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我最好的朋友的老公,对不起她。
我最好的朋友是个恋爱天才。
很了解男人的那种。
这样的女孩身上,总交错着许多幸运和不幸。
比如,幸运的是,几年以前,她靠整容嫁入了豪门。
不幸的是,婚后,她的豪门老公多次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又幸运是,她转移财产离婚时,还算顺利。
但就在离婚进行时中,新的不幸又出现了:她的豪门老公家族
破产了。
2021年5月,她老公张牙舞爪地坐在我面前,一把刀插在我
的办公桌上,威胁我说出她的下落,以及——最重要的——她
是不是放了点钱在我这。
我镇定地整了整衣领说:我真不知道。
然后他就一刀捅了过来,当着整个科室摄像设备的面。
他吼着:「反正老子破产了,什么也不怕了,都给老子去死吧!」
那一瞬间我想了很多,或者我本来应该在被捅死前思考完我这一生,但——
外面响起了我的实习生敲门的声音:「院长,您没事吧?」
「没事。」
几分钟后,我最好朋友的老公在手术台上睁开眼睛。他刚刚吸入了少许麻醉药,差点因为断气把自己憋死,脑子还是昏的,便马上发现自己被捆在了手术台上;他果不其然地像所有狂躁病人一样扭动起来,并且气得大吼:「你干什么?!你怎么还没死?!」
我正在检查碘伏消毒水的情况。我弹了弹针管——可能那个针管太厚,碘伏消毒水的颜色太惊悚令他哆嗦了一下,但天地良心,那确实只是一管普通的消毒水——他加倍挣扎起来,并且毫无结果。
「安静。」我说,「不然我只能再给你上镇定剂了。」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你怎么没死?」
我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医闹吗?」
他惊恐又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于是我叹了口气,露出手术服下的一角。「看到了吗?我们医护人员都要穿防弹衣的。」
他咬牙切齿:「你怎么早没被捅死?你想做什么?」
「别说脏话。」我仔细端详他的脸颊。「你晚上睡觉打鼾声音
那么大,真的有人愿意陪你睡吗?」
「什么?」
「你鼻中隔偏曲。非常明显。你结婚时就这样了,现在更加明
显了。」我说。看到他的鼻子,我的职业病犯了。
他厌恶地看着我:「关你X事。」
我转过头继续配消毒水。
他忍不住了,不由得继续问:「鼻中隔偏曲是什么?你们整容
医生怎么这么多怪话?」
「就是你的鼻子是歪的。你自己没感觉到吗?你整个鼻梁会往
左边偏一些。」
「……艹,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会是要给我整鼻子吧?老
子不整!!!」
他的麻醉药退去了不少,力气也逐渐恢复,床板被他扭得吱呀
吱呀响。
「安静,安静。」我摁着他说,「你很幸运,因为我是一个见
不得瑕疵的人。我会给你做手术修复这个鼻中隔偏曲。当然,
为了避免术后你的鼻梁高度下降,我还会送你一套鼻梁假体。感谢我吧,如果要像其他顾客一样正常收费,你这种手术最低也是12万起。虽然以前对你来说也就是一个包的钱,但现在的你,确实出不起。」
「我X你……」
「安静。」我把镇定药剂按在他脸上,看着他带着仇恨的眼神晕厥过去。
十二个小时后,我再度回到手术室。他成功地被饿到奄奄一息,连在床板上挣扎都没什么力气了。
但他仍然仇恨地看着我:「你不是说给我做那什么手术吗?为什么又把我丢在这里?你和白露是不是商量好的?你们想干什么?我被绑了十几个小时,动都不能动!」
