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停云
春闺梦:我寄人间雪满头
我们族人曾是天子太卜,占卜为生,能见未来之事。
爹爹是一个卜算极准的人,而我不是。
他临死前告诉我,让我去白鸦坡的草丛后面蹲着,有一队人来了就放箭,那里有个人,是我的良人。
江湖有言,高端的猎物自当以猎手的方式出场。
我放箭,「啪——」
两个猎手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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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男子骑着马,后面的随从架鹰牵犬,俨然是出猎的样子。
我咽了一下口水,嗓子干到冒烟。
「就是他了。」我握紧手中的弓,可不能有差池。
一滴汗跨过眉毛,掉进我的眼睛里,揉了揉眼,我似乎看见到了!
【那领头的男子痛苦地倒在地上,嘴角流血……】
这个情景只在我眼前停了一瞬,就消失了。
那队人还是行进着,似乎看到了什么,迟疑着停了下来,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我也在草丛里伸着脖子,透过草丛,看见一只高大的公鹿,头上的角铜枝似的发亮。
那队人都架上了弓箭,天气炽热,却透着兴奋……
我忽然想到,刚刚看到领头男人吐血倒地的样子。
当我再看向那里时——
「小心呐!」我从草丛中站起,引弓,一支箭从我手中飞了出去,扎进了那队人之间。
箭矢撕破了短暂的安静,马嘶混杂着人声乱成一团,前边两匹马受了惊吓,直接跳了起来,冲出队去。
我眼看着那只公鹿跳着跑进山林去,没了身影。
不一会儿我就被人七手八脚地摁在了草地上。
我被捆了手脚,扭着送到那队人的头头前。
「跪下!」
有人从背后狠狠给我一脚,「竟敢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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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看看眼前领头的那个男人,发髻整齐地由一木簪固定,黑色骑装,长得还挺俊。
就是现在脸上划伤不少,捂着胳膊站着,似乎刚刚坠马摔到了。
身旁那人似乎是他的随从,身着白衣,此刻鼻青脸肿,龇牙咧嘴的,还挂着两行鼻血,一道长,一道短。
太逗啦,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有脸笑。」后面那人用脚抵着我的背,「主人,我现在就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刺客。」
「报!那边没有其他刺客,仅此一人。」一小撮人搜查完周边回来。
「慢着。」领头的那个男人抬抬手,从不远的地上拔起一支小竹箭。
「你就用这个行刺?」小竹箭戳戳我的脸。
「我哪敢行刺啊。」我赔着笑脸,「我若不放箭,你性命堪忧啦,我能预见未来之事……」
我话还未说完,后面又是重重一脚,我扑倒在地上。
「此人胆大包天,还满口胡言,不如杀了清净。」有个侍卫说。
过了许久,没人说话,我被踹了一脚脸朝下趴着,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好热,好闷……
我的小命不会真交代在这儿了吧。
一会儿,挂着两行鼻血的随从将我翻过来,我呼吸一下顺了。
就是动作有些尴尬,像一只被顽劣小孩儿翻过来的乌龟那样,肚子朝天躺着。
「你真能看到未来的事?」那个领头的男人说。
「千真万确!」我有点心虚,为了小命还是一口答应了。
「那你说说,等会儿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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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等会儿……等会儿……」我闭着眼睛想,快让我看到未来的事吧,不然小命难保啦。
而越是这样想,眼前一片空空,什么都没有。
「等会儿要下雨!」我忙说。
他们看着头上晴空万里的样子,眉头都皱起来。
「啊……哈。」我讪笑,「不信你们等等……」
他们当然没耐心等天下雨。
「捆紧了带走!」男人脸色阴沉,上了马背,调转方向。
我被捆得结结实实,绑在马背上,那也许本来是那只公鹿的位置。
「丢了鹿,一会儿就拿你下酒!」旁边有个小侍从挥着匕首恐吓我。
也对,本来那只鹿已是囊中之物,现在因为我,鹿吓跑了不说,还惊了马、受了伤。
发生这样多莫名其妙的事,心情自然是不好的。
害怕么,我自然是害怕的,可这都是按爹爹最后留下的话做的,他不会要骗我吧……
爹爹临走前,对我说:「别难过,他会娶你,照顾你一生。」
后来爹爹不咳嗽了,再也不会咳嗽了。
我哭着埋了爹,一是因为伤心,二是因为还有十五日,太久啦。
我们被族人赶出来,在此地无依无靠,我该如何度过这十五日呢?
