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毕竟从前，我再怎样伤心，也总是心甘情愿默默等着她回头。

她早已习惯了。

她身边所有人都说，我永远都离不开他。

她也深信不疑。

我拖着箱子准备离开。

宋思言的声音已经响起。

“咏薇姐，你来啦。”

他走过去，直接拉住了周咏薇的手。

“过敏好些了吗？”

周咏薇拨开他额前的碎发，仔细检查。

“好多了。”宋思言笑的乖巧：“咏薇姐，你别生哥哥的气。”

“其实也怪我自己不争气，如果不是我体质太差，爸爸也不会让我和哥哥换房间。”

“哥哥也就不会迁怒我了”

“这怎么能怪你，是他自己心胸狭隘。”

周咏薇看我一眼，故意摸了摸宋思言的脸。

“我们进去吧，你脸上刚好，别吹了风。”

“嗯。”

我看着他们两人相拥离开，犹如连体婴般亲密无间。

心头却如平静湖面一般，再也生不出半点涟漪了。

妈妈的忌日过后，爸爸并没有来接我回去。

而周咏薇的生日一眨眼就到了。

如果是往年，我一定早早就准备好了生日礼物。

然后费尽心思去订酒店，精心布置生日会场。

但我这次没有准备礼物。

也不会再去为她庆生。

下午五点，我正在去机场的车子上。

手机上陆陆续续有新消息进来。

爸爸也在催问我：“你怎么还没过来，我和你阿姨还有思言都到了。”

“景川，你要大度一点，咏薇将来和我们要成为一家人的。”

“你不来，外人会怎么想？还以为你们兄弟生分了。”

我觉得无比可笑，一个字都没有回复，干脆将他拉黑了。

准备登机的时候，忽然收到了一条微信。

是周咏薇发给我的。

“怎么还没到，大家都在等你。”

我笑了笑，什么都没回复，将她所有的联络方式都拉黑了。

然后，走进登机口，再也没有回头。

已经七点钟了。

周咏薇却还没有宣布生日宴开始。

她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手指上的戒指，神色淡淡的。

只是时不时，会抬腕看看时间。

又时不时，会解锁手机屏幕。

“咏薇姐。”宋思言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

“时间不早了，大家也都饿了”

周咏薇看了他一眼，脸上带了笑，可莫名的，那笑意却又好似不达眼底。

“是你饿了吧。”

她捏了捏宋思言的脸，调笑了一句。

“我都要饿死了，急着想吃蛋糕呢。”

宋思言顺势贴近了她。

周咏薇闻到一种很淡却很熟悉的香味。

她怔了一下，低声问：“你用的什么香水？”

“我在家里化妆间随便拿的。”

宋思言有些讶异：“怎么了咏薇姐，味道不好闻吗？”

周咏薇摇摇头：“挺好的。”

那好像是陈景川用惯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只是一时之间，她想不起是什么牌子的了。

众人笑闹着开始蛋糕大战的时候。

周咏薇拿了手机去露台。

手机上依旧没有任何回复，安静无比。

她记得陈景川说过，以后不会错过她的每一个生日。

但他这么快就食言了。

周咏薇眸色沉寒，唇角冷笑淡淡。

“陈景川，你是死了吗？不知道回信息。”

她点了发送。

但消息没能发出去，屏幕上一个红色的！，很刺眼。她被拉黑了。

周咏薇几乎没有迟疑，立刻拨了陈景川的电话。

却已经打不通了。

她站在露台上，凝着远处沉沉夜色，只觉一股说不出的无名火在胸腔内蔓延。

不要他的人是她，另找了新欢的人也是她。

对他有些厌倦，不想他再黏着自己的人也是她。

但如今一切都如她所愿了。

她却又好似并未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我到了新的城市后，并未第一时间和顾兰愿联系。

而是先见了大学时最好最好的朋友江照。

我想要和他分享这个秘密。

但一时之间，还没想好怎么对他说。

却不料，江照给我安排的接风宴上，就遇到了顾兰愿。

她穿着一条简约的小黑裙，站在包厢门口。

手臂上搭着一条羊毛披肩。

身后的廊灯落在斑斓精美的壁画上，投射出绮丽光影。

而她就站在那光影外，却好似万事万物都沦为了她的衬托。

数年未见，她好像比大学时更成熟，也更柔美了。

数年未见，她如今的身份，却已经是我的未婚妻。

我的脸有些微微的烫。

目光垂落，手指绞紧。

竟是说不出的紧张。

江照却已经无比兴奋的开了口：“顾女神，你怎么大驾光临了？”

