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假如他们生活在古代(1 / 2)

诡案追踪(大结局) 贝晓 13322 字 2024-02-18

如果当王局变成了王大人,沈队变成了沈捕头,晋哥变成了程先生,蒋法医变成了蒋仵作,在没有了现代化技术的古代,我们的故事会变成什么样呢?这些法证精英是否仍能火眼金睛,断案如神?

<h3>【一】</h3>

五月。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鸡啼,晨曦从地面现出了踪影。柔和的日光倾泻而下,将整个沈州府笼罩在柔和的日光之中。

要说这沈州府,也是北方一个大府了,其规模大约仅次于京都。它地处北方要塞,又是边防重镇,平日这里人来人往,颇具大都市之貌。这人多了,难免案子也就多,案子多了,需要的破案人手也就多,再加上沈州府这一任知府王大人善于笼络贤才,于是几年下来,沈州府汇集了一批青年才俊,当真是人才济济。

“铛铛铛!”

一阵刀剑之声打破了沈州府后院的宁静,只见后院的空地上,两个人正在过招,那穿蓝衫之人举剑一路疾攻,剑势凌厉,而灰衣的男子则连连后退,防守得颇有些狼狈。突然之间,蓝衫男子手腕一抖,一簇剑花向着对方腰间点去,灰衣男子惊慌后退,脚步顿时乱了起来。然而没想到蓝衫男子此招是虚,几剑都没有落到实处,反倒是趁着灰衣男子下盘不稳之机一个扫堂腿,灰衣男子被扫个正着,顿时摔倒在地。

“秦凯,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遇敌切忌慌乱,你怎么退得还是如此没有章法?”蓝衫男子收起剑,皱眉数落——这人名叫沈严,是沈州府的总捕快,“刚才打在你腿上的若是刀剑的话,你的右腿恐怕就不保了。上次吃过一次亏,怎么这次还不记得?!”

被叫作秦凯的灰衣男子挨了一顿数落,瘦猴般的脸上露出委屈:“大哥,我,我这不是腿还没好利索嘛……”

“你那剑伤已经过了一月有余了,怎么还没好?”听手下如此说,沈严的脸上现出关心之色,“要不一会儿让程先生再给你看看……”

“大哥,你甭听秦凯胡诌,他的伤早就好了!”突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原来是一直坐在旁边观战的一个青年说的话,这青年一张脸长得颇为俊俏讨喜,他在场外观战半日,这会儿见秦凯扯谎,立刻当场戳穿。

“小海!你瞎说什么?!”大概是被同僚揭穿老底,秦凯的脸上泛出一丝尴尬,他一边扯着嗓子分辩,一边冲着青年猛眨眼睛。

不想,那叫作小海的男子却丝毫不给面子,继续高声叫:“我前天清清楚楚地听他跟先生说他的腿全好了,当时他还做了个前劈,腿灵便着呢!不信你去问先生!”

沈严看着程海和秦凯这二人的你来我往,一时有些反应不及。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有什么事需要问我?!”

三人同时回头,只见走进院来的是一个儒生打扮的男人,这男人穿着一身天青色长衫,相貌颇为儒雅。只是这人唇上的两撇胡须,与那约略含笑的眼睛透露出了几分狡黠。

“先生你来得正好!”程海猛地跳起,几步奔到男子身边,一指场中两人,开口道,“秦凯刚才比剑比不过大哥,就推说腿伤未愈。你给他治腿都治了一个月了,他还说没好,这不是在说你医术不行么!”

“喂,程海你别瞎说!我什么时候说先生医术不行了!”秦凯心中大慌——谁不知道这程先生最是面白心黑啊!看似温和善良,其实却一肚子坏水,秦凯就是敢骗沈严十次,也不敢在他面前说一句谎话,否则绝对会死得很惨!

明白这其中轻重,秦凯连忙改口:“先生,你别听小海瞎说!不是那么回事儿,我的腿早就好了!我刚才是跟大哥说笑呢!”

沈严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搞不懂秦凯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不过那被称为“程先生”的男子听到这句则微笑着点点头:“哦,这么说你刚才是在骗你沈大哥咯?”

