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到这里,凤姐站起身来,也不再看林荣家的一眼,只吩咐平儿道:“你送送她,再去赖大跟前说一声,这银钱能凑个六七分也罢,早些打发了人要紧。”
那林荣家的忙磕头谢恩。
凤姐也不理会,径自往里头去了。
倒是平儿心里有些沉沉的想头,一面领着林荣家的出去,一面着实细细端详,却没有十分言语。也就到了最后,将人送到外头去了,她方问道:“你离了这一处,果真还有旁的去处?”
这林荣家的听了,也有些怔忪的样子,半日才忽得道:“平姑娘放心,我们自然有我们的去处。不然,也不敢从这里出去了。”
说罢,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头往庭院里瞧了两眼,有些风霜的面庞上,忽得浮现出些复杂莫名的神采,半日过去,才勾了勾唇角:
“这人生聚散,哪里论得清楚。许是从此后,再没有来日,也许是从此后,才有来日。我谢平姑娘相送,咱们日后有缘再见罢。”
一时说罢,她便又垂下脸庞,谢过平儿,径自去了。
却是平儿停在那里,品度着两几句话,倒还怔怔出神了半日:这个林荣家的,素日不见多少出彩,如今说得几句话,言语声口倒与平常的嬷嬷妈妈不同,也不知是个什么来路。
虽然这么想着,到底已是有些迟了,等着她回过神来,便还是去寻赖大。谁知转身才走了三四十步,忽得被人叫住,循声看去,却是紫鹃正捧着一瓶子芍药,俏生生立在那里。
“你拿着这一瓶子花做什么?”平儿一见着她,便笑道:“也不叫个丫头拿着,这一路来回的,仔细等会子胳膊疼。”
“原是我们姑娘瞧见这花生得好,剪了两枝给老太太赏玩。”紫鹃笑道:“这一点子东西,能费什么力,常日里动一动,走一走,反倒精神健旺呢。对了,你这是打哪里去?”
听得说是给贾母送的花,平儿也细细看了两眼,见着花朵硕大而垂累,枝叶碧绿而光泽,有疏有密,配着素净圆肚的白瓷瓶,平添三分富贵风流之态,在顺口说自己被打发告诉赖大两句话后,她不免称赞了一回:
“这一瓶子花,瞧着比枝头还娇艳些,老太太瞧见了,必是欢喜的。”
紫鹃见着并无旁事,也笑道:“也是费了好些精神,才剪了三四枝,又自己拿着剪子琢磨挑拣,好容易方弄出这一瓶子花,自然好看的。也是如今没什么事,她方寻摸出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