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窃取匕首的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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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仍是阴冷多雨,我办公室里的炉火已经点燃。涂着棕色泥颜料的墙面,从未让人有过赏心悦目的感觉;它们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像是雨水在窗户上挪动的样子。我让女孩在外面的长椅上等侯,而我趁这个时候浏览信件。接着我打开桌上的灯——这是室内的另一个光源——然后把一张椅子拉到它附近。让光线正对脸照射的愚蠢做法我可是从来不玩,不过让椅子上的见证人略矮你一截的策略,我倒是十分尊崇。当证人要回答你问题的时候,他们非仰头不可所产生的效应,通常都能令人满意。随后,我让他们把她带进来。

哈莉特·克尔顿试图展开社交开场白时,我彻彻底底地把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卡鲁瑟说得对极了,她是有一张宛若灵魂觉醒的脸蛋,或者可以说她长得像是复活节卡片上面的天使,不过用醉眼醺然的字眼来形容她,这倒是一点也不恰当。她大概是那种小处轻率、大处精明的女孩,这点让我印象非常深刻。苗条修长,有着运动员的骨架——那种体型你们知道,就像一只瘦长的赛狗——她的鼻子周遭有一些雀斑,那对含情脉脉的蓝色大眼眸是我平生首见。她身穿雨衣,头戴被淋湿的毛毡帽,从帽檐下你们还可以看到她的金色发梢;她的坐姿前倾,手放在我的桌边抽动着。女人沉不住气的时候,不会喘气或口吃结巴;当她们说出一句又一句无关紧要的开场白时,若非脸上流露出紧张表情和略微颤抖的声音,你们根本不会注意到她们不安的情绪。由于这个女孩完全沉不住气,因此一开口就立即触及要点。不盖你们,她真的是双眸璀璨、眼波流动。

“我非见你不可,”她说道。

我用铅笔拨弄桌面吸墨纸的边缘,然后说道:

“是吗?”

“我是代表蜜丽安来这里的,”她继续说道,那对大眼珠仍盯着我看。“她身体还没好,无法外出。海德雷先生,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想弄清楚你知道多少内情。且慢!”她举起手来,虽然我什么也没说。“我知道一般人不该过问警方的事,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不太一样,所以你一定得告诉我。”

“是吗?”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我知道报上还没有提到——那件事。但是,昨天有个姓莱利的可恶女人打电话去我们那里,她说她要跟蜜丽安谈一谈,而且要谈的内容是和‘雷蒙·潘德洛’有关的要事。电话是我接的。她好像手上有一些——随身物件、行李箱之类的东西。”她停顿下来。她说话又急又没有元气,眼睛老盯着桌角不放,说到“随身物件”这几个字时还发不出声音来,仿佛有根鱼刺梗在喉头似的。“她还说,她已经跟助理警务署长谈过了,所以此事他都了若指掌。你知道我现在在说什么吗,海德雷先生?”

“是的,我明白。”

“那好,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了吗?”她突如其来地大叫,目光甚至没有直视着我。“可以告诉我吗?可以吗?噢,看在老天爷的分上,别跟我说你们还要死缠烂打下去!”

这种局面会让人真的感到不知所措。要不是她的脸颊还有如草莓般鲜红,否则她的面容堪称是苍白如蜡。这个女孩需要吃胖一点。她需要更多的睡眠,酒得少喝一点,不过那天早上她先前已经喝了一些威士忌了。

“没有人要纠缠你们,克尔顿小姐。”我说道。“听我说,我会对你坦承相告。我们也是人。我们跟你们一样不喜欢流言蜚语。但不管究竟喜欢与否,我们一定得把凶手揪出来,但难处就在这儿:我们几乎可以确定这件命案之所以会发生,直接的起因就是韦德小姐——或者是你。”

她静默片刻,呼吸声微缓。

“所以你也知道那件事了,”她面对着桌角,口气中陈述的意味远多于询问。

“等一下,克尔顿小姐。你知道你没有必要告诉我任何事情,除非你希望……我们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不管怎么样,在结案揪出某人之前,搞得人尽皆知只会对我们的案子有所妨害。除非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抓人,否则,公开此事就变得势在必行了。不过,你也别期望太高。因为很不巧地,还有验尸官的因素要考虑。绝大部分的验尸官都会配合我们,并且提供协助,如果我们希望案情能秘而不宣,他们也会帮忙保密的。但有些验尸官却是多管闲事的笨蛋,他们喜欢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所以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挖掘探究,即使是把案子搞砸也无所谓。而惠勒顿就是其中一位;他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家伙,运气真差。我惟一可以据实相告的就是提醒你这个状况。”

在这样的心情下,对证人采取高压手段是一种不智之举。如果心平气和地慢慢说,像是在跟小孩解释事情的话,通常都会发掘出想知道的事情。这个女孩因太难过而一时之间显得不知所措。

“但是,”她仿佛没听懂似的,“既然这样,那蜜丽安该怎么办呢?莱利太太……”

“这部分你不用操心。莱利太太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如果你想要把你自己——你们自己——全权托付给我的话,我可以来想想接下来能够做些什么。不过,这就意味着我们之间必须开诫布公、毫无保留。这一点你明白吗,克尔顿小姐?”

她身体发抖打颤,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的抉择事关重大,”我往下说。“星期五晚上在博物馆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由于你们并未诚实以告,因此大家的处境都极为不利……”

她突然拍桌子。

“我猜,这意味着会有更多的麻烦,”她凄然说道。

“噢,你会从验尸官那边听到一些尖酸刻薄的评论。不过,如果你能跟我们百分之百地开诚布公,那么他们就不用来打扰你们了。”

“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会通通告诉你的,”她回答的语调镇定从容,无精打采的音量比耳语大不了多少。“无论什么事情,任何一件事情,我都会说出来。我可以对天发誓,”她的语气逐渐变得没有戒心。“是的,我会信任你的。你看起来——牢靠可以信赖。是的。你想知道什么?”

