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晋江正版首发
没给叶弨开口的机会，陈琎已经结束了通话。
姜筠就这么看着陈琎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了，把手机放到一旁，这会交通指示灯由红灯转为绿灯，他打转方向盘，踩下油门，动作行云流水，轿车重新行驶在路上。
姜筠看得目瞪口呆。
不说对面的叶弨了，连她都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他和她的约定里有包括这一项吗？她还以为他们之间的约定只适用于温礼昂。
而且，叶弨不是他朋友吗？
胡思乱想了一会，很快就到了公司楼下，这会正值早高峰，道路拥挤，人来人往的，大概是上班快要迟到了，马路对面不少人一眨不眨地盯着指示灯，一脸着急。
姜筠示意陈琎靠边停下。
“在这里停下来就行。”
“嗯。”
车停了下来，姜筠拿起背包就准备下车，忽然听到陈琎闷声说了句：“姜筠，你还要我帮你解决多少麻烦。”
一个接一个，不让人省心。
姜筠听到反而弯起了嘴角，心情变得愉悦。
关上车门前，她得瑟地说了句。
“你女朋友太招人喜欢了，没办法。”
陈琎冷笑了声，坐在车里看着她慢悠悠地走向前面的大厦，一只手伸进背包里，大概是在找耳机，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
只是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什么，又折返了回来，朝他的方向快步走过来，走近，她弯腰敲了下他的车窗。
陈琎看着窗外姜筠的脸，把车窗缓缓降下。
“忘记拿你买的糕点了。”她甜甜地笑着，趴在车窗朝他伸出手。
她小声嘀咕：“这个特别好吃，可不能忘了。”
没想到这家连锁店都开到北城来了，她还真不知道。
陈琎没好气地笑，把袋子递给她。
东西拿到手，姜筠心满意足地笑了，朝他又挥了挥手。
“拜拜，上班愉快！”
姜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范围内，陈琎还在原地等了一会。
脑海里响起的是四年前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姜筠靠在他肩膀说的话。
“陈琎陈琎，如果我们毕业后还在一起，你能不能每天早上都送我去上班？”
“我今天去聚会的时候，我师姐说她男朋友每天都开车送她上班，你以后也要对我那么好，知不知道？”
他只是停顿了几秒，姜筠就撇起了嘴。
“哼，你果然没有那么喜欢我，都不说话了。”
陈琎忍不住笑了，他知道他再不说话，姜筠又要生气。
“好，知道了。”他伸手揉了下她的头发。
他不是会轻易答应别人的性格，他把“以后”这两个字看得很重，但一旦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只是后来他发现很多事姜筠只是随口一说，反倒只有他还记得。
他答应了下来，姜筠也不见得有多高兴，因为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不过你说，我们能熬到那个时候吗？”
“熬？”陈琎听到这，皱了皱眉，反问，“和我在一起需要‘熬’？”
“口误口误，我说错了。”
姜筠连忙凑过去亲他，希望他别再问下去。
他知道她不是口误，她只是一不小心说了真心话。
……
不知过了多久，陈琎正要驱车离开，手机一连收到好几条消息——
姜筠：
【打车费先赊账，月底再一次性结给你。】
【一次一次付太麻烦了。】
【PS：这个糕点是你自愿买的，不报销哦。】
【偷偷吃了一块，好吃！还是以前的味道！[开心][转圈】】
陈琎看完，放下手机，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怎么这么可爱。
——
下午茶时间，姜筠把陈琎买的糕点给周围的同事分了些，还剩下一半，她想了想，拿着剩下的糕点去给赵胖献殷勤，顺便提醒一下他季度奖金的事。
虽然她没有跟完全程，但奖金不会就这么算了吧，那她可吃大亏了，必须得去探探口风。
她提着糕点盒，敲响了赵胖办公室的门。
“进来。”赵樾辉正在处理公事，这会有些焦头烂额的。
姜筠从门后探出脑袋，把手里拿着的东西往上提了提。
“饿了没，给你和嫂子送吃的来了。”
赵樾辉这才把眼睛从电脑屏幕前移开，随口问了句：“给我拿特产来了？”
“不是，我没买，”姜筠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两声，“我行李箱快超重了，不过我让阿黄给你带回来了。”
“那就是阿黄买的，和你有什么关系？”赵樾辉立刻拆穿了她，“好啊，姜筠，现在都学会拿阿黄买的东西来献殷勤了？”
“哪有，这不是给你和嫂子买了点心吗？这家店的点心很有名的，排队都不一定买得到。”
赵樾辉没被她唬住，不过倒是让她在对面坐了下来。
“最近遇到什么好事了，心情这么好？”
都有心情和他插科打诨了。
姜筠是个把情绪全写在脸上的人，从认识那天开始，他就知道这人学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不过他也是有段时间没见她笑得那么开心了，脸颊旁两个小梨涡都露了出来，那双眼睛终于不是死气沉沉的了。
姜筠的状态明显比出差前要好很多，还记得去瑶甘前，路过她的工位，同事们在聊天说笑，她坐在电脑前放空，脸色很差，有时中午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看租房的消息，不知想到什么，眼眶红红的。
他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姜筠的性格，她也不会说。
果然还是祖国的山水滋养人，去了一趟旅游回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
又听见她说：“如果你给我涨点工资，我会笑得更开心，人开心了，工作效率自然就高了，对客户自然就更热情了。”
赵樾辉一边摇头一边笑：“还真是冲这个来的。”
“放心，这个季度的奖金少不了你的，”赵胖朝她挥挥手，“行了，别献殷勤了，快回去工作吧。”
“好嘞。”
姜筠彻底放下心来，突然觉得腿上的伤都没那么痛了。
回到工位，坐在电脑前继续选图。
在瑶甘那十来天拍了上千张照片，除去一些废片和风景图，她早上精心选了一百来张，压缩之后把打包文件发到“瑶甘小分队”的群里。
