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而四具血尸也根本没有给我回答的空间。
张青血尸的那句话,就像开启了什么指令一样,话音刚落,四具血尸立即向我扑了过来。
在我的视线中,四面八方,全部都是血淋淋的血手。
一只血手迎面而来,带着腐烂的气息与恶臭的血肉,死死捂住了我的嘴。
我刚刚伸手,想把这只血手移开,大腿又传来一阵刺痛。
趴在地上的血尸,狠狠咬了我一口。
我腿一软,被几双血手死死摁在地上。
<strong>紧接着,不知是哪具血尸的手,伸入了我的后背。<strong>
<strong>它摸向了我后颈已经缝线的伤口,扯断线,生猛地撕开了那道伤口。<strong>
「啊!!!」
剧痛一瞬间袭来,我发出一声惨叫。
脑海中回想起张道长对我说过的,剥皮的酷刑。
所以我接下来,也要接受这样的折磨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我恨不得直接自杀!
可惜被制住的我,脸紧紧贴着地板,浑身传来疼痛,除了腐烂恶臭的气息,什么也看不清楚了。根本没有思考反抗的余地。
「汪!」
就在我几乎要失去意识的关头,我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声。
作用在我身上的力气,似乎也小了一些。
我恍惚中抬头,发现阿黄从窗户飞跃而来。
「汪汪!」
它扑到血尸身上,不断撕咬。
我看到血尸尽力甩开它,它虽然被甩得老远,依旧很快扑到另一具血尸上。
我有了喘息的空间,爬起来抄起桌边的凳子就向离我最近的血尸砸去!
砰!
我虎口一震,还是忍着疼痛,拎着凳子,砸向目光一切血红的东西。
「汪汪汪!」
狗叫声、敲门声,与椅子敲打时发出的闷响声混在一起,我已经听不见任何别的声音。
视线逐渐模糊,力气在逐渐丧失。
再次挥出椅子,我却砸了个空,身子顺势重重摔在地上。
这时我才发现血尸不见了,那个生龙活虎的阿黄也不见了,不间断的敲门声也停下了。
唯独后背的剧痛,满地的鲜血,凌乱破损的墙壁与家具告诉我,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strong>我回过神来,没等庆幸大难不死,便闻到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香味。<strong>
<strong>顺着香味走到厨房,我发现在未起火的锅内,躺着一颗头。<strong>
<strong>那是我亲手埋下的,阿黄的头颅。<strong>
上面,还带着新鲜的泥土。
它用它的性命救我一次,又化为灵魂,与那帮血尸同归于尽。
它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
或许,我很快会去另一个世界见它。
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它在另一个世界,看着它的主人,战胜女鬼,好好活下去。
如果是后者的话,它一定会像以前那样,伸着舌头憨笑吧。
锅中,阿黄那双空洞的眼眶还在盯着我。
忽然之间,我总感觉有一些什么线索惯连起来了。
可惜这感觉转瞬即逝,我也没能抓住。
只能等待天亮后,前往医院再度包扎。
10
包扎过后,我在医院眯了一觉,已经是下午时分。
张道长幸不辱命,也有可能得益于我今天不断的转账攻势,总算是如约送来了一些他口中的法宝。
我们回了家,他一一为我介绍,什么香烛、糯米、符咒,都是基础的辟邪法宝。除此之外,张道长还专门针对女鬼,带来了一众法宝,全部都是女鬼最怕的物什。
一些雷击木的碎屑,用来洒在门口以防女鬼进门。
幼儿的头发、公鸡的鸡冠,摆在屋内,辟邪的同时还会令女鬼因惊吓现身。
最后是一面朝天镜。
按张道长的说法,只要照向女鬼,女鬼必会退散。
「如果还没能解决,你就和我一起住几天吧。」
张道长似乎对屋子内的布置十分满意,交代好这一切后,就收钱离开了。
剩下我一人,沉默地站在屋子里。
今天我充了钱,买了道具,也算是人民币玩家,没理由不能和那女鬼真的较量一番!
就这样直到午夜,我都打起了一万分精力,等待女鬼的到来。
时间很快来到凌晨三点,我忽觉屋内温度骤降,意识到女鬼将至,立即紧张地看着门口。
结果,这次女鬼没有敲门。
吱呀。
门,竟然自己开了。
地上雷击木的碎屑,多出了一个脚印。
不大不小,湿湿的。
紧接着,又多一个,又多一个……
女鬼在走向我!
然而女鬼没有现形,还若无其事地走在什么狗屁雷击木的碎屑上!