“今晚在这边见客户，正好看到老同学，就不请自来了。”

顾兰愿说着，目光却落在我脸上，停顿了数秒后，方才缓慢移开。

“老同学们不介意我来蹭顿饭吧？”

“怎么会！”

众人都兴奋不已，热情的招呼起来：“我们请都请不来的好吗！”

顾兰愿这才笑着进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正好坐在我对面的位置上。

同学们都纷纷和她打招呼寒暄。

唯有我，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没敢和她对视。

但顾兰愿却好似并不肯放过我。

“景川，几年不见，和学姐生分了吗？”

忽然被点到名字，我下意识的抬头，却正对上顾兰愿含着淡淡笑意的那双眼。

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起身，端了酒杯：“学姐，好久不见。”

“景川，好久不见。”

顾兰愿深深看了我一眼，方才与我碰了杯。

我一口饮尽杯中酒，刚缓缓坐下。

江照就扯了扯我的衣袖，冲我挤挤眼：“你们俩不对劲儿啊哥们儿。”

“怎么不对劲儿了？”

“顾女神从进门开始，视线就没从你脸上移开过。”

“你看错了吧江照。”

“放心，哥哥天生八卦圣体，火眼金睛，男女之间有没有猫腻，兄弟我一眼就能看穿。”

我不由抿了抿嘴唇，心跳的厉害，乱的不行。

毕业后，我跟着周咏薇一起回了京市。

和顾兰愿就再没见过面。

除却偶尔微信上的节日祝福，再无任何联络。

直到前不久，周咏薇开始大张旗鼓的追求宋思言。

顾兰愿才忽然联系了我。

迄今为止，我们也只是打过几通电话。

答应她的求婚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明明连手都没牵过，却被江照说的像是我们已经怎么怎么样了。

“对了顾学姐，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我有一个远方表哥，长的特帅，介绍给你怎么样？”

一个男同学忽然问的几句话，让气氛立时高涨了起来。

江照也不甘示弱：“顾学姐，你单身的话，看看我们景川啊。”

“又帅又高身材又好，和你一样名校毕业，多配啊是不是？”

我又紧张又不好意思，几乎有些坐立难安。

一片笑闹声中，顾兰愿的声音忽然轻柔响起。

“好了江照，别拿景川打趣。”

“他上学时就脸皮薄。”

江照冲她笑的贼兮兮的：“学姐是心疼小学弟了吗？”

顾兰愿笑了笑，没回答，却也没有否认。

我偷偷看了顾兰愿一眼。

她也正好在看我。

我忙又低了头。

手机上却进来一条信息。

顾兰愿：“吃完饭等我一会儿，我送你。”

“嗯。”

顾兰愿：“真乖。”

我没有再回复，只是心脏跳的很快很快。

聚会结束时，我在楼下大厅等着顾兰愿。

京市那边的朋友却忽然打了电话过来。

“景川，这几天在忙什么呢，一直没见你。”

“有点私事要处理。”

“那一会儿出来聚聚吧？”

我笑了笑：“不了，你们聚吧。”

“哎，景川，先别挂啊，是这样的”

“害，其实是咏薇，咏薇今晚心情不好，喝醉了，谁劝都不听。”

“你要是没事儿的话，过来看看她吧，怕她再喝下去，又要去医院。”

“你们给宋思言打电话吧。”

“景川，咏薇刚把宋思言赶走了。”

“我们都看得出来，她心里还有你，她后悔了。”

“别说了赵森，我和她已经分手了。”

我攥着手机，声音平静：“以后，她的事都和我没有关系，你们也不要再打给我。”

我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嘈杂。

好像是赵森的手机被人抢走了。

我不想理会这些，正要挂断。

周咏薇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陈景川，是他们自作主张给你打的电话，不关我事。”

一惯的高高在上，骄矜傲慢。

“嗯，那我挂了。”

“陈景川”

