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像道别一样的话。
好像他们之间再也不会见面了。
声控灯灭了，楼道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他嗯了一声，给这一切划上了句号。
转身的那一刻，他想，他好有什么用呢，她又不喜欢他。
温礼昂那么不好，她却那么喜欢。
回国的第十天，依旧忙碌，傍晚时分，他第十次开车经过姜筠的家。
这次，他终于下了车，站在楼下静静地看了一会姜筠养在阳台上的花。
不远处，似乎有人正在看他，转头看去，是一对中年夫妻。
男人穿着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气质儒雅像教师，右手拿着超市的购物袋，女人面容端庄，颈间戴着珍珠项链，那两人看到他时，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惊喜，快步朝他走了过来。
正疑惑，又听见对方开了口。
“不认识我们？”邹淑玢诧异，“小筠这孩子还没给你看过我和她爸的照片？”
……
姜筠正在厨房里忙活，水龙头打开，她把秋葵放到水下冲洗。
最近她喜欢上了秋葵，凉拌的、白灼的、蒸蛋、炒肉，她都喜欢，她记得小时候她很讨厌秋葵黏黏腻腻的口感，可现在竟也能接受了。
看来人果然会变。
昨天邹淑玢和姜永晟来了北城，她放下豪言壮语，今天要下厨做饭，给他们露一手。
姜永晟去超市前看到她在厨房里忙活，还在调侃，长那么大，终于能吃上闺女做的饭了。
“以后终于能给你哥减轻点负担了。”邹淑玢说。
她还没开口，温礼昂就把话接了过来，他话语轻缓，嗓音温润。
“没关系，以后还是我来做，阿筠负责吃就好。”
姜筠洗秋葵的手一顿，转头看他，只看到他微微扬起的嘴角。
邹淑玢笑着摇头：“你看，都是被你哥惯的，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你总不能给他做一辈子饭。”
温礼昂脸色变了变，姜筠见时间不早了，推着他们二人出了门。
秋葵切成薄片，摆放到餐盘上，这时，温礼昂帮她收拾好客厅进了门。
“需要帮忙吗？”他站在她右手边，眼底笑意盈盈。
姜筠摇头：“不用，说好这顿饭我自己来的。”
话虽如此，只是她平常都是只做一人吃的分量，现在确实有些手忙脚乱，这不刚把虾放到水龙头下冲洗，活蹦乱跳的虾在水池里一点都不安分，甩了她和温礼昂一身的水。
姜筠眯着眼睛，还是被溅了一脸的水，温礼昂立刻拿了张纸巾帮她擦拭，纸巾在脸上抚过，他动作很轻，凑近，淡雅的男士香水萦绕四周，傍晚的夕阳挂在窗外，晚霞漫天，气氛变得旖旎。
她没有仰头看他，只是平视。
恰好看到他被溅湿的白色衬衫，挺括的面料变得透明，温礼昂向来喜欢穿浅色的衣服，只是今天的衬衫似乎小了些，又或许是他最近加强健身强度的缘故，衬衫的纽扣绷得很紧，手臂的肌肉隔着衬衫都能看出轮廓和青筋盘踞的线条。
很有雄性荷尔蒙。
她默默移开了视线。
温礼昂一边帮她擦拭，一边说：“攻略我都做好了，明天会议结束我就过来接你们，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明天一家人要去爬云枫山，但温礼昂早上有个重要的会议，只能等他们下山时才能过来和他们汇合。
“嗯。”姜筠点头。
他看着姜筠低眉顺目的模样，心里有某个角落被填满。
他最近来找姜筠，她并没有很排斥他。
事情似乎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有时，两人坐在客厅安安静静地看着电影，即便她坐得离他有些远，但他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再看到那个人出现，他们应该已经分手了。
果然，姜筠还是爱他的。
她爱了他那么多年，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他应该要对自己有信心。
于是某些话他觉得也是时候该说出口了，他担心以后会再出什么意外。
温礼昂低头望着姜筠的眼睛：“我打算今晚就和他们——”
“坦白”二字还没说出口，就有人敲门。
姜筠正要去开门，温礼昂按住了她的手，说：“我去吧。”
水流声哗哗地响，灶台上的水已经煮至沸腾，她听到铁门被拉开，可却迟迟没见温礼昂把人领进来。
有些奇怪。
“谁来了？”
温礼昂没说话，只是挡在门口，似乎并不欢迎来人。
她擦干手走到门口，探头看了眼，视线就此停住。
看到陈琎的那一刻，她错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瞳孔骤然放大。
四目相对，陈琎的桃花眼弯了弯，走过来伸手摸她的头，笑得温柔。
“怎么叔叔阿姨来北城了，也没告诉我？”
第47章晋江正版首发
姜筠呆呆地站在门口，仰头看他。
陈琎凑近亲昵地把她脸侧的碎发夹到耳后，他的神情是那样自然，像是上次的事情从没发生过。
姜筠有一瞬间的恍惚，又听到他哑声问：“出差这么久，有没有想我？”
姜筠忽然心里一酸。
彼时，是他们“分手”的第二十八天，将近一个月，他们没再见过面，也没有任何联系，这一刻，看到他，她竟也觉得是高兴的。
不知道算不算是想念，但至少她是高兴的。
他话里的真真假假，她都有些分不清了。
但此时此刻，她配合地点了点头：“当然了，每天都在想你。”
温礼昂就站在他们中间，狭长的眼睛情绪翻涌，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仍旧无法做到若无其事。
他好像感觉到有什么变了。
刚才在厨房里还那么沉闷的人，现在眼底有了光，像是枯萎的植物被阳光照耀，有了生机。
她就站在他面前，对另一个人诉说着想念，笑得那样灿烂。
心脏处的钝痛渐渐蔓延至全身，温礼昂脸色苍白如同透明，嫉妒、不甘、愤懑在胸口处交织，他无法再维持脸上得体的笑容。
而邹淑玢和姜永晟刚走到楼道拐角就听到自己女儿说的这句话，笑得眼纹都深了许多。
“哎呀，孩子他爸，你看这俩孩子感情多好，比我们年轻那会还要甜蜜。”
说完，她又对温礼昂说：“阿礼，你也要抓紧了，小筠都有了男朋友，你看你什么时候能带女朋友回家里看看？让小筠也帮忙掌掌眼。”
温礼昂下颌线绷紧，一言不发，姜筠只看到他攥紧的右手，和青筋虬露的手臂。
“这东西这么沉，小陈非要帮我们拿，手都勒红了，”姜永晟招呼陈琎进门，“赶紧到客厅坐会，把东西放下来。”
“没事的，叔叔，一点都不沉，”陈琎装得乖巧，又看向温礼昂，话里有话，“哥是不欢迎我吗，好像一直挡在门口呢。”
“怎么会呢，”姜永晟没看出任何端倪，“阿礼，快去给小筠男朋友倒杯水。”
“嗯，好。”
温礼昂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侧身让他通过，陈琎走进门，发现鞋架上那双属于他的男士居家拖鞋还摆在最中间的位置，心情更好了。
温礼昂站在饮水机前给他接水，陈琎得意地挑了挑眉，故意问温礼昂：“哥今天脸色怎么这么差？”
姜永晟这才留意到温礼昂的神情，也关心了起来。
“阿礼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温礼昂摇头，挤出笑容：“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邹淑玢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提议：“你最近那么忙，好不容易今天能放假，要不你回去休息一会，就不用陪我们了。”
温礼昂面无表情地看了陈琎一眼。