<strong>王八蛋……那个张道长,根本就是一个骗子!<strong>
怎么可能随便画几张符咒就有神明之威?恐怕昨天女鬼不进门,也不过是在戏弄我而已!
所以,人类还是没办法与鬼神抗衡的,对吗?
我绝望了。
可我不想放弃阿黄救回我的这条命,便带着最后一丝侥幸,抄起朝天镜照向女鬼的方向。
但是地上的脚印,还在一步步走向我。
没用的。
一切都是没用的。
眼看着女鬼已经来到我面前,我哀嚎一声,用尽力气拿镜子向前砸去,旋即一股大力抓住我手臂,并将我固定住,任我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
猛然间,手指传来了钻心般的痛楚。
我惊恐地看向左手。
<strong>我的指甲被女鬼拔掉了。<strong>
虽然看不到女鬼的样子,但我也能感觉到女鬼正低着头,认真地从指甲的伤口开始,剥我的皮。
撕扯的剧痛,随着左手的伤口,逐渐撕裂蔓延。
我只能无助地瘫靠在墙上,眼睁睁看着自己左手食指上薄薄的皮肤,被一寸寸剥下。
眼看着食指的皮肤已经被完整剥下,无名指的指甲,又被一股寸力抽了出去!
「你他妈的啊——!」
这一次钻心的疼痛,反而再次激发了我抵抗的意识。
即便女鬼还在死死抓着我,我还是用尽力气抽出了手,向门外跑去!
<strong>一瞬间,我的左手从无名指到小臂的皮肤,被撕下了整整一长条!<strong>
得益于此,我也感觉到抓住我手臂的那股力气,消失了。
我如获新生,匆忙向外跑去。
我跑到门口,转头看了一眼,顿时腿就软了。
那个被我扔在桌上的朝天镜映出了「女鬼」的模样。
她瘦弱不堪,穿着水淋淋的白裙子,苍白的脸庞上满是尸斑。虽然与之前见到的送外卖的年轻女孩有些相似,但却截然不同
<strong>——她只有一头细碎的短发,「她」,是个男的!<strong>
<strong>这TM的!竟是个男鬼!<strong>
镜子中,我能看见他还在冲我邪笑。
「为什么……」
我终于听到他亲口说的话,正是我前两天总听到的嘶哑的嗓音。
我来不及思考,掐了一下自己大腿,近乎癫狂地冲出了这栋楼。
11
等再进医院,我被打了麻药,被推进手术室。
我躺在手术台上,被手术灯的强光照耀着,只能闭上眼睛。麻药的效果也随之传来,整个人的意识变得昏昏沉沉的。
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我终于回忆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在我小时候生活的那座小县城里,有个男孩,举手投足都像个女孩。
<strong>现在我知道,那叫作性别认知障碍。<strong>
但是,当年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虽然那个男孩十分恬静,性格善良,但在当地男生的群体中,他的一举一动都像一个异类。我的几个发小,也总爱联合起来欺负那个男孩。
<strong>有一年冬天,他们扒光了男孩的衣服,强迫着给男孩套上了一条破旧的花裙子,然后将他丢到冻河中。<strong>
寒冬的北方,几个男孩站在河岸上捧腹大笑,而那个穿着花裙子的男孩,只能无助地在冻河中扑腾。之后,男孩就消失了,他的母亲也疯了。
发小们对当天发生的事绝口不提,或许只有河中的鲤鱼才知道个中真相。
现在我终于明白,是那个男孩,回来复仇了。
为什么……
我也明白,他说的,应该是——
为什么,欺负我?
12
第二天,张道长也来了医院,我把一切讲给他听。
「那你呢?」张道长听完后,神色复杂地问道,「那你呢?你当时在做什么?」
我叹了口气:「我看不过去,先跑回了家。」
「明白了……」
「道长,我该怎么办?我是无辜的啊!」
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张道长身上。毕竟昨天的一切都证明,张道长因为听信于我误判了鬼魂的性别,但那面朝天镜,至少是有效的。
「道歉试试吧,想一想他之前受的霸凌,以及他想要什么。」张道长这样说着,又问我,「他没给你什么提示吗?」
我苦思冥想,最终想到了最初出现异样的鲤鱼玩偶。
没错!
他过来的时候,总要带些什么东西!
第一次第二次,都是鲤鱼玩偶,第三次是成堆的鲤鱼玩偶,第四次则是我本已安葬的爱狗阿黄。
这就是我那天灵机一闪,却并未把握住的线索!
一个把这些事件串起来的线索!
