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萧郎是路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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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几度张口,却都哽咽住,到最后不得不说时,果不其然看他变了脸色。

半蹲下了身子,狠狠攥住她的胳膊,似乎还当她是故意说的气话。

可她仍旧不肯给他一丝一毫的希望,只告诉他,那个孩子没了,从今往后她都不会再有孩子,自请废后下堂,求他饶过长孙一族。

他怒不可遏,随处可见的东西全都被摔落一地,用着最难听的话语叱骂着她,叱骂着相府,叱骂着长孙一族。

此后,他果然如了她的愿,废去她的后位,贬她入长门,留了长孙一族性命。

余生再不复见!

那是他最后留给她的一句话,无数个寂寥的夜里,她从噩梦中泪雨滂沱地醒来,便总是想起他的这句话。

而今因为皇姑母的临终懿旨,她与他重新站到了一起,原以为终究会过去的那些旧事,不承想到今时今日又被翻了出来。

她想起那刻骨的冰冷,哆嗦着几乎捧不住碗,却还是要劝他:「陛下既是圣躬有恙,清凉殿风寒深重,不宜养人,还是……还是回宣室殿去为好。」

「朕要去哪里由得你啰唆?你是朕什么人?你们长孙家欺负朕欺负得还不够吗?」

刘昶话赶着话,想到她做下的那些事,心里就痛恨不已,若她肯低低头认个错,或许……或许他的心里能好过一些,可她总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说不了几句就知道撵他出去。

要知道错的是她父亲,是她姑母,是她这个皇后,他有什么错,为什么她们一家要这么待他?

夺了他的权,害死他的孩子,还要让他一味迁就她,天底下有这个道理吗?

「既是做了宫人,要谨守本分,那就好好守着,朕是死是活,与你何干?」他气急败坏。

饶是苏闻在御前经过了风雨,也吓得禁不住跪下去道:「陛下息怒!」

人人都叫他息怒,人人都说是他待她不好,可她呢?她又好哪里去了?

刘昶咬紧了牙,若他真能啖肉食骨,怕是她连渣滓都不剩了。

秋水知他气了这么多年,能忍到现在已是不易,强忍着眼中酸意,轻捧起药碗喝了一口却道:「药快凉了,陛下还是喝了吧。」

「朕说了不许你喝!」

刘昶见她还敢再尝,又气又急,抬手便将药碗挥落下去,乌黑的药汁登时洒了秋水一身,他不愿再看,扭头吩咐苏闻:「起驾,回宣室殿!」

「陛下,陛下,这……」苏闻不明白怎么眨眼的工夫,君王的脸说变就变,起先还为着如何劝君王回去而为难,这会儿瞧他撑着病体也不要人更衣,也不要人搀扶,只管自顾自往外走,倒又生出害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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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他的清凉殿越发寒冷,秋水抱着肩缩在榻上,朦胧中又梦见了那个跪在空旷大殿中哭泣的女子。

她照旧向着她走过去,想问问她为什么哭,想劝劝她别再哭了。

以往,每当她走过去的时候,那个女子都会背着她见也不见,可这一次她走了过去,还不待她开口,便见那女子已然放下了双手,露出满是泪痕的面容。

那面容如此熟悉,仿佛每日里揽镜时都能看见。

原来……原来一直跪在那里哭泣的人就是她自己啊!

她不想再哭了,那一晚哭得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哭呢?

「秋宫人,秋宫人……」外头似乎有人在叫唤她。

她在梦魇中几度挣扎着,好不容易睁开眼,却见枕头上已经湿了一片,心底一慌,忙就扯了被子盖上,擦了擦眼睛才穿了衣服下床。

苏闻立在门外,耳听里头似有呜咽之声,心里唯恐她再生什么痴念,连唤了两声不见开门,正要叫来小黄门撞开,却又看她穿戴整齐地出来了。

他舒口气,忙微微躬身道:「秋宫人,臣下领人来取陛下日用的东西。」

「阿翁请自便。」

秋水稍稍闪开身,任着宫娥侍从进去殿中把他的东西都原样拿了回去。

苏闻看了看她憔悴的模样,思及君王回去后的情形,心里直叹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要来伺候这一对冤家,倒还不如跟了江都王两口子,人家床头打架床尾和,这两位主儿倒好,一闹就是数年,好容易见了面,说不上几句,一个一急眼就翻脸,一个木头桩子似的,动都不动弹。

