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斯莱西狭长的画室保持着令人舒适的华氏六十八度[1]。赫尔克里·波洛和莱西太太坐在巨大的窗前闲聊。莱西太太一边说话一边做着针线活,并非绣地毯或在丝绸上绣花之类精细的手工活,而是为洗碗布卷边。她说话的声音温柔稳重,波洛觉得很有魅力。
“波洛先生,我希望您能喜欢我们的圣诞聚餐。请您谅解,来参加聚餐的只有家人,包括我的孙女、外孙和他的朋友,我的好外甥女布里奇特,我的一个远亲戴安娜,以及一位老朋友大卫·韦林。这只是一个家庭聚会。但埃德温娜·莫克姆说这正是您真正想体验的,一个传统的圣诞节。没有哪里能比我们更传统了!我的丈夫,如您所知,是个绝对生活在过去时光里的人。他喜欢把所有一切都保持在自己还是十二岁小男孩时来这里过圣诞节时的模样。”她笑了起来,“所有的一切,圣诞树、悬挂的长筒袜、牡蛎汤,以及火鸡——必须有两只火鸡,一只煮一只烤——以及包有戒指和单身汉纽扣等其他所有东西的圣诞布丁[2]。可惜六便士不再是银质的,我们不能再用了。但我们有所有的传统甜点,埃尔瓦什李子和卡尔斯巴德李子、杏仁和葡萄干,以及水果蜜饯和糖姜。天哪,我听上去像是在念福特纳姆和梅森[3]的产品目录。”
“您说得我垂涎欲滴。”
“希望明天晚上我们能很满意地吃到发撑。”莱西太太说,“我们现在都不太能吃了,不是吗?”
她的话被窗外传来的叫嚷和大笑声打断了。她往外看了看。
“我不知道他们在外面做什么。大概是在玩什么游戏,或者做些其他的事情。您知道吗,我之前一直担心年轻人会觉得在我们这儿过传统的圣诞节很无聊。但事实上完全不会,正好相反。我的儿子、女儿以及他们的朋友们都受够了圣诞节,认为太小题大做,毫无意义。他们更乐意出门去酒店跳舞。不过更年轻的一代觉得圣诞非常有吸引力。而且,”莱西太太特意补充道,“男女学生们都总是饥肠辘辘,我想他们一定是在学校被饿着了。毕竟人人都知道,这个年龄的孩子一人大约能吃三个强壮成年人的分量。”
波洛大笑起来说道:“夫人,您和您的丈夫实在太好了。感谢您能以这种方式邀请我来参加您的家庭聚会。”
“哦,我们很乐意。”莱西太太说,“顺便一提,如果您发现贺拉斯有些板着脸,请别在意。他就是这种性情。”
实际上,她的丈夫莱西陆军上校对她说的是:“无法想象你为什么要让一个该死的外国人在这里搞乱我们的圣诞节?为什么我们不能在其他的时候邀请他?真受不了外国人!好吧、好吧,所以是埃德温娜·莫克姆希望他跟我们一起过?我真想知道她出了什么毛病。为什么她不邀请他到自己家过圣诞?”
“因为你也很清楚,埃德温娜总是去克拉里奇酒店[4]过圣诞节。”莱西太太只好如此回答。
她丈夫目光锐利地看着她。“你不会在计划着什么吧?”
“计划着什么?”艾玛[5]睁大了蓝色的眼睛说,“当然不是。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老莱西上校发出了雷鸣般的笑声。“如果你在计划什么,我一点也不奇怪,艾玛。”他说,“当你看起来最无辜的时候,总是在计划着什么。”
在脑中绕开这个话题,莱西太太继续对波洛说:“埃德温娜说,她认为您可能可以帮助我们……我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但她告诉我,你们有位共同的朋友曾经处在一个跟我们类似的情境里,最终得到了您的帮助。我……也许您并不清楚我在说什么?”