听着说话人那微微上挑的语气,秦凯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府衙之内程先生和大哥的关系最是和睦,自己居然当着先生的面骗沈严?!

死定了!

想明白这一点,秦凯只觉膝盖发软,声音都带了哭腔:“先生,先生我错了……”

“哦?你错哪儿了?”程晋松摸着胡须微笑,温和的笑容在秦凯的眼中却不啻暴雨雷霆。

“我……我……”秦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真是不知该如何接这口。

“要我说呢,你这腿确实也还需要治治。”也不待他回答,程晋松已继续开口,他转头对一旁的程海吩咐,“小海,去和后厨说,把我昨天采药采到的黄连、龙胆、地丁,连同厨房的苦瓜给秦凯熬了送来,”程晋松转回头来看了眼秦凯,笑得温和慈爱,“我看着他喝。”

“好嘞!”程海坏笑着跑开。

秦凯听着程晋松刚才那番话,一张脸已是白了又白,此刻见程海真要付诸行动,也顾不得认错了,抬脚就追:“喂小海!你别捣乱!喂!”

两人吵吵闹闹地奔出,小院内总算安静了几分。沈严此时早已明白程晋松是在逗秦凯,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你真让他喝?”

“放心,都是些去火的东西,喝不坏他。”程晋松微微一笑。他看着拎剑在手的沈严,微微一皱眉,“你昨夜才刚从外面赶回来,今早怎么也不多睡会儿?这练剑也不用这么一日不辍吧?”

听闻此言,沈严笑了笑:“没觉得疲累,就早点起了。”

两人正说着话,但听到门口又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有两人正走进院来。前面的一位五官英挺,眉眼中有几分锋利之色,穿着一身白色长衫,衣料上的云纹随他的动作而隐隐流动;他身后的男子面容则温和许多,穿着一身捕快的官服,干练的衣着消解了几分这人面相上的柔软,令他显得硬气许多。这男子见到屋内的沈严,忍不住惊喜地开口道:“大哥,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昨夜,见你们都睡了,就没吵你们。”沈严看着两人问,“嘉宇,你和蒋仵作怎么穿着官服?难道是有案子?”

“哦,无事,四更时有人来报案,说在城东门外发现一具尸体,我和睿恒过去看了看,结果发现那人是被蛇咬了一口,毒发昏迷了。睿恒为他放了毒敷了药,如今那人已经没事了。”李嘉宇道。

正在说话间,突然听到前门一阵“咚咚咚咚”的擂鼓声。鼓声虽不大,敲得却颇有些急密。四人脸色一变——看来是有案子了。

四人快步赶往前院,半路上便闻鼓声已停,估计是已有衙役出去查看情况了。果不其然,四人刚进入前院,就见程海正从门内出来。

“大哥,程先生,正好你们都过来了,”程海对沈严几人开口道,面上早已没了刚才的嬉闹之色,“大人正让我去叫你们呢。”

“出了什么事?”沈严边走边问。

“刘员外府上的管家来报案,说他家少爷出事了。”

几人走进花厅。沈严走在最前,他对着坐在主位上的老者躬身行礼:“大人。”

王大人刚刚年过五旬,他穿着一身素色长衫,方正的脸上颇有一股威严。见到是沈严,他开口问道:“回来了?”

“是。”沈严道,“属下是昨夜到的,见天色晚,就没打扰大人。”

“你回来得正好,”王大人点点头,又冲程、李等人招招手,然后手往前方一指,“正好你们都过来,听听刘家这案子。”

几人顺着王大人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王大人面前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这人穿着一身深色衣衫,见沈严等人转眼过来,冲几人一施礼:“小人刘府管家何睦,见过几位大人。”

沈严在沈州府任总捕头已经一年有余,沈州府内的名门望族,他都略有耳闻。这刘府员外名叫刘吉丰,是以皮毛生意发家的,刘家在北方多地都设有铺面,生意做得十分红火,是沈州府第一富商。这何睦沈严也见过几次,他是刘府的总管家,平日里总是一副谦恭有礼、八面玲珑的模样,今日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何管家面色发白,显得颇有些不安。

沈严开口道:“何管家,出了什么事了?”

