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俏(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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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阿姐,这才是真正的结发呢,此生此世,直至白头,我必定不负你。我知道阿姐喜欢西凉,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待我平定天下后,我就随你回西凉去,我们去骑马打猎,去看尽长河落日,细雨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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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父亲去了信,告诉他我要嫁人了,邀请他和母亲一起到帝京来参加我的婚礼。父亲只说西凉国务繁忙,不便前来,二兄和嫂子也表示了歉意。不过他们却派人从西凉给我运来了大批的嫁妆,成箱的黄金,成箱的玉石,成箱的珠宝,箱子全是用上好的金丝木打造,足足装了近百车,在路上留下了深深的车辙。西凉富甲天下,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百里红妆,倾城花甲,不做凤鸾,只骑汗血马,直到多年之后,我的这场婚礼,依旧还为天下所津津乐道。我住进了大黎皇后世代所居的丹凤宫,御乾华在后院为我植满了梧桐,取的是梧桐引凤之意。

他的后宫自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选秀中各大门阀世家,文武百官的女儿,只是我对此并不在意。他在外面是帝王,是天子,是一言九鼎。可他也身不由己,我怎么能要求他空置六宫,不过六宫粉黛虽然众多,可是他最多只是去坐坐,每日休憩之地,依旧是丹凤宫,这倒是惹得后宫不知多少嫔妃撕碎了帕子。

有一个不怕死的贵嫔,好像是什么圣衍公孔家的后人,跑到丹凤殿里指责我独霸圣恩,嫉妒成性,不堪坐阵东宫,不配母仪天下。我直接一鞭子抽花了她的脸,闻讯赶来的御乾华直接下令将人打入冷宫。

孔贵嫔被拖下去的那一刻,犹还叫嚣,诅咒我一生无子,孤独终老。不过是一个失意女人的垂死挣扎罢了,我并不将孔贵嫔的诅咒放在心上。御乾华深感我不善管理宫人,待丹凤宫的宫人太过宽和,她们才敢放孔贵嫔这样的人胡乱闯进来兴风作浪,遂把桕姑姑指派给了我,助我打理宫务。

桕姑姑是御乾华的乳母,一生云英未嫁,御乾华登基后被封为奉圣夫人,出宫荣养,御乾华如今能把她请来,可见对我的看重。孔贵嫔的事情逐渐被我抛之脑后,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一颗心却也渐渐地变得紧张起来,我嫁与御乾华三年,恩爱非常,举案齐眉,可三年来,在子嗣方面却没有丝毫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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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的女人,如同鲜嫩的水葱,进了一波又一波。我看着她们娇媚的容颜,忧虑也日复一日。我生于西凉,长于马背,浑然不是京中这些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三年下来肚子都没有丝毫动静。群臣文武百官,都日复一日地盯着后宫,口口声声要御乾华雨露均沾,切勿专宠中宫,否则必定耽误了子嗣大事。

御乾华为此在朝堂上一次又一次地发火,甚至还杀了不少御史言官。可是他们却好像不怕死似的,御乾华的火气越大,他们就越是频繁地上书,越是叫嚣得厉害。一时间关于我妲己在世,狐媚惑主的传言也层出不穷,我终是不忍心见他为难,让他去同别的妃嫔恩爱生子。

有两个女人都先后有了身孕,太医诊出喜讯的那一日,我在御乾华的脸上见到的却不是喜色,而是深深的忧虑。我心里既是欣喜又是苦涩,这一切御乾华都看在眼中。阿姐,不愿意看你这样不快乐地活着,他说,然后就让人暗中弄掉了两个妃嫔的孩子。

其中有一个葛贵人,已经是身怀六甲,据说流产的孩子已经是一个成形的男胎。失去孩子后,她就得了失心疯,日日在宫中咒骂于我,说我蛇蝎心肠,说我塞外蛮夷。御乾华嫌她烦,就将其挪到了冷宫去。另外一个田昭仪,从此身居佛堂,闭门不出。

我仿佛陷入了求子的魔怔,开始召见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夫,从御医到民间郎中,我开始咬牙喝下一盏盏苦涩的药汤,从众所周知的名方到奇奇怪怪的偏方。我骄傲一世,从来不曾输给任何人,家世名望是如此,婚姻子嗣也该是如此。

靖州有名医,姓李名仲景,据说最擅长子嗣方面的疾病。御乾华将其召入了内宫,为我诊断,与李仲景一同入宫的,还有自小和他相依为命的孙女李夏蝉。李仲景说,我的身子并没有什么疾病,之所以没有子嗣乃是因为水土不服,思虑过重,只需要与亲人见见面,敞开心怀就好。

是啊,来帝京的这几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西凉,不在想念西凉城中的血脉亲人,期间父亲本来是该有一次入京朝觐的,却因为病重而耽搁了。我也曾屡屡发出书信,邀请父母和兄长前往帝京,却总被他们以国事繁忙而推却。

我把烦恼告诉了御乾华,他笑意盈盈地给我支招,「既然岳父岳母因为顾忌国事,不能来看你,那你可以换个理由嘛。就说你生病了,奄奄一息,他们这么疼你,肯定会马不停蹄地前往帝京的。」