他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察觉到温礼昂投过来的视线，陈琎迎上他的目光，上挑的桃花眼没有一丝温度，那是动物看向外来入侵者的眼神。
空气里暗流涌动，温礼昂忽然嘴角勾了勾，把玻璃杯递给陈琎，顺带回答邹淑玢的话：“没事，我答应了阿筠，今天要陪她的。”
陈琎皱眉，看向姜筠。
姜筠也懵了，她什么时候说需要他陪了。
客厅绿色的风扇还在呼呼吹着风，却没有让这焦灼的气氛缓和少许，姜筠刚想找借口离开，邹淑玢就把姜筠拉到一边，小声说：“小筠，你也真是的，怎么也不把我和你爸的照片给小陈看看，刚才在小区外面，还是我们先认出了小陈，你说这事儿弄得多尴尬。”
“……”
姜筠好像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是邹淑玢先认出了陈琎，所以他才会配合她演这么一场戏。
这么一想，她倒是有些愧疚了，都怪她没有提前和邹淑玢说他们已经分手的事。
她拖得太久，早在“分手”的第一周，她就想和邹淑玢提起这事，只是邹淑玢每次提起陈琎都异常高兴，看到她和姜永晟期待的样子，她又把话咽了回去，想着过几个月找个恰当的理由和他们解释。
彼时，邹淑玢一边打量陈琎，一边赞不绝口：“这孩子真会长，鼻子、眼睛、嘴巴哪哪都好看，皮肤又白，个子又高，跟电影明星似的。”
难怪之前介绍那些人给自家闺女，她看都不看一眼，现在看来，确实是不值得看。
说到这，姜筠也有些骄傲。
“那是，你女儿眼光肯定好。”
说完，她看向正站在冰箱前的陈琎，他正把从超市里买回来的牛奶和橙汁放进冰箱。
他今天不像往常穿得西装革履，右耳戴着黑色的耳钉，上衣穿的是秀场最新款的衬衫，那背影看起来离生活里的烟火气很远很远，此刻却在帮她整理冰箱里的橙汁，还摆得整整齐齐的。
姜筠眼底满是笑意，走过去，小声说：“牛奶放第一格，橙汁放第二格。”
陈琎没理她，仍然把橙汁放在第一格。
她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胳膊。
“竟然不理我。”
陈琎抿紧嘴角，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你很缺人陪吗？还要他陪你。”
声线压得很低，可仍能听到那酸溜溜的语气。
他还在为刚才温礼昂说的话生气。
姜筠不知怎么，看到他吃醋，心里竟然有点甜，嘴角弯了弯。
她觉得自己好像病了。
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暧昧，还没等她回应，坐在沙发上的姜永晟已经把象棋都摆好了，朝陈琎招招手。
“小琎，你会不会下象棋，过来陪叔叔下一会？”
陈琎望向她，似在征求她的意见。
姜筠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这也要问她吗。
她用手肘碰了一下他：“去吧，记得让着点。”
“让着点”那三个字她说得很小声。
陈琎轻笑了声：“好。”
厨房里的汤炖了好一会，香味溢了出来，姜筠算了下时间，确实也差不多了，最近姜永晟睡眠不太好，她煮了个红枣排骨山药汤，听说有养心安神的作用。
她去厨房把火关了，又把调好的料汁倒在秋葵上。
看了下菜谱，她还准备做个滑蛋牛肉，她从储物格里拿出鸡蛋，打到干净的碗里。
温礼昂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
她并未回头，却从脚步声里辨认出来是温礼昂。
厨房里的气压霎时变低，姜筠察觉到他的目光就凝固在她身上，她动作停顿了片刻。
“我以为你们已经分手了。”
他声音低沉又沙哑，似在压抑着什么。
姜筠没说话。
“为什么？”温礼昂还在追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还和他在一起？”
眼下的情况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在她的预期里，她也有些看不清自己，当下，仿佛又回到了大学那时候，她情绪反反复复，找不到出口。
温礼昂走到她旁边，声音落在头顶：“阿筠，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还是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今晚我就和爸妈坦白，好不好？无论出现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我不想、我不想再做你的哥哥。哪怕你拒绝我，我也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
每当陈琎喊他“哥”，他都觉得在他心上插了一刀，就像在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他和姜筠之间永远都没有可能。
他和姜筠永远都只能是兄妹。
温礼昂话音刚落，姜筠后背一凉，下意识地往客厅的方向看，生怕被邹淑玢和姜永晟听到，可厨房里没有窗户，她什么都看不到。
这四十多平的房子，隔音并不好，咳嗽两声，邻居都会听到，更别谈同在一个屋子里。
她不敢想象如果温礼昂真的和家里人坦白，会发生什么事。
温礼昂的心在一点一点往下沉。
从她的反应，他已经知晓了结果。
从前她是那个勇敢的人，可现在，她退却了，她害怕他破坏她现在的生活。
温礼昂忽然觉得心酸。
那个明媚活泼、眼里只有他的姜筠不见了，那个说要喜欢他一辈子哪怕没人支持她的姜筠也不见了。
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是他醒悟得太晚，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有了时差。
他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阿筠，忘掉过去的事情，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位置，我不想我们之间再留下遗憾。”
沉默了很久，姜筠终于开了口。
“温礼昂，我不想在这里说这些。”
桌面上的餐盘已经用完，姜筠踮起脚去拿柜子里放的碗筷。
温礼昂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下一秒，就走到她身后，帮她把碗拿下来。
两人并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可却靠得很近，姜筠约莫是紧张了，踉跄了一下，往后退，担心她摔倒，温礼昂立刻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就在这时，陈琎阴冷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了过来：“怎么，做饭还需要搂在一起的吗？”
第48章晋江正版首发
姜筠后背一僵，连忙挣开温礼昂环在腰间的手，她眼神闪烁，不敢看陈琎的表情。
即便她和温礼昂什么都没做，即便她和陈琎什么关系都没有，但此时此刻她竟然有些心虚。
偏偏这时候温礼昂还要火上浇油，他挡在姜筠面前，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对陈琎说：“你不要为难阿筠。”
“哥说笑了，”陈琎嗤笑了声，眼神锐利，很有攻击性，“我怎么会为难姜筠，我只会为难你。”
话音落下，火药味更浓，硝烟弥漫。
狭窄的厨房，转身就能碰到人，逼仄的空间里，温礼昂和陈琎面对面站着，两人身高相仿，气场相近，神色冷峻又严肃，是审判者一样的眼神，都是谈判桌上的常客，彼此都懂得怎样能掌握主动权，谁都没有退让。