何睦一脸焦急地开口道:“沈大人,我家二少爷不见了!”

沈严在脑中回想了一下,依稀记得他家是有一位八九岁的小少爷,于是继续问道:“人是何时不见的?当时他是在何处?是自己走失了还是被人掳走了?”

“这……这小人也说不清楚……”

沈严眉头微微蹙起:“你们少爷平日身旁没有仆僮跟着吗?怎么连人何时何地不见的都不知?”

“看是有人看着的,可是……”何睦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实不相瞒,我家少爷不知怎的,就从屋里凭空消失了!”

<h3>【二】</h3>

“凭空消失?”听到这说法,沈严一皱眉。

那边,程晋松也插口道:“我说老何,你这谎可是扯得有点过了。”

“程先生,小人怎敢扯谎啊!”何睦苦笑着冲程晋松辩解,“总之这事儿很是蹊跷,说实话到现在小人也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家二少爷不见却是真的!我家老爷急得不行,命我快来请几位大人过去看看。详情路上小人再详细说给几位大人听!”

沈严看着何睦焦急的神情,回头看向王知府。

“既然刘员外来报官,你们就过去看看吧。”王大人道。

“是!”

刘府位于沈州府城南,离衙门也就是三四条街的路程。沈严边走边问何睦:“何管家,令府少公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到这话,何睦苦笑着扯扯嘴角:“不瞒大人,小人现在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从头跟您说吧。我家二少爷叫刘麒,今年刚刚9岁。二少爷平日里就活泼好动,前些日子惹恼了老爷,于是老爷一怒之下就给小少爷下了禁足令,一个月之内不许少爷出院。每日里除了一日三餐外只允许往里面送笔墨纸砚,其余一切玩物都通通没收。今天早上,丫鬟与往常一样去叫二少爷起床,结果她突然大叫着跑了出来,说二少爷割腕自杀了,还流了一床一地的血。老爷一听吓坏了,连忙带着我们赶到少爷房内。”说到这儿,何睦看向沈严,“结果您猜怎么着?”

“怎么了?”沈严问。

“那屋里面干干净净!”何管家道,“无论是地上还是床上,都没有一滴血!”听到这句话,沈严的眉头一皱。

一旁,李嘉宇开口道:“该不是你家少爷想出去玩,于是联合了丫鬟,编出这么个借口来骗你们的吧?”

“是啊,我家老爷也这么想,可是那丫鬟跪在地上,指天誓日地说刚刚真的看到一床的血迹!况且那丫鬟也是府里的老人,伺候少爷也有段时日了,还不至于这么不分轻重……而且,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二少爷人不见了却是真的。老爷就命我们全府上下去找小少爷,可是我们把整个院子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小少爷的人,老爷怕少爷出事,便立刻让我来报官了……”

说话间,几人已走到了刘府所在的街路。刘府门口早已有小厮候着了,见到几人的身影,一个小厮立刻跑上前来。

“几位大人好。”那小厮先对沈严几人行了个礼,而后看向何管家,“何总管,老爷吩咐了,让您带几位大人直接去少爷的房间。”

何睦点点头,而后对沈严等人道:“几位,请跟小人来吧。”

刘府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院落,前院此刻停着几辆马车,每辆车上都堆着成包的货物,想来应是等待出发的送货车队。几人跟着何睦穿过垂花门,进入二进院。这是整个刘府的正院。正对的是刘员外居住的主房,东西厢各有几间房间。此刻西厢居中的一间屋子房门大开,里面还隐隐传来怒斥声,想来定是刘麒的居所了。

沈严等人跟着何睦走进门去,刚一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怒喝的声音。

“少爷一个大活人,都能从这府中失了踪影,我要你们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用的!”

