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梅尔切特上校正面对着一个气恼的酒店经理。在场的还有格伦郡警察局的哈珀警司,以及无处不在的斯莱克警督——他对警司刻意插手这个案子感到极为不满。
哈珀警司想要安慰快哭出来的普雷斯科特先生——梅尔切特上校则比较简单粗暴。
“人死不能复生,”他严厉地说,“那个女孩死了——被勒死了。你很走运,她不是在你的酒店里被勒死的。因此这件案子的调查工作在另一个郡,而且你的生意基本不会受到影响。不过,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要问,而且越快越好。你应该相信我们能办得周到而巧妙。所以,我建议你不要拐弯抹角,告诉我们,你对这个女孩都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她的事——什么都不知道。是乔西带她来的。”
“乔西在这儿有段时间了吗?”
“两年——不,三年。”
“你喜欢她?”
“是的,乔西是个好女孩——相当不错。很有能力。她负责接待,让人们和睦相处——你知道,桥牌是一种很难对付的游戏——”梅尔切特上校颇有同感,点了点头。他的妻子就非常喜欢桥牌,不过牌技很差。普雷斯科特先生继续说:“乔西善于处理矛盾。她跟各种人都相处得很好——聪明而果断,如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梅尔切特再次点头。现在他知道约瑟芬·特纳小姐让他想起了什么。尽管她化了妆,穿着也很得体,但她有着明显的保育员的气质。
“我很依赖她。”普雷斯科特先生继续说,他的态度开始变得恼怒而委屈,“她为什么会蠢得跑到湿滑的岩石上去玩?我们有很美的海滩,她为什么不到海里去游泳?滑倒扭伤了脚踝,这对我太不公平了!我给她工资是让她来跳舞、打桥牌、让客人们高兴——不是让她去游泳、在岩石上扭伤踝骨的。舞蹈演员应该对他们的踝骨特别小心——不应该冒险。那件事让我很生气。这对酒店很不公平。”
梅尔切特打断了他的独白。
“然后她就推荐这个女孩——她的表妹——来顶替她?”
普雷斯科特勉强表示认可。
“是的。这个办法听起来不错。你知道,我不用再支付一份报酬。那女孩可以留下,至于工资,则是她和乔西之间的事。就是这么安排的,我对那个女孩一无所知。”
“结果她干得不错?”
“哦,是的,她没出什么差错——起码看起来是这样。当然,她很年轻——也许对于我们这种地方来说她还不够格,但她很规矩——安静、举止文雅。舞跳得好。大家也喜欢她。”
“漂亮吗?”
从那青肿的脸上很难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普雷斯科特考虑了一下。
“介于漂亮到普通之间。有点儿瘦,不知道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不化妆就非常平凡。所以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有魅力。”
“她身边有许多年轻男人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先生。”普雷斯科特兴奋起来,“我什么都没看见,没什么特别的。会有一两个年轻人围着她——但那也很正常,跟勒死的事毫无关系。她和年长的人也相处得很好——她是个天真无邪的姑娘——像个孩子,你明白吗?这让他们很开心。”
哈珀警司的嗓音很低沉:
“比如说,杰弗逊先生?”
经理表示同意。
“是的,杰弗逊先生是我想到的人之一。她总和他还有他的家人坐在一起。他有时还带着她出去兜风。杰弗逊先生很喜欢年轻人,待他们也很好。我不想产生任何误会。杰弗逊先生是残疾人士,他能去的地方不多——仅仅是他的轮椅能去的地方。但他很喜欢看年轻人玩——打网球、游泳等等——还在这里给年轻人开派对。他喜欢年轻人——这里没有什么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他是一位受人欢迎的绅士,我得说,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梅尔切特问:
“所以,他对鲁比·基恩有兴趣?”
“跟她谈话让他觉得有趣,我想。”
“他的家人和他一样喜欢她吗?”
“他们都对她很好。”
哈珀说:
“他向警方报案说她失踪了?”
他刻意强调了这句话的重要性和指责的语气,经理立刻作出反应。
“哈珀先生,请你设身处地地想想。我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什么不对。杰弗逊先生来到我的办公室,气势汹汹,不肯罢休。那女孩没在她房间里睡觉。昨晚的表演也没出现。她一定是出去兜风,出了车祸。应该马上通知警方!进行调查!他焦躁不安,专横霸道,当场就打了报警电话。”
“没问过特纳小姐?”
