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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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警督戴维在犯罪侦查处来回踱着步,自言自语着什么,这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巨大的黄蜂。大家都知道这是他特有的举动,所以并没有特别注意,只是有人评论道:“老爹又在准备捕食了。”

他最后走进了坎贝尔警督的办公室,此时后者正一脸厌烦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坎贝尔警督是个有志气的年轻人,即使他的工作大都极为沉闷,但他还是妥善地完成了分配给他的任务,取得了一定的成就。赏识他的上司们觉得他干得不错,时常用一些称赞的话语来鼓励他。

“早上好,长官。”老爹走进他的办公室时,坎贝尔警督毕恭毕敬地跟他打招呼。当然,他在背后也和其他人一样称总警督戴维为“老爹”,但他还没有足够的资格当面这样称呼他。

“我能帮您干点什么,长官?”他问。

“啦,啦,嘣,嘣。”总警督轻哼着,稍微有些走调,“我的名字是吉布斯小姐,为什么他们非得叫我玛丽呢?”坎贝尔的问话将他从对过去的一部音乐喜剧片的回忆中突然拉回现实,他拿过一把椅子坐下来。

“很忙吗?”他问道。

“还行。”

“有一件失踪案,是吗?与什么旅馆有关吧。它叫什么来着?伯特伦。对吗?”

“对的,长官。伯特伦旅馆。”

“这家旅馆违背了禁酒令?召妓?”

“哦,不是的,长官,”坎贝尔警督说道,听到把伯特伦旅馆与这样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他感到有些惊讶,“它是一家非常不错的、安静而复古的旅馆。”

“它是这样的地方?”老爹说,“是吗,真的吗?嗯,那挺有趣的,真的。”

坎贝尔警督不知道这为什么有趣。他也不想问,因为谁都知道,自从发生邮车抢劫案之后,上层的脾气十分暴躁。但在那些抢劫犯看来,这起犯罪非常成功。他看着老爹那庞大、肥胖、迟钝而笨拙的脸庞,真不知道——他以前也多次有这样的疑惑——他是如何爬到现在这个总警督的位置的,他在这个部门里又是为什么受到这么高的评价。“可能他在他那个时代还算不错,”坎贝尔警督想道,“一旦这根朽木被清理,许多求上进的家伙就可以被提拔上来了。”可是这根朽木又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哼另一首歌。

“告诉我,善良的陌生人,家里还有像你一样的人吗?”老爹哼唱道,接着突然又用假声,“一些,你从不认识的,善良的先生,以及更可爱的姑娘。哦,不对,我把性别搞错了。这是《弗罗拉多拉》,是个不错的剧。”

“我想我听说过,长官。”坎贝尔警督说。

“我想应该是你躺在摇篮里的时候,你妈妈唱着这首歌哄你入睡。”总警督戴维说道,“那么,伯特伦旅馆出什么事了?谁不见了?怎么不见的,又是为什么不见的?”

“一个叫彭尼法瑟的教士,长官。他是位上了年纪的神职人员。”

“挺没劲的案件,对吗?”

坎贝尔警督笑了笑。

“是的,长官,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确实相当没劲。”

“他长什么样?”

“彭尼法瑟教士?”

“对。我想你这儿应该有他的速写,是吗?”

“当然。”坎贝尔翻翻文件念道,“身高五英尺八,乱糟糟的白发,驼背……”

“他从伯特伦旅馆消失了,什么时候?”

“大约一个星期前,十一月十九日。”

“他们现在才报案。是故意拖延时间,对吗?”

“嗯,我想大家原本都认为他会出现的。”

“案件有眉目了吗?”老爹问,“这个体面而虔诚的人是不是和教会执事的老婆私奔了?不然就是偷偷喝了点酒,或者私吞了教会的基金?没准他是那种魂不守舍的老东西,经常把自己弄丢?”

“呃,长官,从我所了解的情况来看,我觉得是最后一种。他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情。”

“什么?从一家体面的西区旅馆消失?”

“不,不是那样,但他经常不按计划回家。有时候,他会在某一天突然拜访某位朋友,而其实那天他们并没有邀请他,或者在他们的确邀请了他的那一天又没去。诸如此类的事情。”

“对,”老爹说,“没错。那听上去很不错,很自然,而且很有计划性,不是吗?你刚才说他确切的失踪日期是?”