波洛鼓励地看着她。莱西太太即将七十岁了,她坐得笔直,头发雪白,面色红润,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可笑的鼻子和一个看上去意志坚定的下巴。
“如果有任何事情能帮上忙,我将非常乐意。”波洛说,“据我所知,事情跟一位年轻的女士不幸沉醉于盲目的爱情有关?”
莱西太太点了点头。“是的。我应该——或者说我想跟您说,这件事似乎有些奇怪。毕竟,您是一位完全的陌生人……”
“同时还是个外国人。”波洛表示理解。
“是的,”莱西太太说,“不过也许从另一个角度说,这反而让我能更自如地跟您商讨这件事。无论如何,埃德温娜似乎认为您可能知道一些——我应该怎么说好呢——您可能掌握着一些关于这位年轻的德斯蒙德·李·沃特利先生的信息,这些信息对我们能有所帮助。”
波洛顿了一下,在心中默默感叹杰斯蒙德先生办事巧妙,他利用莫克姆女士轻易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据我所知,这个年轻人的名声不是太好?”他谨慎地开口了。
“是的,他没有好名声,他的名声很差!但萨拉并不在意这个。告诉一个年轻的女孩对方没有好名声永远是毫无任何帮助的,不是吗?这只会刺激她。”
“您说得非常正确。”波洛说。
“在我年轻的时候,”莱西太太继续说,“天哪,这真是非常久以前的事了!我们那时会被警告要小心某些年轻人,但这反而增加了我们对他们的兴趣。我们会想尽办法和他们跳舞,或者跟他们在黑暗的暖房单独相处——”她笑了起来,“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让贺拉斯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请告诉我,”波洛说,“这件事具体怎么困扰您了?”
“我们的儿子在战争中死了。”莱西太太说,“儿媳在萨拉出生时也过世了。因此,萨拉一直跟我们生活在一起,是我们把她抚养成人的。也许是我们教育她的方式不太正确——我也不知道。我们原本以为应该让她尽可能自由地成长。”
“我想现在是鼓励这么做。”波洛说,“人是无法抵抗时代的潮流的。”
“是的,”莱西太太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而且,显然,现在的女孩们都这样。”
波洛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我想应该这么说,”莱西太太说,“萨拉跟那些所谓的泡咖啡吧的人混在一块儿。她不去跳舞,不出来社交,也不考虑在恰当时机正式加入社交圈之类的事情。相反,她在切尔西附近的河边租了两间让人不快的房间,平时穿一些他们那群人喜欢穿的奇装异服,配黑色或者亮绿色的长筒袜,非常厚的长筒袜——我总觉得那东西看上去很扎腿!而且她还不好好梳洗打扮,披头散发就四处走动。”
“啊,这是很正常的。”波洛说,“现在的时尚正是如此,他们的生活方式就是从中发展而来的。”
“是的,我知道。”莱西太太说,“我不是为了这个而担心。但您看,她现在跟这位德斯蒙德·李·沃特利在一起。这位先生的名声实在是不太体面,他基本是靠有钱的女孩养着。她们似乎为他疯狂。他之前差点娶了霍普家的女孩,但她的家人向法庭申请将她监护了起来还是什么的。当然,贺拉斯也想这么做的,他说为了保护萨拉必须这么做。可是波洛先生,我认为这真的不是一个好办法。我的意思是,他们只需要一起私奔去苏格兰,或者爱尔兰,或者阿根廷,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结婚,甚至只是同居而不结婚就可以了。