“乔西不想这样做,我看得出来。她对整件事都非常恼火——我的意思是她生鲁比的气。不过她能说什么呢?”
“我看,”梅尔切特说,“我们最好去见见杰弗逊先生。你说呢,哈珀?”
哈珀警司同意了。
2
普雷斯科特先生陪他们上楼去康韦·杰弗逊的套房。房间在二层,从这里能俯瞰大海。梅尔切特随口说:
“他过得不错,是吧?有钱人?”
“我想他确实很富有。他花钱很大方,订最好的房间,按菜单点菜,昂贵的葡萄酒——什么都是最好的。”
梅尔切特点点头。
普雷斯科特先生敲了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请进。”
经理走进门,其他人跟在他后面。
普雷斯科特先生带着歉意对靠窗坐着的女人说:
“抱歉打扰你,杰弗逊夫人,这几位先生是——警察局的。他们迫切地想和杰弗逊先生谈一谈。呃——这是梅尔切特上校——哈珀警司,警督——呃——斯莱克——这是杰弗逊夫人。”
杰弗逊夫人对经理介绍的人一一点头。
一个普通女人——梅尔切特对她的第一印象。接着,她嘴边浮现出一抹微笑,开口说话,于是他改变了看法。她的声音极富感染力和魅力,淡褐色的眼睛清澈明亮,非常美丽。她衣着普通,但很得体。他判断她大概三十五岁。
她说:
“我公公正在睡觉。他身体不好,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我们不得不请了医生。医生给他用了镇静剂。我想他一醒来就会见你们的。我能帮上什么忙吗?请坐吧。”
普雷斯科特先生急着离开,便对梅尔切特上校说:“那么——我能做的就是这些吗?”在征得允许后,他感激不尽地走了出去。
随着房门在他身后关上,屋内的气氛变得轻松而更适于社交。艾黛莱德·杰弗逊能让气氛变得悠闲宁静。她是这样一个女人,从不发表惊人之语,却能让别人放松并侃侃而谈。这时,她以恰到好处的方式说:
“这件事让我们都很震惊。我们经常见到这个可怜的女孩。真是让人无法相信。我公公非常难过。他很喜欢鲁比。”
梅尔切特说:
“据我所知,是杰弗逊先生向警方报告了她的失踪?”
他想看她听了会有什么反应。有一点儿——仅仅是一点儿——恼火?担忧?他无法确切地说出来,但的确有什么,而且在他看来,她显然在强打精神,似乎要处理一件令人不快的事务。
她说:
“是的,是这样。他身有伤残,很容易不安和担忧。我们尽量说服他一切都好,那女孩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而且她肯定不想让警方知道。可是他坚持要这样做。呃,”她轻轻打了一个手势——“结果他是对的,我们错了。”
梅尔切特问:“杰弗逊夫人,你对鲁比·基恩到底了解多少?”
她想了一下。
“这不好说。我公公很喜欢年轻人,喜欢有他们围绕在身边。在他看来,鲁比是一种完全不同类型的人——她没完没了的闲扯让他觉得有趣。她经常和我们一起坐在酒店里,我公公还带她出去兜风。”
她的语气表明她不想对此表态。梅尔切特想:“其实她知道得比这个更多。”
他说:“关于昨晚发生的事,你能就你所知道的讲一下吗?”
“当然,不过有用的信息很少。晚饭后,鲁比到休息厅来,和我们坐在一起。舞蹈表演开始后她也没有离开。我们打算稍后打桥牌,不过还在等马克,就是马克·加斯克尔,我的妹夫——他娶了杰弗逊先生的女儿——他有些重要的信要写。我们还要等乔西,她是我们桌上的第四个人。”
“经常这样安排吗?”
“是的。乔西是一流的桥牌手,当然她人也很好。我公公很喜欢玩桥牌,只要有可能他就会找乔西而不是别人来做第四个牌友。自然,她要给大家都安排好四个人,不能总和我们一起玩,不过只要可能,她总会和我们一起,再说,”她眼睛里流露出笑意——“我公公在这家酒店花了不少钱,所以经理很愿意让乔西来讨好我们。”
梅尔切特问:
“你喜欢乔西吗?”
“是的。她很幽默,总是很快活,做事努力而且似乎很享受自己的工作。虽然没有受过很好的教育,但她很精明,而且——从来不装腔作势。她很自然,毫不矫揉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