“啪”的一声,一只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碎片四下飞散,有几片正落在刚刚迈步进屋的沈严的脚边。

沈严抬眼看看屋内——这屋内站着不少人,从衣着打扮上看应该是刘府的奴仆和婢女。所有人都垂头而立,噤若寒蝉;在他们前方的地上跪着一个丫鬟,这人整个伏在地上,能看出身子在明显地发抖。在他们之前的主位上,坐着一男一女,正是刘吉丰和夫人钱氏。而刘吉丰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他是刘吉丰的长子刘愈。

见到沈严等人进来,刘愈轻轻在刘吉丰耳边低语两句,刘吉丰立刻停止了叱骂,抬头向这边看来。

这时,何睦也走到刘吉丰面前,躬身行礼道:“禀老爷、夫人,府衙的沈捕头等人过来了。”

刘吉丰已过不惑之年,他穿着一身绸缎衣衫,身材颇有些富态。在他一旁的钱氏则三十来岁,也是一身绫罗绸缎。见沈严等人走近,刘员外和钱氏忙从座位上起身:“沈大人、程先生,有劳几位专程过来一趟,只是犬子被人掳走,还望几位能帮老夫找回麒儿!”

说罢,刘吉丰双臂一抬,就要长揖到地。一旁的钱氏和那年轻人也跟着行礼。

沈严连忙拦住了刘吉丰:“刘员外、刘夫人,不必如此。沈某定会竭尽全力,尽快寻回令郎。”

见他情绪稍平,沈严开口道:“刘员外,适才过来时何管家已经跟沈某大概介绍了一下事情经过,不过有些地方何管家说得还是不甚详明,劳烦刘员外再给沈某详细讲述一下令郎失踪的过程。”

“唉,说起来也是老夫的错。”刘员外叹了口气,开始讲道,“麒儿这孩子有点被老夫和贱内惯坏了,平日里不爱读书,成天就爱玩闹。前阵子他接连气走了三位教书先生,老夫一怒之下,就罚他在家中闭门反省,一月内不可以出门。前几日他倒是有所收敛,也开始听先生讲书了,可谁知道今天早上丫鬟突然大叫着跑去我那里,说麒儿自杀了。我一听自然吓坏了,连忙跑了过去。可是一过来就看到这屋里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丁点儿血迹。只是麒儿人也不见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刘员外话尚未说完,一旁的钱氏却突然插口道:“还能是怎么回事,定是这丫头勾结外人,把麒儿拐走了,然后在这里装神弄鬼地打遮掩!”

听到钱氏这么说,那本就跪在地上的丫鬟更是吓得扑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喊冤:“夫人饶命!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奴婢真的没有放走少爷,奴婢当时确实看见少爷躺在床上,身上手上全是血,奴婢绝不敢有半句欺瞒!”

“这屋里干干净净,哪来的血迹?!”钱氏指着里屋的方向质问。

“奴婢……奴婢也不知怎的那血迹都没了……但奴婢真的没说谎!”

“你!”钱氏急怒之下便要过去打那丫鬟,沈严见状立刻出声:“刘夫人!”

那边,刘吉丰也发觉不妥,呵斥道:“你作什么?!沈大人他们在这儿,定能明察秋毫,你个妇人指手画脚些什么?!”

钱氏被刘吉丰斥责了一句,也发现自己的举动不妥,讪讪地收了手,退在一旁。

沈严见刘夫人冷静下来,便也没再开口。他抬脚穿过客堂与书房,走到刘麒的床榻旁边。此刻床榻上铺着一席锦缎床褥,床褥虽有些褶皱,却并没有任何血迹。沈严摸了摸床褥,入手发冷,像是一夜未曾用过的模样。他抬手掀起褥子,其下方的床板上也一片干净,没有发现任何血色。环顾整个房间,桌椅规整地摆在应在的位置,书桌上笔墨纸砚也没有被人凌乱推散的痕迹,墙角的箱子和柜子也都好好地关着,没有任何被人翻检的迹象。

沈严和程晋松、李嘉宇对视了一眼。

沈严走回到客堂之中,他问刘吉丰道:“刘员外,令公子这房间内没有被人劫掠的迹象,会不会是令公子一时贪玩,偷偷跑出去了?”

