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扎成了简单的马尾,瓜子脸,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会说话。
她没有名字,生下来就被人叫做小甲鱼。
这是一个带着侮辱性的称呼。
通常烟花女子生下来的儿子,不知道亲爹是谁,被人称作小乌龟。
而风尘女子所生的女儿,一般叫做小甲鱼。
无论小乌龟还是小甲鱼,从小遭受的冷眼,比仵作的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景玄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小甲鱼。
在他生命中,小甲鱼是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朋友的朋友。
四目相对,女孩内心无法平静。
眼前的白十二,是唯一没叫她小甲鱼的人。
去掉了一个字,叫她小鱼。
八岁那年,男孩曾经对女孩说:“大家都叫你娘苏大姐,我给你想了个名字——苏小鱼,你喜欢吗?”
从那以后,少女坚称自己就叫苏小鱼。
杨柳街很多人叫她小甲鱼的时候,她假装没听见,只有叫苏小鱼她才会应答。
那个纯真无邪的年纪,少年常来杨柳街,大声叫着苏小鱼的名字。
少女每次都装作没听见,因为,她想听男孩多叫几次。
正因为少年叫得太大声了,惊动了很多人,十五岁那年,兰翠花闻讯赶来,大闹了一场,对当众对儿子下了死命令——这辈子不准踏足杨柳街!
从那以后,白景玄再也没来过。
时光荏苒,转眼三年。
苏小鱼神色极为复杂,那个赐予她名字的男人,终于回来了。
有些时候,相见不如怀念。
比如现在,苏小鱼并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显得很冷漠:“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
白景玄说道。
“你来晚了。”
苏小鱼愈发一种冷漠。
“你娘是你娘,你是你,你可以换一种生活。”
白景玄注视着女孩眼睛说道。
“没错,我要换一种生活,这辈子不想待在杨柳街。”
苏小鱼很平静地说道:“感谢你当年劝我娘从良,我记住了你那句话——做人要有一技之长。
我学会了乐器,能奏洞箫,怡红院的陈妈妈相中我了。”
“你每次在我面前说谎,当场就被拆穿,你这是何苦呢?”
白景玄看穿了一切:“你要是能去怡红院,就不会发话卖瓜,让人用十两银子来破你的瓜。”
“是又怎么样?”
被拆穿的苏小鱼,恼羞成怒:“实话告诉你,等我有了十两银子,就坐船去外地,去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嫁了。”
白景玄一听就怒了:“老实本分的男人招你惹你了吗,你干嘛要欺负老实本分的男人?
有本事,你冲我来!”
苏小鱼堵着门,从门缝里看着少年:“你娘宁愿找个瞎眼瘸腿的儿媳妇,也不肯让我进你家的门。
以前我们年纪小不懂事,把那些都忘了吧。
白十二,这是我们的命,你别再折腾了。”
白景玄脑洞很大:“我又不娶你,进不进我家的门,根本不重要。”
苏小鱼闻言一愣:“你想干什么?”
白景玄说道:“我上次去府城找薛神医,学到了新东西。
府城里很多富家公子,把家里不同意的女人,养在外面,俗称养外宅。”
苏小鱼冷笑起来:“你是富家公子吗?”
白景玄带着迷之自信:“我这辈子注定当不了富二代,但我能当富一代。
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好好考虑一下,帮我生一窝富二代。”
“一窝?”
苏小鱼炸裂了:“你把我当老母猪呢?”
白景玄侧身钻进门缝,抓住了女孩的小手:“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撒手!”
苏小鱼挣脱了魔爪,用不近人情的口吻说道:“白十二,今天你想进这扇门,先给十两银子,不然我报官告你糟蹋弱女子。”
白景玄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们六岁就认识了,能不能打个对折?”
“对折你个大头鬼,八两,不能再少了!”
苏小鱼咬牙切齿道。
“小鱼,你我青梅竹马,我们十几年的交情,就值二两银子?”
白景玄很受伤。
“谁稀罕跟你青梅竹马,十几年又怎么啦,你看孙老头,和郑大娘勾搭了二十年,不也是每次都得给钱?”
苏小鱼理直气壮。
白景玄被说服了:“我一时凑不出八两,能赊账不?”
苏小鱼差点摔倒:“这种事儿,你好意思赊账?”
白景玄理由很充分:“也不全是赊账,我先给三两订金,你省一点能撑三个月。
剩下五两银子,我保证三个月之内付清。”
说完在袖兜里掏啊掏,掏出花姐给的三两碎银子。
苏小鱼唰地跳了起来,扑过去狠狠掐住了少年的脖子:“白景玄你个王八蛋,三两银子,你就想骗个黄花大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