姜筠：【选了这些，你们看看觉得怎么样，不满意的话我重新选，选好之后我再精修@圆圆的桥@Jin】
很快，聊天页面弹出消息。
Jin：【你随便选，下班我来接你。】
他不是在开会吗，怎么还能秒回？
姜筠正想着，忽然抬头看到群名，一下天都塌了。
这是群聊，不是私聊！
正想让他撤回，可俞诗荞已经在群里扣起了问号。
【？？？】
【你俩？】
姜筠尴尬得脸通红，点开陈琎的聊天框，键盘敲得噼啪响。
【陈琎！！！你怎么回事？】
陈琎说得云淡风轻：【看错了。】
可仍旧没有把群里的消息撤回。
姜筠对着电脑开始抓狂，本来就已经乱成一锅粥，这时，刚下飞机的人也给她发来消息。
叶弨：【姜筠，你加一下这个微信号。】
紧接着，他发了一张二维码的图片过来。
姜筠打字回他：【介绍的新客户？】
叶弨：【对，你先加上。】
姜筠：【行。】
用手机对着电脑扫了一下二维码，她发送了验证申请过去。
她腿上的伤，应该再过半个月就好了。
如果能无缝衔接下一个行程，那这个月的薪水应该很可观。
毕竟叶弨介绍的，应该都是优质客户。
两分钟后，对方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她点进主页看了眼，看起来像是新号，头像是空白的，朋友圈也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
正疑惑，聊天框顶部忽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空白：【姜筠，这是我刚申请的微信号。】
姜筠：【？】
【你是叶弨？】
空白：【嗯，是我。以后我们在这个号联系。】
空白：【这几天陈琎肯定会让你把我删了，以后我们就在这个微信号里聊。你先把我名字备注成随意一个女孩的名字，比如‘叶婷婷’‘周颖颖’之类的，我待会把我头像换了，每次我们聊完天，你记得要清除聊天记录，或者把对话框设置成“不显示”，这样他就发现不了了。】
这通操作把姜筠看懵了。
她发了个表情包过去：【你这是在干嘛。jpg】
空白：【我道德底线不是很高。】
空白：【还没撬过兄弟墙角，我想试试。】
姜筠本来正在喝水，差点被他的话呛到。
她在键盘上打字，吐槽：【你确定你没撬过，你这熟悉的流程描述看着不像是没有经验的样子。】
叶弨这回发过来的是语音，发了两段，一段比一段长。
空白：【很熟练吗哈哈哈，我刚去请教了一个朋友，他教的。】
空白：【而且按理来说，是他撬我墙角，他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姜筠，你听我说，你别被陈琎那张脸骗了，虽然是长得人模人样的，但陈琎不是真心喜欢你的。
他以前大学交往过一个女朋友，那会他整个人跟被下了降头似的，被那女的玩弄得跟狗一样都不舍得分手，后来那女的还是把他甩了，那时候我陪他喝酒，他就和我说过，他不会再喜欢任何人了，他现在肯定也只是想和你玩玩。】
姜筠坐在电脑前，耳机里是叶弨气愤填膺的声音，听到后半段，她心情复杂，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发了一会呆。
缓了一阵，她才回复了叶弨：【没事，我也只想和他玩玩。】
下午五点半，下班了，姜筠背着包走出横鑫大厦。
隔着来往的车流，她看到了陈琎。
车停在对面马路，他正靠在车身上打电话，右手拿着手机，不知电话里是什么内容，但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很冷静，他今天穿得西装革履的，神情里有上位者的姿态，隔得这么远，也能感受到那种骇人的气氛。
姜筠都在想，要不要等一会再过去，她才刚下班，不想看见任何人的黑脸。
只是，很快就到了绿灯，她慢悠悠地走过去。
刚走到马路中间，陈琎就看到了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但他好像嘴角往上勾了勾，眼神也变得柔和。
她走到跟前，刚好听到他对着电话那头说：“先这样，挂了。”
这头挂了电话，那边陈琎很自然地把她的背包接了过来。
“今晚想吃什么？”陈琎问她。
他的动作和语气实在太过自然，姜筠都有些恍惚，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情侣，他下了班来接她去吃饭。
回过神后，她想，果然优秀的人，做什么都能做好。
“新街那边有一家泰国菜，听说还不错。”
她给出建议，既然要一起吃饭，那得选她喜欢的。
“行。”
上了车，姜筠坐在副驾驶座，她想了想，还是开了口：“谈恋爱也不用见得这么频繁吧，会不会演得有点过了？”
“热恋期不应该多见面吗？这几天多培养感情，才能演得更真实。”陈琎挑了挑眉，转头看向她，“姜小姐不会又误会了什么吧。”
被说中了心思，姜筠破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立刻拔高声音否认。
“我才没有！”
陈琎冷哼了声：“那就好。”
“至于你早上说的，这个月的打车费不用给了。”
这么好？
姜筠扭头看他，眼底有质疑的情绪，她想，肯定没那么简单，不会在憋着使什么坏吧。
果然，下一秒，姜筠又听见陈琎压低声音说：“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
“你把叶弨的微信删了。”
第32章晋江正版首发
姜筠答应得很爽快，生怕他反悔似的。
她拿出手机，通讯录一直往下翻，找到了叶弨的微信，点开头像，再点开右上角，她特意把手机举到陈琎眼前晃了晃，然后按下“删除联系人”。
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删完了还主动递给他检查，相当配合。
陈琎脸上难得产生了困惑的表情，片刻后又勾了勾唇。
他想，原来叶弨的微信也就值那几百块。
是他把这个人看得太过重要了。
他根本不值得自己花费心思。
不过，他还是在搜索框里输入“叶弨”“叶”等关键词确认。
陈琎把手机递回来给她，姜筠却有点想笑。
果然，这人还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大学刚学摄影那会，她找了个男模特出外景，后来被他发现，那时陈琎也是以利诱的方式，让她把那个男模特删了，删了后还要检查好几遍。
她不理解，他都已经长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这么没有安全感。
