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流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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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愣地跌坐在床上,过了很久才接受这个事实:我再一次被人丢下了。

我母妃是,暗七亦如是。

我抱着膝盖,再也忍不住地放声痛哭。

过了很久,我听见床边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唤我。

「殿下。」

我从臂弯里抬起头,眼泪模糊了视线。我费力地眨了眨眼,才看清床边站着的人。

暗七面色苍白,总是藏锋敛锐的眸子里溢满痛楚。

我愤恨地把手里紧紧攥着的骨哨朝面前的人扔去,「你说过只要我吹起骨哨,你就会出现的。」

暗七不躲不闪,任由骨哨砸在额角。

我起身抵着他的胸膛,把他往外推,「你回来做什么?你走啊。」

12

暗七闷哼一声,真被我推动了,脚步踉跄地往后退去。

暗七被我推得后背撞在门上,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情绪失控的我并没注意到暗七的不对劲。

暗七低着头,不敢看满脸泪痕的我,「殿下,对不起。」

我失了力气,蹲下身哭得更伤心了,「我都做好一个人待在这儿的准备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暗七蹲下身,一言不发地把我抱回了床上。

屋子里没掌灯,暗七的半个身子笼在月光里,缥缈似幻影。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着的东西。

看见布上有一大片暗痕,暗七敛眸,不动声色地把布收进怀里。

他蹲下身,把里面包着的东西递到我面前,柔声道:「殿下,桂花糕,还热着。」

我脸上泪痕未干,抽噎着看着面前碎得不成样子的糕点,没有说话。

暗七看着碎掉的糕点,苦涩一笑。他张了张嘴,哑声道:「是我没护好。」他作势要把糕点拿走,「明日我给殿下去买新鲜的。」

我抬手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我不嫌弃。」

我拈起一块还算完整的桂花糕,咬了一口,瞬间皱眉,今日这桂花糕,甜得有些发苦。

也就一瞬间,我就舒展眉峰,月色朦胧,暗七也没看清我的表情。

他很是期待我对这个桂花糕的看法,试探地问道:「可还……合殿下胃口?」

我接过糕点,不打算分给他吃,闷声闷气道:「很好吃,换了一家铺子买的?」

暗七轻声道:「嗯,换了一家铺子。」

我惊讶于这铺子竟然还能开下去。

吃完糕点,因为哭了一下午,我感觉很是疲惫。可我不敢闭眼,我怕我一睁眼,暗七就又不见了。

暗七柔声道:「殿下,睡吧,属下在这里,那儿也不去。」

我揪着暗七的袖子不松手,才沉沉睡去。

皓月高悬,暗七靠在床边,等我熟睡了,他才轻手轻脚地把我的手从他袖子上移开,放进被子里,末了还掖了掖被角。

他闷咳一声,痛苦地捂着胸口。

瞬息之间,月华依旧,床边没了人影,只余轻动的帷幔。

13

暗七没再消失,却还是很少露面,只有我主动和他说话时,他才会有所回应。

他的回答依旧简短利落,却没有一次让我落空。

没话说时,我总是不知疲倦地唤他:「暗七。」

暗七也每次都会立刻回道:「我在。」

日子就在这一唤一答中静静流淌,我突然觉得,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活下去也好。

母妃穷极一生追求的东西,死了才得到。如今我命微无权,何苦来哉?

院子中染上寂寥的秋色,在一个平常的秋日,苏公公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老皇帝让我跟着去秋猎,还送来了一些衣裳首饰。

我不知道老皇帝唱的是哪一出,秋猎都是带着受宠的嫔妃皇子去的,让我去是什么意思?我并不觉得皇帝看着我能多吃进去几口饭。

我抚额长叹,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大不了我就挑一根柱子一了百了,也好过惶恐度日,精神受到摧残。

到了秋猎营地,我看见了解除禁足的丹阳。她一反常态地没有来找我麻烦,只是望向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同情?

我已经沦落到丹阳都可怜我的地步了?

丹阳还不如上来和我打一架,她如此做派,倒让我心里难受。

在给别人添堵这方面,她还真是一把好手。

14

晚宴开始,席间多了一些异邦面孔。

我坐到给我安排的位置上,一抬头,就和一个外邦人打了个照面,他看我的眼神属实有些肆无忌惮。

我咬着后槽牙,把米饭碾了个稀碎,才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

一顿饭吃得我堵心堵肺。

饭食都撤下了,老皇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倒是跟那群外邦人聊起来了。

我才知道,那群外邦人就是漠北的王子和使臣。

我心里早就把那群人千刀万剐个千百次了。

老皇帝和他们你来我往客气了半天,我觉得这事肯定成不了,毕竟南诏和漠北打了这么多年,早就势如水火,两国恩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化解的。