白露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回答他:「因为我不希望你死。你的手术是需要全麻的。做全麻手术之前,患者必须空腹十二个小时,禁水禁食,否则做手术时会死。」
他瞪着我,眼中再度露出了恐惧。我知道他终于明白了——我是认真要给他做手术的。
「但是你要放心。」我推着他的手术床,像每一次手术前安慰病人那样,对他说:「你除了携带梅毒和HPV之外,其他指标
一切正常,又完成了空腹流程,可以进行手术。放心,性病患者也是可以做手术的,我们外科医生一视同仁。」
「我不做!你他妈有这么好心,给我做鼻子?」
「不。你这台手术不是鼻子。鼻子是我额外送你的。」
我把手术灯打开,剧烈的无影灯光刺着他的眼睛,他甚至被激出眼泪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XXX的不会是要割我一个肾吧?!」他恐惧地吼着,回音从天花板上传回来。
我对他说:「不要抗拒,我不会割你的肾,而且也没人想要梅毒病人的肾。但你确实要做个大手术,这会改变你人生的。别紧张,你不知道吧?——白露,你的妻子,一生中做过七台整形手术,她通过这七台手术改变了人生。这些手术,都是我做的。」
第一台手术,割双眼皮。
十年前,我大学毕业前夕,白露坐了六个小时的车赶到我学校。
她突然出现时很是轰动了一阵。因为在我们这种医科院校,很多女生不得不素面朝天,男生也难免蓬头垢面,遇到一个即使风尘仆仆却精致时髦的美女,谁都要痴看几眼。但白露全然不在乎。
她握着我的手,不顾我刚从实习科室里出来,白大褂都没换,一身疲惫——她说:「卫霜,求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眼前一黑,我第一反应是:「你和元野怀孕了?几周了?检查了吗?」
元野是她当时的男朋友,和她一样,都是艺术专业。像所有即将毕业的艺术系男生一样,长得还不错,家里有点小钱,但毕业后肉眼可见地没什么前途。
她眼睛都不眨地反驳我:「别胡说!我没怀孕。我是要你给我整容。」
「什么?!」
这比怀孕更离谱了。
我给她列举了无数理由,告诉她此事绝无可能。最重要的有两条,第一,我本科都没毕业,要知道我们医科生硕士毕业了都要很久才能操刀;第二,白露已经够漂亮了,没必要整容。
但她像中学时执意挡在霸凌我的人面前那样,坚持,凶狠,难缠,不听任何人讲话。
「我知道你是什么水平,」她说,「你是真正的天才,除了你,还有谁能在本科阶段就去大医院实习?而且你最近,不是一直告诉我,你想试着自己操刀吗?」
我当时也像她后来的老公一样,觉得她疯了。但是,你知道,
如果你最好的朋友是那种爱情天才,从小恋爱不断永远被人狂
追,她想要的事情一定会得到。
她不回学校,硬是缠了我三天三夜。
白天,她给我买早饭,送午饭,不顾科室里其他男生痴看的目
光哀求我。
晚上,她就睡在我寝室里,在我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
「卫霜,其他医生我都不相信,我真的只有你了。你是我最好
的朋友,我相信你不会把我做毁的。」
我严词拒绝了三天。
起初,我希望打消她一定要整容的念头,后来我只能退而求其
次给她推荐了我自己的导师周主任。
周主任是有二十年外科经验的大师,割双眼皮也有十二年了,
是所有我认识的人里最靠谱的整容医生。而且,最重要的是,
我在周主任手下实习,已经亲眼目睹她的几场手术了——都非
常完美,患者,不,应该叫求美者,都非常满意。
但是白露永远比我想象得更离谱。我把她摁在周主任办公室里
面诊,千求万请的,结果半个小时后周主任就问我:你那个朋
友,面诊完怎么直接跑了?
