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还不能下定论。”威瑟罗尔说,依然是往常那副忧郁的神情。
克拉多克正在看有关哈罗德十二月二十日不在场证明的调查报告。
下午三点三十分时,有人在索斯比拍卖行看到了哈罗德,但据说他没待多久就离开了。拉塞尔茶馆没人能认出他的照片,下午茶时间进出的人很多,而他又不是那儿的常客,因此没人认识他也不奇怪。他的男仆证实他在七点一刻——有可能比这更晚些的时候回家换了衣服去参加晚宴,因为晚宴是七点三十分开始,所以哈罗德有些急躁,但男仆并不记得那晚听到了哈罗德回家的声响,但因为已经过去了几周,所以有些记不太清了,况且他常常听不见哈罗德回家的声响。男仆和他妻子休息的时间一般都很早。马厩的车库——平常哈罗德的车都放在那儿,是他租借的私人车库——车库上了锁,没人注意来往的人群,那晚跟平常没有不同,因此也没人有特别的印象。
“都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克拉多克说着叹了口气。
“他确实出席了在卡特尔大厅举办的晚宴,但讲话还没结束就早早离开了。”
“火车站方面呢?”
“布拉克汉普顿车站和帕丁顿车站都没查到他的相关信息。因为是接近四周之前的事了,所以不大可能有谁能记得什么。”
克拉多克叹了口气,伸手去拿塞德里克的调查报告。同样一无所获,除了一位出租车司机记得那天下午载了一位旅客去帕丁顿。“看起来有点儿像那小子,脏兮兮的牛仔裤,蓬头散发。他最近才回英国,却发现出租车费又涨了,还骂了几句脏话。”他记得那天,是因为一匹叫克劳乐的马在跑马比赛中得了第一,他在那匹马上押了很多钱,刚把那个男人送到目的地,他就在收音机里听到了消息,于是马上回家庆祝了。
“感谢上帝,感谢赛马!”克拉多克说道,把塞德里克的调查报告放到了一边。
“这是阿尔弗雷德的调查报告。”威瑟罗尔说。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太一样,克拉多克抬起头来看了看他,洞察到了什么。威瑟罗尔一副高兴的神情,就像压轴好戏要上演了一样。
总体上说,对他的调查并不让人满意,阿尔弗雷德一个人住,来去的时间没什么规律。他的邻居话不多。而且都是坐办公室的,白天通常不在家,但在报告的最后,威瑟罗尔用他那粗壮的手指指向最后一段。
里基警司之前被安排去调查一起货车盗窃案,当时正在“实在”——一家位于从沃丁顿到布拉克汉普顿的公路边的小餐馆里,盯着几个货车司机,他注意到邻桌坐着的是奇客·埃文斯,迪基·罗杰斯的一个手下,跟他在一起的是阿尔弗雷德。因为在迪基·罗杰斯案出庭时见过,因此一眼便认了出来,他当时在想,这两人在密谋什么事。那时是十二月二十日星期五晚上九点三十分,阿尔弗雷德几分钟后坐上一辆巴士,往布拉克汉普顿方向去了。威廉·贝克是布拉克汉普顿站的检票员,为一位男士检了票,他一眼便认出那是艾玛的哥哥,没多久,二十三点五十五分开往帕丁顿的列车就开动了。他记得那天,是因为一个发了疯的女人说那天下午她看见有人在列车上被杀了。
“阿尔弗雷德吗?”克拉多克把报告放到了一边,问,“阿尔弗雷德?我想想。”
“这就让他有了很大的嫌疑。”威瑟罗尔指出。
克拉多克点点头。确实,阿尔弗雷德可以乘坐下午四点三十三分到布拉克汉普顿的火车,在此期间将死者杀害,然后坐巴士到实在,待到晚上九点半时离开。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拉瑟福德庄园,把尸体从路基上移至石棺里,然后到布拉克汉普顿赶上二十三点五十五分的火车回伦敦。可能迪基·罗杰斯的手下也帮着抬了尸体,尽管克拉多克对此有很大的疑问。虽然这伙人让人厌恶,但不是帮凶。
“阿尔弗雷德吗?”他又反问了一遍。
2
拉瑟福德庄园内,克瑞肯索普家族正在家庭聚餐,哈罗德和阿尔弗雷德从伦敦回来了。很快,大书房内的说话声大了起来,气氛也变得十分紧张。
露西自己调制了一种酒水,她在鸡尾酒里混进了冰块,装在壶里,往大书房送了过去。他们的说话声在大厅里听得很清楚,尽是些冷嘲热讽,大部分都在指责艾玛。
“都是你的错,艾玛,”哈罗德大声斥责道,原本就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愤怒,“目光怎么这么短浅,愚蠢至极,如果你没把信送到苏格兰场——引发这些——”
阿尔弗雷德用他那尖尖的声音说道:“你肯定疯了!”
