一只常常说些傻话的鹦鹉,鹦鹉不是都这样吗?可她扭断了它的脖子。从那以后我的感觉就不一样了,我觉得再也不能相信她了,再也不能信赖。我再也不能——哦,老天啊,我也开始歇斯底里了。”
“算啦,算啦,”马普尔小姐说,“别想这些事了。”
“不,知道这个消息真是糟糕透了——知道维里蒂死了。死得那么惨。而其他女孩儿都从那家伙的魔掌逃脱了。他被判终身监禁,现在仍在坐牢。他们不会放他出来再伤害其他女孩儿了。可他们为什么没判他有心理疾病,以减轻刑罚——如今常用这套方法。他应该被送进布罗德莫精神病院,这样他就不用为他所做过的任何事负责了。”
她站起身,走出房间。格林太太回来了,在门口跟她姐姐擦肩而过。
“您不用理会克洛蒂尔德,”她说,“她还没从几年前那件可怕的事件中恢复过来。她很爱维里蒂。”
“看样子她还为您的妹妹担心。”
“安西娅?安西娅还好啊。她就是……呃……就是疯疯癫癫的,您知道。她有点……歇斯底里。遇到事情容易生气,有时候会有奇怪的幻想或者想象。但是我认为克洛蒂尔德不需要担心安西娅。哎呀,是谁从窗前经过?”
两个人突然出现在法式落地窗前,带着一脸歉意。
“请原谅,”巴罗小姐说,“我们刚刚围着房子绕了一圈,想看看能否找到马普尔小姐。我们听说她跟您一起来这儿了,所以我想——哦,您在这儿啊,亲爱的马普尔小姐。我想跟您说,今天下午我们没参观成那座教堂,显然,他们为了做清洁而把门关了。所以我们决定今天去别的地方,明天再去那里。希望您别介意我们以这种方式突然造访。我确实按过前门的门铃,但它似乎没响。”
“恐怕它有时候是不响。”格林太太说,“喜怒无常,您知道,时响时不响。请坐吧,跟我们聊聊天。我都不知道你们没跟着客车走。”
“是啊,我们想在这儿再游览一两天,既然都走了这么远了,随客车一起走那就太——呃,而且事情刚刚过去一两天,还是有些难过。”
“来点雪利酒吧。”格林太太说。
她走出房间,很快又回来了。安西娅跟她一起,已经安静下来了,她带来一瓶雪利酒和几只玻璃杯。她们一起坐了下来。
“我忍不住想知道,”格林太太说,“这件事还会有什么进展,我是说发生在可怜的坦普尔小姐身上的事。我的意思是,警察的想法有些让人摸不透,他们好像在调查此事,而审问又推迟了,他们显然不满意。是不是伤口性质有什么特点?”
“我不这么认为。”巴罗小姐说,“很明显,头部遭到撞击,严重脑震荡——嗯,我想说的是那块大石头。唯一值得注意的是,马普尔小姐,那块石头是自己滚下来的,还是别人推下来的。”
“哦,”库克小姐说,“你肯定不会这么想——到底是谁想让石头滚下来呢?是谁做了那种事呢?我想那附近总有一些流氓无赖,您知道,一些年轻的外国人或者学生。我真的很想知道,您知道,是否是——呃……”
“您想说,”马普尔小姐说,“您想知道是不是我们这些旅客中的一个。”
“呃,我……我没那么说。”库克小姐说。
“确实,”马普尔小姐说,“我们会忍不住——呃,想这样的事。我是说,必定要有个解释。如果警方确定这不是场意外,那肯定就是某个人干的——呃,坦普尔小姐是个陌生人,因此看上去不像是本地人干的。于是,这就又要回到——呃,我的意思是,又回到旅游车上的这些人身上了,不是吗?”她发出一声无力的、嘶鸣般的笑声。
“哦,肯定是!”