他笼着手,想要劝劝旧主好歹上点心,可秋水只管低着头,一眼看着有宫娥进她屋子里去,惊了一惊才抬头道:「苏常侍,奴婢屋子里并无陛下的东西。」

「臣下知道。」苏常侍点点头,「是陛下另有一道旨意,命秋宫人前往佛堂礼佛,为太后诵经持咒,眼下她们是要把秋宫人的东西都挪到佛堂去。」

她许久未在宫中,自是不知宫里一入九月便要斋戒,各宫诵经持咒,过午不食。

佛堂清净,内里四时燃香,檀香袅袅里,秋水跪在菩萨面前,一日三餐般念着金刚经。

陈宝林带着翠叶来时,她恰恰念完一部,听见动静不觉回眸,凝视了半晌才笑了一笑:「宝林娘娘如何来了?」

陈宝林含笑进门,嘱咐翠叶将蓬饵和菊花酒放在案上,随她一道跪在了蒲团上,合十了双手道:「今儿是九九重阳,我过来祭拜祭拜太后娘娘,顺便过来看看姐姐。」

「宝林娘娘有心了。」

秋水长长磕了头,亦拜了拜,她在佛堂多时不见外头天日,倒不知已经是重阳了。

祭拜完毕,翠叶过来扶起了陈宝林,亦扶起了她:「多日不见,秋儿姐姐可安好?」

「我甚好。」秋水笑着回她,见她身量较之在掖庭长高了些许,面色也红润许多,想是在陈宝林身边过得不错。

陈宝林也道:「翠叶是个聪明的丫头,多谢你当初保住了她。」

秋水笑笑不言,翠叶便乖觉地说要出去烹茶,单留了她们两个在佛堂中说话。

秋水一时寻了椅子让陈宝林坐下,陈宝林眼望四周,瞧着佛堂虽小,好在内里陈设倒是应有尽有,且因当初选址的时候君王便费了不少心思,故而佛堂冬暖夏凉,委实是个好地方。

她留在这里礼佛,倒是不会委屈了她。

两人算来有段日子没有见过了,见了面少不得要叙一叙,听说张顺常被禁足在顺和斋,秋水倒是有些不忍,毕竟她也未曾有过大错,只是想博得他的欢心罢了。

可他的心思,谁又能猜得透呢?

她捻着佛珠,似乎无欲也无求,陈宝林看她一眼,忽而又道:「听闻就是因为张顺常闯进了汤池,惊扰了陛下,才叫陛下病了这么多日。」

他……还没有好吗?

秋水抬起头来:「太医令不是开了药了吗?」

且他也从清凉殿挪去了宣室殿,宣室殿四时温暖如春,一场风寒,怎会拖延到现在?

陈宝林摇摇头,只说不知:「前头秦昭仪和赵婕妤她们都去看过陛下,说是瞧着没大好,且如今适逢斋月,能大补的东西都不能吃,每日里只吃些斋饭,想来是要好得慢些。」

「便是如此,苏闻他们也该上心一些才是。」

毕竟圣体违和可不是小事,况且他如今膝下尚还未有子嗣,岂不更叫人担心?

陈宝林看她这会儿才知道着急,朱唇弯了一弯,竟不往下说了,坐着又说了些别的,九九重阳尚还有登高的习俗,江都王无事,就把王妃携进宫里来寻陛下登高去了。

陛下之前下了口谕,原说无召不许江都王妃进宫的,偏是江都王钻了空子,把王妃装点成随身侍女,让陛下气不得、说不得。

秋水久已不闻秋雁消息,一听就知她同江都王又闯祸了,好笑之余,也是好气,君王还在病中,如何同他们登高望远,那个江都王委实太过胡闹。

「宝林娘娘若见了江都王妃,务必要替我劝一劝她,快老实些罢,早日里生个孩子要紧,何苦与江都王一块胡闹。」

「是,我若是见了王妃娘娘,定把姐姐的话告诉她。」

陈宝林莞尔,在佛堂里喝了杯茶,坐了坐便告辞出去。

翠叶还当她要回艺林轩,谁知她摆摆手:「不急着回去,我们也去看一看陛下。」

咦,她们娘娘怎么会有这等心思了?

翠叶困惑着,一路跟着她来到宣室殿,此前因为各宫娘娘都来探视得差不多了,是以看到陈宝林主仆,苏闻倒没怎么意外,只说:「宝林娘娘来得巧了,陛下刚看完折子,正歇着呢。」

陈宝林谢过他,进门叩见了圣颜。

刘昶果然没有好周全,执着帕子咳嗽了两声,才叫起身,命她近前坐下。

陈宝林当真往前两步,从佛堂中夹带过来的檀香余味犹在,直冲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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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执帕的手微一捏紧,看着她似是漫不经心地问:「宝林从何处来?」

陈宝林笑意轻浅:「臣妾自佛堂过来的。」

「哦?」刘昶眸中光波闪了一闪,「好端端的,你去佛堂做什么?」

「臣妾去祭拜太后,适逢秋水姐姐也在,就坐着说了会子话。」陈宝林答,又看他神色无虞,遂接着道,「姐姐问起陛下的病可曾好了,臣妾说不上来,原不该上旬月过来拜见,可又担忧龙体,是以斗胆过来看看陛下。」

她会问起他才怪!

刘昶冷哼了哼:「宝林若是想来探望朕,只管来便是,何必要假他人之语?」

「臣妾不敢,」陈宝林忙躬着身,「的确是姐姐问起了陛下,臣妾说昭仪娘娘她们都来过,都道陛下尚未大安,长孙姐姐就问太医令开了药怎么还不好呢,又责苏闻没有尽职,臣妾瞧她担忧着陛下,故而冒昧前来。」

她真这么说了?

