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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大红灯笼和窗花喜气洋洋,处处透着热闹的气氛。

“新年有什么愿望?”身侧的男人突然发问。

我微顿,沉默着没有回答。

曾经自己梦寐以求的,终于近在眼前了,可我的心里早已不起波澜。

迟来的陪伴,终归是迟了。

突然,在一片花花绿绿的橱窗之中,我被一条炽热火红的围巾吸引住目光

那一抹灿烂的红,如旗帜般迎风飘扬在冬季,看得我心潮涌动。

“喜欢吗?我去买。”

他低沉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这个男人从未送过我新年礼物,而我原本送他的礼物——我织的毛衣,我亲手扔掉了。

明天就要走了,自己也没必要带一个他送的礼物去北平。

我刚想开口,一阵急切的喊声自身后响起。

“团长!”

一个青年匆忙赶来,贴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文工团那个女同志同志托我来找您…”

我只见他脸色变了变,看向我的眼神变得闪烁。

“单位有点急事要我去值班,你自己先逛,想要什么尽管买。晚上我再回家陪你和妈吃年夜饭。”

“等我回来。”

说完,他就上了吉普车扬长而去。看着汽车驶离的方向,我低声喃呢:“我以后都不会再等你了。”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走到摊位前,掏出自己的钱买下了那条红色围巾。

朝气蓬勃的大红围巾,正如我即将开始的新生活。

……

1977年,夜校教导处。

“吴潼知同志,这是北京科研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恭喜你成为我们夜校唯一的女大学生!”

“过了除夕就要去北京报道,这几天你记得处理好家里的事,去北京为国家做贡献。”

看到张老师递来的鲜红录取通知书,吴潼知双手接过,心底一阵蔚然。

“谢谢张老师,我一定好好努力,争做社会主义接班人!”

从夜校回南岭军属大院,夕阳洒落在斑驳石路上,将她的身影拉得孤独而又修长。

回到家,吴潼知看着屋里的黑白电视机,还有冰箱上没有撕下的大红喜字,心情一阵恍惚。

从21世纪重生回到1977年年底,和喻远朋结婚的第三年,她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这个事实。

上辈子吴潼知嫁给喻远朋,为了随军她放弃了广播员的工作,为了照顾婆婆她放弃了去北京上大学的机会。

可她的努力,换来的只是喻远朋对她相敬如宾。

她以为他天生不爱笑,对谁都是清冷寡淡,包括对自己这个妻子。

为了做一个合格的军嫂,她任劳任怨辛劳了五十年。

直到喻远朋驾鹤归西,吴潼知整理他的遗物,意外发现了一张他和战友遗孀柳淑英的合照。

那个扎着两个粗麻花的女人将头歪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笑得很灿烂。

照片背后还写着“今生挚爱”四个字。

吴潼知这一刻才知道,喻远朋不是不会笑,也不是不会爱。

只是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爱而不得”,所以才与自己“相敬如冰”的过了五十年。

她一辈子的付出与爱意,不过是一场笑话。

现在,她重生回到与喻远朋结婚的第三年,考上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之时。

这一次,她再也不要为那个男人耽误自己,蹉跎一生了。

她要去北京,要去过不一样的人生。

“吱呀——”

门被推开,喻远朋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回来,将手里的糕点放在桌上。

“这是柳淑英同志做的绿豆糕,她让我拿来给你吃。”

吴潼知盯着那份被绿豆糕压着的录取通知书,心底五味杂陈。

前世喻远朋告诉她,柳淑英是他战友的遗孀,年纪轻轻守了寡又没有孩子,他得多帮衬些。

一来二去,柳淑英投桃报李,时不时就送点吃的用的给他。

吴潼知从未多想,觉得自己丈夫面冷心热,有情有义。

想到前世他们那张亲密合照,如今再看这包糕点,她只觉很是讽刺。

“她有心了。”

喻远朋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异样,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粮票和现金放到桌上。

“这个月的津贴给你,等咱妈的腿伤好了,你再回广播站工作。”

说完,他便脱了军装外套,转身去浴室洗澡。

吴潼知沉默的听着哗哗的水声,又看向樟木柜子上摆着的糕点盒、衣架上挂着的羊毛围巾、门口摆着的千层底布鞋……

大大小小十几样东西都是柳淑英送来的。

前世她真是糊涂,柳淑英这么明显的暗示和挑衅,她竟毫无知觉。

一心扑在喻远朋身上,爱得如痴如醉。

吴潼知走上前拿开绿豆糕,小心翼翼的抽出了录取通知书。

红彤彤的纸页,烫金的“录取通知书”五个大字那么明显,喻远朋却没看到。

他是一名军人,做事胆大心细,一丝不苟。

但凡他对自己上一点心,都不可能对着这张录取通知书无动于衷,视若无物。

前世吴潼知为了做好他的妻子,照顾好这个家,收到通知书就默默撕了,没去北京上大学。

重活一次,她不会这样做了。

吴潼知走到樟木斗柜前,打开抽屉,将红彤彤的取通知书小心轻柔地放进去。

抽屉另一边,放着一条还没织完的男士毛线衣。

新年穿新衣,那是她给喻远朋织的新年礼物。

可现在,她利落的扯掉了织针,将半成品的毛线衣拿出门。

屋外冰天雪地,寒风刺骨。

但比这寒风更冷的是吴潼知的心。

她走到垃圾站,将手里的半成品毛衣扔进了垃圾堆。

连同心底那个男人,一起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