“你笑什么？”陈琎问。
姜筠摇头：“心情好，不行么？”
她不敢笑得太明显，连忙转头看向窗外。
只是这边刚删了叶弨的微信，那边“叶婷婷”就发来消息。
他头像已经换成了粉色的小海狸，戴着可爱的圆框眼镜，手里捧着一本书，是最常见的女生头像，伪装得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连她都无法把这个头像和叶弨本人挂上钩。
叶婷婷：【姐姐，吃饭了吗？[可爱][笑脸]】
看到这消息，姜筠竟有些心虚，不禁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大概是她的反应太过反常，陈琎也疑心起来，往她的手机屏幕扫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叫叶婷婷的人给她发了消息。
“这是以前的一个客户。”姜筠欲盖弥彰地说了句。
“哦。”
陈琎的表情没什么异常，应该是没发现。
可姜筠却觉得不对劲，因为她好像没有必要给他解释。
毕竟他们也不是真的情侣。
而且陈琎对她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陈琎这两天对她的态度，她只能用“敬业”来形容，她没有再自作多情地去想那些不存在的事。
她始终还记得在瑶甘那会，陈琎对她的评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喜欢一个谄媚、圆滑、市侩、投机取巧的女人”。
谄媚、圆滑、市侩、投机取巧，这就是陈琎眼中的自己。
她必须时刻以此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再自作多情了。
餐厅在三楼，刚坐下，姜筠就把手机放在桌面。
服务员把菜单拿过来，她刚拿起来看了眼，手机又噔噔噔地响了起来。
这么一会，“叶婷婷”又发来好几条消息。
叶婷婷：【姐姐，怎么不回我？[眨眼]】
叶婷婷：【给你看我新买的狗狗，还没起名字呢。】
叶婷婷：【[视频]]
叶婷婷：【有空来我家玩，它很粘人的，你肯定喜欢。】
陈琎又看了过来，探究的眼神望向她。
“不回吗？”
姜筠硬着头皮拿起手机假装回复，实则把手机设置成了“免打扰”，一通操作后，她把手机塞到了背包里。
因而没有看到温礼昂在十分钟后发过来的消息：【阿筠，下班了吗，我做好饭了，等你回来一起吃，好不好？】
——
餐桌上摆满了食物，牛排色泽鲜艳诱人，新鲜的罗勒叶撒在最上层，奶油菌菇汤口感浓郁，汤汁粘稠，意大利面用精致的餐盘装饰，一切都彰显着准备餐食者的用心。
刀叉整齐地摆放着，温礼昂坐在餐桌前，手机屏幕显示着和姜筠的对话框。
三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有回复。
他坐在这，看着这个页面将近三个小时。
室内没有开冷气，可他却觉得寒气透过衬衫渗入骨髓，指尖冰冷。
左手指腹上是处理鱼片时留下的伤口，伤口很深，他没有包扎，站在料理台前，他看着血从里面涌出来，鲜红，刺眼，如一袭流淌的微小的红色绸缎，他病态地在心里默念，最好伤口更触目惊心一些。
最好让姜筠看到会心疼。
他没想到他竟然开始要用这样的手段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就像那一年，他用尽了方法终于发起了高烧，终于让姜筠从沪市赶来看他。
似乎每次一遇到陈琎，姜筠的注意力就不再放在他身上了，他原本的计划，也被打乱得彻底。
他觉得这段时间自己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矛盾的，反复的，没有逻辑的，前一秒萌生的想法，后一秒他又想否认。
所有关于姜筠的课题，只要一想起来，大脑就无法进行理性的思考。
今日白天，姜母打来了电话。
“阿礼，你现在没在忙吧，有没有时间听妈妈唠叨两句？”
他面带笑意：“不忙，我在给小筠做饭呢。”
“哎，你看我们小筠多幸福，大家多爱她，在家里有你爸宠着，在北城又有你惯着，这么大个人了，都没怎么下过厨，现在都不会做饭。”
温礼昂笑：“她不用学，我会做就行了。”
“那不行，以后小筠还得嫁人呢，总不能你给她做一辈子饭，你迟早也得有你的家庭，她也要有她的家庭，”姜母似乎正在超市里买菜，电话那头还能听到超市促销的声音，“对了，今天剧院的朋友刚好和我提起一件事，说她有个外甥最近刚好回国，人挺优秀的，也长得俊，个子高着呢，这回肯定符合她的要求，之前和她说，她都说长得难看瞧不上，这回看她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看看今晚小筠回来，你找机会给提一下这事，她这么久也没个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想着大学那个男朋友。”
彼时，温礼昂正在料理台前处理生鱼片，听到这，刀没拿稳，左手指腹被锋利的刀口划了一刀，鲜血沿着手背滴到了料理台上，和水珠溶在一起，晕开层层叠叠的血色波纹，很快，那水珠彻底变成了深红色。
嘶——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电话那头的姜母没留意到他的异样，还在继续往下说：“或者你有没有什么朋友，也帮小筠留意一下，阿礼你认识的人多，又优秀，肯定都是些青年才俊。”
“你有空也帮我劝劝她，她比较听你的，你说比我们说要有用得多。”
分不清是手上的疼痛还是心里的疼痛更难以忍受，温礼昂沉默了许久，才应了声：“好，我知道的。”
挂了电话，温礼昂去浴室掬了把水洗脸，血从指缝往下流，流过高耸的眉骨，深邃的眼睛，再沿着下颌线滴在衬衫上……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忽然觉得这个人很可怜。
可怜在他优柔寡断，不知争取，可怜在他想爱却不能爱，想放弃又不忍心放弃，可怜在他一次又一次将她推开，看着她流泪，他也感到心痛。
可怜在他无数次努力说服自己，为了将来的难测，他只能放弃现在这一刻。
——
晚上十点，陈琎送她到家楼下，姜筠走到家门口才看了一眼手机。
目光就此停顿。
四个小时前，温礼昂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看了几秒，才在密码锁上输入密码。
打开门，闻到一阵食物的香气，饭厅里，温礼昂还坐在餐桌前等她，他今日穿着黑色的西装，像是下班了还没换过来，他仪态一直很好，背挺得笔直，方巾放在右侧。
