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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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的二三十分钟前,艾顿法官看着女儿从前门出去。他看着她漫步走开后,转身面对家里的三位客人。

“男士们,”他问,“什么风把你们这些贵客吹到府上?”

今天早上,他穿着的服装很正式,深色的外套、直条纹的裤子、翼领和灰色的领带看来都非常考究。这整体的感觉很难形容,这身衣服让人觉得艾顿法官是个难缠的角色,他暴躁中又表现出冷淡、礼貌性的耐性,更加深了这种印象。

菲尔博士坐在沙发上,巴洛坐在沙发的扶手上。葛汉巡官坐在一张扶手椅里,他的笔记本就摆在棋桌上。

“先生,我还是认为,”葛汉缓缓说道,“让艾顿小姐留下来比较好,她也想留下来。恐怕我们得叫她回来。”

尽管这是他惯常的责难方式,葛汉的脸色看来却严肃多了。

“如果你想叫她回来,现在还来得及。我还等着你们答复,是什么风把你们这些贵客吹到府上?”

“这个,先生,”葛汉紧张地耸起肩膀,清了清喉咙才接着说,“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和我的上司及局长开过会,讨论了整个情况,觉得很遗憾。所以他们和我都觉得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

“等什么?”

“进行逮捕,”葛汉回答。

艾顿法官关上落地窗,整个房间显得更暗了。

他回到自己的沙发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来吧,”他说。

葛汉陷入忧闷的沉思。

“听着,先生,是这样的。我承认,我一开头就出了岔。我思考的方向也许没错,可是许多近在眼前的事我都没有注意到,等到菲尔博士指点我才晓得。”

廉价沙发的衬垫质地颇为粗糙。艾顿法官的手掌开合时,他们听得见指甲刮扶手的声音。

“是这样子,”他看了菲尔博士一眼,“所以多亏了你的——哎——详细说明,先生,我们现在才知道了这些我们自以为明白的事实——”

“不是的!”面带愁色的菲尔博士大声说,语气坚定,然后压低了声音,“我只是运气好,能解释这件谋杀案是怎么发生的。其他的部分不关我的事。”

“这件谋杀案是怎么发生的?”艾顿法官重复了那句话,显然相当好奇。“有人怀疑这件谋杀案怎么发生的吗?”

“我的好先生,”菲尔博士说,“除了这一点,其他的事我无所怀疑。如果你准许,我们准备向你解释。”

“我有失礼数,”法官顿了一下,“男士们,想喝点什么吗?”

“我不用,谢了,”葛汉说。

“不用,谢谢你,”菲尔博士说。

“我想喝一点,先生,”斐德列克·巴洛说。

艾顿法官走到餐具柜边,为客人倒了一杯威士忌加苏打水,从一个陈年的矮宽瓶为自己倒了少量的白兰地。他拿大高脚杯的轻柔模样仿佛里头装的是液状的黄金;从某一方面来说,这种酒也确实非常珍贵。他把一根雪茄修了尾,点燃后回到自己的椅子坐下。他用手温着酒杯,让杯里的酒轻轻打转。窗外的太阳时而露脸时而藏匿。艾顿法官一派沉着。

“我洗耳恭听。”

“这档事的症结,”菲尔博士说,“出在从一开头就没有人注意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大家都看到了,明明就在眼前,奇怪的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代表的意义。我说的这件事,是用手指在莫瑞尔头上的伤口转一圈,就会发现并没有火药残余。”

艾顿法官蹙起眉头。

“然后呢?”

