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番外 裴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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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射出切齿憎恶的炽烈目光,恨恨道:“那对嫉才妒能的狗男女!”

裴映回河东为吴王守孝三年。

之后她就醉心诗文,热衷于营造才女名声,既不想嫁人,也不愿牵扯宫廷。倾慕她的郎君堆山填海,她全不在意。有时候她想,若没有这副样貌和家世,自己这样讨人厌的性情,恐怕不会有人喜欢的吧。

不过十年养尊处优下来,她的身子倒是调理的不错了。

她想,兴许她也可以像那狗东西一样到处瞎跑也说不定。

谁知二十四岁那年,帝后忽然来为幼弟楚王求亲,于是裴映被家里压着嫁给了楚王,四年后诞下一子,起名璟。

怀孕时她已经年近三十,娘家母姐都担忧她的身体,三天两头的折腾太医院。

褚皇后听闻后笑了,言道我生头胎也年近三十了,怕什么。有没有那个命,看老天爷的意思罢。

裴映常想,若没嫁给楚王,日后褚太后兴风作浪之时,她可能会与宁氏兄弟一样,在地方上积蓄铁甲,密谋造反,然后被官兵一锅烩了。

她厌恶褚皇后,不是嫉妒她的成功,而是她认为成大事应当昭如日月,乾坤朗朗。

君主立身正,方能立国正。而不是像褚氏这样,以女人的容貌与身体谄媚邀宠,然后阴私暗谋获得权力。一开始根子就歪了,后面会带来更大祸患。

裴映疼了一天一夜,几次濒亡,好不容易诞下一个小小婴孩。傅母偷偷告知她以后恐不能再生育了。母亲姐姐们都提醒她,楚王未来的姬妾该如何安排,她要有个章程了。

裴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厌恶这种蝇营狗苟。

其实她不介意夫婿纳妾生养庶子,只是暗暗想着,果然还是不如那个女人啊。吃了那么多苦,年近三十才开始生育,一口气生了五个,依旧身强体壮,精力充沛。

做大事的人,身体更需强健,自己还是不行啊。

两个月后,裴桓之子七郎也出世了——裴映深觉那狗东西故意跟自己别苗头。

裴桓的妻子柳氏是裴母心中的一块病。

当年家里看裴桓吊儿郎当的四方游历,便想给娶一房贤妻来好好管束他,裴母已相中了都城名门薛家一位品貌双全的小娘子。谁知裴桓听闻后,一溜烟跑出三千里,躲在西域不肯回来,扬言要自己选妻子。

其实裴桓也不是瞎晃荡,他于整个家族还是颇有建树的。

他结交之人上至世外隐客,下至三教九流,族中子弟在地方为官,抑或是领兵在外的,往往都能从裴桓处获得助力。譬如当地家族势力分布,山川河流走向,对阵敌营底细等等,只要家里一封飞书,裴桓就跑去给堂房的叔伯兄弟们当狗头军师,指点襄助,无往不利。

有这等本事在,族老们也不敢过分逼迫裴桓。

正当家里头疼他年近而立还光身一个时,他忽说物色好了妻子人选,就是柳氏。

因为河东裴氏并不在禁婚家族之列,是以照旧与门当户对的世族联姻。然而柳氏只是东眷房柳家早早分出去的偏支小系,父祖已数代白身,家中只薄田几十亩,全靠来自商贾之家的柳夫人用自己的嫁妆支撑。

两家门第委实相差悬殊。

裴家本不同意,奈何,谁也奈何不了裴桓。

婚后大家才知道柳氏擅画,任何场景只要她细细看过一遍,就能原模原样的画出来;甚至是没见过的人和物,只要说明详细了,她也能画个七八不差。

夫妻俩气味相投,全都向往脚不沾地的潇洒人生,无论去哪儿都形影不离,裴母只好一忍再忍。直到七郎出世,裴母终于忍不住了。

七郎胎里不足,体弱多病,于是裴母要求柳氏留在家中照顾孩儿。

柳氏淡淡一笑,说出一番几乎气死裴母的话——“我本是天地间一片飘羽,命中注定四处漂泊,见识名山大川,不该有羁绊。可惜我不但身为女子,还家世贫弱,父兄迂腐,我只能寻一夫婿依托。七郎来这世上是缘分,若留不住,就是缘分尽了,阿家不必烦扰。”

若非裴桓极力护着,裴母差点要请家法。

饶是如此,等柳氏坐完双满月,裴桓立刻带她跑了。

河东老家没法回了,于是夫妻俩就常去都城楚王府休整小憩。

也是从柳氏的嘴里,裴映第一次听说周思清这个名字。

“若论画技流派,我与思清公是一个路子——若无形似,何来神似。可惜了,若思清公不那么早亡故,本派未必会门庭冷落至此。”

