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娴(1 / 2)

🎁美女直播

淑娴

帝宠:深宫的爱,妃子的恨

岁值乙亥,金秋九月,安陵侯府里的桂子开的正绚烂,清香四溢勾的人垂涎不已,平修和我都是贪嘴的人,遂采集了不少金桂花,要做桂花糕。

宦官耿尽忠来宣旨的时候,我正系着围裙在和面,糊了一手的面粉,平修捧着刚刚炒好的桂花馅吃得正欢,馥郁的桂花加上甜滋滋的蜂蜜,再用冰糖一起炒,还可以加一些葡萄干、果仁之类的玩意。这是平修从胡商哪里学的桂花糕做法,只是炒好的馅,就闻着香甜得很。

平修不仅自己吃,还闹着要喂我,半点没有个成熟男人的样子,可惜我也是贪嘴的,只等着他投喂,耿尽忠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平修拿着瓷勺,正喂我桂花馅的场景。

「早就听闻安陵侯夫妇恩爱非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耿尽忠开口,虽然是打趣,倒也没有鄙视的意思。

安陵侯府虽然还挂着侯府的爵位,但却已经没落了,别说实权,平修除了个侯爷的虚名,更是连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职也没用。

他是个不求上进的,不期待什么封妻荫子,我也不渴望什么诰命大妆,我们只想这样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京城中的官宦人家都觉得我们是烂泥糊不上墙,所以也很少来拜访我们,我们也就自得其乐地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因为没有客人往来,所以安陵侯府除了些个车夫以及洒扫的丫鬟婆子,也没用养太多的下人,除去我们二人,整个空荡荡的侯府不超过十个人,和其他门阀世家仆从如云的景象比起来,真的是寒酸得很。

平修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用他的话来说,养那么多闲人做什么,有钱还不如多买好吃的呢——虽然侯府世代积累的钱财,已经数不胜数,但无论是他还是我,都不愿意花什么冤枉钱。

耿尽忠欲宣旨,却被平修拦了下来,只说天大地大,没有吃饭大,一切且等我做好了桂花糕,大家一起用些再说,耿尽忠也顺水推舟的笑着应下。

耿尽忠吃着新鲜出炉的桂花糕,连连夸赞我手艺好,平修昂首挺胸地站在一旁,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又觉得耿尽忠是识货之人,于是刨出他从郊外采摘的野菊花,又给耿尽忠冲了一杯菊花山楂茶,说这茶最是消食不过。

「侯爷和夫人的日子,果然过得快活似神仙。」耿尽忠喝了一口茶,说起了来意,原来是我在宫中的胞妹董娇娆要从柔妃晋升为四妃之一的淑妃,邀请我进宫去参加她的册封之礼。

这样隆重的场合,原是轮不到我这个出嫁的胞姐的,只是她和娘家奉恩伯府的关系早已闹僵,姨娘因为父亲的缘故,自小也不待见她,嫂子又怀着孕,但册封礼上不能没有娘家人出席,于是只好让我去凑个数。

从前,她由睦嫔擢升为柔妃的时候,册封礼也是由我出席的。

「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我担心她会为难你。」

虽然因为太后姑母的事情,娇娆曾被大儒做文章称赞为柔嘉恭顺,可是这些年她在朝野的声誉并不好,宫中时常会传出柔妃仗着皇帝宠爱,嫉妒成性戕害妃嫔的风言风语来,所以平修并不愿意我进宫去。

「放心,再不济我和她也是姐妹,她虽然心狠手辣,但与我却并没有恩怨,不会伤害我的。」我握着平修的手安慰他。

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我的这位妹妹,她的长相心性都是出类拔萃的,莫说在我们姐妹三人中,就是放眼帝都,甚至是整个大黎,她都是极为出色的,只是命运待她的确无情。

她自幼不得父母宠爱,好不容易从平邑县来到帝京,入了奉恩伯府,又被嫡母刁难发作,后来遇见了先帝的七皇子乾霖,二人情投意合,乾霖却偏偏战死沙场,又被嫡母灌了绝育药,以陪嫁的身份塞到了东宫,还好,如今也总算是熬出头了。