“倒是也有这个可能……只是小儿毕竟年纪尚幼,又是独自一人,在外不一定会遇到什么危险,还望沈捕头尽快帮老夫找回小儿。”

“就是就是,”钱氏也在一旁焦急道,“沈大人,我们可以悬红,钱不是问题!”

“刘夫人先莫焦虑,而今我们尚不清楚令公子究竟是被人掳走,还是自己贪玩逃走的。”沈严道,他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丫鬟,对刘吉丰道,“刘员外,这位可是发现令少爷失踪的婢女?”

“正是。”

“沈某有些事情想问一问她。”沈严用眼光扫视了一眼后面站着的一群下人,刘吉丰见状会意:“行了,除了翠儿之外,其他人先退下。”

“是。”

屋内终于显得空了下来。沈严对跪在地上的丫鬟说:“你且起来回话。”

听到沈严这话,那丫鬟身子动了一下,却没敢立刻起身。还是刘吉丰开口道:“大人让你起来你就起来。”

“是。”小丫鬟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

这小丫鬟也就十六七岁,她脸上带着泪痕,身子一直在微微抖着。沈严温声道:“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你且照实回答就好。不必害怕。”

“是……”那丫鬟怯声答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翠儿。”

“翠儿姑娘,今早是你发现你家少爷自戕的,是吗?”

“是……”

“当时是怎么个情形,你再跟我详细说一次。”

“奴婢……”小丫鬟似是稳了稳情绪,开口道,“奴婢早上按照规矩,过来叫少爷起床。奴婢在外面敲了敲门,听里面没有声音,以为少爷还在睡觉,于是就走了进来,可是一到床榻前,就见到少爷横躺在床上,面色发白,直直地瞪着双眼,而他的手臂上还有一道长长的血口子,胳膊下的床褥上是一大摊血……奴婢吓坏了,当时就大叫着跑出去找老爷。等我跑到老爷房里禀告完,再带着老爷回来的时候,谁知道就,就……”

说到这里,翠儿的脸上显出迷惑与不可置信混杂的神情:“那些血迹,就都没有了……”

“翠儿姑娘,你能否肯定,你当时看到的确实是你家少爷?”

“奴婢能够肯定。奴婢伺候少爷也有一段日子了,不会连少爷的容貌都认不出。”翠儿肯定地回答。

“那刘麒身上的伤口又是怎样的?”

“就是这样的一道子。”翠儿说着,用手指指着自己的手臂,从手肘内侧一直划向手腕处。

沈严皱了皱眉,又问道:“那你进屋之时,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之气?”

“这个……”翠儿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奴婢不太记得了。不过,好像……好像没有……”

听到这里,安静了好一阵子的钱氏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道:“就是!麒儿要是真弄出那么一大道伤口,流了一床的血的话,这屋子里还不得满是血腥之气啊?!你自己闻闻,这屋里哪有什么气味?!摆明了是你这丫头在扯谎!”

翠儿一听,吓得立刻又跪到了地上:“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奴婢当时看到少爷就是那副模样!若奴婢说了一句谎话,甘愿天打雷劈!”

“你!”

见钱氏又急了起来,一旁的刘愈开口相劝:“二娘,切莫急躁……”

“什么急躁!我儿都被人掳走了,我如何不急躁!”不想,钱氏连话都不待他说完,就猛地打断,“那可是你弟弟!你是不是盼着你弟弟回不来啊?!”

刘愈被继母抢白,一张脸青了又白,顿时没再开口。倒是刘吉丰见她说得离谱,张口斥责了几句,好歹弹压住了钱氏。

沈严从听完翠儿刚才的叙述后就一直在皱眉思索,他缓步走回刘麒的卧房,仔细打量刘麒的床榻。这床榻靠北墙而立,榻上铺着一床薄褥,薄褥干干净净,并无丝毫血色。掀起褥子,下方是木质的床板,同样是干干净净。沈严伸手在床板上细细摸了一遍,也没有摸到什么异样。

沈严又伸手拿过褥子,仔细端详一阵,而后又放到鼻下闻了闻,而后目光突然一动。

“大哥,可是有不妥?”一旁的李嘉宇注意到沈严的神色,凑过来低声问道。

沈严将被褥递至李嘉宇面前,李嘉宇凑过鼻子闻了闻,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沈严抬头问翠儿:“翠儿姑娘,你家少爷平日的起居是由你照顾吗?”

