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要祝福你们,”她先望着凯萨琳,接着是亚伦。“如果我这个缺牙老妪的祝福还值钱的话。”
“好啦,”柯林神情阴郁地说。“至少我们还能喝点威士忌。你可以向他们敬酒吧?”
“我允许今晚有人在我坟上起舞,”她说着打了个寒颤。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扫兴的人,”柯林咕哝着说。但是他看见柯丝蒂端了玻璃杯和酒壶进来,便又开心起来了。“再加一只杯子,女孩。等等,也许应该多叫一壶酒?”
“慢着!”亚伦说。他先环顾众人,再不安地望着那把猎枪。“你该不会又想狂欢一整夜吧?”
“狂欢?胡说!”柯林先替自己倒了一小杯,显然是为了要让自已有力气替其他人斟酒。他大口灌下。“谁说要狂欢来着?我们是为了祝福新娘健康幸福而喝,如此罢了。这你总不会反对吧?”
“我不能喝,”凯萨琳微笑着说。
“我也不能,”史汪说。“这感觉美妙极了!”史汪又补充。“我愿意原谅每个人,甚至可以原谅夫人——”他迟疑了一会儿,显然十分惧怕爱尔丝芭。“——毁了我那件价值10基尼金币的套装。”
柯林充满威严地说:
“听好,爱尔丝芭。安格斯的事我很遗憾,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结局还算不错。如果说他终究必须一死,我必须承认,他的死至少让我脱离了财务困境。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我不想继续在曼彻斯特行医了。我要买一艘帆船悠游南太平洋。至于你呢,爱尔丝芭,你可以叫人画十几幅安格斯的巨幅肖像供你整天欣赏,或者到伦敦去观赏吉鲁巴舞。你不会有事的,老姑娘。”
爱尔丝芭脸色一变。
“哦,”她灼灼注视着他。“你为什么认为我可能会有事呢?”
“别激动!”亚伦大喊。
即使沉浸在善意和欢愉的气氛当中,亚伦仍能察觉得出即将发生什么事。凯萨琳也一样。两人同时向爱尔丝芭移近一步,但是她不予理会。
“我已经对你尽可能地容忍,可是为何还是认为我可能会有事呢?”
她说着突然转身面对史汪。她第一次认真地对他说话,以镇静的语气宣布安格斯是自杀死的,和盘托出所有事情经过,并且强调她对此深信不疑、所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这倒有趣,夫人,”史汪说。他刚刚喝下一大杯威士忌,正举着空杯子。爱尔丝芭的态度似乎让他很受用。“这么说你已经不生我的气了?”
爱尔丝芭瞪着他。
“生你的气?才没有!你听清楚我的话了吗?”
“是的,夫人,当然,”史汪附和着说。“我也知道这件事令你十分难过——”
“那么,你相信我的话吗?”
史汪把头一仰,大笑起来。
“我向来听从淑女的话,夫人。不过如果你愿意和警方、菲尔博士或者这几位谈谈,你会发现若非有人在欺骗你,就是你在欺骗自己。我的消息够灵通,对吧?难道没人告诉你埃列克·法柏斯已经自杀,并且留下承认他杀害了老坎贝尔的遗书?”
爱尔丝芭猛吸了口气,一张脸扭绞起来。她转身看着柯林。他点着头说:
“是真的,爱尔丝芭。快跟上事件发生的脚步吧!你这一整天都到哪儿去了?”
看着她的模样让亚伦一阵心痛。只见她摸索着坐下。在爱尔丝芭对外人展现的那张愤怒的僵硬面具底下,一个生动的人,一个有感觉、活生生、深受伤害的心灵浮现出来。
“你没有骗我?”她顽固地说。“你敢对天发誓——!”
接着她开始在摇椅上前后摆晃起来。她开始大笑,露出一口白牙,脸庞也跟着亮眼起来,仿佛用整个神魂在念着祷告文似的。
安格斯没有触犯自杀的戒律,他不会下地狱。爱尔丝芭,这个没人知道她真实姓氏的爱尔丝芭,在椅子上前摇后摆地大笑个不停。
眼睁睁错过这一幕的柯林·坎贝尔还在扮演酒保的角色。
“你也知道,”他注视着她说。“菲尔和我丝毫不曾怀疑过他死于自杀。但无论如何还是得把整件事情给弄清楚。我想都没想过你竟然不这么以为,否则我爬也要爬下床去告诉你。好啦,有点雅量吧,我知道这个家还没结束哀悼。不过,你就勉为其难去替我找找风笛好吗?”
爱尔丝芭站了起来,走出客厅。
“老天,”柯林吁了口气。“她非找到那东西不可……你怎么了,小野猫?”
凯萨琳望着门口,亮闪的眼神充满惶惑。她咬着嘴唇,目光移向亚伦。
“我不知道,”她回答说。“我很快乐——”她凝视着亚伦。“但却也感觉有点可笑又乱糟糟的。”
“你的语法很奇怪,”亚伦说。“不过你的感觉相当正常。爱尔丝芭此刻是这么相信的,而且也会一直这么相信下去。当然了,因为这是事实。”
“说得也是,”凯萨琳迅速赞同。“我在想,柯林叔父,你是否可以帮我一个大忙?”
“尽管说吧,亲爱的。”
“嗯,”凯萨琳犹豫地递出酒杯。“其实也没什么;你可以再替我多倒一点点酒吗?”
“这才是我的小野猫!”柯林低吼着说。“来啦……够吗?”
“请再多一点。”
“再多一点?”
“是的,谢谢。”
“哎呀,”史汪喃喃地说。坎贝尔厄运威士忌的初期惊人威力,在他身上业已转变为絮叨不停的亢奋:“两位教授真是天作之合,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做到的。有没有人(现在可以吗?)想唱首歌呢?”
幸福地将头埋在枕头堆里,仿佛稳登宝座的柯林这时举起猎枪.在空中指挥乐团似的挥舞着。他低沉的嗓音弹击着窗玻璃。
我爱着一位姑娘,一位美丽的姑娘——
史汪把下巴缩进领子里,装出一副庄严与自大。一阵预备性的咳嗽之后,他找到正确的起音位置,及时举起酒杯来加入。
她的纯真好似山谷中的百合——!
当亚伦向凯萨琳举杯庆贺时,他有种感觉,生命是如此美好,明天一切终将迎刃而解。恋爱的欢愉、痴痴望着凯萨琳的喜悦,和杯中物带来的必奋融为一体。他朝凯萨琳微笑,她回以一灿。两人同时加入合唱。
她甜美有如石南花,美丽的紫红石南花——
亚伦的歌声是美妙的男中音,凯萨琳则是悦耳的女高音,四重唱歌声充满整个房间。对于正拿着一组风笛回来的爱尔丝芭姨母——她寒着脸把它交给柯林,他急切地接过,没让歌声中断——来说,或许有种宛如旧时光重现的慨叹吧。
“唉,”爱尔丝芭姨母无奈地说。“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