明明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但无端让人屏住了呼吸。
姜筠紧张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她怕两人在这里就起了争执。
“小筠，这电视机怎么没有声音，你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你爸想看个新闻都看不了。”
客厅里传来邹淑玢的声音，姜筠只好应了声：“来了，等一下。”
离开厨房前，姜筠满脸担忧地看着这两人，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回过头又看了一眼。
都是成年人了，应该不至于发生什么激烈的冲突吧。她想。
姜筠离开的那一刻，气氛变得更加剑拔弩张。
温礼昂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姜筠，陈琎心里不悦，朝他走近了一步，眼底阴翳遍布。
“温先生，不觉得这样看着别人的女朋友，不太礼貌吗？”
温礼昂看着他，眼神很平静：“嗯，不觉得。”
“我现在才是姜筠的男朋友，哥，你是要当第三者吗？”
“第三者？”这么紧张的时候，温礼昂忽然低声笑了起来，他指着自己，“你是说我吗？”
空气凝固，气压骤然变低。
温礼昂不急不缓地开口：“你和阿筠认识多久了？在一起的时间有一年吗？你们经历过多少事情，你对她的了解有多少，她对你的兴趣又有多少，她有记过你的喜好吗，她有等过你的电话吗，她有为你哭过吗，她有坚定地选择过你吗，你有被她全心全意地爱过吗，还是从头到尾都只被当成她的实验品？”
陈琎脸色变得铁青，胸腔因为气愤而上下起伏。
温礼昂很满意他脸上的表情，笑意直达眼底。
“陈先生，从严格意义来说，你，才是我和阿筠之间的第三者。不过没关系，她不会在你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的。”
说到后半句，他语气轻松了许多，气定神闲地看着眼前的人。陈琎越是恼怒，越是证明以上他的猜想全都是正确的。
拳头紧攥，眼尾泛红，陈琎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但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说到底，他没有底气。
只有被爱的人才有底气。
连他都觉得姜筠从来没有爱过他，他只不过是她的一个实验品，用完就不要了，他无法反驳。
姜筠正在客厅调试电视的音量，昨天都还好好的，今天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突然没了声，她用手拍了几下电视机的外壳，又把连接线拔下后又重新装上去，遥控器每个按键都按了一遍，也不知道是哪个按键起了作用，这回好像终于有了一点声音。
还在状况外的姜永晟正和邹淑玢聊起陈琎：“这孩子看来是真喜欢咱们女儿，她和阿礼在厨房里忙活，这孩子下棋都心不在焉的，半个小时往厨房看了十几次，刚下完一局就立刻去厨房找咱闺女了，这黏糊劲儿。”
邹淑玢一边收拾着客厅的杂物，笑得满面春风：“咱闺女这么漂亮又优秀，哪个小伙子不喜欢？”
电视机终于恢复正常，姜筠正要去厨房看看情况，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提心吊胆的，她没忘记上次在温礼昂的公寓里，他揪着陈琎衣领时的模样，如果不是她出现得及时，温礼昂或许真的会对陈琎挥下那一拳。
正胡思乱想，就在这个时候，陈琎从厨房走了出来，除了脸色不太好，身上倒是毫发无损的。
她松了一口气，立刻找借口出门。
“妈，我和他下楼去买瓶酱油，刚看了下，快用完了。”
“行，去吧。”邹淑玢又啰嗦了句，“买完酱油就回来，别又去买零食，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知道啦。”
没有征求陈琎的意见，她拉着他的手走了出门。
门刚关上，她就松开了他的手，陈琎明显一愣。
她没有留意到他脸上难看的表情，和他搭话：“你刚才为什么说那么难听的话？”
竟然当着温礼昂的面，说要为难他什么的，这话太容易起冲突了。
陈琎眼底只剩错愕：“难听？他说的陪你，就是这样陪的？”
陈琎没想到姜筠竟然没站在他这边，联想起刚才温礼昂的话，心里更是难受，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心疼温礼昂，她是不是还要怪他刚刚打搅了她的好事？
姜筠和他解释：“我刚才差点摔倒了，他扶了我一下，是你想歪了。”
“嗯，好的。”
嫉妒快要冲垮理智，陈琎只应了一声，没再说话，走得越来越快，姜筠几乎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饶是她再迟钝，都能发现他情绪不对了。
只是，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是对她感到不满，还是刚才在厨房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你怎么了？”她扯了下他的袖口，喊他的名字，“陈琎。”
“没事。”
姜筠感受到他话语里的不耐烦，想了想，小声说：“我忘记和我家里人说我们已经‘分手’的事了，所以，这段时间可能又要麻烦你了。”
陈琎没说话，下颌线绷紧。
“如果你想早点结束的话，你就表现得差一点，我妈就会劝我们分手的，具体怎么表现，我会告诉你的，”姜筠目前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辛苦你配合一下。”
说到这，陈琎脚步停顿，站在楼道，回头看她，眼神意味不明，姜筠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怎么了，她说错什么话了么。
这一层的声控灯是坏的，姜筠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声音闷闷的。
“姜筠，你很想结束？”
黑暗中，视觉模糊后，听觉却异常敏锐，连人的呼吸声都听得真切，转角处窗户的光透进来，空气中漂浮的烟尘在光柱下飞舞。
姜筠斟酌着用词，说：“我只是害怕耽误你的时间。”
陈琎当下了然，自嘲一哂。
这不过是她体面的说法，正如温礼昂刚才所说的“不过没关系，她不会在你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的”。
果然如此。
他很想知道她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可是一片漆黑，他看不见她的眼睛。
又听见姜筠问他：“对了，你怎么会在我家楼下。”
“刚好路过。”
“哦，”姜筠不疑有他，“是在附近出差？”
“嗯。”
他随口编的谎话，她就这么相信了。
从前温礼昂的短信她逐字逐句反复琢磨，而现在，他漏洞百出的谎言，她照单全收。
是太信任他，还是根本不在乎他。
他想，应该是后者。
回到出租屋那会，餐桌上已经盛好饭，原本姜筠就只打算做四道家常菜，但因为陈琎的到来，姜永晟下了厨，做了他最拿手的开屏鲈鱼和香辣炒蟹，堪称待客的最高礼遇。
邹淑玢对陈琎说：“这可是孩子他爸的拿手菜，平常不轻易做的。”
姜永晟笑得乐呵：“第一次见未来女婿，不得露一手。”
“未来女婿”这几个字在陈琎心里掀起波澜，刚刚沉寂的心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某些画面不由自主地出现在脑海里，他眼里终于又有了光彩。