“不,我想我不该谈论这种事。但您要知道,真实的犯罪都非常有意思,有时候往往是最不寻常的事偏偏发生了。”
“您有什么明确的感觉吗,马普尔小姐?我很有兴趣听一听。”克洛蒂尔德说。
“哦,只是想到各种可能。”
“卡斯珀先生,”库克小姐说,“您知道,我一开始就不喜欢他的样子。他看着我——哦,我还以为他是个间谍或侦探之类的。您知道,也许是来咱们国家寻找原子能秘密或别的什么的。”
“我可不认为这附近藏着什么原子能秘密。”格林太太说。
“我们之中当然没有。”安西娅说,“也许是某个人跟踪她的人。某个人一直跟踪她,因为她是个罪犯。”
“净瞎说。”克洛蒂尔德说,“她是一所名校的校长,退休了,是位非常优秀的学者。为什么有人跟踪她?”
“哦,我不知道。也许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敢肯定,”格林太太说,“马普尔小姐有些想法。”
“这个,我是有一些想法,”马普尔小姐说,“对我来说,似乎是——哦,唯一可能的人……天哪,太难说出口了。就在刚才,你们已经怀疑了两个人,认为他们有逻辑上的可能性。但我不这样认为,因为我确信他们两个都是好人。我的意思是,我得说,单从逻辑上看,没人有嫌疑。”
“您想说的是谁?这很有意思。”
“哦,我认为我不该说出来。这只是我的……胡乱猜测。”
“您认为是谁把石头推下去的?您认为乔安娜和埃姆林看见的那个人可能是谁?”
“这个,我的想法其实是……也许他们谁也没看见。”
“我不太明白,”安西娅说,“他们谁也没看见?”
“对,也许是他们瞎编的。”
“什么——关于看见了某个人这件事?”
“对,有可能,不是吗?”
“您的意思是,那是个玩笑,或者一种不好的动机?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哦,我想……现在总听到年轻人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马普尔小姐说,“你知道,把东西塞进马的眼睛里,打碎使馆的玻璃窗,袭击人,冲人扔石头,这些常常都是年轻人做的,不是吗?而他们是仅有的两个年轻人,不是吗?”
“您是说也许是埃姆林和乔安娜把石头推下山了?”
“哦,他们是唯一能做到的,不是吗?”马普尔小姐说。
“想不到啊!”克洛蒂尔德小姐说,“哦,我从来没想过这一点。但是我觉得——哦,我觉得您话中有话。当然,我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人,我没跟他们一起旅行过。”
“哦,他们很好,”马普尔小姐说,“在我看来,乔安娜是一个特别……你知道,特别能干的女孩儿。”
“在所有事上都很能干吗?”安西娅问。
“安西娅,”克洛蒂尔德说,“安静点。”
“是的,非常能干。”马普尔小姐说,“毕竟,如果你想要做杀人这种事,就得具备些能力,避免被人看见、发现之类的。”
“但他们当时在一起。”巴罗小姐说。
“哦,没错,”马普尔小姐说,“他们是一块儿干的,后来说的话也基本相同。他们是……呃,最明显的嫌疑人,我只能这么说。他们逃出了大家的视线,其他人都在下面的小路上。他们可能跑上了山顶,让石头滚了下去。或许他们并不是针对坦普尔小姐,只是打算……呃,制造一些混乱,想砸些什么东西或什么人——实际上任何人都可以。于是他们把石头推了下去,然后,当然了,他们编出一个看到了某个人的故事,说些奇怪的服装或者听起来非常不可能的事——哦,我真不该说的,只是我一直在思考。”
“我觉得这个想法很有意思,”格林太太说,“你是怎么想的,克洛蒂尔德?”
“我想有这个可能,不过我并不赞同。”
“哦,”库克小姐一边站起身一边说道,“现在我们得回金猪旅馆了。您跟我们一道吗,马普尔小姐?”
“哦,不了,”马普尔小姐说,“我想您还不知道,我忘了告诉您了,布拉德伯里-斯科特小姐非常好心地邀请我回来住一个晚上——或者两个晚上。”
“哦,我知道了。我相信这对您来说是很有好处的,会更舒服一些。今天晚上刚到的那批人特别吵闹。”
“晚饭后,你们愿意过来跟我们一起喝点儿咖啡吗?”克洛蒂尔德提议说,“今晚非常暖和。我们不能留你们吃晚饭了,因为恐怕没那么多的食物。但如果你们愿意过来跟我们一起喝咖啡……”
“那太好了,”库克小姐说,“好的,我们一定接受您的热情款待。”
[1]意大利西西里岛的一个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