“星期四,十一月十九日。他本来应该参加一个会议,是在——”他弯下腰研究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哦,对了,在卢塞恩召开的,圣经历史学会——这是英语译法——我想实际上是个德国的学会。”

“在卢塞恩召开的?这老伙计——我猜他是个老家伙?”

“据我所知是六十三岁,长官。”

“这老伙计没有出席,是这样吗?”

坎贝尔警督把文件向面前拉了拉,然后告诉老爹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掌握的确定事实。

“听起来他好像不是跟一个唱诗班的男童跑了。”总警督戴维评论道。

“我想他肯定会出现的,”坎贝尔说,“但是我们当然得进行调查。您——嗯——对这桩案子特别感兴趣吗,长官?”他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好奇。

“不,”戴维若有所思地说,“不,我对这案子不感兴趣。我看不出这案子里有任何值得感兴趣的东西。”

他停住不再继续,停顿期间坎贝尔警督用眼神示意道“然后呢?”,结尾还带着一个问号,他所受的训练让他能够不发出声音就表达出这个意思。

“我真正感兴趣的,”老爹说,“是日期。当然,还有伯特伦旅馆。”

“它一直管理得非常不错,长官。旅馆没问题。”

“很好,我能肯定。”老爹说。他又若有所思地加上一句:“我倒想看一眼这个地方。”

“当然可以,长官。”坎贝尔警督说,“您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我刚才还想着去一趟呢。”

“我最好还是跟你一起去,”老爹说,“我不能冒昧前往,绝对不能那样干。但我只想看看那个地方,而你这个失踪的副主教——不管他是干什么的——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借口。在那儿你不用叫我‘长官’,你尽管端出架子,我只是你的随从。”

坎贝尔警督来了兴致。

“您是不是认为那儿与什么事情有联系,长官?与其他案件可能有联系?”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理由这样认为,”老爹说,“但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人们总有一种——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一种直觉,你不这样认为吗?伯特伦旅馆,不知为什么,听起来美好得不像是真的。”

他又开始模仿大黄蜂,哼唱着《让我们一起去海边》。

两位警官一起动身了。坎贝尔的西服便装显得很精神(他的身材极好),而总警督戴维穿着花呢外衣,让人感觉是从乡下来的。他俩相辅相成。只有戈林奇小姐那精明的眼睛——她从登记簿上抬起头来——认出了他们,并为他们的低调行事感激不已。因为此前她已经报告了彭尼法瑟教士的失踪案,并和一个职位较低的警察谈过了,她知道警察会找上门来。

她向身边一个表情认真的女助手低声嘱咐了些什么,后者便走上前来代替她处理一般性的询问和服务,而戈林奇小姐则轻轻地沿柜台向旁边挪了一点,抬头看着这两个人。坎贝尔警督把他的名片放在她面前,她点了点头。看着他身后身材高大、穿着花呢外衣的人,她注意到他稍稍向旁边侧过了身子,正在观察休息大厅和里面坐着的人。看到这么一个鲜活而又有教养的上层世界,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天真的愉悦。

“请去办公室谈好吗?”戈林奇小姐说,“我们在那儿谈会更方便些。”

“好的,我想那再好不过了。”

“你们这地方真不错,”那高大肥胖、长相笨拙的人转过头来跟她说,“很舒适。”他赞赏地看着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加上了一句:“很不错的经典布局。”

戈林奇小姐开心地笑了笑。

“是的,的确是这样。我们为能使我们的顾客感到舒适而自豪。”她说,继而转向助手:“你继续替我一会儿好吗,艾丽斯?登记簿在那儿。乔斯林夫人很快就到了。她看到房间后肯定会想换一间,但你必须向她解释我们的房间实在是订得太满了。若有必要,你可以让她看看三楼的三四〇房间,把那间给她。但那间太糟糕了,只要看到它,她就会觉得还是原来的房间好。”

“好的,戈林奇小姐。我会照做的。”

“另外,提醒莫蒂默上校他的单筒望远镜在这儿。他今天早上让我替他保管的,一定记得让他带着出门。”

“好的,戈林奇小姐。”