我心力交瘁,到处找她。而且更疲惫的是,元野也给我狂发信
息寻求他女朋友的下落,说她突然失踪,招呼都不打一个。
我有着丰富的,和白露男朋友们交流的经验。毕竟以前她想分手了就会来找我,那些男朋友们经常被搞得不知所措。
最后,在一个筋疲力尽的夜晚,我在我宿舍楼顶找到了她。
那时候夜风已经有点冷了,她穿着一条白裙子,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我毫无办法,只能走过去,把我自己的白大褂解下来挂在她身上。
我记得我说:「别感冒了。」
而白露哇一声哭了:「我又不相信别人!卫霜,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给我做呢?」
我:「……我要是现在毕业了,就算我还是个科室新人医生,我也敢给你做。我现在真的不行,我没有经验。」
白露:「可你总要有经验的呀。你要成为世界上最强的外科医生不是吗?到时候全国的人都来你这里做手术,你开价再高也有人做。我给你练手,我来做你的第一个经验,不好吗?——你不就是缺第一次操刀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你不会害我的。」
那一晚她死死哀求着我。或许是因为她哭着哀求我的时候,我确实很难拒绝她;也或许是因为她说中了我心里暗藏的野心——我想成为世界上最强的整外科医生。
我要技术绝伦,满载名声,而且大把大把挣钱。
白露是那种总能把握住最好时机的女孩。她当时确实选择了最好的时机:我野心勃勃,年轻,热血,有点愚蠢。我年纪再大一点,所经历过的手术案例再多一些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不敢给她操刀的。
总而言之,我忘了我如何操作的细节;我如何缜密计划,凑齐了正式手术的药品和器材;我又如何胆大妄为,在一个午夜偷偷带着她潜入了我们没人的解剖实验室。麻醉之前,昨天刚刚解剖完的遗体就在我们边上躺着。
我一边配药一边问她:「你怕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说:「怕。就因为这么怕,必须是你来给我开刀。」
那时候其实我并不希望她真的后悔——毕竟,看过了几台手术后,我就想亲自操刀的念头一直挥之不去——哪怕这极其离谱。我稍微做错了任何一个细节,哪怕是局部麻醉时配的药不对,都足以置白露于死地,也令我后悔终身。
但是,或许白露这个人运气真的很好。
她的手术即时效果,看起来非常成功。
术后当场,她就顶着纱布回去了。而我陷入了首次做手术后的贤者时间,开始质疑自己,开始后悔自己没弄好,开始认为自己是个傻逼:我这是彻头彻尾的违规操作。学校开除我都是轻的,甚至可以判我刑。
那一个月,我被痛苦折磨,瘦了十几斤。
但白露判若两人。十几天后,她给我发来她在她所在城市医院拆线后的照片:眼皮干净利落,而且是漂亮的半扇形;再过半个月后,她已经直接跟我带妆视频了。
「好看吗?」她在视频里笑颜如花,「我就说你肯定能做好。」
「还有没有哪里痛?眼皮有没有淤青?你把眼妆卸了,这样我都看不清恢复情况了。」我关心的是另一些问题。
「一点都不痛!也没有淤青!」她哈哈大笑,「放心啦,你就是个天才医生,那个周主任都不一定比你好。」
平心而论,她那时候确实好看了很多。虽然白露本来就是个很美很美的女孩——否则她也不会从小到大都有那么多人追。但是,做了双眼皮以后,她的精致感更上一层楼,就像是从路人美女升级成明星一样。
新垣结衣!对,我记得,后来有很多人说她的眼睛像新垣结衣。用明星模板来比喻的话,就是那种效果。
但我那时候太焦虑了。倘若放到现在,我会更乐意去欣赏我的「作品」,而不是不安于术后效果。
「你跟元野分手了?」我问她。
「对啊。他找你了?」在视频另一边,她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
「你不喜欢他了?怎么要分手呢?」我想不明白,「他还给我发了好多条小作文。」
「你别理他。」白露明亮的眼睛隔着十年前的视频看过来,她说:「我要出国了,卫霜。」
……
十年后,白露的丈夫躺在床上,猛地冷笑起来:「她那个前男友我见过,一个废物。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十年前她就做了别人的小三!她做了她导师的小三!要不是那样,她能去英国?」
我客观地指出:「白露家里那时候很有钱,不需要依靠别人的力量出国。元野后来在网上诋毁她,被她的公司起诉过,他败诉了。」
「不!你个傻逼!」他吼道,「白露就是为了做人小三才整容的!她就是这种人!她那个导师就喜欢双眼皮吧!我就知道!
这贱人!」
「你饿了十二个小时,怎么还这么有力气呢?」我问。
他呆滞地,忽然十分颓废地哑着嗓子说:「你这种恋爱都没谈过的老女人,你又懂什么呢?她出没出轨过,我能不知道吗?这女人骗得我太深了……她为什么会找你做好朋友呢?就凭你能给她整容吗?」
「不要评价我和她的关系,小王总。你再激怒我,我可能会真的取掉你一个肾。你最好注意一点,你家破产了,你也已经买不起肾了。」
他冷笑了一下:「那你到底要给我做什么?」
「我会给你做改变你人生的手术。就像我给白露做的一样。」
第二台手术,鼻综合。
白露从英国回来时,我终于勉强当上了住院医生。这就是医科生的悲惨之处了:人家留学风光归来或者已经纵横职场初有小成时,我们才刚刚毕业,还得在各种主任手下熬资历。
所以白露找到我时,我很是吃了一惊。
「你不是前几天还说你在准备毕业论文吗?怎么现在就突然回来了?」我左右打量她,她妆容更精致了,气质也更非凡——总之,她站在我身边永远充满女性魅力,而我被显得如此平凡干瘪,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但我从不会嫉妒她。或者说,她那种危险的魅力某种意义上保护了我——那个呆呆的、偏执的、有些离群居所的我。
「我找你有事。」她单刀直入。
我忽然有种熟悉的不详的预感。
果然——
「不!不行!绝对不行!」我极其激烈地拒绝她,甚至语无伦次:「你以为我还是20出头吗?!我当年是疯了才给你做!现在绝对不可能!我不会给你做的!而且你为什么要整鼻子!