餐巾擦拭嘴角，陈琎主动开口询问：“叔叔阿姨，你们有计划好这几天去哪里吗？”
“我们明天一早打算去爬山，山上空气好，对身体也好，”姜永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顺便问了句，“小陈啊，明天正好是周末，你放不放假，要不和我们一起去？”
陈琎就坐在姜筠左手边上，她低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说没空就行了。”
谁知道陈琎听完她的话，下一秒就说：“当然有空，那明天我开车来接你们，就不麻烦哥特意过来一趟了。”
姜筠一脸诧异地看向陈琎，在餐桌下碰了下他的脚，但为时已晚。
“也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邹淑玢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正好明天温礼昂早上要开会，免得他又走多一趟，耽误他的工作，还能顺便考察下陈琎的人品。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温礼昂拿起透明的玻璃杯，低头喝水，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杯壁，青筋显露。
一直以来，他都擅长伪装自己的情绪，这是他从幼时就习得的生存技能，他知道怎样表现能讨人喜欢，说什么样的话能令对方卸下心防，怎么做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应对这一切都游刃有余，但今天的餐桌上，他异常沉默，几乎没怎么开口。
姜永晟今日高兴，没察觉到温礼昂的反常，还在和陈琎说起以前的事情，说起姜筠小时候的糗事，忽然又想起什么。
“对了，小筠有没有和你提起过和他哥的事情？”
陈琎筷子一顿：“没有。”
“小筠很黏她哥的，以前上学都要跟在阿礼屁股后面，有一次阿礼提前去了学校准备演讲稿，她起床看不到他哥还闹脾气了，哭得稀里哗啦的，说她哥烦她了，不要她了。后来还埋怨我呢，说为什么不让她早一年读书，这样就能和哥哥在同一个年级了，说不定还能分到同一个班，”姜永晟说起往事，脸上全是笑容，“我们小筠和哥哥感情是很好的，小筠以前还说要考到阿礼的学校去呢，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把志愿改了，最后去了T大。”
这段饭注定难以下咽，温礼昂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喉咙泛酸。
他知道原因。
他知道姜筠当初改志愿的原因。
因为，是他让姜筠改的，那通电话里，姜筠问他B大和T大怎么选，他沉默了很久，说“T大吧”。
所以，这是报应。
一切都是报应。
如果当初他让姜筠去了B大，她就不会认识陈琎，她就不会变心，他和姜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作祟，他不能再这样一错再错了。
他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着姜筠和陈琎在一起，那段痛苦的日子他不想再经历一遍。
餐桌上气氛融洽，只是温礼昂忽然放下手里的筷子，像是某种下定决心的信号。
他突兀地开了口：“其实，今天，有件事想告诉你们，在来之前我就想好了，不管接下来要面临什么样的后果，我都接受，我不想再瞒着你们。”
“什么事，这么严肃？”邹淑玢抬起头。
隐约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姜筠捏紧了筷子，太阳穴处跳了跳，紧张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其实，我和阿筠——”
“温礼昂！”
姜筠语气急促、声音尖锐，立刻打断了他。
手心渗出了细密的汗，桌底下，她立刻按住了温礼昂的手，指甲快抠进他的肉，可温礼昂像是失去了痛觉，表情未变。
她仰头看他，用眼神恳求他不要说出口。
不要让事情失去回旋的余地。
没想到温礼昂竟顺势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握，不管姜筠怎么挣脱，他都不松手。
姜筠觉得温礼昂已经疯了。
陈琎侧身看到这一幕，眼底淬满寒意，餐桌底下，他右手也扼住姜筠的手腕，极其用力。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抓住她，哪怕只是多一秒。
第49章晋江正版首发
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压抑，再也没有人动过筷，姜永晟都发现了不对，表情变得严肃，他扶了扶镜框，目光扫过温礼昂的脸。
“怎么了，阿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筠用力捏着他的手，几乎要把他的骨节捏碎，可温礼昂只是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筠快要喘不过气，狭窄的房子空气稀薄，她在心里默念着倒计时，等待着定时炸弹被引爆的那一刻。
她已经放弃了思考，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才能让这一切暂停下来，她宁愿这是一场梦，这样她还能期盼从梦里醒过来。
神经高度紧绷，沉寂的空气里，陈琎突然插话，语气松弛：“不知道哥想说的是什么事，我以前倒是听姜筠说，哥以前交过不少女朋友，是最近又有喜事了么？”
心脏发出轰鸣，温礼昂胸口一滞。
察觉到温礼昂投过来的目光，陈琎挑衅地扯了扯嘴角。
他倒是想看看温礼昂还会不会把话说下去。
果然，温礼昂脸色变了变，餐桌底下，他渐渐松开了攥住姜筠的手。
他本想证明他对姜筠的决心，本想在姜父姜母面前诉说他的坚定，但那些准备好的话在此刻的语境下映衬得像是个笑话。
温礼昂还没开口，邹淑玢就感慨起来：“阿礼的感情确实不太顺利，交过的两个女朋友还没带回家里看就分手了，这些年又一直忙着工作，感情上也没点动静，上次那个叫覃仪的小姑娘挺合适的，可惜了。”
姜永晟：“阿礼，最近交女朋友了？”
“没有。”温礼昂声音沉闷。
姜永晟：“那是什么事？”
那些话变得难以启齿，温礼昂沉默了好一会，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们，我打算把在云城的项目停了。”
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姜筠终于松了一口气，扭头看着温礼昂的侧脸，他眼底不顾一切的疯狂已经褪去，好像又变成了她熟悉的温礼昂，斯文儒雅，谦和得体。
他的身份又变成了她的哥哥。
姜永晟没有怀疑温礼昂话里的真实性，拿起筷子给他夹了块鲈鱼肉：“你工作上的事，我也不懂，我和你妈都是外行人，给不了什么建议，但如果你认为是对的，那就去做吧，需要什么帮忙就和家里说。”
“没事，不用操心。”
饶是他这么说，也没有打消邹淑玢心里的疑虑。
邹淑玢只当他是经济上遇到困难了，毕竟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难免多想。
餐桌上人多，等到晚饭结束，她才关心地问：“是不是钱周转不过来，这些年，你给我和你爸的钱我们都替你存着，要真有什么事，也能顶一阵子。遇到困难你别自己扛着，我们一家人没什么事过不去的。”
喉咙变得干涩，温礼昂眼睛霎时红了：“没有，公司运转得很好，你们别担心，我刚才话说重了，只是小事情。”