“是。”

“那这被褥上次晾晒是何时?”

翠儿似乎没想到沈严会问这个问题,怔了一下才开口回答:“是前日。”

听到这个回答,沈严面色更严肃了:“那他的被褥有几床,平日都存放在哪里?”

“少爷的被褥有四五床,都存放在那个大柜子里。”翠儿说着,用手指了指在床榻西侧的立柜。

沈严听罢,立刻快步向那柜子走去。刘家人见他这反应,也都纷纷凑了过去。

沈严打开柜门,只见里面叠放着三床一样的被褥。与下方两床的整齐相比,最上面一床显然叠得有些凌乱。沈严抽出上面那床被子,猛地抖开——

“啊!”刘家几人同时发出惊呼声。因为那看起来并无异状的锦被的被里上洇着几摊血红的痕迹,那液体深红而黏稠,简直与人血一模一样!

<h3>【三】</h3>

“看来,这就是翠儿姑娘看到的一床血了。”李嘉宇道。

不消李嘉宇说,只看到这被褥,刘家人就都已明白丫鬟翠儿没有说谎了。刘吉丰看着那被子,惊愕得半天没有说出话,而钱氏则腿一软,险些坐到地上。

“夫人!”倒是翠儿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钱氏。

“这么多血,麒儿,麒儿他……”钱氏脸色发白,声音发颤,几乎就要哭出来。

“刘夫人不必担心,这被上的不是血迹。”程晋松开口道,“夫人可以仔细闻一闻,这被上并无什么血腥之气。”

听到程晋松这么说,钱氏哭声戛然而止。她快步奔到那被褥旁边,拎起一角使劲闻了闻,果然鼻端只有少许腥气,以这一床的血来说,这气味实在是淡得太甚。

那边,程晋松伸出手去,摸了摸那血迹,又在指间捻了捻,而后开口道:“这颜色与手感倒是与血有八九分相似,只是如果真是人血,这时辰早该凝了。”说着,他将手指放到鼻间嗅了嗅,突然眼神一动。然后,在刘家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竟将那手指放入了口中!

嘶——旁边响起几人吃惊的低呼。

与刘家人的反应不同,沈严和李嘉宇倒是没露出任何吃惊的神色,两人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程晋松,似是在等他的结论。

“嗯,是了。”程晋松开口道,“这血是用藕粉并朱砂、墨汁调制而成的。说来刘员外你家的藕粉倒着实不错,气味实在香甜,令公子估计应是为了掩盖这藕粉的香气,所以往里加了少许血液。只是这是什么血,程某就猜不出来了。话说贵府最近几日可有杀鸡宰鹅?”

听到程晋松这番分析,刘吉丰早已弄清楚,此事就是自己儿子想出的一套金蝉脱壳之计。想到这里,刘吉丰气得身子发颤:“这个孽畜……”

一旁,刘愈忍不住开口向沈严问道:“沈大人,您是怎么知道这被子藏在柜子中的?”

“刚才翠儿姑娘说过,刘麒的被子是前天才刚刚晒过的,但是床上那被褥摸起来却很是潮冷,闻起来还有一股蒲艾的味道,明显是存放已久的。也就是说,有人偷偷更换了刘麒床榻上的被褥。如果说翠儿姑娘说的是真的,那么可更换被褥的时间就只有从翠儿姑娘离开到所有人再次进来之间。这么短的时间将原有的被子撤下,再换上一床新的,必然时间紧迫,所以那撤换下的被褥很有可能就藏在了附近,”沈严说着,手指向立柜,“而刘麒这房间中最适宜藏被子的,自然就是原本就存放被褥的这个柜子了。”

“只怪老夫之前太过慌张,也没有让人将屋内仔细巡查一番,竟差点被这孽畜糊弄过去!”刘吉丰手握成拳,满脸怒气地说,“等我抓到他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啊?!”钱氏一听顿时脸色发白,“老爷,那可是你亲儿子啊!”