你鼻子够好的了!」
「卫霜,你听我说。」
「这次我绝对不可能听你说。你这个要求太离谱了。」
「卫霜,我是休学回来的。」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说,「我爸年初被shuanggui了,我妈妈也去世了,你知道吧?」
「嗯……」
我想起童年时,白露带我去他们家里的小花园。我第一次看到带小花园的院子——她给我指每一种花,蔷薇、牡丹、海棠,她说那是她爸爸种的,她妈妈亲自打理的。
偶尔我们会遇到她妈妈。她妈妈会笑着念叨我的名字,然后感叹:「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你们俩,真好。」
直到后来,她爸上了新闻我们才知道——当时,确实有很多企业或者官员,因为她爸爱花,而送一些名贵的花种——我们那时候并不知道,有的只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漂亮花盆,就价值十几万。
白露望着我说:「我休学回来,是瞒着家里的。我家没钱了,我学费没法交了。」
「怎么会……」
「你以为我爸像所有tanwu的人一样都转移了很多钱在国外吗?」她苦笑说,「没有的。我爸只知道养花,连我妈之前进ICU的钱都是借的。我家现在真的没钱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的手,她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还是和多年前一样柔软、热烈。
「卫霜,我现在只有你了。我知道你会帮我的。」她灼灼看着我,「我和一个MCN机构签约了,我要开始做时尚博主了,他们会用最好的资源推我,我一定会红。等我有钱了,我就能把家里欠的钱还了。」
「可是……」
「前提是,他们要我把鼻子整了,否则不会和我签约。」她垂下眼角,那里的双眼皮痕迹依旧利落又精致——「我现在的鼻子不是难看,但是不够上镜。」
我无话可说。
最后的最后,我只记得那双炯炯的眼睛,还有抓紧我的手——
「卫霜,我只有你了,你会帮我的,对吧?如果一定要有人在我身上留下痕迹,我希望那是你。」
于是我又一次违规操作了。
只不过这一次是在我导师周院长——周主任从主任升级成院长了——的默许下,我拥有了最好的手术室,最贴心的护士团队。
甚至,我预支了微薄的工资,去买了她要用的进口鼻部假体,周院长也为我大开绿灯。
我记得手术足足做了三个小时。其实这台手术难度并不大,只有鼻梁假体植入、耳软骨鼻尖塑形和垫鼻基底。
以现在的整形眼光看来,这都是很寻常的手术。
是我做到中途忽然开始不行了。因为——鼻子的手术,大概不了解的人是没有意识的——那是把你麻醉,然后整个把你鼻子掀开。
我已经随着周院长见过了很多台这样的手术。但是,只有那天,我忽然开始晕血了。
护士看到了我的情况,问我要不要换周院来——可能是那一瞬间,白露躺在那里的样子让我更加焦虑,我忽然又清醒了,对护士说拿葡萄糖来,给我擦汗。
我灌下了一大口葡萄糖,开始埋头雕刻假体。
假体是需要雕刻的。我以前给周院长做助手,也雕刻过不少——但是,每个都和白露今天的不一样。
我反复把假体放在她的鼻梁上比较,想象。
此时我才又一次明白,多年前还是本科生的我,胆敢给她割双眼皮,是何其的妄为!对整形外科这件事,你了解得越多,就越会觉得自己无知。
渐渐地,我陷进去了,连护士不再给我擦汗了,我都没注意到。我临时改变了一点点角度,调低了白露的鼻额角,让她拥有了一个更加自然和娇俏的山根转角。
这其实和我们一开始说好的并不一致。
但那一刻我信心十足如有神助,切割假体动刀飞快,谁也阻拦不了我。