“那就好，”邹淑玢放下心来，眼里有对他真切的关心，又拍拍他的肩膀，“你要记得，我们是一家人，虽然一直以来，我都说你都是我们家的骄傲，但不意味着你就要事事优秀，不能出一点差错，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们不要做完美的人，我们要做开心的人，知道吗？”
温礼昂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好。”
过去，正是因为无数个这样的时刻，才让那句话那么难以说出口，他害怕失去现在所有的这一切，害怕看到姜父姜母失望的眼睛，害怕失去家庭的温暖。
他有太多顾虑，有太多不能舍弃的东西。
可现在，他想明白了，他得到的已经太多了，比起旁人，他已经足够幸运，如果他的人生注定要失去什么才能换取幸福，那他愿意。
他只希望姜筠能留在他身边。
从阳台走进门，客厅里，姜筠和陈琎正在陪姜父姜母看喜剧节目，姜筠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身体很自然地往陈琎的方向倾，两人靠得很近，陈琎还握着姜筠的手。
温礼昂眼神变得阴沉。
那原本是属于他的位置。
“打完电话了？”邹淑玢朝他招了招手，“过来一起看电视吧。”
“好。”
听到他的声音，姜筠像是才发现他也在客厅，嘴角的笑霎时敛住，眼神里有防备。
她害怕他。
这个认知让温礼昂感到心酸，从前骑着自行车跟在他身后到处跑，对他说“温礼昂，看到你开心我就开心”的姜筠，如今竟也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那防备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是什么变了？
她变得不再依赖他，不再亲近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喜欢他。
中间的沙发只剩下一个位置，温礼昂刚要在姜筠右手边坐下，下一秒，陈琎就起身和姜筠换了位置。
“我坐这边吧，这里是风口，别着凉了。”
说着，他坐在中间，隔开了温礼昂和姜筠。
他一刻也不想让姜筠离温礼昂那么近，如果可以，他甚至想24小时守在姜筠身边，免得她又被温礼昂蛊惑了。
不大的沙发挤了三个人，并排坐着。
不明所以的邹淑玢看到这一幕，还碰了碰姜永晟的手肘，示意他看过去。
“你看这仨孩子相处得多好，多和谐，以后咱们就不用操心了。”
姜永晟心里也正乐着：“咱们家孩子个个都长得那么好，以后走在路上多招眼，咱们当爸妈的多有面儿。”
温礼昂始终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晚上十点，时候不早，陈琎到时间离开了，姜筠正要换鞋下楼送他，温礼昂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我去送吧，你陪爸妈聊聊天。”
姜筠心里揪紧，下意识看向陈琎，谁料陈琎反而爽快地应下。
“好啊，正好我也有些话想和哥交流一二。”
姜筠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那你到家给我发消息。”
“好。”
出门前，陈琎忽然低头偷亲了姜筠的脸颊，看到她眼底错愕的神色，他眼底反而尽是笑意：“那我走了，明天见。”
关上铁门，楼道的声控灯下一秒亮了起来。
高级皮鞋踩在水泥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两人并肩走着，楼道逼仄，衣料摩挲，无声中自有较量。
很快，温礼昂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看来我白天说的话，陈先生还是没有听懂。”
陈琎轻笑了声，饶有兴致地扭头看向温礼昂。
看来刚才出门前那一吻，又刺激到他了。
“我听懂了，我和姜筠认识的时间的确不长，在一起的时间更短，她对我的确不了解，也从来没有为我流过泪，并且，我也不打算以后让她流泪。”
温礼昂没兴趣和他玩文字游戏，言简意赅地说：“从以前到现在，阿筠喜欢的人都是我，你现在不过只是在浪费她的时间。”
“我只知道现在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我，”陈琎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叔叔阿姨口中说的未来女婿也是我，而你不过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温礼昂嗤笑：“阿筠不过是将对我的感情寄托在你身上了。”
陈琎恍然：“那不是正好说明她现在对你没有感情了？”
温礼昂面色铁青，几乎一字一顿地说：“强词夺理，看来陈先生向来喜欢装傻。”
两人走出楼道，月光洒在地面，树影在脚下摇曳，陈琎扭头看着温礼昂。
“就当我在强词夺理，可你说了那么多，我只听出来，你和姜筠之间只剩下回忆了，不像我，我和她之间还有未来。”
火药味越来越浓，温礼昂努力抑制情绪，右手攥握成拳，但仍在维系表面的冷静，只是那颤抖的声线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愤怒。
“如果你认为实验品也能有未来的话，我无话可说。”
陈琎想起出门前姜筠脸上害羞的神情，现在仍觉得甜蜜，嘴角忍不住上扬。
“就算是实验品又如何，实验品也有实验品的价值。”
车就在前面，陈琎走过去拉开车门。
在上车前，他又对温礼昂说了句：“哥，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忍一忍，以后会更难受的。”
第50章晋江正版首发
次日要去爬云枫山，姜筠没有调闹钟，睡到七点半才起床。
刚走出房间就听到邹淑玢念叨，问她怎么不早点起床，待会迟到了怎么办，姜筠当没听见，洗漱完，又去厨房慢悠悠地做起了早餐。
鸡蛋煎到两面金黄，她把它夹到三明治里，邹淑玢又在身后催促：“都快八点了，别忙活了，咱们随便吃点对付两口就行。”
“那怎么行？”
邹淑玢是个急性子：“小陈肯定在楼下等着了，你别磨蹭了，昨天在超市还买了那么多吃的，路上够咱们吃了。”
昨天他们和陈琎约好八点就出发，眼看着都快八点了，他们早餐还没吃上，更别谈出门了。
邹淑玢是个守时的人，不愿意让别人等，眼看着女儿慢悠悠的，好像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
“囡囡你快去换衣服，准备出门了。”
“不急。”姜筠推邹淑玢出厨房，开始铺垫起来，“他肯定还没来，他这人没有时间观念的，每次见面都迟到。”
邹淑玢一听，脸色果然有些不好，对陈琎的印象大打折扣。
“真的？”
“真的，”姜筠拍着胸口保证，“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太了解他了。”
悠闲地吃完早餐，姜筠背着登山包下楼，距离她和陈琎约好的时间都还有半个小时，她不疾不徐地走着。
时间还没到九点，但太阳已经很猛烈，水泥地板都是滚烫的。
姜筠想，在这种天气，等上半个小时，以邹淑玢的性格肯定对陈琎的印象差到谷底。
只要按照她的剧本走，过不了几天，邹淑玢就要劝她分手了。
只是刚走出楼道，邹淑玢指着小区门外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问姜筠：“那是小陈的车吧？”
看到那熟悉的车牌，姜筠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怎么回事？
