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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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来!”菲尔博士用手杖敲击着地板,以慈蔼的劝戒神色环顾着众人,既感兴趣又嗔怒地说,“别告诉我这会让你们觉得讶异,别告诉我这让你们感到震惊。你,丹小姐!难道你还不了解她吗?难道你不清楚她恨你?”

玛德琳用手背抹着额头,然后伸手挽住沛基的臂膀。

“我想,”玛德琳说。“我还不太了解她。可是我不能对你明说,对吧?我担心你觉得我已够狠心了。”

沛基感觉有必要做些想法的修正。看来对其他人也一样。然而这念头还未消化完毕,布莱恩的脑海又被新的想法所占据。这想法就是:

这案子尚未终结。

是因为菲尔博士眼里闪过的某种细微表情,握着手杖的手势变化,或者他山也似的身躯轻轻一颤,沛基不确定。但他就是有这感觉,况且菲尔博士仍然坐镇在书房里头,似乎还没结束他的谈话。在暗处有人埋伏着。在暗处有枪正瞄准某人的脑袋。

“往下说,”墨瑞平静地说。“我相信你,说吧。”

“是啊!”巴罗茫然说道,然后坐下。

博士那催人昏睡的大嗓门在安静的书房里回荡。

“从各种物证来看,这案子一开始就没什么可怀疑的,”他继续说,“一切混乱的根源一直在‘这里’,无论是精神上或其他方面,一切混乱的根源就是阁楼上那只锁着的柜子。有人一直在使用它。有人一直在翻动那里头的储藏物,把那些书取走、更动,把玩里头的小玩意儿。有个天生精力旺盛的人把它当成了巢穴一般。

“若说是某个外人或者邻人爬进这巢穴里,这想法也太空泛了些,不值得认真去追究。这种情况无论就精神或实质层面而言都是不可能的。你不会在别人家的阁楼上建立一个类似个人俱乐部的空间,特别是周遭有一群好奇的家仆在盯着你看。你不可能在夜晚来去自如而不被家仆们或者别人撞见。你不可能轻易打开这家主人新换的门锁。拿丹小姐做个例子,”菲尔博士脸上浮现天真灿烂的光彩,“要知道,尽管她曾经持有一把阁楼小房间的钥匙,现在也已经不管用了。

“接着的问题是:约翰·芳雷爵士究竟在懊恼些什么?

“各位女士先生,想想看。

“这位焦躁不安、为自身烦恼恍惚终日的清教徒,为何无法在家中得到慰藉?他还有别的心事吗?为什么在他的爵位继承权面临重大挑战的那一晚,他所做的只是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并且提起维多利亚·戴丽?为什么他对这附近有人在四处探听‘民俗’这件事那么不安?他对丹小姐所说的神秘暗语又有什么涵义?也就是他曾经‘伤感地仰望着教堂,说他多么希望自己有立场去’。

“去做什么呢?大声谴责教堂的不义之徒吗?为什么他有一次带着像是狗鞭的东西上阁楼,下楼时脸色发白、满身大汗,无力挥鞭处罚那个闯进阁楼禁地的家仆?

“这案子的关键都涉及心理层面,和那些我即将谈到的具体物证同样发人深省;而我所能做的只是一点点的抽丝剥茧。”

菲尔博士停顿下来。他面色沉重甚至带着哀伤地凝视着书桌。然后他掏出烟斗来。

“我们来回溯一下这位女性,刚毅的女性兼完美女主人:茉莉·苏登的背景。两天前的晚上派翠克·高尔曾经提到一个事实。他似乎把你们全都吓坏了,因为他说她从来就没爱过你们所认识的那个芳雷爵士。他说她只是依恋着并且嫁给了一个她多年前认识过的那个男孩的‘幻影’。的确如此。然而接着她发现,那根本不是同一个男孩或者同一个人;她的愤怒我们恐怕永远不得而知。

“这份迷恋的源头,即使只是一个7岁孩子脑中的迷恋,它的源头是什么呢?

“这并不难探究。这个年龄正是外界印象透过初期的品味在心中生根的阶段。这些印象永远不会消逝,即使我们以为自己已经遗忘。我直到老死那天都会对玩棋、抽陶制长烟斗的肥胖老荷兰人的照片情有独钟,因为我记得小时候我父亲的书房墙上挂张这种照片。基于同样的理由你们或许会喜欢鸭子、鬼故事或者电动机械。

“好了,这个把童年的约翰·芳雷当成偶像的人是谁呢?谁是惟一为他辩护的人?约翰·芳雷带着谁到吉普赛营地——我说吉普赛营地是希望你们特别注意这点——带着谁进树林里去?在这个人对撒旦崇拜课题还懵懂无知,甚至还没在主日课学到这类事物的时候,他在她脑海里灌输了什么样的撒旦思想?

“往后的几年呢?我们不知道这项趣味是如何在她脑中滋长的。只知道一点:她花了大量时间和芳雷家人周旋,也因为她对于两代杜德利爵士显然相当具有影响力,才能安排柯诺斯担任这里的管家——不是吗,柯诺斯?”