裴映闲来会收集些孤本绝物,听柳氏那么推崇这位思清公,便试着暗中查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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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映敏锐直觉到,若能获取此人遗作将来定有大用。阀阅世族互有来往,其中核心出身之人本就比寻常人更容易获知书画孤本的来历去处。

她费力数年,终获一画——很可能是周思清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幅亲笔画。

七郎六岁那年,病入膏肓,临终前唯愿看一眼大海。

裴桓夫妇顶着阖家指责与裴母痛骂,硬是将奄奄一息的儿子带了出去。

在一望无际的蔚蓝海边,年幼的七郎带着满足离世了。

裴桓知道裴母容忍柳氏已至极限,如今伤心欲绝之下说不定会祭出休书,于是好说歹说,串通了妹妹妹夫撒下弥天大谎。他的理由很堂皇:“阿娘年岁大了,这几年照料七郎愈发身子不好,骤然打击她怎么受得住。等过个几年,待阿娘稳妥了再告诉她。”

裴映居然答应了。

裴桓舌灿莲花,哄骗老家说他们夫妇遇到个神乎其技的世外仙医,也是有缘,那仙医将七郎带去山中医治了。

虽然知道儿子的确交游广阔,但裴父裴母还是将信将疑,直至看到女儿裴映的来信,言之凿凿说在城外见到了那位白发神医,因那神医是前朝故族,不便露面,也不好多见人,只能隐居山中。

接下来,裴映每年都会写信,说那位神医带七郎下山,采办药材,看见七郎甚好,个子又高了云云。

不得不说,裴映如此卖力帮着圆谎,多少是在心底暗暗期待,等纸包不住火的那天,裴父裴母发觉了真相,她那神通广大的胞兄该如何收场。

不意间,裴映愕然发觉自己居然如此趣味恶俗,以前她最烦这种事。

大概是日子过的太顺当了吧。

璟儿出世不久,楚王就察觉到妻子可能无法再生育了。

次年外面就传出风声,说楚王就在剿抚西南诸部时中了瘴气,大病一场,以后恐难再有子嗣,此后宫廷再没赐下过美人。

他知道妻子不会嫉妒,但他长于深宫一角,知道女子间的残酷倾轧并不亚于朝堂争斗。

有人就会有是非,他不想叫妻子烦心。

他对裴映说,有阿璟就很好了,他们一家三口相守度日,和和美美。

楚王看着忠厚老实,真下了决心做事,手脚却也利索的很,连褚皇后没发觉这个秘密。

他说他不怕死,愿意夫妻同赴黄泉。裴映觉得这是狗屁话,一个人死还是两个人死有什么差别,人活着才能有所作为,何况他们还有阿璟。

楚王紧紧抱住妻子,力气大的仿佛要勒断骨头。他牙缝中迸出一句质问,“你这么帮着曹王,是为了吴王么?”

“不是。”裴映摇头,凝视丈夫的眼睛,“你信我吗。”

听说曹王临终前犹自喊着为吴王复仇,可惜,如今已经没几个人记得那个高贵醇雅的亲王了。包括她自己。

楚王毫不迟疑:“我信。”他紧紧抱她,恨不能将她嵌入自己怀中。

“傻子,褚氏不会放过你的。”裴映抚摸丈夫深邃的面庞,“民间的当家主母想将夫家产业据为己有,头一个要除掉的就是能干的夫家叔伯,何况在我们天家,你又能带兵。”

但兄长裴桓常说傻人有傻福,正因为当年楚王欺骗世人他不能再育,这些年来裴映又刻意营造郦璟体弱的假象,反而给了楚王父子逃出生天的机会。

可惜,她不能陪在他们身边了。

她这一生太顺当,也太任性了,从没想过那么隐秘的事也会被魏国夫人察觉。

棋逢对手,愿赌服输,她无话可说。

其实,她早已记不清吴王的长相了,只是当年那股子不忿难以忘怀。

饮下那杯鸩酒前,她心心念念的只有至亲至爱的几个人,唠叨的母亲,无可奈何的父亲,包容宽厚的兄姊。

还有,丈夫与儿子。

她如今觉得,能够平平淡淡的夫妻白头偕老,也是不坏的一生。

奈何桥边,她会等他的。

果然她还是做不到像那个女人一样心狠啊,临了临了,诸多牵挂,诸多舍不得。

往后岁月漫长,裴映希望楚王能找个知心温柔的体贴女子,不要太孤寂了,不要太自苦了,不要……太记挂她了。

她心有烈火,却被困在一具柔弱拘束的躯壳中。

她一生激烈要强,最后给儿子的表字,却只盼他夫妻和美,手足同心,阖家美满。

“映水有深意,见人无惧心。”

她叫裴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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