虽然这样可能犯了藐视法庭之类的罪名,但最终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不是吗?特别是,如果她怀孕了的话,我们只能放弃,允许他们结婚。在我看来,这样的婚姻在之后一两年内就会破灭。然后女孩回到家中,通常一两年后再嫁人安定下来,所嫁之人一般都是善良到极其沉闷的人。对我来说,如果有一个孩子,这一切就更加令人伤心了,因为无论继父为人多么好,由继父抚养与由亲生父亲带大是不同的。我觉得我们应该像我年轻时那样处理这些问题。我的意思是,每个女孩的初恋对象都是个混账。我记得我当时跟一个年轻人陷入了恐怖的热恋之中,他叫——啊,他叫什么来着?——真是神奇,我已经完全无法想起他的教名了!他姓蒂比特,年轻的蒂比特。当然,我父亲基本上禁止他到家里来,但他总是被邀请去参加我参加的舞会,我们会在那儿一起跳舞。有时我们会偷跑去野外坐坐,有时朋友们会安排一些野餐活动让我们一起参加。当然,那是一段非常刺激而有禁忌感的交往,让人非常享受。但我们那时不会——应该说,不会像现在的女孩那么投入。因此,过了一段时间,蒂比特先生就从我的生活中淡去了。您知道吗,当我四年后再次见到他时,甚至惊讶于自己怎么会看上他!他看上去是个如此无聊的年轻人,华而不实,无法进行什么有趣的对话。”
“人们总是认为自己年轻时的时代是最好的。”波洛有些说教意味地说。
“我明白,”莱西太太说,“这样有些烦人对吧?我不能变得烦人。但无论如何,我不愿意萨拉嫁给德斯蒙德·李·沃特利。她真的是一个让人疼爱的女孩。她和来参加圣诞聚会的大卫·韦林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并且彼此喜欢。贺拉斯和我,我们曾经希望他们能在长大之后结婚的。当然,现在她觉得他很无趣,只是一心迷恋着德斯蒙德。”
“夫人,我不太明白”波洛说,“您也邀请了这位德斯蒙德·李·沃特利来参加圣诞聚会,他现在就住在庄园里?”
“是,我邀请了他。”莱西太太说,“贺拉斯满脑子都是如何禁止萨拉见他。当然,在贺拉斯年轻的时候,父亲或者监护人是会带着马鞭在男生宿舍巡楼的!贺拉斯想的都是禁止男生到家里来,禁止女孩见他。我告诉他,这是一种错误的应对态度。‘不,’我说,‘邀请他来参加圣诞家庭聚会吧。’当然,我的丈夫说我疯了!不过我说:‘无论如何,亲爱的,试试看吧。让她在我们的庄园里、在我们家的气氛中见他。我们会对他非常友善而礼貌,也许这样一来,他在她的眼中就不再那么有吸引力了!’”
“夫人,正如别人所说的,我觉得您很有想法,”波洛说,“我认为您的观点是很明智的,比您丈夫明智得多。”
“我希望如此。”莱西太太充满疑虑地说,“但这方法看起来还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当然,他才到这里几天。”她满是皱纹的脸颊上突然浮起了两个酒窝,“波洛先生,我得向您坦白,我自己都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他了。我并不是说我真心地喜欢他,而是说我能理解和感受到他的魅力。是的,我能看到萨拉被吸引的地方。不过我已经够老了,纵然享受他的陪伴,还是能通过足够的经验判断出他绝对不是好人。不过我觉得,”莱西太太用有些欣赏的语气补充道,“他有一些好的地方。您知道吗,他问我们是否可以带他的妹妹一起来。她刚动了手术并且还在住院,他说让她一个人住在疗养院里度过圣诞节太凄惨了。他问我们,如果带妹妹一起来会不会太麻烦我们了,他还说他会自己照顾她。就这点而言,我倒觉得他是个挺好的人,波洛先生,您觉得呢?”