填充,搭支架,顺便把鼻翼缩小一点点,最后,缝合,剪线。我一气呵成。
护士后来说,走出手术室,我直接累得在休息室里睡着了,连手术室内用的鞋套都没脱。
最终,白露的这台手术也极其,极其成功。
术后即时效果,干净漂亮。
术后三个月,恢复完美,自然脱俗,和当时主流的那些网红鼻子,截然不同。
白露马上就成功签约,成了「英国留学时尚博主」中的一员,以个性白富美风格网红一时,甚至开始被邀请去一些时装周,坐在前排。
而那是我主刀的第一台鼻整形手术。从那之后,我的整形外科生涯一片坦途,开始逐渐名声大噪。周院长赞叹我是三十年一遇的天才,手快心稳,天生就是该吃
整外科这碗饭的料。
直到她再次找到了我,要求重新做鼻子。
……
十年后的手术台上,白露的丈夫瞪着我,嘲笑道:「哟,你不
是说你做得好吗?做得好为什么又要重做?庸医啊你?」
「是因为你啊。」我答道,「她的鼻子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如
果不是因为你,我是绝不会给她重新做手术的。」
第三台手术,鼻修复。
白露再度从英国回来时,我记得我已经拥有一个独立科室,能
够被称为「卫主任」了。这样快速的升迁可不多见。
除了周院长培养我,也确实是因为我一门心思扑在整外科上,
除此之外,我没有家庭,没有娱乐,没有恋爱,什么也没有。
她这次是直接进我办公室的。人拎着爱马仕,脖子上戴着宝格
丽,手腕上挂着卡地亚,头发也变得更丰盈了,整个人比过去
有钱多了,但带着一股时髦的忧郁气息。
我几乎瞬间认出了她来。但几乎又认不出她来。
「你怎么回来了?」我紧紧握着她的手。她的手仍然像小时候
一样滚烫。「我没拿到毕业证。」她憔悴地说。
我一愣。随即我又意识到——没能毕业,这种事情,或许我早
就预料到了——毕竟白露从来不是一个学霸,而且,这个世界
上,有很多人追而且时尚事业也很成功的美女,要求她还要以
优异成绩从伦敦那种学校里顺利毕业,本来就很严格吧?
「硕士没毕业也没什么,你还有本科呢。」我说,「你有那么
多工作经验,哪里的工作找不到?再说了,你现在不是做博主
做得很好吗,都能买爱马仕了。」
我有些羡慕地看着她。
我那时候也才刚刚脱离土鳖书呆子的状态。
我才刚刚开始识别大牌,我甚至不是自己买不起——但是,爱
马仕的铂金包,也只有来求周院长整形的贵妇才能拥有。
她淡淡笑了一下,说:「这不是我自己买的。」
「噢……」
「卫霜,我要结婚了。」她忽然抓紧我的手臂说。
「什么!」我懵了。仿佛就在昨天,她还和元野纠缠不清,元
野因为她提出分手而狂发酒疯,甚至连夜给我弹十几篇深情又
肉麻的小作文。
「我要结婚了。」她抓着我,明明说话的语气那么热切,我却
听出了一种哀伤——「你要帮我。」「怎么了?」
「我必须把我鼻子上的驼峰磨掉。他们家是喜欢算命的那种有
钱人家,他们说这个驼峰会克夫。如果我不磨掉,他妈妈不会
让我进门的。」
我当然想再次拒绝这个离谱的提议。或者说,白露要求我整形
的提议本来就,一次比一次离谱。
驼峰鼻这个东西,如果你熟悉刘亦菲的脸,那就明白了。
许多女孩如今点名要求整出这种有点棱角的鼻子,它会制造出
一种清冷又有点距离的效果,中和你脸上其他的面部软组织
——总之,这绝不是一个坏东西。
而且它在白露的脸上,极其极其恰到好处。
甚至她在网上的粉丝们,也有夸赞她的驼峰鼻美丽的——她的
驼峰不是我上一次给她垫的,是她天生的。
我说:「这种迷信的人家,不嫁也罢。」
她露出了一种我无法拒绝的难过的脸:「我想要孩子了,卫
霜。我爸爸在牢里,年纪大了,他想看我结婚。」
我不记得她后来又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