这些工作完成之后,戈林奇小姐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从柜台后走出来,向一扇红木门走去。这扇门看起来很普通,上面什么字也没有。戈林奇小姐把门打开,然后他们走进一间看上去颇为寒酸的小办公室。三个人都坐了下来。

“我听说,失踪的人是彭尼法瑟教士,”坎贝尔警督说,他看看记录,“我这儿有沃德尔警佐的报告。也许你现在能亲自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认为彭尼法瑟教士的失踪,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失踪。”戈林奇小姐说,“我觉得,他可能是在哪儿碰到了什么人,某个老朋友之类的,然后跟着他去参加学术会议、聚会一类的活动了,在欧洲。他的行踪总是飘忽不定。”

“你认识他很久了吗?”

“哦,是的。我想大概,他已经光顾这里——让我想想——哦,至少五六年了。”

“你自己在这儿也有一段时间了吧,夫人。”总警督戴维突然插话。

“我在这儿已经,我想想,十四年了。”戈林奇小姐说。

“这是个不错的地方,”戴维重复道,“彭尼法瑟教士在伦敦时经常住在这儿,是吗?”

“是的。他经常来我们这儿。他会提前很久写信预订房间。他在纸上比在实际生活中要条理清晰得多。他订了十七日到二十一日的房间。其间他会出去一两个晚上,但他说,希望他不在的时候我们能保留他的房间,他经常这样。”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担心他的?”坎贝尔问道。

“嗯,我们其实并不担心。当然这很让人为难。您要知道,从二十三号开始,他的房间就被其他人预订了,那时我才意识到——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到——他还没有从卢加诺回来……”

“我这儿的记录上说是卢塞恩。”坎贝尔说。

“对,对,我想的确是卢塞恩。某个考古会议。不管怎样,当我意识到他还没有回来,行李还在他的房间里等着他时,事情就有点棘手了。要知道,每年这个时候我们的房间总是订得满满的。二十三号起,就有别的客人要住进他的房间——是来自莱姆里吉斯的桑德斯夫人,她总是住那个房间。再后来他的女管家打电话来,她很担心。”

“女管家的名字叫麦克雷太太,我从西蒙斯副主教那儿听说的。你认识她吗?”

“没见过面,只是在电话里和她谈过几次。我想,她是位非常值得信赖的女士,跟着彭尼法瑟教士已经有些年头了。她当然会感到不安。我想她和西蒙斯副主教已经和教士亲近的亲戚朋友联系过了,但他们都对彭尼法瑟教士的行踪一无所知。教士先生明知副主教要去拜访他,却没有回家,这看起来当然非常奇怪——实际上,现在仍是这样。”

“这位教士经常那样心不在焉吗?”老爹问道。

戈林奇小姐没理睬他。在她看来,这胖男人很可能是随从的警佐,急于表现自己。

“现在,”戈林奇小姐以一种厌烦的声音继续说,“现在,我从西蒙斯副主教那儿得知,彭尼法瑟教士根本就没去参加卢塞恩的会议。”

“他派出过任何说他不去的口信吗?”

“我想没有——没从这儿发。没有电报之类的东西。我对卢塞恩确实一无所知,我真正关心的只是旅馆的事情。我看到晚报上都登了——我是指他失踪这件事,他们没提他是住在这儿的。希望他们不要提。我们不需要新闻报道,我们的顾客会很不喜欢的。要是你们能让媒体远离我们,坎贝尔警督,我们将感激不尽。我的意思是,他好像不是从这儿失踪的。”

“他的行李还在这儿吗?”

“是的。还在行李间。如果他没去卢塞恩,你们想没想过他可能是被车撞了?或其他类似的事情?”

“没有发生那样的事。”

“这件事真的是非常非常奇怪,”戈林奇小姐说,流露出些许兴趣,取代了厌烦的情绪,“我是说,这确实让人想知道他可能去了哪里,以及原因。”

老爹理解地看着她。

“当然,”他说,“你只是从旅馆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理所当然。”

“我得知,”坎贝尔警督再次查看了一下他的记录说,“彭尼法瑟教士于十九日星期四晚六点半离开旅馆,随身带着过夜用的小旅行袋,乘出租车离开,还让门卫告诉司机到‘雅典娜神庙’俱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