“这行为很贴心。”波洛沉思道,“几乎不像他的风格。”
“我不知道。你可以对家人很有感情,但同时整天琢磨着如何捕获年轻富有的女孩。萨拉非常有钱,不仅仅是我们留给她的——当然,那不会很多,因为大部分的钱将传给我们的孙子科林。萨拉的母亲是位很富有的女性,在萨拉二十一岁时她将继承母亲所有的财产。她现在才二十岁。我觉得德斯蒙德挂念着妹妹这点很善良,而且他并没有假装他的妹妹是如何特别的人。我听说他妹妹是一位速记员,在伦敦做秘书。而他也如自己承诺的那样亲自为她送饭。当然,不是每餐如此,但经常这么做。因此,我觉得他是有一些优点的。但无论如何,”莱西太太坚决地说,“我不希望萨拉嫁给他。”
“根据我所听闻的和您刚刚告诉我的,”波洛说,“跟他结婚确实将是场灾难。”
“您有什么办法帮助我们吗?”莱西太太问。
“我想可以,我有可能做到。”赫尔克里·波洛说,“不过我不能保证什么。夫人,这位德斯蒙德·李·沃特利先生很聪明。不过不要绝望,有些事情还是有可能做到的。无论如何我将竭尽全力,以此感谢您如此好意地邀请我来这里庆祝圣诞。”他看了看周围,“如今已经不太容易能有圣诞庆祝活动了。”
“确实如此。”莱西太太叹了口气,她向前倾了倾身子,“波洛先生,您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我真正想要拥有的东西?”
“洗耳恭听。”
“我渴望有一个小而现代的平房。可能不一定要是平房,一间小巧、现代又容易打理的房子就好了,建在庄园里的某个地方。它要有一个绝对最新式的厨房,不需要长长的走廊,所有的一切都简单易用。”
“夫人,这是一个很实际的想法。”
“对我来说并不实际。”莱西太太说,“我丈夫热爱这个地方。他喜欢住在这里,他不介意有些不太舒适或不方便。他就是讨厌住在庄园里的现代化小房子中。”
“所以,您牺牲了自己的心愿来满足他?”
莱西太太重新坐直了身子。“我不认为这是牺牲,波洛先生。”她说,“我嫁给我的丈夫是希望能让他开心。他是个好丈夫,这些年让我很开心,我也希望能为他带来快乐。”
“因此,您会继续住在这里吗?”波洛说。
“这里并没有非常不舒适。”莱西太太说。
“当然,当然,”波洛连忙说,“正好相反,这里无比舒适。您的中央供暖系统和洗澡水简直完美极了。”
“我们花了很多钱来装修这个别墅,让它变得适宜居住。”莱西太太说,“我们卖了一些土地,我想这叫作为发展做准备。我们很幸运,在别墅视野之外、庄园的另外一头,有一块没有风景并且不怎么漂亮的地。我们将它卖了个不错的价钱,因此能够对别墅进行一些改造。”
“但仆人的问题怎么办呢?”
“啊,这方面可能比您想象的要容易解决。当然,现在我们不能指望像过去那样被人全天候地照顾着。但村里许多人会来帮忙。早上有两位女士来家里收拾,中午由另外两位来帮忙煮饭和洗餐具,晚上会是其他不同的人来。很多村民想每天来工作几个小时。当然,圣诞节期间我们很幸运。我亲爱的罗斯太太每个圣诞节都来帮忙。她是个很棒的厨师,真的是一流的。她大约十年前退休了,但一有紧急状况就会回来帮忙。当然,还有亲爱的佩维里尔。”
“您的管家?”