“别怪她了,”塞德里克说,“做了就做了。如果他们发现这人就是失踪的玛蒂娜,而我们对玛蒂娜来信的事又三缄其口,那就更会怀疑我们了。”
“塞德里克,你倒是全然不受影响,”哈罗德十分生气,“他们调查的是二十号,那天你还没回来。对阿尔弗雷德和我来说就很丢人了,幸好我还记得那天下午我在哪儿,干了什么。”
“就知道你肯定记得,”阿尔弗雷德说,“哈罗德,如果你想杀人,肯定也得精心安排一下你的不在场证明。”
“我听说你的运气就没这么好。”哈罗德冷冰冰地回了他一句。
“那倒未必,”阿尔弗雷德回答说,“总比给警方一个看似严谨、实则漏洞百出的不在场证明来得强,辨别这些,警察可是很在行的。”
“如果你再说我杀了那女人——”
“停,大家都别说了,”艾玛大声说,“你们肯定都没有杀人。”
“还跟你们说一句,二十号的时候我回到了英国,”塞德里克说,“而且警察也不是傻子!你我都是怀疑的对象。”
“如果不是因为艾玛——”
“好了,哈罗德,别又说起来了。”艾玛的声音依然很大。
坎佩尔从小书房走了出来,刚才在里面跟老克瑞肯索普聊天,他的目光落到了露西端着的酒壶上。
“这是什么?有什么要庆祝的吗?”
“是为了平复一下大家的心情,他们在那儿吵得不可开交。”
“吵架?”
“基本上是在指责艾玛。”
坎佩尔抬了抬眉毛。
“是吗?”他从露西手中接过酒壶,打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晚上好。”
“啊,坎佩尔医生,我想问你个问题。”是哈罗德的声音,他站了起来,有些急躁,“你知道什么是干涉家庭私事吗,还让我妹妹去苏格兰场。”
坎佩尔用平和的语调答道:
“艾玛小姐问我的意见,我就给了,在我看来,她一点儿也没错。”
“你竟敢——”
“姑娘!”
这是老克瑞肯索普惯用的称呼。他把小书房的门口开了条小缝,正好在露西身后。
露西极不情愿地转过头去。
“有什么事吗,克瑞肯索普老先生?”
“今晚我们吃什么?我想吃咖喱,你的咖喱做得不错,我们已经很久没吃了。”
“孩子们不喜欢吃咖喱。”
“孩子——孩子,孩子有那么重要?我最重要。再说,孩子已经走了——终于安静了。我要吃热乎乎的美味咖喱,听见了吗?”
“好的,克瑞肯索普老先生,晚餐时你会吃上的。”
“这就对了,露西,你是好女孩,你照顾我,我照顾你。”
露西回到厨房。把之前准备好的炖浓汁肉丁倒了,开始做咖喱,这时突然听见前门砰的一声响,透过窗户,她看见坎佩尔大步离开了庄园,看起来很生气。他钻进车,开走了。
露西叹了口气,她想念孩子们,这也让她想起布莱恩。
行了,就这样吧。她坐下来,开始撕蘑菇。
她还是给大家做了一顿美味的晚餐。
还要给那个粗鲁的人喂饭!
3
凌晨三点时,坎佩尔把车开进车库,关上车库门,走进屋里,疲惫不堪地拉上门。乔希·辛普金斯太太家原本有八口人,这次她又生了对双胞胎。对于这两个小生命的到来,辛普金斯先生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双胞胎,”他愁容满面地说道,“有什么好的?要是四胞胎,应该会好些,别人会给你东西,女王会给你发贺电,报社记者也会过来,拍照片把消息登在报纸上,但双胞胎有什么,除了原本只喂一个,现在要喂两个,还有什么?我们家没生过双胞胎,我太太家也没有,这有点儿不公平。”
坎佩尔走上楼,回到他的卧室,脱下衣服扔到床上。他看着表:三点过三分。这两个小天使的降临真是奇妙,还好一切都好,他打了个哈欠,累了——想睡个好觉。
电话突然响了。
坎佩尔抱怨了一句,拿起听筒。
“坎佩尔医生吗?”
“是我。”
“我是拉瑟福德的露西·爱斯伯罗,你最好过来一趟,大家好像都病了。”
“病了?怎么会?什么症状?”
露西详细说明了症状。
“我马上过去,在这期间……”他简短地教了些应急措施。
他迅速穿上衣服,往急救包里塞了些东西,匆匆地朝车库走去。
4
三个小时后,露西和坎佩尔都有些精疲力竭了,坐在厨房的桌子边大口大口地喝着清咖啡。
“啊,”坎佩尔喝完一杯,重重地把杯子放到浅碟上,“舒服多了。爱斯伯罗小姐,我们现在去把事情查清楚。”
露西看了看他,疲倦的细纹清晰地出现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不止四十四岁,鬓角黑发里也掺杂着白发,眼睛周围都生出了皱纹。
“依我看,”坎佩尔说道,“他们暂时都没事了,但怎么会这样?我想知道原因。饭是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