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着后脑勺说,干啥,你叫魂呢?
模特叹了口气,一脸欲言又止的样说,算了,真不想说你。
模特叹完这口气突然就沉默下来,我不知道她这一会哭一会笑一会不言语是犯的什么病,实在把不准脉,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干脆也傻坐在了地上,眼瞅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干瞪了小半晌。
好在乡下的院里从来不安生,窗外又是蛐蛐又是蛤蟆的一通乱叫,恰好遮住了屋里的尴尬。
模特沉默了十分钟,突然眼睛又红了起来,说,陈加,他们真不是人贩子吗,我们要是回不去了咋办?要是出了事儿你不会把我扔在这里自己跑了吧……
眼看着模特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圈圈。
我说姑奶奶,你别瞎想了,他们这么大的企业效益这么好,能是人贩子吗,把你们仨卖了才值几个钱,你先安安稳稳地谁一觉,咱明天起来再见机行事,放心吧,我陈加什么人啊,能出卖友军自己跑吗!
我这正拍着胸脯打着保票,突然就听见院子里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听这声音好像不止一个人,脚步声急匆匆地进了院子。
模特一个激灵说,陈加,有人。
这一阵响动吓得我也够呛,我冲模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咕噜翻身站了起来,悄悄走到窗户边上往外看着。
几个小伙子气势汹汹地进了院子,正是自恋狂厂长带的那几车打手。
这帮小伙子没冲我和模特的房间来,进了院就直奔舞蹈生和宋哈娜的房间而去,然后就是一阵哐哐哐的敲门声。
就看着舞蹈生和宋哈娜屋里先后亮了灯,舞蹈生隔着门问了声谁啊?
带头的一个小伙子一边砸门一边嗷嗷地在门外头喊,醒醒,都醒醒,起来上工了。
舞蹈生隔着门说,这三更半夜的上什么工啊,你们是什么人啊。
我听舞蹈生声音有点儿虚,显然是害了怕。
说实话这三更半夜的遇到这一出,别说是舞蹈生害怕,我后脊梁上都冒了一层冷汗。
小伙子一脸不耐烦地说,我们是厂里的,你拿了我们厂的钱还想不干活咋地。
舞蹈生这时候也不犯傻了,隔着门说,我不去,有事儿让你们厂长明天来说,大晚上的我哪知道你们是不是坏人。
宋哈娜也躲在自己屋里说,就是,你们快走,再不走我可就打幺幺零报警了。
小伙子冷笑一声说,报警,你们吓唬孙子呢,不看看自己手机有信号吗,都特么给我开门滚出来,拿了我们钱就得听我们安排!
这伙人脾气挺爆的,说完这两句话又开始哐哐地砸门,砸了半晌门没开,就见为首的小伙子冲着身后俩小弟使了个眼色,俩小弟往后退了两步,横着膀子朝着两间屋的门冲了过去。
我就听着哐当哐当两声巨响,然后是就是门被撞开的声音,然后呼啦啦一群人分成两拨进了两间屋,就听着舞蹈生和宋哈娜嗷嗷地喊起了救命,然后是两间屋子里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隐约还夹杂了几声耳光声,显然是这帮人动了粗,最后屋里声音越来越小,隐约传来舞蹈生和宋哈娜隐约的哭声……
我一看事情不对劲儿,就想开门出去救人,我跟模特说,你在屋里别出去,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其实也不是我上头,是我真担不起这责任,这俩傻货是我活蹦乱跳带来的,要是真在这里出了事儿,我是真担不起这责任。
我刚披上衣服想出屋,就听这帮人又急匆匆地出了屋,我趴到窗户边一看,几个小伙子拖着舞蹈生,另外几个人拖着宋哈娜从屋里奔了出来,俩人衣服都没换,是穿着睡衣光着脚丫子活生生拖出来的,嘴里都塞了抹布,呜呜咽咽发不出声音,眼看着就被急匆匆拖出了院子,没了踪影……