我们族人曾是天子太卜,占卜为生,能见未来之事。
因为得罪了人,所以祖先迁居姜句山之北。
「占未来之事泄露天机,所以族人命都不长。」
爹爹曾告诉我,他是一个卜算极准的人,而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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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出生就未见过娘,在族中就常受欺负。
原来以为学了卜算之法,可以狠狠还击他们的嘲笑。
可事与愿违……
师父将我占写的纸重重地扔在我脸上,「瞧瞧你,慧根不足又不懂得勤学,连天气变幻都算不准,明明是雨如何算得是晴?」
我看着手中,纸上画了太阳,如他所说,第二天果然下起细细的小雨来。
与族里其他孩子不同,我再怎样苦学也难清楚地看到未来的事。
我和爹说再也不想去学卜算之法了。
爹无奈地摸摸我的头,「算不准也好,阿云以后能长命百岁,安乐一生。」
可我第二天仍去学堂,我想,爹爹有我这样的女儿真是倒霉,多少还是学一些,不让他太失望吧……
三日内的事我能算准一些,若是时间推远,我眼前就像蒙了雾一般,所说尽是我瞎编的了。
爹爹很少失算,这个方法虽然怪,但我相信爹爹留给我的话,他绝不会骗我。
我在山上吃了十五天野菜,吃到眼睛都绿了,等呀等,可算等到了爹爹说的那一拨人……
这也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未来的事。
虽然,事实证明我是错的,那人并没有吐血倒地。
如今我却像猎物一样被倒绑在马背上,我不禁在心里哀嚎,爹呀,我虽然菜,可我不想死啊!
晃晃悠悠,我闭着眼躺在马背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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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滴雨落在我的唇上时,我以为是鸟屎。
哇,真倒霉,死到临头了还要吃屎。
可我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了,我扭动着身体,怎么都没法把它弄掉。
倒是惊动了旁边的小侍从,「老实点,还能死得痛快些!」
很快,当第二滴,第三滴雨落到我的脸上时。
我知道我死不了了。
原来晴空万里,现在大雨倾盆而下,这队人匆匆地往回赶。
虽然我被绑着,我心里却无比畅快。
我快被马颠得要吐出来的时候,到了一处营地。
那个刚才两道鼻血的随从把我从马背上解下来。
他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没了,但我还是认得他,可以看出他年纪略比那领头的小些。
「没想到你真能算到未来之事。」
不像那些小侍从那样张牙舞爪地吓唬我,竟对我笑了笑,明明应该是一名军士,却不带肃杀之气,对我和和气气的。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总不能叫他两道鼻血吧。
「在下魏远。」
还没来得及报上我的名字,我就被一群人推搡着关进小黑屋,手脚的绳索都没有解开。
过了很久很久,小黑屋一亮,可算有人送饭进来了。
看着托盘里的两盘食物,我不禁泪如雨下,天呐,吃了这么多天野菜,可算不用吃了!