“他是我亲儿子就不该这么偷偷跑出去!还假装自戕!就是你平日里太惯着他,才会把他惯得这么无法无天!这次我不给他一个教训我就不是他爹!”说完,他也不理会钱氏的哀求,转头对沈严、程晋松道,“沈捕头,程先生,抱歉劳烦了你们一趟。既已查明孽子是自己偷跑出去,也就不劳烦几位操心了。老夫自会派人去将这孽畜寻回!”

既已查明刘麒并非被掳,且刘吉丰又如此说,沈严自然是不会拒绝。“这样也好。刘员外可派人去各处城门问问。令公子既然花如此力气偷跑出去,想必应该不会只在城内游荡。而出城势必需要脚力,刘员外不妨以此为线索,追查令公子的行踪。”

“多谢沈大人指点。”刘吉丰抱拳道。

沈严点点头,便同程晋松、李嘉宇等人告辞离开。

出得门来,李嘉宇忍不住摇头道:“这小少爷也胡闹得太过了,居然会想出这种法子来偷跑。”

“少年心性,总是贪玩的嘛。”程晋松笑道,“何况这刘麒是刘员外的老来子,再加上其母的宠溺,自然就给养得难以管束了。希望等孩子找回来后,刘员外真能如他方才所说,狠狠教训儿子一番,要不这小少爷将来恐怕更难管教。”

另外两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于是在回到府衙并向王大人禀告过情况后,沈严便如往常一样,安排属下几人轮值巡城,并特意嘱咐几人,不妨多帮刘家打听打听是否有人看到过刘麒的踪影。不想正午时分,众人回府衙用饭时,秦凯和程海却带回了一个奇怪的消息。

“大哥,刚才我和小海巡街的时候发现一件怪事,”秦凯说,“我们在刘家一家铺面外见到了刘府的大公子刘愈,我当时只当他是出来做事,便过去问他是否找到他弟弟了。谁知道他一见是我竟有些不自在,闪烁其词,然后我就见那铺面的掌柜给了他一些东西,他便匆匆走了。我觉得奇怪,就问那银庄的掌柜,刘愈要的是什么。掌柜的一开始也不愿说,架不住我追问,这才告诉我,刘愈取走的是柜上的大约两千两的银票。”

听到此处,沈严的眉头一皱。

秦凯见沈严这种反应,继续道:“我和小海也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就偷偷跟着刘愈,结果发现,刘愈居然又连着去了两家店铺,每家店铺他好像都取了不少钱出来。据伙计说,刘愈手上还拿着刘吉丰写的亲笔信,也就是说,让取钱是刘吉丰的主意……”秦凯说到这里,皱眉道,“大哥,你说刘吉丰这么取钱,该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吧?”

沈严皱眉思索了一阵,说:“走,去刘家看看。”

“不好意思,沈大人,我家老爷和少爷刚刚外出办事去了,此刻人不在家中。不知沈大人找老爷有何事?待老爷回来,小人一定向老爷通传。”刘府门外,何睦冲着沈严赔笑道。

“没什么事,只是巡城路过此处,便过来问问。”沈严道,“不知刘麒可有音讯了?”

“有劳大人关心,虽还未寻到,但也有些眉目了。”何睦笑着回答,只是笑容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沈严见何睦这表现,与秦凯、程海两人望了一眼,而后转回头来,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那沈某也不打扰了,告辞了。”

“好,恭送大人。”

沈严看了眼紧闭的刘家大门,又看了眼赔笑行礼的何睦,转身离开。

见沈严等人离开,何睦不易察觉地缓缓舒了口气。他对门口的两个小厮说:“今日无论谁来找,一律说老爷出去了,不在府内,知道了没?!”

“是。”两个小厮连忙回答。

何睦返回二院正屋,对刘吉丰开口道:“禀老爷,沈捕头他们已打发走了。”

刘吉丰点点头,脸上的焦躁之色却并未少掉半分。

“老爷,”一旁的钱氏抽抽搭搭地开口道,“你说那些人,他们,他们不会对麒儿怎么样吧?”