「可是这样真的合适吗,总感觉说谎有些大逆不道。」我将信将疑,拿不定主意。

「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了。他们二老在西凉操劳了半生,到帝京来游山玩水一番有何不可呢,还能同你这个女儿欢聚一堂,两全其美,有何不好呢?」

我终究还是被御乾华说服了,给父亲去了一封称病的信,还故意加重了对病情的描述,邀父母来京中见我「最后一面」。父亲在回信中表示了深深的忧虑,让我好好保重,还让人给我送来大批的药材,告诉我不出一月,他就会随母亲一起到达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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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一月之期还差十天的时候,我忽然被请脉的太医诊出了喜脉。李仲景说的果然没错,心情放开喜讯自来。御乾华大喜,封了李仲景四品的太医院长史,负责照料我的身孕。李夏蝉也沾了祖父的荣光,成了一个八品的小医女,被御乾华留在丹凤宫做了我的司药女官。

大约是有了身孕的缘故,从那一日开始,我每次喝完李夏蝉端来的安胎药之后,都变得极其困倦,常常一睡就是一整天。记性也变差了很多,常常健忘,很多事情总是一转眼就忘记了。我再也没精力操持迎接父亲的事宜,还好御乾华体贴我,主动把一切都揽了过去。

太医说我胎象不稳,最好卧床静养。我不疑有他,遂甚少离开丹凤宫。听说江南又遭了水灾,宁州又闹了旱灾,加之又要准备迎接父亲的事宜,御乾华似乎比平日忙了很多,总是半夜时分才会回到丹凤宫。而此时我早已睡去,只是每天醒来,都会有他在我耳畔放的碧烟花。碧烟花产于西凉,是西凉的国花,嫁与御乾华后,他为了缓解我的思乡之苦,没少搜罗西凉的玩意,这碧烟花就是其中之一。

一月之期,已经过了十五日了,父亲依然没有到达帝京,难不成是什么事情耽搁了?我向御乾华追问,他说自己已经派人出去同我父亲汇合了,想来再过几日就会到了。见我烦躁了,他遂搂着我,一遍遍给我唱西凉的歌曲,安慰我父亲马上快到了,快到了。

直到那一日,我中午忽然醒来,听到帷幔外夏蝉和桕姑姑的对话。

桕姑姑向夏蝉道:「小厨房里的安胎药可熬上了?娘娘睡醒来要饮的。」

「安胎药是婢子亲自守着熬的,一直在灶台上温着呢,千机粉也是婢子亲自加的量,事关重大,婢子半点不敢马虎。」夏蝉说罢停一停,好奇地低声问道:「姑姑,这千机粉可是前朝的禁药,人食用久了就会忘却前尘往事,彻底失忆,若是皇后娘娘日后记不得今上可怎么办呢,今上这么做,真的半点顾虑都没有吗?」

「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桕姑姑冷笑一声,道:「就是要记不得才好呢,这样才能重新开始。镇西王谋逆普天皆知,虽说如今已经伏诛了,王妃也自戕随夫而去,两位世子也尽在追捕之中。但皇后娘娘已经是家破人亡,若有朝一日,得知详情,必定要同今上闹开来。今上正是有此顾虑,才会想先让娘娘失忆。」

「婢子听宫人讲,镇西王据说和王妃刚刚入宫,就被埋伏在宫门口的弓箭手万箭穿心射死了,王妃也直接撞了宫门,头破血流而死。但如果镇西王要谋逆,他为什么和王妃是只身入宫呢?」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西凉不灭,大黎不宁。」桕姑姑话语里是浓浓的自豪感,「今上可是要做真正的天下之主,一言既出,万众听命,五湖四海,尽归麾下。所以镇西王是不是真的谋反,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有谋反的实力,有巨额的财富,时下天灾连连,今上又要练兵,正是用钱的时候。」

所以我的故国,我的西凉,就成了御乾华的俎上肉,囊中物了吗?所以我的父兄,我的亲人,就该被扣上罪名,亡命天涯?所以我就该国破家亡,孑然一身吗?

不,不会的,不可能这样的,我一定是做梦了,我猛地给自己一个耳刮子,火辣辣的疼痛霎那袭来。我要去见御乾华,我要去亲口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天下人都知道,却偏偏瞒我一个人?