我把这个发现兴致勃勃地告诉张道长,却发现他脸色都变了。
「这是,逆生咒啊……」他对着我,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
我冥冥中感觉不妙:「什么是逆生咒?」
<strong>「那个鬼给你送的吃食还有这些玩偶,实则是头七的贡品。相传,孤魂野鬼在找到目标后,为其送上七天贡品,再经过作法,就能利用目标的躯体死而复生。」<strong>
接着,张道长眉头紧锁说:「很奇怪,既然你当年没动手,为什么还要对你用这么歹毒的咒法?」
「……我怎么知道。」
我直视着张道长,良久才说出这句话。
其实,我知道的。
<strong>那个冬天,我确实没动手。<strong>
<strong>但我是那些发小的老大,是我命令他们,给男孩穿上裙子。<strong>
<strong>男孩找我报仇,可以说再理所应当不过了。<strong>
不过,我没跟张道长说这些事情。毕竟我摸不准张道长性格,万一此人一心向善,没准恨不得先替男鬼把我给收了。
这时我忽然想起,自己之所以第二次点了外卖,是误以为自己桃花运正盛。
那个连续两天,为我点外卖的神秘的姑娘,如果「她」也是那个男鬼的话……
两天的早餐,三天的鲤鱼,以及一天的阿黄。
我连忙把这个顾虑讲给张道长。
他听后,神色凝重地说,「昨天他没得逞,那今天,可能就是最后一天了。」
13
保命要紧,我拒绝了住院,跟着张道长回到了他山上的道观。
途中我买了丰厚的贡品,只期待对方可以放过我。
虽然我知道,这样收效甚微,毕竟对方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夺走我的身体。
<strong>左臂、后背、嘴唇……<strong>
<strong>我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地方,几乎是每分每秒都忍着疼痛。<strong>
幸好到山上后,有张道长给我做伴,时不时讲一些鬼怪故事,能分散一下注意力。
这间道观的偏房内,被张道长挂满了朝天镜,除此之外,就只剩一张八仙桌,几张板凳。我们就围着桌子,听张道长侃大山。
他告诉我,鬼怪其实都是不分好坏的,有了复仇的源头,通常就会一直作恶。还告诉我,跟鬼怪是讲不了道理的,打鬼还需拳头硬。洋洋洒洒一大溜后,再次给我推销起他的祖传铜钱剑,十万一把。
我有些欲哭无泪,心想都这时候了,这老登还想挣我银子。
很快,时间来到了凌晨三点。
「要来了。」张道长神色凝重跟我说道。
我立即把裙子与贡品都一一摆到桌子上。然后点起香火,虔诚地跪在地上。
「那天,都是他们动的手,你如果回忆起来,知道我没有参与其中的……」
「说起来,我都忘了你的名字,但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那是囿于当时年代的原因,偏见引起的悲剧……」
「其实,我记得你很善良的!你一定不想滥杀无辜的,对不对?那时候,我们给蚂蚁洞灌水,是你出面阻止,那是你第一次冲我们大声喊,还吓了我们一跳呢……」
「这是我给你买的裙子,很好看的,希望……」
我不断地说些有的没的,直到张道长传来一声咳嗽,我抬起头才注意到,他来了。
满屋子的朝天镜映着一道白色身影,他正在直勾勾盯着我,也不知道出现了多久。
我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却发现男鬼向我缓缓走来。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欺负我啊……」
男鬼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却带着委屈的哭腔。
一时间,我不知所措,只能通过镜子观察他。
<strong>男鬼却突然站在原地,不再向我走来。<strong>
我仿佛又见到很多年前,那个被孤立被嘲笑的小男孩,当时他也是这样,站在人群外面。
<strong>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此刻的他没想伤害我的样子。<strong>
「我不会再欺负你了啊!还有他们!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我看到一丝曙光,急忙冲着他大喊。
镜子中,男鬼抬起手做了一个擦眼泪的动作。
接着,他转过了身,背对着我。
我如释重负,绷紧的身体一下子松懈下来,然而就在此时,我的后脑却传来一阵刺痛。
<strong>我缓慢地转过身,看到张道长冷着脸站在那里,但他的话却不是对我说的,他说,<strong>
<strong>「回来,儿子。」<strong>