结果,说到最后,终于让我明白丹阳为何同情我了。

漠北的意思是,让我嫁给他们的王子。

我舅舅不知杀了多少漠北的将领,我去了漠北,恐怕都不能给我留个全尸。

离开主帐时,那漠北王子一脸邪笑地冲我说了句蛮语。

我皱着眉不懂他的意思,倒是跟在我身后的暗七,忍不住要冲上去揍他。

苏公公见状挡住了暗七,低声道:「别给你家殿下添麻烦。」

暗七停下脚步,眼中怒火肆虐。

我不解地问:「他说了什么?」

暗七并不想让我知道,冷静了一会道:「腌臜之言,殿下还是不要知道了,会污了您的耳朵。」

15

回到我的营帐,我颓然地坐在火堆旁,看着跳跃的火苗出神。

暗七坐在我对面,眼里映着火光,明明灭灭。

「殿下,您想嫁去漠北吗?」

我神情淡淡,「我舅舅杀了那个王子的哥哥,我去了漠北会面对什么,我不敢想。」

我转头看着神色晦暗不明的暗七,「舍一个女儿就能换得边陲安稳,我父皇一定会答应他们的请求,我没得选。」

暗七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眉眼间尽是决绝,「不,您还有得选。」

我直起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暗七,我要想不嫁去漠北,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逃!

火堆炸起火花,在暗七眼中映出一片光亮。

我颤抖的嗓音,问出了那句我以为我再也不会问出口的话。

「你能带我走吗?」

疾风呼啸,营地早就被抛到身后,

我靠在暗七背上,紧紧地搂住他的腰,耳边是急如骤雨的马蹄声,和我狂乱的心跳声。

马蹄踏碎月光,暗七宽厚的肩膀挡住萧瑟的秋风,可还是太冷了,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寒冷,我忍不住颤抖。

我靠在暗七的背上,汲取着令人心安的温度。我一直被困在母妃死去的那个夜晚,只有暗七,他划破黑暗,拉着我走出了那个如墨的夜晚。

「暗七,我们没有回头路了。」

「臣知道。」

「被抓住了,你会死的。」我想说,我们回去吧,我不想你死。

感受到我的不安,暗七低沉的嗓音混着风声传来:「殿下,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我不知道是什么能让他不顾一切地带我走,或许是月色太美,晃了他的心。

16

我们不敢走官道,一路走小路。

皇帝把悬赏暗七性命的悬赏令贴得到处都是,说他挟持公主,凡见到者,都可诛之。

看见悬赏令时,暗七只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就抬手挡住我的眼睛,「没什么好看的。」

好像被悬赏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们一路北上,躲过了官兵的搜查。但我总觉得这一路太过轻松。

连日奔波,暗七和我脸上都是深深的疲惫之色。

我拨弄着火堆,「我们准备去哪儿?」

暗七抱着剑,沉声道:「去柔然,明天的港口就是最后一个关卡,出了南诏,您就自由了。」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没由来地一阵心慌,「你不跟我一起?」

暗七轻声道:「殿下在哪儿,臣就在哪儿。」

我半信半疑,「真的?」

暗七垂眸,「自然是真的。」

第二日,天蒙蒙亮我们就到了港口,江上雾气弥漫,岸边停了许多渔船。

暗七给了一个戴着斗笠的人一些银子。

那人不肯接,「白哥,你救我儿子一命,这银子我不能收。」

白哥?暗七有自己的名字?

暗七也没跟老者多言,港口有些不同寻常,得赶紧离开这里。

暗七拉着我上了船,看着乌篷船摇摇晃晃地离开岸边,我悬着的心才得以放下。

还没等我问暗七,刚才老者为何叫他「白哥」,远处就传来了官兵找人的呵斥声。

刚才空无一人的港口,眨眼间围满了官兵,隔着浓雾,他们还没发现我们。

随着船越靠越近,一个官兵眼尖地注意到了这片泛起波澜的水域。

没等他张口,暗七的长剑先一步刺穿了他的喉咙。

17

我心狠狠一沉,猛地回头,身后早就空无一人,暗七是什么时候回到岸边的?