“我再说一次,”菲尔博士强调,“没有火药残余。这是什么意思,大概用不着我说。这表示开枪时,枪口没有正对着莫瑞尔的头。手枪大概是在五六吋远的地方,也许更远,我们无法断定。”

他吸了一大口气。

“然后看看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我们知道凶手是在莫瑞尔对接线生说‘救命!’时开枪的。我们都是怎么讲电话的?嘴凑着话筒讲。

“莫瑞尔是后脑勺中枪致命的。子弹从右耳后方进去,而手枪在一段距离之外。

“所以,当我发现话筒里面——里面——有火药残余,你们能怪我那么惊讶吗?当我发现凶手从莫瑞尔后面一段距离外开枪,莫瑞尔的头挡在电话前,不但话筒上有火药残余,里头的扬声震膜还被震破了,你们能怪我那么惊讶吗?”

菲尔博士坐直了身子。

他平静地说:“听我说,男士们,这是不可能的事。8点半这一声枪响,没有人把头挡在电话前,手枪一定是在离话筒1吋以内的距离,指着其他地方开枪的,所以话筒里才有火药残余。因此,8点半的枪响不可能是让安东尼·莫瑞尔致死的那一枪。”

菲尔博士停了一下。手指梳过那一头夹杂着华发的乱发,显得非常不自在,甚至可以说是困惑。

“这很清楚,对不对?”他这么问,扫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我提出对电话的疑问时,你们都显得不以为然,可是我不能不问。”

艾顿法官喝了一大口的白兰地。

“这个解释,”他承认,“似乎有可能,所以——”

菲尔博士做了个手势。

“哦,”他说,“所以,莫瑞尔没有对着话筒说‘沙丘之屋,艾顿的小屋,救命!’所以,说这些话另有其人,而且刻意靠着话筒开一枪,让接线生以为那就是发生的事。所以,这都是假造、设计出来的。”

“设计?”

“凶手设计的,”菲尔博士说,“让人以为莫瑞尔是在那个地点、时间死亡的。”

葛汉巡官转着笔记本。斐德列克·巴洛喝完他的威士忌加苏打水。菲尔博士继续说:

“星期六晚上检视过这个房间后,这一切就更清楚了。有人开了两枪。莫瑞尔应该是在8点半前死于第一枪,第二枪是在这里开的。可是,手枪里只有一个空弹壳。一定是凶手在弹匣里放了另一颗子弹,好让我们以为手枪只开了一枪。

“这就让人对两件事感到好奇。第一,那一颗额外的子弹是哪来的?是凶手另外带了一颗子弹?还是带了一个空弹壳?还是——”

菲尔博士停了下来。指着棋桌,神情显得抱歉。

“星期六晚上,就在我全神思考这些疑点时,我走到了这张棋桌边。我拿起棋子把玩,心不在焉地丢接着棋子玩,突然灵光一闪。我想起莫瑞尔有个习惯,然后我想起他口袋里的东西。”

艾顿法官头一回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他把雪茄从嘴里拿出来时,葛汉巡官注意到雪茄尾端上的齿痕。但是,法官的声音还是很平静。

“他口袋的东西?我不明白。”

“他的幸运物,”菲尔博士解释,“他的吉祥物,是一颗子弹,.32口径转轮手枪的子弹。他习惯抛接这颗子弹。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把这颗子弹带在身上,坦纳特小姐可以作证。可是,我记得文斯朗读莫瑞尔口袋物品明细时,没有提到子弹。”

“唉呀!”艾顿法官低声抱怨着,把杯里的白兰地喝完。

“那就关系到第二点。如果有人开了第二枪,这第二颗子弹到底跑哪儿去了?”

他停了下来,热切地看着所有人。

“不在这个房间里。葛汉巡官向我保证。他确定警方搜过每一个角落了,没找到那样的东西,虽然我们知道有第二颗空弹壳。星期六晚上他开车载我到饭店的路上,我越是追问,他越是肯定。可是,子弹不可能飞出这个房间。所以空弹壳一定还在这里。”

法官脸上带着笑意。

“现在,”他指出,“若是因为子弹不在这里,就要抛弃这个相当可靠的理论,是不合逻辑的。”

“的确,并不合理,”菲尔博士说。

光线又暗了下来,他们只看得见菲尔博士喘着气的身子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