盘中竟还有一条野兔腿,正当我看着兔腿咽口水时,门口出现的一道阴影挡住了我的视线。
抬头,竟然是今天领头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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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胃口瞬间没了一半,这不会是我最后一顿饭吧……可我也算说对了一样……
我心里直打鼓。
他点了蜡烛,放在烛台上,在我身边坐下。
「吃吧。」他说。
「我……我这样没法吃。」我给他展示了一下反绑着的双手。
「我喂你。」他拿起筷子,
吓得我往后蹭了好几步,「别别别,我自己吃。」
可是我绑着手,难以吃到,最终还是在一种极为诡异的气氛下,一口一口吃着他喂的饭。
爹爹说此人是我夫君,能照顾我一生。
优待俘虏,看来这人还可以。
别扭地吃完了饭,野兔腿都不香了……
「你从哪儿来?」他乌黑的眸子盯着我,盯得我直发毛。
我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就姜句山那儿……」
「姜句山……」他沉吟了一会儿。
「族里的长老很少让我们出去,外人要执了信引,才能由族里人引路进来,你不知道也正常啦。」我生怕他以为我扯谎。
「你叫什么名字?」他转头,这人虽挺好看,却不像魏远那样友善,看得我身上发冷。
「我叫暮云。」
「姓穆?」他拧起眉头。
「啊不不,我们都没有姓,打小我就叫暮云。」
我又急匆匆补充,「爹说我出生时太阳将落,烟云满天,就叫暮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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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知道我是谁?」他笑着看我,显然不怀好意。
「你是……信王……?」我迟疑着开口。
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消失了。
「进营中,我看你属下这样叫你来着……」我忙解释。
「哧」他笑了一声,他笑起来可比板着脸顺眼多啦,不愧是我的夫君!
然后他起身大步向门走去。
「哎哎哎!」我着急起来,赔着笑脸,「信王殿下,帮我把绳子解了吧,怪难受的。」
「嗯。」他点点头,吩咐外面的属下,「帮她把腿上的绳解了,手依然捆着。」
什么嘛,还有松绑松一半的,好在腿能动了,我窝在一边,美美地睡了一觉。
这几天过得还好,我明显地感觉到我应该是在军营中。
刚开始,还怕他们一个不爽就将我拉去砍了,好在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
该吃吃,该睡睡,魏远有时候还送点野果子进来,可比吃野菜强多了。
可我命定的夫君从那次之后,连着几日都没现身。
「不会将我忘了吧,我手还捆着呢……」我喃喃自语。
「殿下最近可忙,那蛮族打不过我们,大约是要求和了。」魏远安慰我。
不过他可没权力解我的绑,只是将我的绳结松了松,临走时又重新系紧。
我被绑木了的双手难得的松快了一会儿。
魏远这人可真仗义,我心想。
过了几日,我正睡得迷迷瞪瞪,一双手就给我拍醒了。
一睁眼,竟是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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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挺疲惫,倒显得每天睡饱的我容光焕发的。
我被人拉起来,在他对面坐定。
「你不是能见未来之事吗?我问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此去和谈是否有诈?」
瞌睡虫一下被吓走了,「这……」我愣住了。
信王的目光灼热地盯着我,「可能看出来?」
我垂眸,不敢看他,努力去想,可是这次仍是什么都没能看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尽量扯开话题。
「三日后。」
「我想想……你明日再来,准给你答案。」我避开他的目光。
他没说话,显然是有些迟疑。
「好,那我明日再来。」他叹了口气,出了门去。
当门被关上,我一下跳了起来。
爹呀,我才不要这要命的夫君,我卜算不精,又不是每次都能蒙中,非得被他吓死不可。
我决定就此跑路了,什么夫君呀,我可不要了!