他扫视着众人。

从他开始说话那一刻起柯诺斯就没动弹过。他已经74岁了。他那原本充满感情的浅淡脸庞此时全然地不露痕迹。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演哑剧似的点头回应;可是始终没说话。他全身上下只有恐惧二字可以形容。

“我们可以推断,”菲尔博士继续说,“她很早就开始从阁楼的藏书室里借书看了。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研读撒旦崇拜书籍的,艾略特无法追踪,不过大概是在她结婚前几年的事。这地区曾经和她有过一段情的男人多得足够让你们大吃一惊。但是对于撒旦崇拜这件事,他们有的不懂,有的不愿意说。而这点毕竟是我们最在意的关键所在。这也是她最关切的事物,也是悲剧的根源。那么,发生了什么事呢?

“在神秘失踪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所谓的‘约翰·芳雷’回到他所谓的祖先的家园。茉莉·苏登顿时变了个人。她的偶像回来了。她的启蒙教师回来了。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嫁给他。于是就在1年多以前——准确地说,是1年又3个月——他们结了婚。

“唉,老天,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糟的婚配吗?

“我想很庄重地问个问题。你们知道她以为自己嫁给了谁以及什么样的人。你们知道其实她嫁的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可以猜到,他暗中对她怀着何等的鄙视;以及当他发现真相时对她保持的冷漠礼仪。你们也可以猜到她的感受,不得不戴上挚爱妻子的面具,内心却明白他早已看出来。他们之间始终维持着虚假的礼节,假装不知道对方已发现真相。因为,就像他知道她的底细一样,她当然也很快便察觉他并非真正的约翰·芳雷。就这样他们在秘而不宣的恨意中把持着对方的秘密。

“为什么他不揭穿她呢?在他的清教徒心灵里头她是最该谴责的。要是他有够胆量,他会带着鞭子去找她的。非但如此,她还是个罪犯。各位,别误会我的意思。她供应的毒药比海洛因或古柯碱还要可怕。她是维多利亚·戴丽谋杀案的从犯,这他也知道。你们听过他的怨言,你们知道他的想法。既然这样,为什么他不干脆揭发她的行为呢?

“因为他没有立场这么做。因为他们握有彼此的秘密。他无法确定他不是约翰·芳雷爵士;可是他害怕这是事实。他无法确定她能够证明他不是芳雷,一旦他揭发了她,她也可以反咬一口;可是他害怕这是事实。他的性格并不像丹小姐所描述的那么开朗明快。不,他不是个意识清晰的冒牌货。他的记忆一片空白,他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多数时候他非常肯定自己是芳雷。可是以正常人的心态来看,除非他被逼到了墙角而不得不面对事实,否则他宁可不向命运做过多要求。因为他自己也有可能是个罪犯。”

纳塔奈·巴罗跳了起来。

“我不能再忍受,”他声音颤抖着说。“我拒绝再忍受。巡官,我郑重要求你阻止这个人发言!他没有权利评断一桩未经审判的案件。身为一个执法者,你没有权利数落我的客户。”

“你最好坐下,巴罗先生,”艾略特轻声说。

“可是——”

“我说坐下,巴罗先生。”

玛德琳问菲尔博士:

“稍早你也提过这点,”她提醒他说。“说他为了某种罪恶感而‘苦恼’,只是他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事。他这种‘罪恶感’让他的清教徒身分打了折扣,也似乎贯穿了所有情节。然而,说真的,我实在看不出来这跟案子有什么关联。你该怎么解释呢?”

菲尔博士将空烟斗塞进嘴里吸着。

“解释嘛,”他回答说,“就是扭曲的门铰链,还有门铰链所支撑的那道白色的门。这是本案的秘密所在。稍后我们会提到这部分。

“这两个人各自抱着秘密,就像袖子里藏着匕首,在众人面前,甚至在彼此面前伪装作戏。就在他们结婚前3个月,维多利亚·戴丽这位秘密恶魔祭仪的受害者死了。可以想见当时芳雷的感受。要是我有立场去——这想法变成他心中萦绕不去的信念。只要他没有立场揭穿她,她也就安全没事。于是这一年多里她高枕无忧。

“哪知平地一声雷,来了个爵产拥有权的申诉人。在这同时,一连串就像ABC一样浅显的现实问题向她逼近。就是:

“她已经知道,他并非真正的爵士。

“最后极可能证明这位申诉人是真爵士。

“一旦这位申诉人获胜,她的丈夫将被除去爵衔。

“倘若他没了爵衔,也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她的事,而他是一定会说出来的。

“因此他必须死。

“各位女士先生,事情就这么简单明了。”

肯尼·墨瑞在椅子上不安蠕动,并且拿开他用来遮脸挡光的手。

“等等,博士。这样说来这是桩长久预谋的犯罪了?”