她还在将信将疑，下一秒，陈琎就从车上下来，从她手里接过登山包。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陈琎嘴角含笑，摸了摸她的头。
直到坐上副驾驶座，姜筠还没缓过神来。
陈琎神色自若，反而把她整不自信了，她看着陈琎的侧脸，再次打开和他的聊天框。
昨晚，睡觉前，凌晨1:12分，她给陈琎发了消息。
姜筠：【明天你晚一点再过来，最好迟到久一点，九点左右到差不多了，我妈她最讨厌不守时的人了。】
陈琎：【好。】
姜筠盯着他的回复，扭头看向驾驶座的人，满脸的疑问。
这算什么？
她竟然被陈琎摆了一道。
这时，坐在后座的邹淑玢开了口。
“小陈，你几点到的？”
陈琎打转方向盘：“七点半左右。”
姜筠看到后视镜里邹淑玢瞪了自己一眼，她半捂住脸，望向窗外。
邹淑玢：“等了这么久啊，这多不好意思，怎么也不给我们打个电话，小筠还以为你没到呢，让我们晚点再出门。”
“没事的，我想着让你们可以多睡会。”
姜筠：“……”
她忍不住掐了下陈琎的大腿。
他是没把她昨天的劝告听进去吗，昨天邹淑玢已经对他满意得不行了，再这么下去，还真的成“未来女婿”了。
果然，邹淑玢又开始赞不绝口，对姜永晟说：“你看这孩子多贴心，家教真好，对了小陈，你家里几口人？”
看到邹淑玢开始查户口了，这是真的要当成未来女婿一样盘查了。
姜筠两眼一黑，靠在后背闭目养神。
从出租屋到云枫山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大概是昨晚太晚睡了，姜筠闭着眼睛，竟然没一会就睡着了。
再次醒过来已经快到目的地了，车厢里气氛正热闹着，话题还没停下来，邹淑玢正在和陈琎说起她的事。
“大学那会，你们分手之后，小筠还难过了很久，寒假躲在家里一个星期没出门。”
听到这，姜筠的瞌睡一下就没了，立刻睁开了眼睛。
怎么专挑不该说的说。
眼角余光里，陈琎似乎看了她一眼，嘴角弯了弯。
生怕邹淑玢又说起她的糗事，姜筠这下不敢再睡，幸好这会车已经到了云枫山的停车场。
姜筠解开安全带，下车。
她和陈琎去买门票，邹淑玢和姜永晟在树荫处等他们。
排队的队伍很长，姜筠想起刚才的事，还有些尴尬，连忙撇清：“你不要听我妈瞎说。”
陈琎脚步顿了顿，低头看她：“所以你没有难过？”
姜筠被噎了一下。
当然有。
她的心又不是铁做的。
结束一段感情，要是连一点难过的情绪都没有，那她也太不是人了，尤其陈琎还长成这样，那时候想到以后早上醒过来再也看不到这张脸，她多多少少都觉得遗憾。
还没等她回答，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正好替她解了围。
只是看到来电显示，她迟疑了片刻才接通电话。
温礼昂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你们到了？”
“嗯。”
“在哪？”
“在购票中心，怎么了？”
“好，我现在过来。”
电话就此挂断，姜筠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今天早上不是要开会吗？
购票的队伍缓慢移动，没一会，她看到温礼昂走了过来，他冲她笑了笑，排在队伍末端。
温礼昂今天罕见地穿了件深色的衬衫，配上同色系的藏青色格纹领带，沉闷的颜色却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效果，连袖扣也是方形的古董样式，整个人看上去复古又禁欲，他身材颀长，气质清冷，不少人都回头看了过去。
姜筠收回视线。
还有两个人就轮到她了，姜筠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我多买一张就行了，你别排队了。】
免得待会还要再等好一会才能出发。
Leo：【好。】
终于轮到姜筠，售票处的人隔着窗口问：“要买几张票？”
陈琎：“四张。”
姜筠连忙修正：“不好意思，买五张，谢谢。”
陈琎看向她，疑惑：“五张？还有谁？”
姜筠小声说：“我哥的。”
陈琎听完果然脸色一沉，顺着姜筠的视线看过去，那人正好和姜父姜母走过来，右手提着姜筠带过来的登山包。
那军绿色的登山包和他这西装革履的一身很违和，只是温礼昂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嘴角挂着淡淡的笑，陈琎看着更是碍眼。
很巧合，两人今天穿的都是深色的衬衫，陈琎上下打量着温礼昂，又看了姜筠一眼。
也不知道在姜筠眼里，谁穿得更好看。
买好票，一行人往正门的方向走。
姜筠问温礼昂：“你不是说今天要开会吗？”
温礼昂面不改色：“会议推迟了。”
事实上，会议才进行到一半，他就离开了。
在会议室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一想到姜筠要和陈琎单独待在一起一个早上，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他顾不了那么多。
昨晚，他几乎一夜未眠。
“你和姜筠之间就只剩下回忆了。”
陈琎那句话反复在耳边响起，陈琎说得那些话，唯独这一句他听进去了，心里一阵后怕。
连他都不得不承认，他在姜筠生活里的痕迹正在逐渐被抹去。
他和姜筠已经很久没有新的回忆了。
她上一次说喜欢他，遥远得像是上个世纪发生的事，然而可悲的是，如今他只能从过去的回忆里寻找慰藉。
他只能从过去寻找证据，告诉自己，姜筠还爱他。
云枫山是北城著名的景点，工作日都是人挤人，周末就更不用说了，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姜筠只想避开人潮。
出行前，她就在网上找好了攻略，找了一条人相对少的路线，从北门文化广场的山脚往上走，途径茶山和小凉亭，最后到达山顶。
只是姜筠没想到路这么陡，而且都是一些小路，才走了半个小时，姜筠就累了，额头满是汗。
邹淑玢和姜永晟停了下来在竹林里拍照，她连忙找了块路边的石头坐下休息，右手扇了下风。
有些口渴，她抿了抿下唇，正要从包里拿出矿泉水，忽然两道阴影笼罩在头上，陈琎和温礼昂同时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她。
竹林里有阳光透进来，有些晃眼，姜筠愣了愣，仰头，目光扫过两人的脸。
陈琎像是在生气，闷闷不乐地看着她，那双上挑的桃花眼暗含警告，温礼昂倒显得云淡风轻，笑容温润儒雅，似乎并不想勉强她。
姜筠犹豫了一秒，接过陈琎手里的矿泉水。
温礼昂也不觉得尴尬，右手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喉结也跟着上下滚动，和今天的穿着相衬，看起来有些涩情。
姜筠正要收回视线，陈琎已经挡在她面前，不让他看。
“喝个水也看那么认真。”某人语气不悦。
姜筠下意识反驳：“我哪有。”
那边邹淑玢拍完了照，姜筠揉了揉腿，准备重新出发。
“等一下。”
温礼昂盯着姜筠的脸，走近，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帮她擦去额角的汗，指腹隔着方巾触碰到她的脸，来回摩挲，一阵酥麻，陈琎就在旁边看着，姜筠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她都不敢去看陈琎此刻的表情。
温礼昂问她：“是不是累了？”
“有一点。”
温礼昂眉眼弯了弯：“要不要我背你？”
说着，他竟真的在她跟前蹲了下来。
“我记得以前你走累了，总让我背你上去，还要一路哼着歌。”
陈琎这回脸色更差。
姜筠连忙摆手摇头：“不用不用，我没那么累，还能再走一会。”
她没管温礼昂，立刻走在前头，和他拉开距离，哪怕现在累得不行，她也没停下来，一路小跑往山顶的方向走。