“很好。我们暂且把韦德小姐搁到一边去,然后从适当的地方切入话题。你是潘德洛的情妇,对吗?”

“是的。不。不是,情妇不是个正确的说法。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字眼听起来——好像关系维持了很久,你懂我的意思吗?真的懂吗?我跟他度过一个周末。他这个人我根本无法忍受!”她刻意让脸色平静下来,然后激动地啪的一声打开手提包拿出粉盒。她的手颤抖着。“哎呀,这件事我干嘛如此大惊小怪、庸人自扰?我是说,我们大家在某些时候都会做出这种事的,不是吗?我想,这是因为他太会——阿谀奉承了。你懂吗?”

“他曾经试图从你身上弄到一些钱吗?”

“没有。他知道我没什么钱。”

“有多少人知道这件韵事?”

“你指的是我的韵事?蜜丽安知道。是他告诉她的。他认识我在先,认识蜜丽安在后;而我们两个——蜜丽安和我——都不晓得对方也认识他。我知道这个案子我绝对脱不了干系,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当蜜丽安发现——她已经有孕在身的时候,她叫他滚得远远的,并且表示再也不想见到他了,但他却笑笑地说,她当然会再见到他的。那时他儿戏般地说出我和他的事情。”

“她现在还——喜欢他吗?”

“你是说蜜丽安?”她发出轻蔑、像是即将发笑的短促呼吸声;那声音有点像是“哼!”接着她的肩膀抽搐起来,仿佛要闪躲一只虫似的。“蜜丽安?绝不可能。”

“请教你一个私人问题。你和理查·巴特勒正在谈恋爱吗?”

“是的。”

“你和潘德洛的关系他知道吗?”

“他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早上才知道。我跟他说的,”她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然后身体摇晃起来,仿佛快要歇斯底里地大笑。“哦,天啊!难道——难道你以为是林克下手杀了他?哦,拜托!你一定是个老古板。在林克眼中,潘德洛可能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但还不至于要干掉他。你该不会有这种想法吧?”

我没跟她说我心里的想法,正如同我现在也没告诉你们一样。她依旧死盯着我看,然后神色逐渐得意起来。

“我会多告诉你一些事情的,海德雷先生。不管是谁想要杀死潘德洛,我可以跟你透露没有下手、而且不可能下手杀他的有哪些人。我们4个人——就是我们4个!始终都一起待在博物馆楼上。林克——林克跟我说他发现尸体的时间是在——你知道的——是在11点钟,”她喘息凝重。“但他不可能干这件事的,而你也非常清楚下手的人不是他。我是说,他不可能杀死潘德洛。林克、何姆斯和我,从10点20分左右一直到11点钟都待在楼上。蜜丽安在快要10点35分的时候加入我们,然后我们大伙儿就一道待到11点钟。就我们4个人。我这个说辞你怎么想呢?”

我还是没告诉她我怎么想,不过她直视我的眼神,像是满载了真诚或挑衅的意味;但我分不出来是哪一种。我对她说道:

“我可以相信你这个说辞吗?或者,这只不过是另一个集体托辞?”

“你可以相信我,海德雷先生。这是实情,我发誓这就是实情!”

我打开办公桌抽屉,取出卡鲁瑟绘制的博物馆大略平面图。

这是一楼的地图。你就参照这张一楼平面图,告诉我你们每一个人在楼上的相关位置。懂我的意思吗?”

“当然。你看,正好和一楼一样,楼上也有4间主要的陈列室。室外是露台贯穿着。我们在阿拉伯陈列室,它就在这里的正上方;就在这个标明‘埃及陈列室’的上方。”

“和阿拉伯陈列室相邻的是什么地方?”

“他们称那个地方为披肩室。”

“而披肩室的正下方,就是一楼的波斯陈列室?”

“是的,没错。”

“披肩室的角落有一座铁制旋转楼梯,可通往楼下的波斯陈列室,这件事你知道吗?”她点点头,目光仍紧盯着我不放。我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把话挑明了说吧。你愿意作证从10点35分韦德小姐上楼和你们会合之后,一直到什么时间为止,你和她、何姆斯、巴特勒,都一直待在阿拉伯陈列室里头,从未离开过彼此的视线?”

“直到大约10点55分的时候,”她断然答道。“当时林克和小罗已经把箱子捆扎好。山姆·贝克特刚从楼下上来和我们会合;他是走披肩室的小阶梯上来的。接着林克和山姆——他们俩体格最壮——开始要把货箱运往楼下去。小罗——对了,小罗听到普恩在楼下喊叫。为了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小罗从小阶梯急奔下楼,然后林克和山姆搬着箱子走主楼梯下去。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发生的每一件事……”

她从一个非常难缠的证人,逐渐变成一位非常多话的证人,所以我尽量不动声色地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事咱们再来问一次,克尔顿小姐。从10点35分左右到10点55分,这段时间里你确定你自己、韦德小姐、何姆斯以及巴特勒都未曾从彼此的视线中离开过?”

光凭复述这一招,通常就可以达到目的;我们不用让证人改变供述,只要能挖出隐瞒的事实就行。但哈莉特·克尔顿可不是傻瓜。她不断轻敲桌沿,一副显然很想知道自己是在哪儿出错的模样。然后她点点头,脸上的得意表情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