9

我拎着裙摆,不顾宫人的追赶和呐喊,踉踉跄跄地朝雍明殿跑去,那是御乾华同朝臣议事的地方。富丽堂皇的宫殿内,坐满了众多文武百官重臣,他们正在讨论如何处置西凉的国土,如何追捕我在逃的二兄和行踪莫测的大兄,如何找出西凉国巨额的宝藏,以林阁老为首的一派甚至提出要御乾华废除我的后位。

「废后之事休要再提。」御乾华眉头微皱,厌恶地望着殿下的林阁老,不容质疑地说道:「无论生前还是死后,只要朕还是大黎的天子,朕的皇后就只会是畹城郡主宋如俏。」

我痴痴地站在殿外,五味杂成,你若真的这般重视珍爱于我,又为何要我国破家亡,苟且偷生?殿上一身龙袍的御乾华,离我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千重,模样是那样的熟悉,可性情却是那样的陌生。

「御乾华!」我凄厉地喊出他的名字,如同桀桀而鸣的乌鸦。「我兄长助你安邦定国,我父母待你视若己出,我宋家世世代代镇守西域,绝无二心,我更是将一片真心尽数付与你,可你为何要灭我家国,杀我亲人?」

「不,阿姐,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紧张得语不成句,飞速地向我跑来,可我耳畔只有隆隆的轰鸣声,眼前的一切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在我昏倒的那一刻,我能明显地感觉到,有滚烫灼热的液体自我身下涌出。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在丹凤宫的床榻上,太医说我已昏睡了三天三夜,孩子,也没了,没了就没了吧。半点都不想再看床边守候我的人,半点都不想再同他有任何瓜葛,御乾华接过宫女端来的燕窝粥,小心翼翼地想喂我,却被我一手打翻。

「为什么?」我沙哑着嗓子,冷冷地瞪着他。

「阿姐,请你相信我,我从没想过要杀岳父岳母,我只想要他们交出兵权和西凉宝藏而已。放箭的命令是林阁老下的,如今我已经下令将林家抄家灭族了。」

我一言不发,依旧红着眼,淡漠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御乾华踉踉跄跄地往回退了几步,上前一把抱住我,涕泪横流。

「阿姐,阿姐,你别伤心,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我会给你找来天下的名医,我们会子孙满堂,儿女双全的。

「阿姐,等忙完了江南的水灾,我就同你回西凉去。你想骑马我们就去骑马,想打猎我们就去打猎。想看碧烟花,我们就游遍西凉的山川溪径。你要是不想再回来,我就把都城迁到西凉去。

「阿姐,我求求你,你别这样看着我好不好,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他的哀求是那样的恳切,他的面容是那样的憔悴,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卑微,一点都没有九五至尊的样子。可是我却只是摇摇头,闭上眼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床头的秘色瓷花樽里插满了盛开的碧烟花,鲜花依旧,故国不在,我真正成为了孤家寡人,家破人亡,孑然一身,再无归处。

10

丹凤宫的人被清洗了个遍,桕姑姑和夏蝉从丹凤宫里消失了,或许是被谴走也或许是被处死了,总之我再也没有见过。李仲景被御乾华灌了大量的千机粉,不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不再记得自己还有个孙女,唯保留了满身出神入化的医术,这种他复原的禁药最终用到了他的身上。御乾华将他净了身,送到丹凤宫做了医官,负责我的饮食药膳。

我流产伤了身子骨,日后难以孕育子嗣,还落下了心悸之病。我知道,御乾华依旧没有死心,他还在期待着有朝一日与我再续前缘,恩爱生子,可可我却不肯再让他踏足我丹凤宫半步,不再允许他近我床榻半分。对于西凉的凋零,对于双亲的逝去,他究竟是罪魁祸首还是助纣为虐,究竟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我都已经不在乎了。我只知道我的西凉,我的父母,再也不复存在了,我与御乾华,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他解除镇西王谋反的罪名,给父王和母妃赐予了优渥的哀荣,豪华的陵墓,冗长的追封,甚至还加封了宋家的族人,放弃了对大兄和二兄的追捕令,可我却再没有两位兄长的半点消息。他甚至将二嫂萨伊珊遗留的小公主收为女儿,赐了封号,交与我抚养。那个小姑娘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像极了西凉的天。

西凉从藩国成为了一个行省,就连西域的不少国土,也被纳入了大黎的版图。那些亡国的帝姬,灭族的公主,被当成礼物送入了御乾华的宫中,但是她们却没有半点悲伤的神情,反而如同温顺的猫儿,和后宫里的大黎女子一样,千方百计地讨御乾华的欢心,千方百计地和同类勾心斗角。

大黎的国土越来越广,御乾华的威名越来越盛,身边的美人也越来越多。有人登上高位,风光一时,有人落败失宠,英年早逝。可我却无法从御乾华眼中看到半点真正的欢愉和悲伤,他的眼里,只有浓浓的孤独和寂寥,仿佛化不开的夜色。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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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的一场中秋宫宴上,有一位教坊司的歌姬吟唱了这首词,微醺的御乾华拍手喝彩,当即将女子封为了婉仪,另赐封号清歌娘子。如同旧时在草原上,将新猎的白狐裘喜滋滋地送到我面前,讨我欢心一般,他侧过头,温柔地问身畔的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阿姐,你说这词,是不是写得很好?」

「皇上慧眼识人,清歌娘子的歌喉的确极妙,恭喜皇上又得佳人。」我举起酒杯,笑得端庄大方,浑然一个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的皇后模样。

这词,是父亲最喜欢为阿娘念的一首诗,从前我记性不好,只记得第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是我嫁与御乾华为妻的时候,同他约定的誓言,可是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现在的我,只是大黎的皇后,而非他的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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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0-07-0111:10·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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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宠:深宫的爱,妃子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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