我比她幸运,我和哥哥作为龙凤胎出生的时候,父母尚且恩爱,即便后来姨娘从正妻沦为侧室,再后来因为年老色衰失去了宠爱,可我们作为父亲的第一对孩子,父亲也总会时时来看我们。

给哥哥入了国子监读书,给我找了一门好亲事,平心而论,若不是有父亲看护着,我们只怕早就被嫡母,那个清河柳氏出身的恶妇折磨死了,而不是衣食无忧地活到成年,拥有现在这样安逸富贵的人生。

娇娆有理由去恨他们,作为利益既得者的我,却不能去恨,也无从恨起。

「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没有人陪我吃好吃的了。」平修握着我的手,「你这么好的妻子啊,我可真的是一刻都舍不得离开呢。」

他惯会甜言蜜语地哄人,没有成亲的时候,是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当时我还抱怨过父亲,怎么给我选了这么个浪荡公子,父亲却说他本性不坏,这样的人才是最适合我的。

安陵侯府虽然没落了,但荣华富贵还在,家里又只有平修一个儿子,百年之后,什么都是我们的,公婆也和善,对于我这样在乡野长大,没有经历过勾心斗角,只占了长女名分的庶出姑娘而言,是最好的归宿。

父亲的话的确没错,过门之后,由于共同的爱好,吃,我和平修好快就成为了恩爱夫妻。

「你这话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呢,别当我不知道,从前你去沐阳的时候,可就要强娶一个叫宁蕙芝的姑娘为妻的,你安陵侯府公子的花名,有谁不知道啊。」我故作吃味地讲。

「这不是没娶成吗,要是我能早些遇见你,那些莺莺燕燕,我如何还看得上,」平修揉着被我拧红的耳朵,嬉皮笑脸,「再说这都是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啊。」

遇见你之前,我遇见过很多人,遇见你之后,我再没有想过别人,淑娴,我或许不是天下最厉害的郎君,没办法给你足够的尊荣,但是我会是天下最好的郎君,和你一起吃好吃的,陪你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这是平修曾经表白时对我说的话,这些年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次日,换上了侯夫人的礼服,我就乘坐了董娇娆派来的撵轿,前往宫中去了。她的宫苑是春熙殿,虽然比不上皇贵妃萧媚娘的澄玉宫那样华丽典雅,也不像皇后的丹凤宫那样雍容肃穆,但也甚是宽敞明亮,美轮美奂,从殿中名贵精致的装潢陈设来看,可见她这些年在宫里过得却是不错,盛宠优渥名不虚传。

行册封礼的是多年的老臣,礼部尚书韩昌元,可见皇帝确实是给足了妹妹颜面,册封礼用的时间并不太长,没到日暮就结束了,我本要回去,却被董娇娆留下。

「阿姐你好不容易进宫来一趟,只管放心留下多住些时日就是,姐夫一个大活人在家,也饿不死,你我姐妹长时间未见面,合该好好叙叙旧才是。」董娇娆留我共用晚宴,宴席之上她如此说到。

我们虽然是姐妹,但我和她的感情并不亲厚,我也不认为和她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心中隐隐约约涌起了些许不安。

同桌的还有下学归来的大皇子弘殷,他的生母是赵才人,自小被抱给董娇娆抚养,被教导得极为恭敬守礼,饭桌上一口一个姨妈,亲切的招呼我,可从他少年老成的言谈举止中,我却感到了一阵浓浓的悲哀。

我若有孩子,定不会让他小小年纪就如此少年老成,我要让他无忧无虑地活着,就像平修那样,不求他封侯拜相,只愿他平安喜乐一生。

「从前在平邑县城的时候,我记得姐姐最喜欢吃这道炸鹌鹑,金灿灿,脆生生的,姐姐总会啃得满嘴流油,可我却从没有吃过,」董娇娆笑靥如花,翘着朱红色的指甲夹了一只炸鹌鹑到我的饭碗里,「你还记得吗,就父亲走后的第二年,大年三十那天,阿娘也做了炸鹌鹑,我忍不住偷吃了一只,却差点被阿娘打折了手。」