<strong>他的目光,注视着我身后男鬼的位置。<strong>
<strong>「你怎么,总是不听话呢?」<strong>
14
我倒在地上,脑中云雾环绕,再也没有力气起身。
张道长祭出几张符咒,身手矫捷地将男鬼「封印」在了八仙桌旁。
正常看来,只是几张符咒贴到了八仙桌上,但通过朝天镜,可以看到男鬼慌张地意图闪躲,却被张道长娴熟地用符咒死死盖住了头颅。
那一瞬间男鬼再也挣扎不得了,紧接着,我被张道长抬起来,一同放在八仙桌上。
我已经说不出话,只能用疑问的目光看向张道长。
张道长先是拿出了一盒医疗用具,然后冷漠地看着我说:「我是他的父亲。」
我愣住了。
这是我从没想过的情况。
这也是我听到最坏的情况。
我还想辩驳些什么,但张道长已经拿起手术刀,移向了我的面部。
<strong>「结婚后,我一心求道,抛家弃子,钻研仙术。但没有一个道观收留我,甚至还诋毁我是邪魔外道。」<strong>
张道长轻描淡写说起了往事,同时操作手术刀,缓缓割下我的耳朵。
疼痛淹没了我的意识,却不能激发起我仅存的一点力气。
即便我充满了不甘与愤怒,却也只能任其宰割。
「我没有办法只能回家,却得知这件惨案。你知道吗?我儿子是冤死的,魂魄只能盘踞在那条冻河上。为了给他报仇,我拘了他的魂,一直在寻找当年的凶手。」
<strong>「说起来不怕你笑话。他挺没出息的,只想着去投胎,你说这怎么行?你们可活得好好的呢。」<strong>
泪眼蒙眬中,我看到张道长挂着变态一般的微笑。
他已经割下了我的一只耳朵,转向另一只。
疼得麻木,我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张道长平静的声音了。
「所以十八年来,我不得不时刻将儿子封印在身边。我折磨他炼化他,只为了让他多听听我这个做父亲的话。我是为了他好啊!」
「十八年后,我终于成功研制出了逆生咒。复仇开始了!」
<strong>「我驱使儿子,一个个杀了当年的小畜生,最后决定用你来做还魂的容器。你不冤,当年是你出的主意,对吧。」<strong>
昏暗的灯光下,我总算知道这两年惨案的真相,可也无力回天。
但这个王八蛋,他怎么笃定那个狗屁逆生咒就能成功?
这世上绝不可能存在还魂之事,这是多少皇帝梦寐以求的事情?就这样让张道长轻而易举破解了?
如今我完全没有力气再讨论逆生咒的是非对错了。
更何况我也明白,张道长研究邪法,早已经走火入魔,甚至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儿子的灵魂,囚禁在身边,一直折磨了十八年,仍乐此不疲。
我不禁开始痛恨自己,当天听闻逆生咒的时候,就该察觉到一丝蹊跷
<strong>——逆生咒需要在鬼魂送完贡品后,有人配合做法,那是谁来做法?<strong>
<strong>岂不正是张道长?<strong>
而今,即便我怎么尽力挣扎,却因为脑部重创,也使不出一丝力气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张道长继续拿起一把钳子,掰开我的嘴,一颗,一颗,开始拔牙。
<strong>「只有五官尽失,才能成功还魂。」<strong>
张道长语气冷静,脸上却浮现着变态般的笑容。
我已经数不清是多少颗了。
中途我昏了过去,但被张道长一盆冷水浇醒了。
张道长正放下水盆,去翻起其他的手术器具。
「别着急,你还有一对眼睛呢。」
刚才的那一盆冷水,唤醒了我体内仅剩的一丝力气。我的右手,终于能使上力了。
但凭一副被锁住的残破身躯,和一只有气无力的右手,我又能怎么办?
我连给自己一个痛快都不能!
等等。
这个念头一蹦出,我立即想到了什么。
我侧过头看到朝天镜中,男鬼被张道长的符咒,封印在我旁边的桌子上,痛苦地扭动着身子。
看到这一幕场景,我想通许多事情。
<strong>我不能给自己一个痛快,但他可以。<strong>
<strong>我举起右手移向旁边那张桌子,然后,抓住了符封印他的符咒。<strong>
张道长注意到了我的举动,厉声喝问:「你干什么!」
我冷笑起来——当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如今血肉模糊的脸上,是不是一个标准的冷笑。
<strong>但我仍口齿不清地大声喊道:「他妈的,老子死,也要死在你儿子手里!」<strong>
<strong>给老子,一个痛快!<strong>
<strong>我秉持着一心求死的决心,不等张道长阻止,决然地撕了下符咒。<strong>
15
视线中,张道长急忙抄起手边的符咒,试图再度制伏他无意识的儿子魂魄。
我瞥了一眼,镜子中的男鬼重获自由后,仍不知所措地看着张道长扑向他。
就像,一个被家暴的孩子,永远只会低头忍受一样。
这怎么行?