刘昶狐疑地盯着陈宝林,见她眉目间波光澄澈,丝毫不似作伪的样子,连日来纠葛翻滚的心怀竟难得舒缓下来:「朕让她去佛堂,她不专心礼佛,顾念这些做什么?」

若是有心,怎的不见她自个儿来瞧他?

满宫里都知道君王病了,那日她自己也看见了的,别人都来了,独独她一句话也没有,他还真当她能狠得下心呢。

他掩过口又咳了一咳,陈宝林连忙起身替他拍拍后背缓一缓,道:「长孙姐姐还让臣妾转告江都王妃,说是陛下都这样病着了,叫她不要再同江都王胡闹,莫让陛下登高望远了。」

「是朕那个弟弟不争气,若不然江都王妃就是想闹也闹不起来。」

刘昶都不能想江都王三个字,想了就上火。

苏闻捧了药进来,一日三遍地熬着,君王能喝下去一遍都是开恩了,他原本做好了打算,无论如何也得劝着君王把这一碗药喝了,若不然总不见好也伤身子。

谁知还不等他劝,君王已经把药碗端过去,一口灌了,直如饮牛。

他呆了呆,顺手接过空碗,却听君王又道陈宝林劝诫有功,着人行赏。

这倒是意外了,陈宝林说什么了,以至龙心大悦。

苏闻特意抽空自己亲去艺林轩颁了赏,问及缘由,陈宝林笑起来:「阿翁难道没听说过,至高至远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有时身在局中,倒不如局外人看得清楚,臣妾做的不过是替陛下和长孙姐姐扯开那层隔纱罢了。」

这个纱他也扯了啊,为何他的劝说就没用呢?苏闻还是不解。

陈宝林掩着口,露出一双慧黠的双眸:「想是阿翁还没看完全男人和女人的那点心思。」

这倒也是,他一个阉宦,哪里懂得情爱之中的门门道道。

苏闻长哦一声,明白了些许,再看陈宝林,不由感叹:「宝林娘娘如此通透,往后定有大造化。」

「臣妾谢过阿翁吉言,亦谢过陛下的赏。」

陈宝林笑着让人将赏赐捧进屋里。

苏闻边走边可惜,可惜了,那么通透明白的人,又有那样的容貌和性情,偏偏生不逢时,落在了那一位的后面,使人不由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彼及九月末,吃了整整一个月素斋的妃嫔和宫人们,都长长松口气,大有熬出头的意味。

赵婕妤揽镜自照,直觉一个月素斋吃下去,把她人都吃瘦了半圈,活脱脱像是个饿死鬼脱生的,哪里还有上位妃的体面?

由是一等出了斋月,忙就让人把好酒好菜都备上来,思及一个人吃也是吃,多个人吃也是吃,多些人吃倒还有些聊头,就去请秦昭仪她们过来。

秦昭仪往日里最重养生,于饮食上一直颇多忌讳,便是这般,让一个月素斋吃得也馋了起来,见合欢宫有人来请,便携着宫婢过来了。

几个人分位次坐下,那徐容华正愁没人说话,可喜聚在一处,边吃边道:「姐姐们都听说了不曾,陈宝林得赏了!」

「得就得呗,有什么稀罕的!」赵婕妤慢口喝着汤,不屑挑眉,「咱们坐着的,哪个没得过陛下的赏?哪个的赏不比她多?」

「姐姐,话虽如此,可也不想想,陈宝林何时得过宠,这不过是去探望了陛下,回来就得了赏,岂不奇怪?」

她们几个人可都去过宣室殿探望君王,怎么就不见君王赏她们呢?

「哦,那你说陛下是什么意思?」赵婕妤问道。

徐容华偏着头想了想,好一会儿才说:「臣妾也琢磨不出什么,不过陛下九月里才把那一位挪去佛堂,这边厢就给陈宝林颁了赏,谁知道里头有什么猫腻呢?」

说起那一位,也真是让人奇怪,原本陛下带她去清凉殿,就够让大家吃惊的了,不想中秋的时候,陛下竟把宣室殿也搬去清凉殿了,直把东西十四宫都惊得夜不能寐。

幸有张顺常那个没脑子的女人听不得挑拨去闹了一通,方知那一位在清凉殿只是个司寝上人,若不然,她们都要以为长孙一家又要起复了呢。

「昭仪姐姐,你说是不是?」徐容华猛转头,问着一直不作声的秦昭仪。

秦昭仪被吓得一个回神,半晌点点头:「妹妹说得甚是。」

至于她甚是的是什么,她却全然没听见。

心里唯记得自己那半个月来是如何的辗转反侧,每每梦中惊醒,都是她又向长孙秋水请安了。

五年了,她好不容易盼得头顶那座大山搬离出去,转瞬之间她却又要压回来,这让她如何肯甘心?

宫中可以有后,却不能有她长孙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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