我蹭了蹭手上的绳结,仍是非常牢固。
「可恶的魏远,竟然打好几个死结。」我心里骂到。
风吹过,我听到帐子「哗哗」做响。
帐子是由长钉钉在地上的,不如我趁他们不注意,刨个土坑钻出去吧。
双手被捆着刨土,多少有些不利索。
当我将脑袋探出去的时候,一队守卫像看傻子似的看向我。
我默默地缩回脑袋。
不一会儿一群人冲进门,将我手脚又绑了几道,又绑在床板上。
真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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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紧紧地绑在床板上动弹不得。
我闭着眼睛努力回想卜算之法,眼前像罩了层纱,什么都看不分明。
「唉……」我叹气,爹爹不会是泉下想我,想把我带走吧。
我晃了晃脑袋,突然眼前看到了一个场景:
【信王及随从在一处峡谷处众多黑衣军队搏杀,仿佛占了下风……】
「啊!」我忍住不叫了出来,这一情景瞬间消散了。
「来人呐!我要找信王!」我扯着嗓子嚷嚷。
一个守卫剔着牙进来,不耐烦地看我一眼,啐了一口,「殿下好吃好喝养着你,可别给我耍花招。」
一会儿,信王来了。
「别往峡谷那儿走,有埋伏。」我急着对他说。
「魏远,拿舆图来!」信王展开图,与手下众人看了半晌,又叽叽咕咕说了一通。
「可这是行进必经之路。」他用刀柄戳戳我的脸。
「反正我就是这么看的。」我手心有些冒汗,因为我也不知道看到的是否正确。
「还有什么?」信王追问。
「还有……就是多带些人吧!」我心想多带些人准是没错的,人多力量大嘛。
信王一下站了起来,问手下:「绕开峡谷要几日?」
「回殿下,多出一日的路程。」
「收拾行装,一个时辰后出发。」他抛下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信王叫人不必给我绑在床板上了,但是这个帐子被守得严严实实。
约摸一日后,魏远率一队人马回营。
原是信王不愿全然信我,派魏远去打探峡谷那儿的情况,果有埋伏。
「好在早先知道,策马就往回撤,不然这样多人从两侧冲下,便是神仙也难救。」
魏远受了些轻伤,但他好像全不在意,兴奋地和我说着。
「阿云你真是神了!」他拍拍我的背,感叹道:「都到谈和了还来这一招,真恶毒啊。」
魏远说信王那儿如果顺利,也许三日之内便可回,到时可拔营回京去了。
这回看的竟然是对的,我不禁在心里暗喜。
经此一番,魏远更加信任我了,不仅烤了野雉来给我吃,还让我抿了好几口酒。
吃饱喝足,和魏远叽里呱啦地讲着废话玩。
魏远说,信王殿下虽然不苟言笑的样子,但是对手底下的人都是很好的,军中人人都敬服。
「出来这么久,你帮我看看家里父母怎么样了呗!」魏远托着脑袋问我。
「我才不看,泄露天机可折寿呢!我还想多活两天。」我摆摆手拒绝他。
「就看一点点……」他给我作揖。
「哈哈哈哈哈。」我被他逗笑了,「那我帮你瞅瞅吧!」
其实我根本没算,反正也看不准。
爹爹说拿不准的就说好话,没人不喜欢的。
「家里父母好着呐!」我叼着鸡腿说。
「家姐呢?」魏远追问。
「好着呢!」
「家中小弟呢?」
看着他清澈的目光,带着期待。
「也好着呢,还叫你回去给他带好玩的东西。」酒劲上来了,我开始胡说八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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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不知怎么的,扯到了魏远的婚姻之事。
「你能看到我会娶什么样的姑娘么?」魏远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仿佛是喝多了。
「唔……」让我想想怎么编。
「我看到你,娶好多好多漂亮姑娘,个个水灵!」
「啊?」魏远对这个答案好像很不满意,「阿云,你也有看错的时候。」
看错就看错,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心想。
酒气上涌,昏昏欲睡,我打发魏远出去了。
过了三日,应是信王回来的日子。
直到太阳落下,仍是不见他身影。
第四日,仍未归。
我会不会算错了,信王是否因为我的话遇到危险了呢?
魏远安慰我,「别太紧张,也许是有事耽搁了。」
可他明明也挺紧张。
第五日清晨,一个小兵连滚带爬地跑进了营里,说信王谈完事宜将要返程,未走出多远就遇袭。
好在带的人多,信王又藏了半数在周围,此时已经无碍,正往回赶。
魏远听得消息,就带了好些人出营去了。
到了太阳西沉,营里热闹起来。
我没见着信王,他的令倒是来了,从此我不必被关在小黑屋了,可以让人远远跟着出来走走。
听人说,信王因为上次出猎坠马,右臂上的伤未好全,持剑不便,所以这次又添了新伤。
我不由有些愧疚,毕竟没我那支箭也就不会惊了马,伤了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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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抱着一罐小米粥在信王帐前踱步,心想我怎么和他道歉呢……
晃得侍卫们眼睛都花了,实在看不下去,帮我向里面通传了一声。
没想到很快信王就请我进去了。
我抱着粥罐子进去,信王完好地穿着衣裳,看不出有受伤的样子。
这信王真是不给人机会,不应该赤着上半身坐着,然后我给他上个药,换个绷带,不就成了嘛!