我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用尽全身力气起身,扑到张道长身上用仅剩不多的牙齿,狠狠咬住他的胳膊。
「放开!」张道长狠狠扇了我一个耳光,将我摔在地上。
<strong>「你不要怕啊!」我倒在地上,死死抱住张道长的大腿。<strong>
<strong>「有人欺负你,你不要怕啊!」<strong>
<strong>我盯着男鬼在的方位,不通过镜子,我只能看见一片虚无。<strong>
<strong>「我们欺负你,你爸欺负你,你不要害怕啊!」我大声喊着,「你要学会还手啊!」<strong>
<strong>「像你保护那些蚂蚁一样,保护好自己啊!」<strong>
我近乎哀求地大喊,任由张道长一脚一脚踩向我的头,踩向我的伤口。
间隙中,我看到朝天镜内,男鬼瑟瑟发抖的身影,以及张道长手中高高举起的符咒。
我怪叫一声,在张道长落手之际,忍痛起身,一只手抱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张道长手中的符咒。
我知道,男鬼就在我眼前。
我偏过头,看向一面朝天镜,朝天镜内,男鬼也转过了头,与我在镜中对视着。
「你不是厉鬼,也不是怪物,你没理由受欺负的啊!」我大声哭喊着,「把我们都杀了吧!你应该这么做的!」
「你放屁!」
张道长挣脱了我,也没再理我,瞬间将符咒贴了下去。
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符咒落空了。
我们齐齐扭头,看向朝天镜。
<strong>镜中,那道瘦弱的身影,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坐到了张道长的肩上。<strong>
「为什么……抛下我们……」
「儿子……你听爸爸讲……」
「为什么,要抛下我们啊!」
男鬼哭着说出这句话,然后他双手用力,张道长脑袋转了个弯,喉咙间发出无意义的咕噜声。
<strong>然后男鬼趴在张道长身上,从脸开始划出一道伤口,不停地剥皮。<strong>
他似乎只会这一种复仇的法子。
16
没多时,张道长就已经死去了,我瘫在桌上,发出如释重负地感叹。
<strong>我说:「可以的话,给我一个痛快,好么?」<strong>
我注视着男鬼站着的地方。
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重担,明明将要死去,却感到很轻松的样子。
一切都结束了。
良久,我身上除了之前遗留的伤痛,却并未传来任何疼痛。
难道我已经死了?
那也太痛快了吧,连痛苦都没有。
我想不明白,扭头看向朝天镜。
却发现镜中,男鬼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血肉模糊的张道长,一言不发。
<strong>直到一声鸡鸣传来,朝天镜中的他才扭过头,深深看了我一眼,烟消云散了。<strong>
剩下我一人,在桌上缓了半个小时左右,才起身报警。
我录了口供,碍于我确实没有作案动机,警察虽然不信我鬼神之说的说辞,但也关押了我七天,简单治疗了伤情,再放我回家。
一切都结束了。
于法,我确实不是杀人凶手。
于鬼魂,或许最后他没有杀我,是因为我给了他最终的解脱。
想起这两年来的惨案,我不由心下唏嘘。
我想到一句话,我能确保正直,却不能保证没有偏见。
<strong>这本就是个处处充满偏见的时代,只不过我们是因为将偏见付诸行动,不断将快感释放在他人的痛苦之上,才迎来了悲惨的结局。<strong>
<strong>张道长从小抛家弃子,痴迷于邪魔外道,即便之后想为儿子申冤复仇,却终究用错了办法,枉顾儿子的真实意愿,最终死在了儿子失控的魂魄之下。<strong>
这就是鬼魂死不瞑目的两个问题。
为什么,欺负他?
为什么,抛下他们?
我再次想起张道长对我说过的话:跟鬼怪是讲不了道理的。
讲不了道理,岂非正是因为他抛家弃子,心虚无比?!
否则,为什么那天鬼魂会放过我?
我走在街灯明亮的马路上,只觉心中一阵唏嘘,想表达什么,却囿于词汇有限,不知说何是好,恐怕也只能将这段经历深藏于心。
17
回到熟悉的家,我好好吃了口饭,在夜幕降临时爬上床,不禁发出一句最务实的感叹: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我关了灯,安稳睡去。
结果,夜半三更,我被房间骤降的温度冻醒。
我没敢有任何动作。
因为在我的背后,传来了阵阵的呼吸声。
「为什么,阻止我……」
这是,张道长的声音。
<strong>这也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strong>
-完-
□吞茶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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