周咏薇又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听得出来她声音里醉意很重。

如果是从前，我一定特心疼她，又开始不厌其烦的劝她少喝点。

但现在，她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半点瓜葛了。

我挂了电话。

想了想，将周咏薇的这几个好友也删除了。

和他们认识，也是因为周咏薇。

如今我们彻底分开了。

自然，也再无继续来往的必要。

“景川。”

灯火辉煌的大厅里，顾兰愿就站在左前方不远处。

灯影落在她妩媚的脸上，似乎也变的朦胧。

“学姐。”

我刚要起身，顾兰愿却已经向我走来。

也许是喝醉了，她的脚步有些虚浮。

我顾不得其他，连忙过去扶住了她：“学姐，你是不是喝多了很难受？”

顾兰愿轻点了点头，应该是头很痛，她蹙着眉，脸上有着明显的痛楚之色。

“景川，我的车在外面等着，麻烦你扶我到车上去。”

“好，我现在就扶你出去。”

顾兰愿该是醉的厉害，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短短一段路，我们俩都走的跌跌撞撞。

上车时，顾兰愿刚坐好，我正想松开手。

她却忽然将我拽了过去。

淡淡的酒香，夹杂着她身上氤氲撩人的香水味儿，铺天盖地般将我笼罩。

我回过神，想要起身，可顾兰愿却抱住了我。

“景川，你抱我一会儿好不好？”

“学姐”

“我不是在做梦，你是景川，你是陈景川，对不对？”

顾兰愿忽然捧住了我的脸。

那么近的距离，呼吸都在方寸间凌乱纠缠。

她染着醉意的眼底，有恍惚，有不敢置信，也有说不出的苦涩。

我的心像是被人的手给揉皱了，又酸又痛。

“顾兰愿。”

“你没有做梦。”

“是我，我是陈景川”

我话还未说完，湿热的吻就落在了我唇上。

很浅很轻，温柔到了极致的一个吻。

我还未回过神，顾兰愿却已经松开了我。

大约是我脸上慌乱错愕的情绪，被她捕捉到了。

她握住我的手，将我拉开在座位上坐好。

车子已经启动，顾兰愿降下了车内的隔板。

密闭的空间让我一时有些不安。

但顾兰愿松开了我的手。

“景川。”

“你不用担心我会纠缠你。”

说着，她似乎自嘲的笑了笑：“我们结婚之前，你随时都有反悔的权利。”

“你是自由的，怎样选择都可以，我都可以接受。”

我低了头，好一会儿，才又看向她。

“兰愿，我不会反悔的。”

顾兰愿望着我的那双眼里，忽然盛满了欢喜的笑意。

“陈景川。”

她对我伸出手，我没有迟疑，紧紧握住了。

周咏薇再一次喝醉了。

朋友们怎么劝她都不听。

她不太清楚自己这些日子的情绪低落源于什么。

也许是已经腻了宋思言，对他失去新鲜感后，发现他不过尔尔。

也许是，她开始怀念陈景川的温和沉静体贴。

上次朋友打去电话，其实是她默许的。

但电话那端陈景川一直在拒绝。

她忽然来了无名火，抢过电话说了那样几句话。

但陈景川什么都没说，就那样安静的挂断了电话。

他没有来看她，没有来接她回家。

甚至在知道她喝了过量的酒，可能身体会承受不住的时候。

也依然无动于衷。

周咏薇不愿意承认，那一瞬间，她其实是有些慌的。

可她又很快安慰自己。

陈景川喜欢她那么久。

他们恋爱三年，不是三天，三个月。

她很清楚的知道，他对这段感情有多用心。

所以，现在的他可能只是太过伤心，太过怨恨她。

但若说他真的要放弃这段感情，周咏薇是不信的。

“咏薇，你再喝下去，还要不要命了？”

“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大家都很担心你？”

朋友按住酒瓶，苦口婆心的劝：“刚给宋思言打了电话，他马上就来接你回去，别喝了，成吗？”

周咏薇忽然间厌恶透了宋思言这个名字。

她一把推开朋友，将酒瓶也摔在了地上。

“谁让你们给他打电话的？我让他来了吗？”

“他是你男朋友，不找他找谁啊。”

“他是我哪门子男朋友？”

周咏薇冷笑：“我男朋友是谁，你们心里没数？”

朋友们面面相觑：“咏薇，你是不是忘了，你和景川已经分手了”

“是啊，你还在群里说过，让我们喊宋思言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