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军 我是我身体的主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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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军:我是我身体的主人

成人幼儿园:8个暖心疗愈故事,拥抱内心的小孩

蔡军其实是个长得很英俊的男人。但他太沉默,往人群里一扎,几乎注意不到他。就像他老婆经常骂的那样:「瞅你那怂样!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

每天吃完饭刷碗的时间都是蔡军最煎熬的时光。他总是花很长的时间慢慢擦洗每个碗盘,盼望时间能过得再慢一点。

对于「交公粮」这件事,妻子已经不满太多年。只要一提到这里,说出来的话就刻毒得不堪入耳。更何况,今天晚饭时,妻子又提起自己在单位受到了不可忍受的羞辱:「我说我们不是要不上孩子,我们这叫丁克,酷着呢!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我这是给你留面子,你呢?给脸要脸吗?」慢慢洗着碗,妻子又在外面骂起来:「你是洗碗呢还是绣花呢?洗个碗磨磨唧唧,磨磨唧唧,公鸡都快叫唤喽!」

蔡军洗完碗,马上被疯狂地赶着去洗澡。洗完澡,钻进被窝,他知道今天是逃不过了。洗完澡的妻子不浪费时间,直接爬上蔡军。还没擦干的皮肤的触感使他泛起一阵厉害的恶心,他不由自主地想把妻子推开。

「你再推一个试试?」妻子怒极,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什么什么都不行,你还配叫个人吗?」

蔡军浑身发冷,费了好大力气才成事。事毕,妻子平躺着,想要蔡军的种子种进她的肚子里。嘴里还在说:「我真是太心善了,我人太好了。换了别的媳妇,真能给你生出儿子来,你敢信是你自己的儿子吗?怂包!」

蔡军被这样骂,从不还口。妻子说得也没有错,像他这样懦弱、无能的男人,她愿意嫁给他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第二天早晨去上班时,他听到同事们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网上的一个新闻。

「有一个女的跑到警察局去报案,说她老公强奸她。你们说是不是有病?」

「两口子吵架,动不动就闹到警察局去,当警察都闲的啊?」

「婚都结了,干那事还叫强奸吗?依我看这女的就是矫情。」

「要说家暴,咱都听说过。强奸算怎么回事?」

蔡军在公司很少出声。但今天,他突然说:「我觉得那女的挺可怜的。」

同事们都愣愣地看着他,就像看到一匹马突然开口说话似的。

「蔡总这是有切身体会?」说话的这个男同事,长得最强壮,嘴巴最毒。另一个女同事说:「我看小蔡长得确实不错,是不是被人看错了当成女的了?」

同事们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谁也没有把自己说过的话当真。

蔡军却感受到巨大的痛苦。虽然这痛苦已经持续了太多年,他早该觉得麻木,今天却像被揭了疮疤似的剧痛起来。

这时,他又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你爸六十大寿,你也不回来?」

「嗯,工作忙,请不了假。」蔡军拿出千篇一律的借口来搪塞。

「真是白把你养这么大,今天你孙伯伯、王伯伯还都问呢,说蔡军儿怎么一点儿也不顾念父母?」

听到这句话,蔡军的身体不可自控地抖了起来。他一句话也不想跟妈妈说了,连忙说:「开会了,回头再说。」

也不算撒谎,部门确实开会了,要介绍新来的销售总监。谁知蔡军打眼一看,竟然是老熟人。

「哟,蔡军!」老熟人见了他,主动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新总监是蔡军的发小,叫张文。他的父母跟蔡军的父母是同一个厂子的工人,从小两人都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张文的父母年轻时跑厂建,他吃百家饭,还在蔡军家里蹭过好久的饭。

对蔡军来说,来自老家的任何人都带着痛苦的回忆,倒是唯有张文是个例外。没别的,张文从来没有欺负过他。因为在他家蹭过饭的缘故,还一直把他当哥们。

下班后蔡军给妻子打电话,说老朋友重逢,一起去喝场酒——总算有了借口,蔡军当然也乐得不回家。不知为什么,席间蔡军觉得张文有点不一样了。他变得更开朗,也更温和。聊一聊才知道,他过得也不算好,先离婚、后裁员,现在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我前妻许苑,你记得吗?因为她的关系我去了一个心理治疗机构,才发现,咱们男人其实也特需要心理上的安慰。老死撑着,撑出大问题了,自己都意识不到。」

张文对蔡军的生活一无所知,但这番话却说进了蔡军的心坎里。张文说:「我自己觉得倍儿痛苦,原来只会胡乱瞎搞,其实只要觉得痛苦时就是需要帮助的时候了。」

「我已经痛苦极了,快要支撑不住了。」蔡军心里想。但他的痛苦从未对任何人说出口过,更不要提很久不联系、又是老乡的张文了。

第二天上班时,他根据张文说的「成人幼儿园」上网去搜索,翻了半天才翻出一条联系方式。下班后开车回家,他像往常一样停在车库抽烟。这是他每天唯一能安静独处的时光。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成人幼儿园」的蒋红英校长。