餐桌上一道菜都没动过，他一直在等她。
姜筠无由来地有点愧疚，说话也小声了些。
“我和陈琎吃饭去了，没看手机。”
温礼昂缓缓转过头：“这么专心么？”
连看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姜筠抿唇，没吭声，主要是手机设置了免打扰，她便没注意到。
“你还没吃晚饭？”她问。
温礼昂点头，闷声说道：“嗯，你没回消息，我以为你今晚加班，想等你一起吃。”
姜筠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一分。
“那你现在赶紧吃吧，我已经吃过了，先回房间了。”
说完，姜筠就往房间的方向走。
但下一秒，温礼昂又开了口，他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请求。
“不尝一尝吗？都是你爱吃的。”
姜筠停下脚步。
准备这么一大桌饭菜也许要花上两三个小时，她如果就这么忽视了，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于是又在餐桌前坐下。
菜竟然是刚加热过的，还有余温，这四个小时里，他或许是隔一会就去加热饭菜，然后坐在餐桌旁等她回来。
他向来很有耐心。
刀叉切锯牛排，她送入口中，是她喜欢的味道，生活在一起的这么多年，不仅是生活习惯，包括味蕾她也完全适应了这个人。
她平时不常吃西餐，只有温礼昂做的才符合她的胃口。
她吃了几口，温礼昂才开始用餐，拿起了面前的餐具。
姜筠抬头看他，忽然目光一滞，眉头紧锁，心脏骤然揪紧。
“你的手怎么了？”
她立刻起身，走到他面前查看。
很深的一道伤口，像是被某种锋利的刀具划伤的，伤口几近发炎，看起来像是一直没处理，并且在水里冲洗过。
温礼昂的手很漂亮，修长，颜色像玉，在尾指上还有一颗小痣，此刻这道伤口盘踞其上显得格外刺眼。
姜筠朝他走过来那一刻，温礼昂眼底终于有了笑意。
他竟觉得欣慰，因为她终于看到了他手上的伤口，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关心着他。
姜筠一直低着头，因而没看到他弯起的嘴角，只听到他说：“没什么，做饭时不小心弄到了。”
“怎么也不处理一下？”她语气很焦急。
“不用，小伤口。”
“伤口这么深，都快发炎了，你还不当一回事。”
姜筠终究是于心不忍，走到客厅去拿了药箱。
昨天他帮她上药，今天她帮他上药。
姜筠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下手没轻没重的，可温礼昂一直笑眼看着她，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痛不痛？”
她问了几遍，温礼昂都摇头。
算了，那就当他不痛吧。
姜筠一边用绷带包扎伤口，一边问他：“今天妈是不是打了电话过来？”
温礼昂心里咯噔一声，太阳穴跳了跳。
“嗯，是。”
“哦，她说什么了？”姜筠想起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频频摇头，无奈地说，“她在电话里神秘兮兮的，问她有什么事，她卖起了关子，还说要让你讲给我听。”
沉默了许久，温礼昂才开口。
“她说——”
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温礼昂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心情酸涩得像被雨后的柠檬浸泡过，他实在没有办法把话补充完整，他忽然觉得很累，一直以来，他都在考虑别人的想法，他在意姜父姜母怎么看他，在意姜筠对他的爱能维持多久，在意她对自己会不会只是某种执念在作祟，这么多年，他考虑了那么多，可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想法。
“她说，家里的猫想你了，让你有空回家里看看。”
最终，他还是说了谎。
姜筠觉得奇怪，忍不住笑了：“就这事啊，这还要你转告给我？最近她怎么这么喜欢故弄玄虚，我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温礼昂只笑，没说话。
包扎完伤口，他想起了什么，走到客厅，从茶几的书籍底下拿出一张票，递给她。
“你喜欢的乐团来北城演出了，我买了两张票，周六我们一起去看吧。”
姜筠愣了愣，迟迟没有伸手来接。
因为此刻，在她的背包里，还有另一张话剧的门票，同样也是周六下午。
陈琎给的。
第33章晋江正版首发
音乐厅里，舞台上正在演奏贝多芬的作品《F大调第一弦乐四重奏》，小提琴声悠扬动人，大提琴音色低沉温暖，旋律流淌，舞台追光打在表演者身上，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这是一场音乐盛宴，姜筠完全沉醉其中，心情变得无比平静，连心灵的褶皱都被彻底抚平。
一曲结束，意犹未尽。
她太过专注，没有留意到旁边的人投过来的温柔目光，直到温礼昂的手突然越过座椅，握住了她的手。
姜筠心头一震，像钢琴忽然按下一个重音。
她扭头看他，他这时恰巧凑近，呼吸打在耳侧。
他问她：“冷不冷？”
言下之意似乎是要脱下外套给她。
姜筠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摇头。
听到她的回答，温礼昂把手拿开，并解释了句。
“今天穿得那么漂亮，担心你会感冒。”
温礼昂已经坐直了身子，可姜筠心里忽上忽下的，久久没有平静。
演出结束，到了谢幕环节，姜筠看了眼时间，和她预计的刚刚好。
音乐会是下午3:30结束，陈琎约她去看的话剧是下午4:30开始，从城西的音乐厅到城东的剧院只相隔了18公里，不堵车的情况下应该半个小时就能到了。
时间卡得严丝密缝的，她昨晚本来还在纠结应该拒绝谁，但这两场演出都是她感兴趣的，苦恼了一阵，直到想到这个方法后，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
只要管理好时间，她完全可以兼顾两者。
这可以是一道多选题。
看完演出她就准备离开，只是，她刚从座位起身，温礼昂就说：“阿筠，你等一下，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什么惊喜？”她疑惑。
没想到温礼昂直接带她去了后台。
“Hi，Yana!”