我正胡思乱想着。
他从书卷中抬头,「你来做什么?」
「我想……你受伤了,所以煮了点小米粥。」我将罐子放下,盛了一碗递给他。
「实在抱歉啊,害你伤了手臂……」
「无妨。」他接过粥碗,笑着说:「暮云,这次的事还得谢过你。」
看他迟迟不喝,我给自己盛了一碗一饮而尽,表示没有下毒。
他拿起碗抿了一口,说到:「暮云的族人可是在姜句山阴?」
「嗯嗯!」我点点头。
七十年前,靖国初立,曾祖卷入党争,幸得携家人逃生,舍了姓氏,居于姜句山,除婚嫁少与人来往。
「听说……想要拜见你们的人千金难求得一封入山信引?」
「是,自从逃到姜句山,族里就有规矩:老幼不看,权贵不看,万金都不行。」
「姜句山阴既然不好出,又不易进,你怎么会在这里?」信王看向我,从他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因为我和爹爹被赶出来了,因为爹爹违反了族规,为一名京城来的权贵看了一些事。」
我手指绞着衣裙,「离开姜句山没多久,爹爹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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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出去吧!」信王说。
我总是摸不准他的想法,真是难以接近的人。
我不断怀疑爹爹所说的话,他可真是我的夫君?
「多谢信王殿下。」
我抱着粥罐子出去,我看到他面前的那碗粥仍是满的。
圣上有旨,大军回京。
营中充满了愉快的气息。
我就变得十分尴尬,不知该跟他们回京还是就此告别。
我去问信王,他淡淡地说去留随意,然后找了更多侍从跟着我。
大军出发前夜,我去问魏远。
他嬉皮笑脸地说,叫我放心跟着回去,家里正好缺一个洒扫的丫头,我把他锤了一顿。
第二天,大军出发。
我不会骑马,魏远引着我在后面跟着,他手下人都喊他「小魏将军」。
「咦?你是小魏将军,那么老魏将军是谁呢?」我逗他玩。
「是我爹……」魏远铁青着脸。
我觉得这个名号叫起来有趣,也跟着他们喊小魏将军。
魏远刚开始有点恼,后来就随我去了。
连绵的雨下了好几日。
大军行至边境,再过不远的距离将要入关了。
此地一条大河穿过,水草丰美,十里之外又有集市。
连续行进时间过长,再加上下雨,信王让大军在此修整两日,在山脚下驻扎。
信王叫我给我送了一袋肉干,我嘎嘣嘎嘣嚼着去找魏远炫耀,结果发现信王给了他两袋,信王的其他亲信随从都各得了一袋。
我赶紧收了起来,不然可要被魏远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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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今晚的雨格外大,大家都在帐中歇息。
军士们都凑热闹,让我算算他们未来会如何。
无非是娶妻,生子或是财运……
像上回敷衍魏远那样,我没算,挑了好多好话说,他们相互起哄,笑得前仰后合。
「当真这么厉害,你看看我们何时能到京城?」一个小军士说。
别人都笑他问题好烂,明明过不了多远就入关了。
「何时到京……」我从没去过京城,不知道这里距京城有多远。
当我正苦思冥想怎么回答时,我突然看到了【雨水带着泥土石块倾泻而下,将驻扎营地埋了大半……】
「唔!」我回过神,发现军士们都关切地看着我,我匆忙起身,「我要见信王殿下!」
我跑过去扯着魏远的手,「殿下在哪里,我要找他!」
他见我表情认真不像在开玩笑,忙带着我出去了。
我听到背后传来议论,「是不是云姑娘算得太累了……」
信王看着我俩被雨水浇得狼狈不堪的样子,放下书卷,问:「怎么了?」
「请信王殿下今夜行军连夜入关,离开此地!」我忙说。
「当真?」信王让我坐下,细细地为我擦干雨水。
「恐有山洪。」
「你看到了?」
我用力点点头,经过上次的事,我对自己自信了一些。
在来信王帐中的路上我看到山上滚落了许多小石块,伴还有树木断裂之声,我更坚定了自己所看到的。
半个时辰后,大军冒雨启程。
天蒙蒙亮时,那里传来消息,确有山洪,只是规模不大,毁了几座民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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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模不大,那是这次是对,还是不对呢?