「……我……我想去您那里,行吗?」不善言辞的蔡军不知如何诉说,只能没头没尾地说这样一句。

「欢迎你,任何时候都可以。」蒋红英校长的声音像温柔的手,使蔡军感受到了奇异的舒服。

说服自己花了几天时间,请假又花了几天时间,等到他真的到蒋校长那里去报到时,已经半个月过去了。蒋校长却像没有这回事一样,平静温和地接纳了他。

「我……已婚,没有孩子,压力挺大。」他吭吭哧哧地自述。

「这种压力让你心里很难受吧?」蒋校长问他。

「嗯。我不愿意跟我妻子过夫妻生活。」

「那……如果你不愿意说,没关系,你不愿意过夫妻生活,你妻子是怎么做的呢?」

「她压力也大,也想要孩子,所以有时候就挺粗暴的。」

说到这里蔡军笑了起来。这样的事任谁听来都是一个笑话,但对蒋校长来说,信息已经足够了。她没有笑,坚定地望着蔡军的眼睛说:「我欢迎你来我们这里,如果你不想来,我还要反复劝你。你的任务就是:我的身体属于我自己,请你们尊重我。」

蔡军进入了「成人幼儿园」。他心里很忐忑。张文的前妻也在这里,会不会把他的事情告诉张文?他观察到在这里的人状态都很有意思,像小孩儿似的。他们拉着手,有时候拥抱,这些让蔡军觉得害怕。一进入教室他一眼就认出了许苑。因为害怕人,他反而从来不会忘记任何人的模样。可她却好像根本没认出他。也是,他不过是他们婚礼上那么客人的其中一个罢了。蒋校长组织大家一起做游戏的时候,蔡军浑身的冷汗都出来了。他开始后悔。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为什么不继续忍着,非要来什么成人幼儿园。

奇怪的是,张文那个前妻却看出了他的紧张。

「你可以不参加的。」她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女孩儿:「你看她,从来都不参加活动,没关系的。」

「真的?」蔡军紧张地坐在角落看着大家开心地笑着做游戏,生怕有人会用批判的眼神来看他。可半个小时游戏结束,没有人特别关注他。

他稍稍放松下来。不久后,有个男人来找他,说想跟他一起玩。

蔡军突然想到在自己小的时候——「那件事」发生之前——也曾经有过一起玩的朋友。很单纯,很快乐。「那件事」之后,他变了,朋友们也变了。这个男人跟他一起玩时单纯又快乐,仿佛使蔡军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光。可放松的时间没过多久,突然,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拉住了他的手。

「我可以加入你们吗?」说话的是一个甜蜜的女孩子的声音。蔡军的心立刻狂跳起来——这绝不是一种愉快地感觉——他大力地甩开了对方的手,把那个软软的身子一把推开,吼叫道:「别碰我!!」

可能是因为刚才的状态太放松了,像这样直接反抗,对蔡军来说也是头一回。可态度未免太激烈,女孩儿被他推倒在地上,哭了起来。

「你干什么这么凶?!」跟他一起玩的男人不理解地质问他。

「干你屁事!!!」蔡军面红耳赤地吼着。

来「成人幼儿园」的第一天,还没到放学时间,蔡军落荒而逃。他强忍着的眼泪在电梯里忍不住了,热泪滚滚而下。「果然还是不行。」不光自己没有希望,还「欺负」了别人,这让蔡军感受到了强烈的自责和挫败,更糟糕的是,他刚冲出楼门,蒋校长追了上来。

「你等等,」她喊——却没有动手去拉他。

「蒋校长,对不起,我对别人吼叫了。」他在她面前就像做错事的小孩子,在楼下人来人往的地方用胳膊肘捂住眼睛痛哭起来。

「别难过,」蒋校长说:「刚才我都听到了。你做得非常好。」

什么?蔡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透过迷蒙泪眼,他看到蒋校长欣喜地笑着:「你走出第一步了,真棒!」

「我……」我嚷嚷,还推了别人。

「没关系的,」蒋校长说:「没关系的。」她轻轻地重复着这句话,使蔡军愈演愈烈地痛哭着。他从她的肢体语言看出,她很想给他一个拥抱,蔡军此刻却觉得他还真是需要这样一个拥抱。他不顾一切地投入了蒋校长怀中。这个拥抱使他想起「那件事」发生之前,他从老师和母亲那里获得的毫无芥蒂的拥抱,是温暖的,治愈的。