刚才还在舞台上熠熠生辉的人，现在亲切地喊着她的英文名，如同朋友一般。
她不知道温礼昂是怎么办到的，也不知道他背后花费了多少功夫。
姜筠还有些手足无措，旁边的温礼昂轻声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他们的签名还有合影吗？”
海报、专辑全都准备好了，温礼昂把黑色签字笔放到她手里，他考虑得太过周到，姜筠反倒愣了愣。
他太知道怎样可以让她高兴。
从小到大，他准备的惊喜从来没让她失望过。
对她来说，这确实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姜筠一时将话剧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再次想起陈琎那张脸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手机上是她和乐团四人的合照，海报上写着四人的签名，墙上的时间指向下午四点零五分，姜筠猛然惊醒，脸色变了变。
温礼昂没发觉她的异常，还在用英文和乐团的小提琴手交谈，随后又对姜筠说：“晚上，等他们表演结束后，我们可以和他们一起吃个饭，就在你喜欢的那家旋转餐厅。”
一个又一个诱惑抛出来，姜筠大脑乱作一团，几乎无法进行有效的思考。
“不行。”她清醒了过来，摇了摇头。
“怎么了，阿筠？”温礼昂终于察觉到她不的对劲。
就在这短短几秒，她又想到了陈琎的脸，她发现她还是不忍心让他失望。
“没时间了，我要先走了。”她语气急促。
说着，她把专辑和签名放进背包里快步走出了后台，可她右腿还没彻底痊愈，还没走几步，就被温礼昂追了上来。
“阿筠，你要去哪？”他语气比她还要焦急。
“我待会还有事。”她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
姜筠走得又快又急，很快就走出了音乐厅，她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
温礼昂以为她有急事：“你要去哪，我送你。”
姜筠愣了一秒，许是觉得讽刺，不知怎么竟然笑了出来。
他竟然要送她去和别人约会。
“……你真的要送我？”她停顿片刻后问他。
“怎么了吗？”
她的反应很不寻常，温礼昂似是想到了什么，唇线紧抿，嘴角的笑意淡了些。
回想起那天他把票递给她时，她脸上的犹豫，他好像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温礼昂的车就停在外面，姜筠没再耽误时间，上了车，系好安全带。
“你送我到剧院门口吧。”
轿车行驶在主干道，一路上，两人无话，姜筠原以为他至少会问几句，她约了谁之类的话题，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气氛仍然不轻松。
这会还没到晚高峰时段，可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堵了一小会，温礼昂看着坐在副驾驶座的姜筠频频开始看时间，有些坐立不安。
她在担心，担心她会失约。
温礼昂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你要不要给你朋友打个电话，让他先入场？”
他明明知道她约的人是谁，可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姜筠看着导航上显示的剩余时间，摇了摇头。
“不用了。”
应该不需要她说，以陈琎那人的性格也会早早就进场了。
而且还有十分钟就开场了，他一条消息都没给她发，大概是早就进去了。
比起陈琎，她更难以理解的人是温礼昂。
“你不问问我约的人是谁吗？”姜筠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温礼昂攥紧了方向盘，喉结动了动，声音干涩得不像话。
“谁？”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故意猜了个错误答案，“是陶影？我记得她也挺喜欢看话剧。”
“是陈琎，你刚才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姜筠看向前面的红绿灯，声音里没什么情绪，“温礼昂，我看出来了，你确实对我没有任何男女之情，知道我要和他去约会，你还愿意送我过来，不愧是我的好哥哥。”
温礼昂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到了剧场对面，姜筠对他说：“你把车停在这边吧，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他知道，她这是不想让陈琎看见。
——
北城的七月，正是太阳最猛烈的时候，天气炎热得连一点风都没有。
许思琦已经在门口观察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很久了，久到她都忘了自己也在等人。
甚至她希望朋友可以晚点再来，这样她还能在这再看他一会。
她是四点钟到的，她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在这里了，许是因为外形太出色，不止她，不少路过的人都往那人的脸看上几眼。
现在已经四点二十分了，电影快开场了，他朋友还是没有出现。
剧院门口从人来人往到现在只有零星几个人经过，而男人那双深褐色的眼睛从期待到忐忑，再到如今的一潭死水。
他眼神里流露出的忧郁，她看了都不忍心。
果然好看的人，天生有让人心疼的能力，即便她根本不认识他。
她在思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忍心失约，把这么一个大帅哥晾在这？
她想，如果是她，她可能根本不舍得让他出门，免得到处招蜂引蝶，最好把他关在门里。
很阴暗又极端的想法。
没一会，她朋友来了，卡点卡得正好，许思琦进门前踌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朝他走了过去。
虽然有些冒昧，但她还是选择了这么做。
“你好，快开场了，你……还不进去吗？”
男人似是对别人的搭讪已经习以为常，只应了声：“嗯。”
“你朋友还没来吗？”女孩善意提醒，“再过半个小时就不能进去了。”
陈琎看了眼腕表，眉眼间忧郁的神色更加浓重，深褐色的眼睛逐渐失去光彩。
其实他知道姜筠不会来了。
他想起昨天早上，姜筠上车时背包里的东西不小心掉了出来，他看到地上有一张音乐会的票。
时间正好是周六下午。
姜筠把票捡了起来，重新放回包里，他也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和姜筠提及。
或许是直觉，当下他就猜到这票是谁给的。
一路上，他都在等她拒绝自己，可一直到今天下午，姜筠都没有提过这件事。
所以他以为她会来的。
原来只是昨日重现。
烈日下，陈琎难免想起四年前他生日那天，姜筠突然失联。