陈琎就跟在她旁边，但一句话没说。
好像是……生气了。
有些莫名其妙，姜筠不懂陈琎到底在气什么。
她碰了下他的手臂：“你还生气上了？我还没说你呢。”
陈琎冷笑了声：“你要说我什么？”
“你怎么都不听我的，”想起早上的事，姜筠还憋着一肚子气，“我昨天不是让你表现得差一点吗，你是不是故意的，竟然还摆了我一道，我让你九点来，你七点半就到了，你懂什么叫铺垫吗，我们需要先预热一下，这样我妈才会主动劝我和你分手，你现在这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分手——”
陈琎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姜筠，你还看不懂？”
“什么？”
陈琎指着她的脑袋：“你这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姜筠懵了。
怎么还攻击起她来了？
没等她生气，陈琎又开了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因为我不想分手。”
姜筠愣住，脚步停了下来。
陈琎喉结动了动，把话补充完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想分手。”
第51章晋江正版首发
山顶的风很大，云雾缭绕，衣物被风吹得簌簌作响，陈琎站在她面前，身后便是崇山峻岭，他发丝都在透着光，望向她的眼神无比炽热。
姜筠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思绪很乱，疑惑、惊讶、意外，种种情绪在心底翻涌，她没想到陈琎竟然真的喜欢她，虽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每次都被她在心里否决了。
“你不是说你绝对不会喜欢一个谄媚、圆滑、市侩又投机取巧的女人吗？”
陈琎这话她几乎能完整地背下来。
每每她要多想的时候，大脑就开始反复播放他说的这句话，然后她下一秒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陈琎这下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你倒是记得清楚。”
他气得胸腔上下起伏，话说得咬牙切齿。
他做了那么多，可她就只记得他在瑶甘时说的这一句气话。
姜筠别过脸：“那我怎么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
陈琎朝她步步逼近，眼底的情绪也越来越浓。
“嗯，我不喜欢你，我是犯贱了才会主动被你利用，假扮你的男朋友去刺激温礼昂；我不喜欢你，我每天开车送你上班，你搬家，我害怕你照顾不好自己，我每天去你出租屋帮你收拾东西，打扫卫生，我去学做饭，学修理电器，你告诉我温礼昂和你表白的时候，我还在巴黎学做舒芙蕾，因为我想等回国给你一个惊喜。如果你觉得这些都不足以证明我喜欢你，那也没什么可说的。”
两人只隔了一指的距离，离得那么近，他只要一低头就能亲到她的额头，可他只是盯着姜筠的脸，一寸一寸观察她脸上的表情，试图从她眼底看到除了诧异以外的情绪，可她只是愣在原地，右手紧紧攥着背包的肩带，指节泛白。
他心里已经有了预感，接下来她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陈琎——”姜筠看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
风声猎猎，陈琎站在风口，衣袖被风充盈，他眼底的脆弱无端让她想起了蝴蝶。
传闻在南美洲有一种蝴蝶，外表极其绚丽又神秘，然而它仅能存活一到两周的时间，美得短暂又脆弱。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知道我在犯贱，我知道只要我放弃，你和他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所有人都乐见这样的结局，但我就是不想成全你。”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眼里的真诚无比动人，姜筠透过他的眼睛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那个满腔热情、不知疲倦的自己，可比起感动，她更多的是压力。
这一刻，她竟感到恐慌，她不知道她是否还有心力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她害怕辜负他的真心。
她已经欠他太多，哪怕她真的想重新开始，她也不应该选择他。
“陈琎，你很好，但是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这三个字已经包含了太多含义，她相信陈琎能听得懂。
“算上这一次，这应该是我第五次被你拒绝了。”
陈琎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容，但也只有短短一秒，很快他眼底又变得神采奕奕。
“我知道你想劝我放弃，但你忘记我叫什么了？姜筠，我向来只知道‘进’，还没学会往后退。”
崇山峻岭作为此刻的背景，天空有飞鸟掠过，连他的告白都变得如同誓言般坚定，他朝她又走近了一步，姜筠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正如他所说，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前进，她甚至从没往前迈过一步。
离得那么近，她盯着陈琎的脸入了神，饶是她不想承认，但此刻陈琎意气风发的模样的确很动人，少年的真诚和恳切在他眼底闪烁，她无法在这样的眼神下说出拒绝的话。
她想起，陈琎曾和她提起过他名字的由来。
本来他取名叫“陈进”，是他爷爷觉得这名字锋芒太过了，于是选了同音的“琎”为名。
琎，字典上的释义是“像玉的石头”。
出生在那样的家庭，注定一生顺遂无虞，以石头为名，是希望他藏锋守拙，收敛个性。
可他正好与长辈们的期盼相反，向来随心所欲，不知何为收敛，姜筠那时便想，单是这张脸，不用刻意张扬就已经是人群中的焦点了，哪里还藏得住“锋”。
“姜筠，你信不信，只要是我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
耳边还回响着他过去说的这句话，对上他此刻毫不掩饰的充满占有欲的眼神，姜筠不禁屏住了呼吸。
“哎，幸好这会到山顶了，要再走多一百米，我这身子骨都要撑不住了。”
邹淑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两人之间暧昧又诡异的气氛。
姜筠转身看去，邹淑玢右手搀着姜永晟的手臂，左手拄着不知从哪弄来的树枝，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
“平时让你多运动又不愿意去，走两步又喊累，”姜永晟说起了风凉话，又对温礼昂说，“阿礼，你得劝劝你妈，多出来走走，身体才会好，这可比吃那些保健药有用。”
温礼昂笑笑，调侃道：“就怕也不愿意听我的。”
姜筠朝姜永晟走了过来，眼珠子一转，开始贫嘴。
“爸，建议你可以报一下我们公司的精品小团，两人即可成团，报我名字还可以打八折呢，周末游也就三千多块钱，还可以给你女儿增加点业绩，多好。对了，淡季更便宜哦，要不你十一月份再报名。”
姜永晟被气得不轻，作势要抬手揍她：“好啊，现在主意都打到家里人这里来了，让女儿陪我们出来玩，还得另外付费了。”
