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的。”露西答道。
“晚上吃了什么?具体一点儿。”
“奶油蘑菇汤,咖喱鸡肉饭,奶油葡萄酒甜点,培根鸡肝。”
“戴安娜吐司。”坎佩尔突然说。
露西微微一笑。
“嗯,戴安娜吐司。”
“哦——让我们一样样来看,奶油蘑菇汤——应该是罐装的吧?”
“当然不是,我自己做的。”
“怎么做的,原材料是什么?”
“半磅蘑菇,鸡汤,牛奶,乳酪面粉糊,柠檬汁。”
“啊,你是不是要说,‘肯定是蘑菇的原因’。”
“不是蘑菇,我自己也做过这种汤,喝了也没什么事。”
“当然,我还没忘。”
露西涨红了脸。
“那你是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是那样,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你早就去楼上叫苦不迭了。再说,我也很了解你,为了调查你我费了很大力气。”
“为什么要这样做?”
坎佩尔抿了抿嘴唇。
“了解来这幢庄园工作的每个人,已经是我的一项工作了。你是个年轻善良的女人,做这份工作是为了养活自己,而且在来这儿之前,你和克瑞肯索普家族没有任何联系,所以,那三位男士,塞德里克、哈罗德和阿尔弗雷德都不是你的男朋友——你也没帮他们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真的想过——”
“我想的事情很多,”坎佩尔说道,“我必须谨慎,这是做医生最不好的习惯。我们继续吧,咖喱鸡饭,你有没有吃?”
“没吃,做咖喱鸡时,我觉得我已经不想闻那种气味了,但我也尝了一口,还喝了点儿汤和奶油葡萄酒。”
“你用什么餐具上的奶油葡萄酒?”
“用的是他们自己的酒杯。”
“那,这些杯子有多少是干净的?”
“如果干净是指的清洗过的话,每样东西都洗过了,而且放得好好的。”
坎佩尔叹息道。
“有种情况叫好心做坏事,”
“嗯,我知道,但是事已至此。”
“还剩下些什么?”
“还剩了些咖喱鸡——在储藏柜里用碗装着,我本打算用它来做今晚的咖喱肉汤,牛奶蘑菇汤也剩了一些,奶油葡萄酒和培根鸡肝一点儿也没剩。”
“咖喱和汤我带回去化验,那酸辣酱呢?这些菜里有没有放酸辣酱?”
“放了,酸辣酱放在一个石罐里。”
“那个我也取一些回去。”
他站了起来。“我上去看看他们,你能不能在这里待到早上,照看他们?早上八点的时候,我会派一名护士过来,我会告诉她该怎么做。”
“我倒希望你直接告诉我,你认为这是食物中毒——还是——还是——呃,有人投毒?”
“我说过,医生不能想当然——他们得确定。如果化验的结果是食物本身的问题,那我就可以这样说,否则——”
“否则?”露西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坎佩尔把手放到她肩膀上。
“有两个人要特别照顾,”他说,“一个是艾玛,我不希望她有什么事……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丝毫隐藏不住。“她的生活还没开始,”他说道,“你知道,像艾玛这样的人并不多,善良,没有一点儿坏心眼……艾玛——呃,艾玛对我很重要,虽然我从来没和她提过,但以后我会跟她说的,好好照顾她。”
“相信我,我会的。”露西答道。
“还有一个是老科瑞恩索普先生,我不敢说他是我最喜欢的病人,但他是我的病人,如果他因为那些想要争夺遗产的不孝儿子,或是其中一两个,而撒手人寰的话,那,那我这个医生就白当了。”
他突然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露西。
“这些,”他说道,“算我说多了,你好好照看他们,你是个好姑娘,也请你别说出去。”
5
培根看起来有些烦躁。
“砒霜?”他问道,“砒霜?”
“嗯,在咖喱里发现的,这是剩下的那部分咖喱——可以让你的同事化验一下,我取了一点点,做了个初步化验,结果确切无疑。”
“所以有个投毒者?”
“应该是。”坎佩尔冷冰冰地回答。
“你是说,除了爱斯伯罗小姐,其他人都中毒了。”
“除了她。”
“看起来,她有些可疑……”
“可她可能的动机是什么呢?”
“有可能是神经错乱,”培根给出了自己的解释,“这些人有时候看起来确实很正常,但其实一直都不正常。”
“爱斯伯罗小姐很正常,从医生的角度来说,爱斯伯罗小姐和你,和我的神志一样正常。如果他要在全家吃的咖喱里下砒霜的话,总得有个原因。再说,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如果真要投毒,她一定会注意,不会让自己成为唯一没中毒的人。她会吃一点儿放了砒霜的咖喱,然后再夸大自己的中毒症状,换成任何一个有点儿脑子的投毒者都会这样做。”
“那样你就辨别不出了?”
“辨别不出她比别人少吃了?有可能,人对毒物的反应是不一样的——同样剂量的毒物,一些人的恶心程度可能要比另一些人严重。当然,”坎佩尔苦笑着说,“一旦病人死了,就能估算出他们摄入了多少。”
“也有可能……”培根沉默了一会儿,正在确认他的想法,“可能家族的某个人假装中毒了——用你的话说,跟大家混在一起为了避免怀疑?这有没有可能?”
“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所以我来向你报告,交给你来调查,我找了一名可以信任的护士照看他们,但她一个人可能照顾不过来。根据我的推测,每个人摄入的剂量都不足以致死。”
“投毒者出错了?”
“不,更像是投毒者在咖喱里加入了一定量的砒霜,制造出食物中毒的假象——因为人们可能会把中毒的原因归于蘑菇,食用蘑菇中毒这种说法已经在人们的脑海中根深蒂固了,在这之后,有个人可能会病情再次恶化,然后死亡。”
“因为他再次摄入了一些毒物?”
坎佩尔点点头。
“所以我立刻过来向你报告,还特别派了名护士去看护他们。”
“她知道砒霜中毒的事了?”
“嗯,不仅她,爱斯伯罗小姐也知道。我无意班门弄斧,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去那儿,跟他们说明情况,让他们知道自己都砒霜中毒了,这能起到震撼凶手的作用,让他放弃他的计划。他可能还指望着食物中毒的计划呢。”
培根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说道:
“接进来吧,”他对坎佩尔说,“是你护士的电话。是我——请讲……什么?病情出现反复,更严重了……坎佩尔医生和我在一起……要不要让他接电话……”
他把电话递给了坎佩尔。
“我是坎佩尔……嗯……嗯……没错……嗯,继续,我们马上过去。”
他挂了电话,转过头来看着培根。
“是谁?”
“是阿尔弗雷德,”坎佩尔回答,“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