“不!”菲尔博士极度恳切地回答。“不是!不是!不是!这正是我要强调的一点。它是匆匆策划并且在两天前那个晚上的关键时刻执行完成的。就像机器人偶被推下楼梯一样,只是灵机一动。

“我来解释一下。当她初次听到有个申诉人出现的时候——我怀疑她知道的时间其实更早一些,她还不觉得有必要担心什么。她的丈夫会起而抗争的,她会督促他抗争到底;很讽刺的,为了他自己。她不但不能让她的冤家被击败,更得牢牢抓住他才行。由于现行法律规定以及法庭对于争取既有财产的申诉案不是太热中,他的胜算是很大的。再怎么说案子延宕一久她总是能有些喘息和思考的空间。

“她有所不知的是,对手谨慎隐瞒、直到两天前的晚上才祭出的法宝,指纹记录。这可是具体的物证呢。无可辩驳的。有了这项要命的指纹记录,所有争议将在半小时以内落幕。以她对丈夫的了解,她知道,一旦结果确定,一旦他在内心深处确认自己不是真爵士,他是真的会老实到承认自己是冒牌爵士的。

“当这颗手榴弹引爆,灾难也就迫在眉睫了。还记得芳雷那个晚上的情绪波动吗?如果你们精确地向我转述他的一言一行,我会说那一切包含着鲜明大胆的意味:‘好了,就测试吧。倘若我能过关,那就没事。倘若我没过关,那么至少有个报偿足以抚慰我:我将可以揭穿和我结婚的这个女人的丑事。’咳咳,正是。我把那气氛描述得还贴切吗?”

“贴切,”沛基赞同着说。

“于是她采取了危险的手段。她必须立刻行动。马上!马上!她必须在指纹比对完成以前行动。她采取了手段——就像昨天在阁楼的时候,她趁我还未开口之前就给我一击那样,而且做得漂亮极了;她成功杀死了她的丈夫。”

刚才脸色苍白、汗流不止的巴罗猛敲桌子喊停却毫无效果。现在他眼里似乎闪着一丝希望。

“看来是没有办法阻止你了,”巴罗说。“既然警方不理睬,我也只能抗议了。但是我认为你那些伶牙俐齿的理论恐怕站不住脚呢。我倒不是说你完全没有依据。不过,除非你能指出约翰·芳雷爵士是如何被谋杀的——提醒你,当时他是独自一个人——除非你能提出解释——”他的话突然鲠在喉头;他结巴了一下然后将两手一摊。“而关于这点,博士,你根本提不出解释。”

“噢,我当然可以,”菲尔博士说。

“昨天的审问庭上就出现了我们的第一个重要线索,”他边回想,继续说道。“将证词作成记录是件好事。证据一开始就在那里,我们只需要从中撷取我们所需要的片段就可以。看哪,奇迹就落在我们眼前。我们光从人嘴巴说出的话里头就得到了足以构成绞刑的罪证。我们加以采用,把它汇整之后交给了检察官。而且——”他作了个手势,“绞刑台已经准备就绪了。”

“你们在审问庭上发现证词?”墨瑞瞪着他,“从谁的口中?”

“柯诺斯,”菲尔博士说。

管家发出呜咽似的一声呼叫。他往前一步,抬起手来抚着脸,但还是没吭声。

菲尔博士仔细端详着他。

“啊,我知道,”博士咆哮着说。“明明是个烂摊子,但你还是帮着收拾。明明是打歪了的一记坏球,但你还是帮着收拾。柯诺斯,你深爱那个女人。她是你的小宝贝。然而你在审问庭上所说的证词,一心只想吐露真相的,却无意中把她送上绞刑台,就像是你亲手抽掉了绞架的木栓一样。”

他的视线依然放在管家身上。

“我敢说有些人一定以为你在撒谎,”他轻松地往下说,“但我知道你没有。你说约翰·芳雷爵士是自杀的。你的说法里头有个重点——你的潜意识告诉你的——你说你看见他把刀子抛开。你说你看见那把刀子从空中飞过。

“我知道你没有撒谎,因为你在前一天向艾略特跟我叙述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记得不太清楚。你迟疑了一下。你努力回想这段记忆。当艾略特催促你的时候,你就迷惑、动摇了。‘这得看那刀子的大小,’你说。‘况且花园里有不少蝙蝠。有时候你连一颗网球都看不太清楚,必须等到——’你的用词十分明确。换句话说:在案发的同时你曾经看见有东西从空中飞过去。你的潜意识之所以会混淆,是因为,你其实是在谋杀案发生之前而非之后看见那东西的。”

他说着将两手一摊。

“好奇特的蝙蝠,”巴罗冷冷地嘲讽说。“说是网球那就更奇特了。”

“是样子很像网球的东西,”菲尔博士严肃地附和,“当然,比网球小。小得多了。

“这我们等一下再谈。先回来想想那几道伤口的特征。关于这些伤口我们已经听过太多惊人或感伤的论点。我们这位墨瑞先生曾经提到,这些伤痕很像是尖牙或爪子留下的痕迹;他提到这绝不可能是那把染血的折叠刀子造成的。就连派翠克·高尔——倘若我记得没错的话——都作了十分类似的评语。他是怎么说的呢?‘我只见过一次像这样的伤口,就是在密西西比西部的头号驯兽师,帕尼·普耳被一头豹咬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