暗七执剑回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我能感觉到他的决绝。

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我感觉有什么被强行剥离,一定不是我想的那样的。

一定不是。

我想喊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喉咙像是被一双大手扼住,发出的声音微小嘶哑:「暗七……」

声音没传到岸边就被风吹散了,失去意识前,我心痛得无以自拔,我好像再也不会听到那句「我在」了。

是我太天真了,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是暗七,他把我护在身后,自己挡下了千难万险,替我付了自由的代价。

看着隐入浓雾的乌篷船,暗七拉上面罩,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江雾散去,我缓缓睁开眼,费力地坐起身。

两岸青山相对,不断向后退去,四面见不到船只,应该是到江中间了。

我身旁放了一个包裹。我连忙打开包裹,里面有一把匕首,一摞够我后半辈子挥霍的银钱,还有几张田宅店铺的地契。

最后还有一张字条。

「殿下,别回头。」

轻飘飘的几个字像有千斤重砸在我心上,我瞬间红了眼眶。

我慌乱地爬起来,挪到船头,看着正在划船的背影,不死心地问道:「暗七还会回来吗?」

那人的声音有些苍老:「恩人去引开那些官兵了。」

我死死地攥着衣袖,母妃自缢于寝宫的画面,像恶鬼一样缠着我,每每午夜梦回,我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我承受不起再有人为我死去了。

「我要回去!」

18

老者恍若未闻。

看着倒退的水波,想起暗七最后和我说的话,我的心蓦地一痛,他根本没打算活着离开南诏。

我眼眶发红,哽咽着出声:「他会死的。」

那老者声音悠悠:「恩人舍了命也要让您离开,您可不能辜负他。」

「可是明明是我答应他,要给他自由的。」

老者看着粼粼水光,手上动作不停,「姑娘,其实结局如何,恩人早就想好了。」

我呆愣地坐在船舱里,手里握这那把暗七留给我的匕首。

我才知道那些钱是暗七用命换来的,他消失不见的那些时候,是去完成暗夜司的悬赏任务了。

暗七许久未出现是因为受了伤,不想让我看出来。

他早就暗中计划好了一切,连带着他的命,也被他毫不怜惜地算了进去。

我仰头靠在船壁上,任由泪水没入鬓发。

明明只差一步,不该是这样的。

我起身走到船尾,江上的风吹得我有些睁不开眼,「你不回去,那我自己回去。」

话音刚落,我一个猛子就冲着江面扎了下去。

划船的老者没想到我用了这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下一秒扔下手里的船杆,也跟着跳了下去。

我被拉上船时,不知灌了多少口江水,耳朵也听不见了,就看见老者一脸愁容,嘴巴一张一合。

我眯着眼,看着那老者说:「带我回去,你看不住我的。你不回去,我就跳江淹死我自己,去替暗七探探黄泉路。」

寒风吹得我直发抖。

老者一声叹息,重新拿起船杆,这一次,水波换了方向。

19

一上岸,我就看见了苏公公。

苏公公看见我时明显一愣。他面露担忧,「殿下,您不该回来的。」

我不置可否,看着他身后的金甲卫,「暗七还活着吗?」

苏公公语气里满是不忍:「被折磨得还剩一口气,被关在地牢里。」

我嗤笑一声:「我猜对了,我回来,暗七才能活命。」

金甲卫准备上来绑我,被苏公公喝退了。他侧过身:「殿下,请。」

见到老皇帝时,我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我的条件:放了暗七,把他的名字从无相簿上划去。

老皇帝答应得很爽快。

几日后,我和漠北使团一起离开南诏。

直到离开京城,我都没再见过暗七。

此去一别,便真的是生死相隔了。

车队行过山崖,正原地休息时,那漠北王子起了歹心,一脸淫相地向我走过来。

广袖下暗七给我的匕首已经出鞘,趁那王子近身毫无防备时,我抬手刺瞎了他的左眼。

他的护卫们瞬间拔了刀。

那漠北王子捂着汩汩流血的眼睛,愤怒地下命令。

这次我听懂了,他说:「杀了她!」

我被逼到悬崖边,手里还握着带血的匕首。

崖边的狂风吹起我的嫁衣,只可惜暗七没能看见我穿嫁衣的样子。

昨日夜里我收到苏公公的消息,暗七他已经安全了,还好,最后我还是兑现了承诺,还了他自由。

我笑得释然,世间再无牵挂,怎么死,可得我自己选。

我翻转手腕,把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心脏,在他们惊诧的眼神里,我没有犹豫地向后倒去。

20

以前听来宫里讲经的和尚说,活着的人执念太深,他牵挂的死去的人的魂魄就会被困在阳间,我一度觉得,这是那和尚胡扯的。

直到我再次睁开眼,我才知道那和尚没骗人。不过我不知道,对我执念如此之深的人是谁。

我飘在半空,看着自己已经摔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这死法,过于惨烈了些,这荒山野岭,应该是没人会给我收尸了。

好在秋天寒凉,尸身保存的时间能久一些。

没想到死后我还成了孤魂野鬼。我整日飘荡在我尸身周围,等着黑白无常来收我。

最后我没等来黑白无常,倒是等来了暗七。

看见他时,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面色还是那么苍白,眼睛里布满血丝,应该是好几日没好好休息过了。

他看见我的尸体时,整个人都崩溃了。他握着那把匕首,痛苦地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想不通,留给我保命的匕首,最后怎么就成了了结我性命的凶器?