那天，他找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学校，公寓，连图书馆他也找了一遍，他给她打了一整天的电话她都没有接。
那本是他最期待的一个生日，他邀请了国内国外的朋友，然而，却变成了他最心不在焉、最失望的一个生日。
他既没有看到姜筠，也没有收到她准备的礼物。
他锲而不舍地给姜筠打电话。
晚上九点，姜筠终于接了。
“我在我哥这里。”
“嗯，我去北城了，今天没办法陪你过生日了。”
“你朋友都到了吗，你快去吹蜡烛吧。”
“我手机静音了，忘记联系你了。”
她出门太急，一直只顾着她哥生病的事，所以把他生日的事抛到了脑后，甚至都忘了给他打个电话，就这样让他找了她一天。
那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个哥比他要重要，并且重要得多。
在那以后，无数次的选择里，无一例外，姜筠都放弃了他。
果然，以前她不会选择他，现在也同样不会选择他。
话剧已经开始，陈琎正要离开，忽然马路对面有辆白色的轿车停了下来，有人推开车门，急匆匆地下了车，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很是熟悉。
看到姜筠出现的那一刻，陈琎大脑有如电流经过，深褐色的眼睛终于有了光，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出现了难以抑制的喜悦。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直到姜筠离他越来越近，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姜筠今天穿的是复古的吊带油画长裙，还化了淡妆，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用心地打扮，为了见他。
他嘴角止不住上扬，他想，这是不是说明在他和温礼昂之间，她终于选择了他一次。
隔着马路的距离，她踩着他的心跳，越走越近。
姜筠刚过了马路，他就迎了上去。
“腿还没好，跑那么快？”
姜筠一脸着急：“我来晚了，是不是开始了？”
“没事，还来得及。”
姜筠摇头，反驳他：“有事，很快就不让进去了，别磨蹭了。”
陈琎没好气地笑。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迟到的人是他。
到了检票口，工作人员要求出示门票，姜筠猛然记起了什么，眉头紧锁。
“我包忘记拿下来了，票也在里面。”
陈琎立刻看向马路对面那辆白色的轿车，幸好还没离开。
“别急，我去拿。”
姜筠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浑圆，下意识拒绝。
“不用了，我去吧。”
“你腿还没好，别乱跑，”陈琎不由分说地拒绝了她，摸了摸她的头，“你在这等我。”
“是那辆白色的奥迪吧。”他和她确认。
姜筠表情复杂，沉默了一会。
“……嗯。”
陈琎走到马路边，交通指示灯恰巧转为绿灯，他快步穿过人行道走向那辆白色的轿车。
“师傅。”
陈琎低头敲了下车窗。
对方没理会。
他又敲了两下，车窗这才缓缓降下来。
“她的背包，忘——”
车窗降到一半，冷气逐渐往外渗，陈琎嘴角的笑容在看到温礼昂时顷刻间消失殆尽。
他终于知道了姜筠刚才语气那么坚决地不让他过来的原因。
……
姜筠站在剧场门口，一边留意着时间，一边看着陈琎从斑马线那边走过来。
烈日下，他的影子落在脚边，远远看去，有些孤单。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刚才还急急忙忙跑过去的人，现在不疾不徐地往回走，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
姜筠心里莫名忐忑了一秒。
没一会，陈琎走到了她面前，面无表情地把背包递给她。
她刚要伸手接过，陈琎忽然抬眼看向她，那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他说：“姜筠，你挺忙啊。”
第34章晋江正版首发
幽暗的剧院里，陈琎转头望向旁边的人。
姜筠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台上的表演，看得格外专心，从进场到现在，她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庆幸，以为她在他和温礼昂之间，终于选择了他一次。
原来她选择的不是他，而是这部话剧，甚至她根本没有选，她全都要。
他以为是单选题，原来在她看来，是多选题。
陈琎胸腔里堆积着一团郁气，而旁边的人浑然不觉。
似乎更生气了。
他总能轻易被她撩动情绪，以前是，现在也是。
想起温礼昂降下车窗时的表情，陈琎觉得剧院内的空气变得更沉闷，更让人难以忍耐。
彼时，温礼昂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他扶了下镜框：“阿筠先和你约好了是么？”
陈琎不语。
温礼昂把副驾驶座上的包递给他，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但她还是不忍心拒绝我，所以我送她过来了。”
“你照顾好她，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两个小时后，话剧结束，大家都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人潮拥挤，脚后跟贴着脚后跟，姜筠一直低着头走路，生怕踩到别人。
堵了十来分钟，好不容易走出剧院，陈琎的车就在附近商场的停车场，两人往车库的方向走。
大概是这个下午过得特别充实，姜筠这会兴致很高，走路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陈琎，我想吃江汉路那家的汉堡，你肯定没吃过那家，又便宜又好吃，它的口感和其他快餐店的汉堡都不一样。”
“嗯。”
“你呢？你想不想吃？”
“随便。”
陈琎仍是面无表情，语气有些不耐烦。
那看来是不想吃了。姜筠想。
她在大脑里快速搜索附近的餐厅，突然眼前一亮。
“那去吃粤菜？清淡一点，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味道不错。”
他漫不经心地说：“随便。”
当姜筠给出第三个选择，陈琎仍是给出同样反应的时候，姜筠好像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这才正眼看他。
在停车场入口左侧，她停了下来，凑到陈琎面前打量了两眼。
“你今天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没有。”