“大不了我和温礼昂费用三七分嘛。”
看到他们在拌嘴，温礼昂嘴角笑意加深。
他喜欢看到姜筠脸上生动的表情，说话时眉飞色舞，眼里亮晶晶的，笑得狡黠。
他笑着应下，故意逗她：“好，那我三你七。”
姜筠急了，瞪圆了眼。
“你赚那么多，肯定我三你七呀。”
陈琎看着他们在打闹，也加入了话题。
“看来哥这是把我也算上了？那我们的确应该多付点。”
听到陈琎的话，温礼昂彻底失去了兴致，这个玩笑便到此为止。
邹淑玢没看出气氛有任何不对，喊了个路人帮忙拍照。
找好了机位，她把手机递给对方：“小伙子，你就从这往山那边的方向拍就行。”
又对姜筠和陈琎说：“来，咱们拍张大合照吧，正好小陈也在。”
邹淑玢开始张罗起来，姜筠无奈叹气，和陈琎小声解释：“嗯，我们家经常有的合照环节。”
陈琎笑了笑，很配合地站到姜筠旁边。
路人看着手机里的画面，问他们：“准备好了吗？三、二……”
邹淑玢和姜永晟站在第一排，而姜筠站在台阶上，左边是温礼昂，右边是陈琎。
陈琎的手此刻正环在她腰间，揽得很紧，她不由得仰头看了他一眼，陈琎向她挑了挑眉，嘴角含笑。
意识到陈琎喜欢她后，她心里竟然有些异样，再也没有昨日的坦然。他放在腰后的手掌心温热，温度像是透过衣物贴近皮肤，她耳后根渐渐红了，脸颊变得滚烫。
偏偏陈琎还低头凑到她耳边问她：“你脸红了？”
她尴尬得别过脸，用手扇了扇风：“我只是热。”
“哦——”陈琎故意拉长了尾音。
两人的互动被温礼昂尽收眼底，他这才看到姜筠泛红的脸颊，白皙的皮肤印上了淡淡的红晕，像是天边的晚霞铺在了干净的白纸上。
是害羞的情态。
而这他再熟悉不过，脑海里闪过无数姜筠害羞的模样：
十八岁她凑近亲他脸，向他告白的时候；
她发烧躺在床上，他俯身帮她贴上退热贴的时候；
她坐在他自行车后座，双手抱紧他腰的时候；
去旅游被旁人误认为他们是情侣的时候；
……
心脏瑟缩了一秒，温礼昂眼底笼上阴霾，唇上没了血色。
“要不再来两张？”
路人似乎觉得不满意，提议再多拍两张。
重新进入倒计时，姜筠换了个姿势，对着镜头做了个鬼脸，突然，温礼昂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她心里一惊，表情变得不自然。
虽然兄妹间做这样的举动很寻常，邹淑玢和姜永晟不会起疑，但成片出来时，她还是用食指按住了照片里温礼昂搭在她肩膀处的手。
这个细节被温礼昂捕捉眼底，他右手紧紧攥着，几乎将骨节捏碎，似乎只有这样，身体上的疼痛才能占据上风。
他忽然意识到，他成了姜筠世界里不能见光的那个人。
旁观她与别人的亲昵，和目睹她对自己的冷淡，他不知道这两者到底哪一种更残忍。
这像是一场凌迟。
他抛下重要的会议前往赶来，看到的全是她与别人亲昵的画面。
某些疯狂的想法又开始在体内叫嚣，大脑里的多米诺骨牌正在逐步被推翻，他好像听见了落地的声响，可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只能维持体面。
他不能把她推得更远。
他要保持冷静与清醒，信任重构需要过程，但他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下山时，姜筠和陈琎走在前头，他听见姜筠的说话声，语调欢快。
“你们今天是不是约好的，都穿了黑色的衬衫。”
陈琎顺势问道：“那我和你哥谁穿得更好看？”
邹淑玢和姜永晟听见忍不住偷笑，只有他屏住了呼吸，等姜筠的答案。
“这你也要比？”姜筠鄙夷地看了陈琎一眼。
“要。”
姜筠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考。
“需要想那么久？”陈琎不开心了。
姜筠回头看了温礼昂一眼，两人目光相撞，温礼昂眼底闪烁着期待的光。
随后他听见姜筠很小声地对陈琎说：“你，你穿得好看，满意了？”
从温礼昂的角度，恰好能看到陈琎上扬的嘴角，温礼昂脚步顿了顿，手臂被路旁的树木伸出来的枝桠划到了，留下长长的白色划痕，他却浑然不觉。
邹淑玢忍不住调侃：“小筠有了男朋友，现在倒是嫌弃上哥哥了。以前还说这个世界上谁也没有你哥长得好看，连电视明星也比不上。”
这些话如今再翻出来说，姜筠有一种日记本上的私密话被公之于众的羞耻感。
发现陈琎正在看着她，她避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无事发生。
“以前这丫头还说一辈子都不结婚，要和哥哥一直在一起，我和他爸还笑话她来着，现在有了男朋友就不要哥哥了。”
姜筠忍不住打断：“妈，别再说过去的事了。”
“好好好，还害羞上了。”
到了山脚下的停车场，姜筠忽然听到一直沉默的温礼昂对邹淑玢说：“我回一趟公司。”
再回头，只看到温礼昂拉上车门青筋暴起的手。
……
从云枫山离开，姜永晟说想去逛古玩市场，于是姜筠又陪他去了一趟城南的集市，傍晚，吃了晚餐后，又去商场给邹淑玢买秋季的大衣。
一整天，陈琎都陪着他们，手上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刷的全是陈琎的卡，姜筠没有逞强说她来付，虽然她很想逞这个强，但看了一眼价格，她确实付不起，把她房租的押金全取出来也付不起。
邹淑玢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又听见陈琎说：“我有这里的积分，下个月就过期了，不用也是浪费。”
这么明显的谎话，姜筠没有拆穿。
于是，购物袋很快从一个变成两个，又从两个变成四个。
这下姜筠都不好意思了，逛了一个小时就拉着邹淑玢走了出去。
中途发生了一个插曲，路过某家店，邹淑玢瞅着这店名有些眼熟，走进去瞧了瞧，一翻价格，吓了一跳，小声和姜筠说：“你哥平时给我买的这衣服，原来这么贵啊，一万多一件。”
邹淑玢平时对这些品牌没有研究，只觉得这普普通通的衣服，竟然卖得这么贵，她还以为最多就一千块出头。
姜筠没说话，温礼昂向来确实很舍得给家里人花钱。
开车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九点，购物袋放在地上，姜筠都担心会弄脏，又把购物袋放到沙发上。
时间不早，她送陈琎下楼。
虽说是送他下楼，但她习惯性地走在前面，墙壁上，陈琎的影子跟在她身后。
想起他说的积分换礼的事，姜筠回过头对他说：“你别瞎忽悠，我妈真的会信的。”
陈琎弯了弯嘴角：“嗯，这是见面礼。”
姜筠心想，多大的面，需要花这么多钱。
“陈琎，你这样，我会有心理负担的。”
“什么负担？”
“你给我花钱，我担心我以后还不起。”
她还没说要和他在一起呢，这就花上他的钱了。
身后的陈琎轻笑了声：“不用担心，你确实还不起。”
姜筠本来还有点惆怅，他这一说她反而来劲儿了。
“陈琎，你瞧不起我是吧。我跟你说，我小时候算过命的，那个人说我是大富大贵的命，吃不了一点苦的，你别瞧不起人。”
陈琎笑得更欢：“哦。”
“等我赚大钱了，我肯定还你。”
“哦。”
姜筠急了：“你不信我！”
“不用你还，你对我好一点就当是还我了。”陈琎没再和她开玩笑，语气变得认真，“我白天说的话，你好好考虑。”
“哦。”
“哦？”
姜筠反问：“那你还想要什么答案？”
“没事，够了，”陈琎盯着墙上姜筠的影子，沙哑的嗓音染上暖意，“总之，你要等等我。”
“等？”
她走得也不快啊。
即便如此，她还是越走越慢，最后在楼道拐角停了下来，刚回头，姜筠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实在太突然，她身体僵硬了一瞬，耳畔是他低哑又暧昧的声音：“就像现在这样，走得慢一点，等等我。”
“等我把那个人从你心里赶出去。”
“好不好？”
他枕在她颈窝处，小声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