“是的。他领了退休金退休了,住在门房附近的屋子里。但他实在太热爱他的工作了,坚持一定要在圣诞节回来帮我们。真的,波洛先生,我都有些害怕,因为他年纪很大了,手抖得厉害,我觉得他如果需要搬什么重物的话一定会把它们砸碎。看到他这样其实挺让人焦虑的。而且他的心脏也不太好,我担心他是做太多事情了。但是如果我拒绝让他来,他会很受伤。他每次回来看到我们银器的状态,都会哼哼唧唧地表示不满,然后三天内,所有银器又回到了最好的状态,闪闪发亮。是的,他是一个亲爱的忠诚的朋友。”
她对波洛微笑了一下。“所以您看,我们为一个愉快的圣诞节做好了一切准备。这个圣诞节应该还会是个白色圣诞节。”她看了看窗外加了一句,“您看,开始下雪了。啊,孩子们要进屋来了。波洛先生,您一定要见见他们。”
波洛被异常隆重地介绍给了孩子们。首先是还是学生的外孙科林和他的朋友迈克,两个十五岁的年轻小伙子,他们友善而礼貌,一位头发是深色的,一位则是金发。其次是他们的表妹布里奇特,一位也十五岁左右、充满活力的黑发姑娘。
“这位是我的孙女,萨拉。”莱西太太介绍道。
波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萨拉,一位有着蓬松的红发,挺有魅力的女孩。她的态度显得有些粗暴,并带有小小的叛逆,但她明显对祖母有很深的感情。
“这一位是李·沃特利先生。”
李·沃特利先生穿着一件套头毛衣和一条紧身黑色牛仔裤。他的头发有些长,同时看起来早上可能没有刮胡子。跟他完全不同的是一位叫大卫·韦林的年轻人,他看上去安静可靠,脸上带着令人愉快的笑容,并且显然比李·沃特利先生更喜欢使用肥皂和清水。这组年轻人中还有一名成员,是一位长相帅气、看起来很热情的女孩,她叫戴安娜·米德尔顿。
下午茶准备好了,有司康饼、薄煎饼、三明治和三种蛋糕,都制作得十分用心。年轻人们对它们赞赏了一番。莱西上校最后一个走了进来,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道:“是下午茶上了吗?啊,是的,可以吃下午茶了。”
他从太太手中接过一杯茶,拿了两块司康饼,厌恶地看了一眼德斯蒙德·李·沃特利,然后尽可能远离他坐了下来。莱西上校是个大块头,眉毛浓密,有着一张饱经风霜且泛红的脸。他更可能被当作农夫而非庄园的领主。
“开始下雪了。”他说,“今年将是个白色圣诞节。”
下午茶结束后,大家各自散去。
“我想他们要去玩录音机了。”莱西太太对波洛说,宠爱地看着外孙们离开房间,语气就像人们所说的“孩子们要去玩他们的士兵玩具了”一般。
“他们非常喜欢高科技的东西。”她说,“而且也很擅长。”
然而,布里奇特和男孩子们决定到湖边走走,去看看湖上的冰是否结实到可以滑冰。
“今天早上我就觉得可以在那儿滑冰了。”科林说,“但老霍奇金斯说不可以。他总是异常小心。”
“大卫,一起出去走走吧。”戴安娜·米德尔顿柔声说。
大卫迟疑了半分钟。他看着萨拉红色的头发。萨拉站在德斯蒙德·李·沃特利身边,揽着他的胳膊,抬头看着李·沃特利的脸。
“当然。”大卫·韦林说,“我们走吧。”
戴安娜迅速地挽住他的胳膊,他们一起走进了花园。萨拉说:“德斯蒙德,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出去走走?房子里很闷。”
“谁还想散步呢?”德斯蒙德说,“我去把我的车开出来,我们一起去斑点野猪酒吧喝杯酒吧。”
萨拉犹豫了一下说:“我们去莱德伯里市场的白色公鹿那儿吧,那里更有趣一些。”
虽然她绝对不会说出来,但萨拉本能地对和德斯蒙德一起去本地的酒吧感到反感。她总觉得,这不是金斯莱西的传统。金斯莱西的女性从来不会经常光顾斑点野猪酒吧。她隐约觉得,去那里的话,老莱西上校和他的妻子会失望的。有什么不可以呢?德斯蒙德·李·沃特利会这么说。有那么一个瞬间,萨拉愤怒地觉得他应该知道为什么!除非必要,没有人会让像祖父和亲爱的老艾玛这样的老人家感到不安。他们真的对她非常好,即使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她想在切尔西过她现在过的日子,也接受了这一切,让她拥有自己的生活。当然,这都因为有艾玛在,祖父本会无休无止地抱怨的。
萨拉对她祖父的态度没有什么幻想,德斯蒙德能被邀请来金斯莱西不是他的决定。这一切都是因为祖母艾玛,亲爱的艾玛,她一直那么好。
德斯蒙德去拿车的时候,萨拉再一次探头到客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