暗七眼中黯然,寻不到一丝光亮。若不是他还喘着气,真像是一具尸体,抱着另一具尸体。

他喃喃自语:「是不是当初我死在牢里,您就会毫无牵挂地离开了?是不是最后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我不该心存侥幸,总想还能再见到您。」

我想替他擦去眼泪,可我的手直直穿过了他。

我忘了,我已经死了。

我无力地叹息:「你真以为没了你,我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你可知,在我心里,自由和你相比,不值一文啊。」

暗七低下头,身体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我如火的嫁衣上。

他如孩童一般呓语:「怎么办啊?这世间,再也没有我的殿下了。」

21

旷野无声,只有荒草回应似的沙沙作响。

鬼没有眼泪,可看着暗七痛苦,我却觉得眼眶发烫,那颗已经不会跳动的心仿佛受着烈火炙烤的酷刑,疼得我忍不住弯了腰。

我想让他知道,我还陪在他身边,可我连给他擦眼泪都做不到,只能静静地看着他。

如果知道暗七会来找我,我就挑一个漂亮的死法了,总好过让他看见如此不堪的我。

暗七来了后,我就不能离开他太久,离开他太久,我会有灼烧灵魂的痛感。

我看着他把我的尸身埋在一处山头,又在坟茔旁盖了一个茅草屋。

他拿着一壶酒,靠在我的墓碑旁,说着醉话:「殿下。」

我飘到他身边,「我在。」

「您那么金贵的一个人,这样一定很疼吧?」

我认真思索一番,「在半山腰时我就晕过去了,也没什么感觉。」

「您怎么就能狠下心啊?」暗七盯着面前的梨花树喃喃自语:「殿下,您曾说过您想开一间铺子。」

我蹲在他面前直点头,「对,我还没听清你想卖什么。」

「我特意买了一家糕点铺子的地契,卖您爱吃的桂花糕,」暗七眼中水光弥漫,他嘴角微扬,「我还学做了一份桂花糕给您吃,不得不说,我还挺有这方面的天赋,您说很好吃。」

「那份桂花糕是你做的啊,不得不说,少年,你的糖放得太多了,下次少放点。」

暗七仰头喝了口酒,一个不顺气,呛得他剧烈地咳嗽。

我隔空给他顺背,「喝那么急干嘛,又没人跟你抢。」

22

许是酒太辣,呛得暗七眼泪都出来了。他抬起胳膊遮在眼睛上,哽咽道:「我没护住那桂花糕,也没护住殿下。铺子还在,可是臣再也见不到您了。」

我轻声道:「你可不能太早来见我啊。」

「殿下,我藏了喜欢您的心思,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如此大逆不道,您起来骂我两句也好啊。」

我愣愣地看着面前醉得不省人事的人,磕磕巴巴道:「我……我起来,那不就诈尸了?多吓人。」

到最后,暗七嘴里不停地叫着:「殿下。」

我知道暗七听不见,还是一遍遍地回他:「我在。」就像他回我时那样不知疲倦。

暗七本就沉默寡言,在这没有人烟的山上,也就只有喝醉的时候,才会靠着我的墓碑说两句话。

我想知道暗七的名字,怕去了黄泉路找不到他,可我一直未能如愿。

我就跟在他身边,看着他守了我一年又一年。

我明明给了他自由,却又好像困住了他的一生。

又是一年梨花落,暗七喝着梨花白,数不清第多少次醉倒在我的墓碑前。

「以前喝醉了酒,还能看见殿下,可如今,殿下在臣脑海里已经变得模糊,臣不想忘了你啊。臣总想多活几年,您在这世间还能有一个归处,可是殿下,」暗七抬手攥紧胸口的衣襟,「臣熬不住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匕首没入暗七的心脏,却无能为力。

我想拦住暗七,可手一次次地穿过暗七的身体,这么多年,我头一次痛恨自己是一个魂魄。

暗七痛苦地咳出一口鲜血,留下了他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原来当初你这么疼啊。」

梨花拂过染血的匕首,隐蔽处,刻着小小的两个字:陌白。

执念之人死去,我也逐渐变得透明。

一阵风吹过,梨花簌簌而下,落了他满头。

我看着同样落满梨花的墓碑,虚抚上暗七的脸。

暗七,你我也算共白头了。

你守了我一世,下辈子,换我来寻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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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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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梦:我寄人间雪满头

陈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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