陈琎冷着脸回答。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好像生气了？”姜筠很认真地发出疑问，黝黑的瞳孔望着他。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陈琎勾了勾唇，说起反话，“不就是为了赴温礼昂的约，迟到了半个小时，差点进不去吗，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就是把他当作备选吗，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一直以来不都是她的备选吗，他早该习惯的。
听到这，姜筠要是还听不出言外之意，那就真成傻子了。
不过她丝毫没有内耗，理不直气也壮地说：“我赶过来也很累的，你知不知道？陈琎，你还不体谅体谅我，还在这阴阳怪气。”
陈琎懵了。
姜筠还没说完，持续输出：“你都不知道我为你放弃了什么，我放弃了和Stary乐团共进晚餐的机会，我喜欢了他们多少年你知道吗——”
陈琎怒极反笑，不可思议地看着姜筠：“那看来我还得谢谢你了。”
姜筠厚着脸皮说：“是这样的，没错。”
陈琎气得无话可说，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车身都震了震。
隔壁开马自达的大哥都吓了一跳，忽然瞥到车标又瞪圆了眼。
这一百来万的车都这么拿来撒气了？
他十万的车，都不舍得这么糟蹋。
轿车行驶在落日下的城市大道，一路上姜筠和陈琎一句话都没说，车厢里安静得不能再安静。
风景刮窗而过，姜筠看向窗外，忽然发现这是去她提议的那家粤菜馆的路。
看来他还是有把她的话听进去的。
想到这，姜筠用眼角余光瞥了陈琎一眼。
也不知道是这张脸长得太完美，她看了就消气，还是过了那个劲儿，她现在竟然又心平气和了，并且代入他的角度思考了一秒。
算了，他等了她快半个小时，他生气也正常。
如果是她，大概也会生气，毕竟他们现在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顶多算是合作伙伴。
到了红绿灯路口，姜筠从背包里拿出一颗糖，放在手心里，递给他。
“请你吃糖。”
陈琎的目光从窗外转移到她的手上，又抬眼看她。
很熟悉的招数。
每次她惹他生气了，她都是用这样的方式讲和。
她只给他这么一次机会，如果他拒绝，她下一句话就是“陈琎，不吃就不吃，我给你脸了。”
陈琎太了解她。
这么想着，他接过了她手心里的糖。
她给了台阶，他自然不能“不识好歹”。
到了粤菜馆，姜筠明显饿了，刚坐下就拿起菜单，和服务员点餐。
姜筠对着菜单点了一大通，然后才把菜单递给他。
扫了一眼，陈琎的目光在某道菜上停留了一会，然后对服务员开口：“滑蛋虾仁。”
他吃虾会过敏。
他故意点了这道菜，他想知道姜筠还记不记得他的生活习惯。
茶泡好了，姜筠端起来喝了一口茶，她虽然是北方人但却很爱喝茶，尤其是粤菜馆里的茶，总感觉和其他地方的味道不一样。
她抿了一口，茶香浓郁，口中留有回甘，只是她一抬头，发现陈琎在看着她，一眨不眨地。
那眼神给她的感觉是，他在期待她说些什么。
她一头雾水。
直到服务员端上了那盘虾仁滑蛋，她终于懂了。
只是，他为什么会期待一个和他分手四年的前女友还记得他的忌口。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心里所想，她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干嘛点这个，你不是吃虾会过敏吗？”
至此，陈琎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眼底有明显的笑意。
真是个别扭的人。
姜筠又好气又好笑。
又听见他声音含笑说：“点错了，你吃吧。”
姜筠不爱吃虾仁滑蛋，只夹起一块手撕鸡送入口中，鸡肉表面香油裹着芝麻，口感鲜甜，肉质细腻，一口下去，心满意足。
只是，这会，叶婷婷发来骚扰短信。
叶婷婷：【姐姐，吃饭了吗？】
姜筠瞥了一眼陈琎，在键盘上打字，随手回道。
【没。】
叶婷婷：【那我过来陪你一起吃？我也还没吃呢。】
姜筠：【使不得。jpg】
叶婷婷：【周末不想一个人吃饭，你在哪，我去找你。】
姜筠没理，专心吃饭。
叶婷婷：【那我下周报个周末旅行团，你就可以整个周末都和我待在一起了。】
姜筠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把手机设置为“勿扰模式”。
手机反面盖上，姜筠发觉陈琎在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果然做不了亏心事，因为现在还没做，就已经有点心虚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连忙转移了话题。
“你分手后真的没有再谈过恋爱了？”
陈琎筷子一顿。
“叶弨告诉你的？还是俞诗荞？”
姜筠肯定不能出卖俞诗荞，于是她面不改色地说：“叶弨。”
她是这么想的，如果陈琎去找叶弨麻烦的话，那叶弨就没有时间来找她麻烦了。
果然下一秒，陈琎眼神变了变，从他的眼神来看，应该这个麻烦不会太小。
“他和你说这个，做什么？”
“你别管。”
“……”
“为什么？”她还在追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没再谈恋爱？”
“没有为什么，觉得麻烦。”
“哦。”
沉默了一会，陈琎忽然抬眼看她，问：“你呢？”
姜筠磕磕绊绊地说：“我、我肯定有谈过啊，还谈了好几个呢。”
陈琎笑了：“是吗？”
他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撒谎。
她这些年肯定没有再谈过恋爱，但这不是因为有多留恋上一段感情，而是她不可能放得下她那个名义上的哥哥。
他很清楚。
晚上九点，陈琎送她回到公寓楼下。
夏末的夜晚，凉风渐起，树影在地上摇曳，姜筠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她和陈琎之间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候，自从见面以来，两人似乎一直是剑拔弩张的，互相较劲，非要争个输赢。
此刻，走在路灯下，她仰头看着他的侧脸，好像又回到了大学第一次见到他的第一天。
惊为天人。
她看到这张脸，确实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是这美好的氛围，还没维持多久，就被陈琎打破。
他提起了扫兴的话题：“说起来，你哥挺大方的，他知道你要和我约会，还愿意送你过来。”
姜筠：“……”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觉得这场戏还能演很久很久，我现在倒是有些期待了。”
姜筠抿紧了嘴唇。
他说的这些话，她都知道。
但从他人口中说出来，还是不一样的。
因为她本来还能骗自己，只是她自己一个人这么认为而已，可从陈琎口中听到，好像再一次印证了，温礼昂不喜欢她这件事。