蔡军第一天没能回到教室里,他在车里哭了个够才回家。这一天妻子加班回来得很晚,也没提「生孩子」的事,让他松了一口气。第二天,他又鼓起勇气回到幼儿园,找到昨天被推的女孩:「昨天真对不起。」

女孩说:「我也很对不起,我没经过你允许就拉了你的手。」

「我也很对不起,我也朝你吼了。」一起玩的男人也凑过来说。「咱们还能一起玩吗?」

蔡军没想到事情这样简单就过去了。大家的态度都在告诉他:「事情已经过去了,真的没关系。」他也终于又投入到了忘乎所以的游戏中。

但离开幼儿园,一切还在继续。第二天回到家时,妻子又开始了。

「我听老刘说你请假了?你干什么去了?」她插着腰,咄咄逼人。

「有点私事,我得去办办。」蔡军嗫嚅着。

「什么私事?!」

「没什么要紧的……」他端着饭碗,试图躲到厨房里去洗碗。

「呵呵,」妻子冷笑起来:「要不是你没那本事,我还真以为你出轨了呢。」

以往,蔡军听到这话甚至还要松一口气——这毕竟是讨论告一段落的标志。今天他一边刷碗一边觉得忍不住,刷了一半就跑出了厨房,对着正在看电视的妻子说:「我想跟你谈谈。」

「谈啥?」妻子嗑着瓜子,嘲讽地问。

「我……我需要你的尊重。」蔡军脸又红了。

「我一向尊重别人。」妻子说话声音底气很足,经常使蔡军感到震耳欲聋:「但是对方也得算是个人吧?你生来带把儿是个男人吧,挣钱挣钱不行,床上床上不行,都不是个男人了,也就不是个人了吧?我凭啥尊重你?!」

「你……」你伤害了我,也没有尊重过我的意愿。这些话蔡军在心里准备好了,可面对妻子这样的态度,他觉得又说不出来了。

「哟~」妻子挺起身子:「不会是要哭吧?就我在这儿养家糊口累一天,回家还得哄小娘们?我怎么不长把儿呢?」

「你别这样说……」在这样的语言暴力下,蔡军还真哭不出来。他激烈地想谈谈的情绪也没有了,只剩了绝望。「算了。我洗碗去。」

「你真不是个男人你!」妻子对着他无力的背影跺脚骂起来:「换了别人,早急了,你就算打我一顿都算有本事!我真瞧不起你!」

蔡军想用水声掩盖妻子的骂声,可实在掩盖不住。「还让我尊重你?是人吗?你是人吗?!」

他想,自己如此懦弱,逃避现实,哪怕是慈爱的蒋校长也说不出一句真棒了吧。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他又不想去幼儿园了,不如回去上班吧。可第二天早晨起来,他被幼儿园放松的氛围吸引着,还是回到了那个教室里。

今天有主题课,讲的是「我和我的身体。」

蒋校长把这些人都当成真正的幼儿,仔细地讲着人类的器官,当然不只是生殖器官,还有鼻子、眼睛、四肢、大脑。可蔡军面对那些图片,却非常不自在。都是大人了,谁还不知道这些?可每个人都认真地听着,认真地讨论。

「我讨厌别人碰我的头。」一个女孩儿说:「我长得特别矮,老有人摸我头,真讨厌!」

「我讨厌别人推我,尤其是在地铁上。」另一个人说。

「我讨厌别人碰我任何地方。」不知怎么的,蔡军脱口而出。每个人都安静下来,等着他说下去。「我讨厌看到这些图片,讨厌听什么生殖系统,讨厌生孩子,讨厌睡觉。」大概是因为大家都很包容,在这样放松的地方,蔡军特别容易落泪。「我讨厌我老婆,难道不喜欢干那件生孩子的事就不算是个人了吗?我恨孙伯伯,他那么爱干那件事,他才不是个人!」蔡军的头脑一片空白,但却还是接连不断地说着:「他趁我去他家找孙小童玩的时候把我拖到里屋去猥亵,第一次的时候我才九岁!什么也不懂,可是太疼了,太疼了!为什么要伤害我?!我对我爸说的时候,他为什么要打我?为什么说我从小不学好?为什么还跟孙伯伯称兄道弟?!我恨他们,我恨他们!!!!!」

蔡军失控地哭着、哭着,却突然陷入了迷茫。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件事已经隐藏在心里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这样脱口而出?难道他不怕被骂不正经了吗?不怕被指责妄想症了吗?难道他好不容易身处于这些温暖的人之间,却又要失去他们了吗?回过神来,蔡军发现,教室里很多「小朋友」也同情地哭了。蒋校长蹲在他面前,温柔地说:「谢谢你把这些说出来。」

「你什么也没做错!」

「你老婆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