这下模特明显是受了刺激,立马又仔仔细细把门反锁了一遍,把桌子椅子全搬了过来顶在门口,又把窗帘严丝合缝地重新拉了一遍。
模特瞪着我带着哭腔说,陈加,你还说他们不是人贩子,这不是人贩子这是啥……
我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点了根烟,也有点懵,我实在没想到这帮人这么牛逼,大晚上二话不说就破门而入,这简直比人贩子还特么人贩子……
模特说,陈加,要不咱俩跑吧。
我把模特叫到窗户边上,朝着门口指了指,隐约看见门口还有几个小伙子把着门。
我给模特说,咱们早让人盯上了,今天晚上你先别闹动静,咱们挨到明天,等天亮了我再看看地形,瞅准机会咱再跑,要是从这大山里瞎跑准出事儿。
模特说,行,我听你的。
模特俨然一副没了主心骨的架势。
其实模特平时不是这脾气,说起来平时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当初哄富二代的时候那叫一个心机,压白月光的时候那叫一个霸气,可现在眼瞧着这心机和霸气都派不上了用场。
农村和城市本来就是两个世界,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文明的机巧了然无用,只有最原始的暴力才能搏出一线生机。
我和模特两个城里人,徒然困在了这个原始的陷阱中。
我看模特一脸憔悴,安慰她说你先睡会吧,我帮你把着门,休息好了明天咱们才有精力跑。
在这种地方,有多少钱都没用,体力才是保命的根本。
模特点点头上了床,可还是睡不着,翻了几个身又开始给我搭话。
模特今晚上话格外多,我知道这都是害怕闹的,耐心哄着模特。
模特说,陈加,你也过来睡吧。
我说,不了,我坐门口替你把着门儿。
模特说,陈加,明天你能带我跑出去吧?
我说,我尽量。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这里又是山又是林的,我也摸不清东南西北。
模特说,你别把我一个人扔这里,行不?
我说,行,放心吧,我就是死也把你带出去。
模特说,陈加,我看你今天整那两下子挺厉害的,你是不是练过啊。
我说,对,我四岁就跟家里的一个老拳师习武,学的是浑圆桩形意太极拳,两年就学全了老拳师的手艺,六岁一次过招的时候我用了杀手锏,老拳师大意了没有闪,被我一拳打翻在地,从此出师而去,扬名立万,闯过少林的木人巷,破过武当的太乙七绝阵,江湖处处都有哥的传说……
模特一点儿不傻,知道我在胡说八道,乐着说,艹,陈加,你特么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还特么浑圆桩形意太极拳,那不是老挨揍的那逼嘛。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胡逼扯着,模特似乎也暂时忘却了恐惧,没半个钟头,昏昏睡去。
熬了大半夜,我也困得不行,靠在门边的椅子上也迷糊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隐约又听见院子里有动静。
人就是这样,心里有事儿,觉就睡不踏实。
我一听动静又一骨碌站了起来,模特也睁眼醒了过来。
模特说,陈加他们又回来了。
我点点头,示意模特别出声儿。
我俩趴在阳台边上,拉开窗帘一角,就见还是刚才那群小伙子又重新回到了院子里。
一伙人分了两拨,一拨拖着舞蹈生,一拨拖着宋哈娜,眼看着两人被这帮男人架着,耷拉着脑袋迈不动腿,身上不见一点儿活气儿,好像两个死人一样……
为首的一个小伙子说,艹,现在的娘们儿真是中看不中用,没折腾几分钟就特么不行了,爷特么还没看过瘾呢。
身后一个小伙子说,哥,你别扫兴啊,厂长不是说了嘛,这俩都是一般货色,那第三个娘们儿才是极品,那九头身那大长腿,啧啧,一会儿才是重头戏呢。
这伙人说着就是一阵猥琐的大笑。
模特听着院子里的声音,知道这伙人说的就是自己,浑身哆嗦着给我说,陈加,他们要过来……