姜筠忽然沉默了下来，只是视线忽然看到了门口停着的那辆白色奥迪，车窗半降，她看到那双狭长的眼睛，正在看着她。
与此同时，陈琎开口：“我回去了。”
姜筠没理会自己，他不想自讨没趣，但他刚转过身，突然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姜筠抱住了他，脸贴在他胸口，双手环在他腰间。
心跳剧烈，大脑几近缺氧。
他还没反应过来，姜筠又踮起脚在他右脸脸颊处亲了一口。
如同烟花在大脑里炸开，陈琎被巨大的狂喜冲昏了头脑。
“你要回去了？”姜筠抱得更紧了些，和他撒娇，“不要，我舍不得你。”
第35章晋江正版首发
脸颊处有轻微濡湿，那是刚被亲吻过的地方，陈琎心里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一切都太突如其来，他眼底有如冰雪初融，耳根渐渐滚烫。
树影踩在脚下，姜筠还在抱着他，声音眷恋。
她说，她舍不得他。
是撒娇的语气，甜甜腻腻的，像她今天放在手心里递给他的那颗糖。
许多记忆被唤醒，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第一次性爱，直到这一刻，陈琎发现这么多年，他似乎没有一刻放下过她。
除了她以外，他想象不到和任何人做那些亲密的事。
只是，在被惊喜淹没前，他发现了真相——不远处的路灯下，温礼昂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眼底一片阴翳。
刚刚心情还如同踩在云端，如今他感受到了一脚踏空的感觉。
他好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发烫泛红的耳根，剧烈跳动的心脏，还有此刻久违的悸动，一切都彰显着他的可笑。
她在利用他，和很多年前一样，对她来说，他一直以来的价值都是如此。
只是，很快，陈琎就整理好了心情。
她还和很多年前一样，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不知争取。
月色下，温礼昂已经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姜筠觉得差不多了，正要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但陈琎却在此刻回抱住她。
拥抱很深。
真正的难舍难分。
姜筠正疑惑，陈琎的声音落在她耳边。
他说：“怎么不演得再真一点？”
“什么？”
姜筠正疑惑着，下一秒，她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陈琎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不同于蜻蜓点水式的亲吻，侵略性极强，她口腔内所有空气似乎要被他夺走，她只能本能依附着他，唇舌深入，他右手托着她的后脑，她不自觉地仰起头，右手重新环上了他的腰。
她听从本能。
湿润的吻，燥热的夜晚，他吻技太好，她竟沉浸在这个吻里，心猿意马。
她忘了刚才她的目的是什么，也忘了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连她自己都发现了，自从在瑶甘遇到陈琎后，她想起温礼昂的次数在逐渐变少，被他影响情绪的次数也在变少。
甚至刚才她也只是想知道温礼昂看到这一切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可现在，她觉得似乎那也不重要了。
她偷偷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她隐约觉得事情似乎在朝着越轨的方向发展。
似乎遇上陈琎，她的计划总会被打乱。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感悟，还是在和陈琎睡了第一次之后，她第二天起床冷静下来，就开始懊恼。
她以为她是个还算理智的人，可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努力回想，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她怎么会被欲望支配得那么彻底。
她坐在床沿，思考了一个小时，决定等他起来，就和他说分手。
可视线看到陈琎躺在床上，侧身面向自己，嘴角带笑，尤其是看到白色被子下隐约露出的八块腹肌，她又有些舍不得。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专心。”陈琎以为她还在想着温礼昂，咬了一下她的下唇。
也正因如此，姜筠才回过神。
亲得太久，分开时她都有些缺氧，又听见陈琎说：“满意了？”
“什么？”
陈琎望向刚才温礼昂车停的地方，此刻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姜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都忘了观察温礼昂的反应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他了，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两人间一下安静了下来，姜筠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说：“感谢配合。”
陈琎听懂了，勾了勾唇。
“不客气。”
姜筠盯着他，犹豫了一会又开口：“……嗯，你吻技好像精进了不少。”
陈琎笑了：“姜小姐过了那么多年，还费心记得以前的事。”
姜筠被他说得脸红。
这显得好像她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似的，连亲吻的感觉都能拿出来对比一二。
她给自己找补：“体面的说法而已。”
“哦，”陈琎点头，似乎对她的答案不甚关心，也不甚在意，“好的。”
“我只是忽然不是很相信叶弨的话了。”
“什么？”
“他说你分手后没再交女朋友的事。”
月色下，两人的倒影在地上交叠，有某种亲密难分的错觉，陈琎低头看了一会，脚步渐渐停了下来：“所以，你希望答案是什么？”
你希望分手后，我又交了很多女朋友，把你忘得彻底，还是希望我一直那么喜欢你，以至于无法再爱上第二个人。
他猜，姜筠更害怕第二种答案。
已经到了公寓门前，姜筠准备进去，但发现陈琎还跟在她身后。
“你刚才不是说要回去了吗？”
陈琎满眼戏谑：“不是说不舍得我吗？我怎么忍心让姜小姐失望。”
他明知道刚才她在演，非要调侃一下。
姜筠佯装生气，但还是让他进了门，并且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拉着陈琎进了书房。
“正好，你来选一下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