我当然记得,那一年,因为一只炸鹌鹑她被阿娘罚在院外跪了一整夜,阿娘或许并不是因为一只鹌鹑的事而恨她,只是把等待父亲的焦灼迁怒在她的身上了。

「我那时总在想,凭什么呢,同样是一母所生,你和哥哥可以无忧无虑地活着,我却只能如蝼蚁般苟且偷生,饥寒交迫,后来想想,这大约就是命吧。」

「在宫里的这些年,我吃过很多的美酒佳肴,只是再没有一只炸鹌鹑像年幼时我偷吃的那只那般香酥可口了。阿姐,若我和你一样,是秉承着父母的恩爱希望所生,我是不是会和你一样幸福呢。」

她似是反问,似是自嘲,又有些感慨,我不知道她意欲何为,只能讪笑。

「娘娘如今位高权重,何苦想那些陈年旧事呢。」我生巴巴地安慰她,心中的不安也越发浓烈。满桌的美味佳肴,吃起来却索然无味。

什么御厨的手艺,半点都比不上平修的,我在心里暗暗腹诽,平修做的炸鹌鹑,可比这个外酥里嫩得多,比这个有嚼劲入味得多,哪里像现在这个又老又柴。

「阿姐,若是易地而处,你还能拥有这样平静安逸的人生吗?」送我去后殿安寝的时候,董娇娆轻生在我耳畔呢喃到,她的声音很温柔,但我却听的毛骨悚然,我甚至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猫戏老鼠的狡黠。

事情比我想象得还要糟糕,接下来的几日,她虽然没有虐待我,却不让我离开春熙殿,衣食住行皆有她的宫人看护,我敏锐地感觉到,她把我软禁了。

她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自然是想给姐姐找个好归宿了,先帝的宜嫔和成嫔,想来,姐姐不会不知道吧?」她笑意温柔地望着我,手捧茶盅,云淡风轻地喝了一口茶。

我只觉得气血上涌,她这是疯了吗?

先帝时期,宜嫔受宠,却苦于无子,于是宜嫔就将自己已经出嫁的姐姐诓骗进宫,送到了先帝的床榻上,最终谱写了一段姐妹二人共侍一夫的「佳话」,后来姐姐被封为成嫔,顺利诞下了四皇子乾润,与诸位皇子展开了激烈的夺嫡之战,若不是英亲王从战场上镀了金回来,凭借着身后一干清流文人的支持,未必会那么早出局。

「你简直是疯了!」我恶狠狠地瞪着她,「今上不是昏庸的先帝,我也不是成嫔那等贪图荣华富贵的人,你膝下还有大皇子,你就这么做究竟是图什么!」

「图什么,我自然是图让姐姐不好过啊,凭什么妹妹要生不如死地活着,而姐姐你却可以和如意郎君举案齐眉呢?」她冰冷而华丽的护甲轻轻地拂过我的脸颊,语气格外阴森低沉,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安陵侯一个只懂吃吃喝喝的纨绔,有什么好的呢,姐姐看不上今上没关系,我还为姐姐准备了好多如意郎君呢——定远将军前些日子刚刚在南夷打了胜仗,他妻子早逝,如今正愁一续弦,将军府的老太君前些日子刚刚递了请帖,要我帮她物色一个好儿媳呢。」

「定远将军无儿无女,如今年不过三十,人品又贵重,与姐姐正堪相配。」

她疯了,她完全是疯了,因为自己过得不好,所以看不得别人过得好,因为自己失去了爱人,所以就看不得我和平修的爱情。

我听着身后董娇娆得意的笑声,浑身发冷,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一定要逃出去。

我给平修去了一封信,央求他想办法救我出去,以玉镯作为贿赂让宫人把信送出去,却被董娇娆拦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