我说你藏床底下,一会有什么动静都别出声儿。
我看那床底下虽然紧巴巴的,倒是正好能容下模特。
模特点点头,扑腾着钻到了床底下。
我继续扒拉窗帘看着,看那伙人拖着舞蹈生和宋哈娜扔回了房间,然后转头出门来到模特那间屋就开始砸门。
这帮人脾气确实野,砸了没两下听屋里没声音,就撞开了门,就听外头说,哥,这屋空的,那娘们儿跑了。
为首的小伙说,门口都是咱的人把着呢,肯定跑不了,是不是钻那个男的屋里了,城里的娘们儿裤腰带就是松。
这帮人一听又是猥琐地一阵大笑,一边儿笑着一边儿朝我屋里走了过来。
我看模特躲在床底下,跟筛糠似的忍不住抖,我抱起地上铺盖和被子胡乱卷成一团塞进了床底下,把模特挡了个严实,桌子椅子重新摆回了原地方。
我又从兜里掏出了两枚刮胡刀片儿,拆了包装,一枚藏在了袖子里,一枚塞到了左手两指头缝里捏着。
这两枚刀片是我之前从洗漱台上拿来的,我一直留着没用,就是备着这时候以防万一。
眼瞅着屋子外头人影晃动,这帮人就来到了门口,又是噼里啪啦一阵砸门。
我装成刚睡醒的样子从屋里喊,谁啊,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就听屋外头有人喊,开门开门,快点儿开门。
我打着哈欠说,啥事儿啊,大晚上的,有事儿就不能明天说嘛。
屋外头继续骂骂咧咧地说,艹,让你开门就开门,哪来这么多废话。
这帮人的暴脾气又上来了,哐当当就开始拿膀子撞门。
农村的木头门不结实,我知道没两下这门就得撞开,也不指望这破门真能挡住他们。
我走到门边儿,听着声音踩着点儿,耍了个蔫儿坏。
我听见他们要撞门的时候猛地一开锁一拉门,侧身往旁边一躲,伸出来半只脚,撞门的小伙一下撞了个空,趔趄着身子冲了进来,脚底下被我一绊,噗通一下摔在地上结结实实来了个狗吃屎。
那小子五大三粗的跟个大狗熊一样,眼看这下摔得够呛,屋子里噗通一声闷响,缓了好半天才站起来,瞪着我就骂说,你特么这傻叉是故意的吧。
我把捏着刀片儿的手背在身后,一脸懵地说,没有啊大哥,我刚才睡得好好的,你让我开门我就开门了,谁知道一开门你就趴地下了呢。
大狗熊眼看就急了说,我弄死你个傻叉。
大狗熊抡着拳头就要干我,屋外头挤进个人儿来,我一看正是之前从窗户里看见的这帮人里那个领头儿的。
领头儿的皱着眉挡住大狗熊说,别磨叽了,先办正事儿,厂长那边还等着搞呢。
一边又扭过头来问我,特么隔壁那个女的去哪了?
这帮人好像脾气都挺爆的,不带骂口不会说话一样。
我继续装懵说,哪个女的?
领头儿的不耐烦地说,能哪个,就是这仨里头个儿最高的。
一看说的就是模特。
我说不知道啊,咋地,大哥,人没在屋吗,是不是出去玩了?
头儿身后挨摔的大狗熊又急了,说,艹,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有大半夜出去玩的吗?是不是让你藏起来了?
我一脸无辜地说,大哥,这屋就这么大,你自己看看啊。
我一闪身,就把地儿让了出来。
这帮人从我屋里转了一圈,确实没看见模特。
大狗熊给领头儿说,坏了,哥,那娘们儿可能是听到声音自己跑了。
我装成着急地说,大哥,那女的跑了?这可千万得找回来啊,这人是我带来的,出了事儿我可担不起责任啊。
领头儿的也急了,一边扒拉我一边说,滚一边去,三狗子,快让兄弟们出去找找。
原来大狗熊叫三狗子,
眼看着我这戏演得不错,这帮人就要出屋,这领头儿的一只脚已经迈过了门槛儿,突然停在了那里,脑袋一歪指着门口角落里说,不对啊,这里怎么还有只女人的拖鞋。
我顺着这头儿的目光一看,脑子就是嗡地一炸。
模特的一只拖鞋正落在那里,这拖鞋粉红色的,鞋面上带着个hello?kitty,一看就是女人穿的。
我猛然想起来这是之前模特砸我脑门儿的那只鞋,刚才我忙中出错,硬是忘了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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