“他们既然管我们要钱,在没拿到钱之前自然会留着麒儿一条命的……至于苦头,”刘吉丰咬咬牙,“那也是那小子活该!”

听到他这么说,钱氏哭得更加厉害:“我可怜的孩子啊!”

“刘麒被人掳走,为何刘员外不肯报官?”突然,一个清润的声音冷冷响起,吓得屋内几人同时一惊。抬眼望去,只见沈严正从墙头飞身落入院中。

刘吉丰没有想到沈严会如从天而降般突然出现,先是一惊,接着立时转为愤怒:“沈捕头,就算你是官府差人,也不能如此擅闯别人宅院!”

“沈某如此进来,实是因为发现贵府人员举动有异。”沈严瞥了眼站在一旁表情尴尬的何睦,对刘吉丰正色道,“刘员外,有一句话沈某要提醒你,沈某当差多年,手下办过的掳人孩子勒索家人的案子也绝非一两桩,这些案子中,绝大多数劫匪在拿到钱后都将孩子杀掉了。因为这些孩子听过他们的声音,见过他们的容貌,所以留下他们往往会成为祸患。”看着刘家人愈加苍白的脸色,沈严冷声道,“所以说,绑匪获得赎金之日,就是令郎遇害之时。”

听到这句,钱氏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呜呜哭了起来。

刘吉丰僵立在那里,虽还维持着刚才的强硬之色,眼光却也现出了一丝犹豫。

一旁,刘愈也走过去,对刘吉丰道:“父亲,沈大人说得有理,要不您还是告诉沈大人吧……”

刘吉丰犹豫地抬眼,看着沈严笃然注视的模样,犹豫半晌,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

“刚才沈捕头离府后,老夫便命人按着你所说的方法去寻找麒儿,”刘吉丰疲累地开口道,“然而不想家中仆役们还未探听到消息,家中就收到了这么一封书信。”

刘吉丰说着,将一封书信递给沈严。

沈严接过信封,只见封面上面写着“刘员外亲启”几个大字。字体张狂,看得出写字之人的桀骜之气。抽出里面的信展开,上面写道:“若想令公子活命,速备好一万两泰和钱庄的银票。今夜子时,自会命人来取。如敢报官,当心令公子小命不保。”在信的末尾,还画了一把怪异的鬼头刀。

沈严的眉头猛地皱起。

“当时装在信封内的,还有一块玉佩,是麒儿平时贴身戴着的,所以老夫知道,麒儿定是在他们手上了……”说到这里,刘吉丰注意到沈严凝重的表情,不禁紧张地问,“沈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沈严放下信,不动声色道,“所以刘员外,现在你打算如何做?”

“老夫自然是想准备赎金。只是店铺用的银票并不全是泰和钱庄的,一会儿还得再去换过。老夫本是想着破财免灾,可是刚刚沈大人说……”

“银票你照常预备着,不过除此之外我们也应做些其他的准备。”沈严道,“刘员外,请派个机灵之人去趟府衙,向我家大人禀明情况,并让他速速派人过来。”

“可……”刘吉丰迟疑道,“那贼人的信上写着不许报官,如果被他发现有官差进来的话……”

“这点刘员外不必担心,只需……”

未时一刻,几个小厮几乎同时出了刘府,不一会儿,刘家城中三家皮货铺子的脚夫担着几箱皮货进了刘府大门。刘府大少爷刘愈指挥下人们将那货物放在前院,然后打发众人离开。估计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出一入间,有三个脚夫没了踪影……

二进院内,程晋松三人一现身,便被沈严叫进了一旁的屋中。此刻三人身上都穿着粗布衣服,打扮得与普通的脚夫几无二致。沈严关上房门,看着那三人脱下脚夫的衣衫,而秦凯边换衣服边禀报道:“大哥,大人已经得知此事了,他让我们和先生过来助你破案,李哥也带着人在外面做好了准备,只待你下令,他们便可行动。”

沈严点点头,面上的凝重神情却丝毫未变:“刘家这次怕是有大麻烦了。”

<h3>【四】</h3>

“鬼头拐?!”几人看着信下的图画,心头都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