我坐在马上思考着,前面有人传话,信王找我去前面说话。
信王递给我一包女子的骑装,「你这身衣服骑马不方便,这是前日在集市买的。」
「昨天的事……」我迟疑着。
「暮云,你做得很好,」信王说:「看你骑马也精进了,你以后几日就跟在我身边吧。」
「可是小魏将军那儿……」
「没事,你只管在这里。」
明明更靠近未来夫君是好事,但是我心里觉得有一些别扭。
信王也叫秦昭,是圣上的第三子,母妃早逝,从小就来军中历练。
我想大概是他的经历造就了他的性格。
我从前有些怕这个信王殿下,现在发觉虽然有时我看不懂他,但他对我还不错。
他不爱笑,但笑起来很好看,如山间清风,不知他知不知道这一点。
秦昭要我陪他一同用饭,说喜欢听我讲话。
我叽里呱啦将师父骂我笨,学堂里的糗事都说给他听。
「你说你卜算不精……」秦昭停下筷子,「我看还挺准。」
「师父说了,我看三日内的事尚可看分明,但也挺吃力,再远些的事我是一点都沾不到边了。」
我敲敲脑袋,「它有时候好用,有时候不好用。」
这几日秦昭怕我无聊,还带我引弓射兔子。
他的头靠在我的颈窝,满弦,「唰——」羽箭飞出去,正中那野兔。
确实比我初见时,歪歪扭扭那一箭强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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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说傍晚在山谷见,我匆匆跑过去时,见山谷间开满了山百合。
「啊……这。」我迟疑地停下脚步。
秦昭在花间转身,冲我招招手。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我捏着裙子,不敢往前走。
我看秦昭有点疑惑,解释道:「我们族里,有人死了……就用山百合相送……」
「……」
「我想姑娘们总是喜欢花的。」秦昭尴尬,他这样还有点可爱。
日光收敛,夜幕将降。
山百合虽清香好看,但我觉得在这里瘆得慌。
于是我俩沿着河走走。
「回到京城后你去哪儿?」秦昭看着我。
「也许去魏远家……」我玩着手上的草根。
「什么!去那儿作甚?」秦昭似乎很不满。
「魏远府上缺个洒扫丫头,喊我去,哈哈!」我将草根在指尖绕来绕去。
秦昭沉默了一会儿,「你来信王府吧!」
「我不去,你要请洒扫丫头也要有先来后到不是。
再说了王府的东西这么贵,若是我打了一个哪赔得起呢,除非你给我两倍工钱,我还考虑考虑……啊!」
秦昭猛的拽过我的手,脆弱的草根在我手里断成数节,「不是做洒扫丫头,我要你当王妃!」
我盯着秦昭的眸子,深得望不穿看不透。
我们俩近在咫尺,近到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能看到他眼角一颗极小的痣。
「咳,要不我考虑考虑……」
这句话出口我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夫君都送上门了,只要娇羞,点头,同意,就好了。
「必须来信王府,要不就好好地当王妃,要不就当扫茅房的丫头,你自己选!」秦昭也不生气,戳戳我的脸。
秦昭一松手,我就连滚带爬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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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回去以后,我悔得直打滚。
命定的姻缘你不要,竟然还考虑考虑,考虑久了,他反悔怎么办?!
当我半夜跑到秦昭的帐里,将他吓了一跳。
「考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