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记不得了。”最后她开口说道。
“您确定吗?”
“确定我记不得了吗?真是奇怪的说法——人在不同时间会谈论呢。”
“就我所知,肯德尔太太最近身体不是太好。”
“她看起来挺不错的——或许有一点点疲劳吧。当然了,经营一个像这样的地方意味着要操很多心,而她又没什么经验。很自然,她时不时地就会有些狼狈。”
“狼狈。”韦斯顿重复了一下这个词,“您会用这个字眼来形容是吗?”
“这个词有点儿老气,或许吧,不过它跟那些我们用来形容所有事物的时髦用语一样好——就像用‘病毒感染’来形容胆病发作[1],用‘焦虑性神经症’来形容日常生活中那些小烦恼似的……”
她的微笑让韦斯顿觉得有点儿荒唐。他心想伊夫林·希灵登是个聪明的女人。他看了看一脸无动于衷的达文特里,想知道他是怎么看的。
“谢谢您,希灵登太太。”韦斯顿说。
<h2>3</h2>
“我们并不想给您平添烦恼,肯德尔太太,不过对于您是如何发现那个姑娘的事情,我们必须要听听您的说法。格雷姆医生说您现在已经有所恢复,可以谈论这个话题了。”
“噢,是啊,”莫利说,“我现在好很多了。”她冲他们略显神经质地微微一笑,“就是吓着了——你们知道,那真的挺可怕的。”
“没错,肯定是这样。我听说您在晚饭后出去散步了。”
“是的,我经常这么做的。”
达文特里注意到她的目光游移了一下,两只手的手指绞在一起又分开。
“那时候大概是几点钟,肯德尔太太?”韦斯顿问道。
“呃,我真的不知道,我并不是特别关注时间。”
“钢鼓乐队还在演奏吗?”
“是吧……至少……我觉得是……我真的记不清了。”
“那您——走的是哪条路呢?”
“哦,我沿着海滩的小路走的。”
“往左手边还是右手边?”
“噢!先是往一边……然后又往另一边……我……我……真的没怎么注意。”
“您为什么没注意呢,肯德尔太太?”
她蹙起了眉头。
“我想我是在……嗯……想事情吧。”
“想什么特别的事情呢?”
“没有……没有……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也就是些必须要做的事儿——酒店里的。”她的手指又一次开始紧张地绞来绞去,“然后……我注意到有些白色的东西……在一片木槿丛里……我就纳闷那到底是什么。我停下来,然后——然后拽了拽——”她猛地咽了口唾沫,“才发现是她——维多利亚——整个人蜷成一团……我尽力想把她的头扶起来,结果弄得……我两只手上都是……血。”
她看着他们,满怀疑问地又重复了一遍,仿佛回想起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血——两只手上都是。”
“是啊……是啊……一次可怕至极的经历。关于这部分您不需要再给我们讲更多了。您觉得在发现她的时候您已经走了多久呢?”
“我不知道——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是一个小时?半个小时?还是一个多小时——”
“我不知道。”莫利重复道。
达文特里以一种日常的平静口吻问道:
“您散步的时候带了把——刀吗?”
“刀?”莫利听起来很诧异,“我带刀干吗?”
“我问这个只是因为厨房里有个员工……说你从厨房走到花园里去的时候手里拿着把刀。”
莫利皱起了眉头。
“可我没从厨房里走出去啊……哦,你是说更早些时候——晚餐之前……我——我觉得没有啊——”
“您那个时候或许是在重新摆放餐桌上的刀叉吧。”
“有时候我非摆不可。他们会把餐具摆错——刀摆得不够——要么就是太多。叉子和汤匙的数量也不对——类似这样的事情吧。”
“这么说来,那天晚上您也有可能在走出厨房的时候手里拿着把刀喽?”
“我觉得我没有……我确信我没拿……”她又加上一句,“蒂姆在呢——他知道。问问他。”
“您喜欢那个女孩——维多利亚吗?她工作干得好吗?”韦斯顿问道。
“好啊——她是个非常不错的姑娘。”
“您跟她没发生过争执吧?”
“争执?没有。”
“她也从来都没有威胁过您——不管以什么方式?”
“威胁我?你什么意思?”
“别在意——您不知道谁有可能会杀害她吗?一点儿都不知道?”
“一点儿都不知道。”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吧,谢谢您,肯德尔太太。”他微笑着说道,“您瞧,也没那么可怕,是吧?”
“这就问完啦?”
“目前算是问完了。”
达文特里站起身来,替她打开门,目送她走了出去。
“蒂姆知道,”他回到椅子上时引述了这句话,“而蒂姆言之凿凿地说她没拿着刀。”
韦斯顿严肃地说道:
“我认为这是任何一个做丈夫的都会觉得义不容辞要说出口的话。”
“将一把餐刀作为谋杀用的刀似乎不怎么合宜。”
“但那可是一把用来切牛排的刀啊,达文特里先生。那天晚上的菜单上有牛排。切牛排的刀向来都是很锋利的。”
“我是真的没法让自己相信,我们刚刚与之说过话的那个姑娘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女杀手,韦斯顿。”
“现在还不需要去相信呢。有可能是肯德尔太太在晚餐前走到花园里,手里攥着一把她从某张桌子上拿走的多余的餐刀,她甚至可能都没意识到拿着它,而她又有可能把刀放在了什么地方,或者掉在了哪儿——可能是其他某个人找到了这把刀并且拿去用了。我也觉得她不太可能是杀人凶手。”
“话说回来,”达文特里沉思着说道,“我相当肯定她没有把她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她在时间问题上的含糊其词显得非常奇怪——她在哪儿——她又在那地方干了什么?到目前为止,那天晚上似乎还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在餐厅里。”
“丈夫就跟平时一样,到处走动,妻子却没有——”
“你觉得她是出去见某个人了吗——比如说维多利亚·约翰逊?”
“或许吧。要么就是她撞见了某个人在跟维多利亚会面。”
“你是在想格雷戈里·戴森?”
“我们知道他早些时候跟维多利亚说过话,他有可能约她晚些时候再见一面。要记得,每个人都在露台上随意地走来走去,跳跳舞,喝喝酒,在酒吧间进进出出的。”
“谁都不像钢鼓乐队那样有不在场证明。”达文特里语带挖苦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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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原文如此,但实际上并无医学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