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李司留在靖安侯府吃了顿午膳。
本以为这顿午膳会吃的尴尴尬尬,毕竟她算计人家在先,今日又来送礼,她都做好了会被沈逆这张伶牙俐齿刁难的准备。
没想到,靖安侯大人有大量,不但没刁难她,反而还好酒好菜的招待了她。
李司吃得浑身舒坦,直夸你们侯府的主厨洛阳菜做得可真地道,比她将军府的还要顺口。
既然李司自己自曝家乡,那沈逆便不客气,敬了几杯酒,顺势问了许多关于她的私事。
一边问,一边用眼神暗示边烬,速速写入记忆模块,回头说不定都是关键信息。
边烬被她弄得有些无奈,另一个意识是谁,为什么要李司的资料还未可知,师妹这番打听,仿佛都是为了边烬。
边烬的脑子终于转出了正确的解答。
所以,先前那个“哼”,是因为有些不高兴么?
边烬是想用“吃醋”这个词,可沈逆在情感一事上向来从容,都是她被沈逆拿捏,或心中发酸或焦急无措。
而沈逆谈过那么些恋爱,经验丰富,未必会因为这么点小事拈酸吃醋。
可是,扪心自问,若是沈逆能因她吃醋,心内深处又有一些奇异心思在愉悦萌动。
今日主厨的确超常发挥,炙羊肉炙得外皮酥脆,一撕开汁水满盆,格外下酒。
沈逆吃着羊肉就着酒,听李司讲她取下岳国国主首级时险象环生,便多贪了几杯。
还待再喝,一直暗暗注视她许久的边烬拦了一下,对李司道:
“我夫人酒量一般,再喝下去怕是要醉了。”
再转头对沈逆轻语:“陪客人饮酒这事儿交给我吧。”
沈逆不知不觉中的确有些上头,软着声音乖乖应道:
“好,听夫人的。”
这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这样互称“夫人”。
即便还是因为有外人在所以才这么称呼,可奇妙的氛围却和之前微妙的有些不太一样。
边烬被她这一声唤得耳热,仿佛喝多的不是沈逆,而是她自己。
李司也喝得不少,见眼前这对双妻忽然恩爱起来,“嚯”了一声。
“你俩,怎么可以在单身人士面前这般恩爱。”
边烬:“……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菜。”
边烬起身,说走就走。
李司心道,怎么走了?自己也没说什么啊,脸皮忒薄。和那只臭狐狸完全相反,平日里也不知道怎么被臭狐狸拿捏。
心里这么想着,也是真有些羡慕。
李司这人自小长在洛阳,不受阿耶的宠爱,心气儿还高,想着旁人不爱她她便自爱,不断磨练,终究觉醒了两种天赋。
忙忙碌碌争功名,一回首,人已三十,感情上却一片空白。
她将军府那么大,冷冷清清的,也想像沈逆这侯府一样,有妻子相伴,管家打理,名厨掌勺,弄月吟风,这辈子也知足了。
趁着那个薄脸皮不在,李司速速向沈逆讨教大婚都该筹备些什么。
沈逆被她问得微微一怔。
“李将军这是要大婚了?冒昧问一句,尊夫人是?”
李司笑得神神秘秘,沈逆忽然想起当初拉李司到御前垫背时,提到窦璇玑受伤,她火急火燎地跑走。如今又替窦璇玑来拜访,这将军夫人除了窦璇玑,还能是谁?
沈逆没怎么关注李司和窦璇玑的私事,又因为曾倾洛全心全意打异兽去了,新的合作探子第五阙正被她的上峰迷得晕头转向,城中的情报与之前相比少了许多,竟变得孤陋寡闻了。
沈逆:“恭喜恭喜,何时大婚,可选好了吉日?”
李司笑得灿烂,“八字还没一撇呢。”
沈逆:……
那你就开始筹备?
也不知是自己问的早,还是李司想的美。
无论如何,能积阴德就随手积一个,她和边烬大婚没多久,名册什么的都还留着,拿来让李司重头到尾拍了一遍。
李司拍完后陷入了沉思。
这清单倒是周全又华贵,全都是天子赏的稀罕物。
她大婚若是有这排场,得是她自己当天子才行。
用完膳,李司也没多留,双妻一同送她到大门口,让侯府马车送她回去。
沈逆喝了点酒,但头脑还算清醒,或许因为酒的关系稍微有些兴奋。
先前答应给第五阙打造趁手的武器,一直没有灵感,搁置着。
方才李司那一通追忆往昔,倒是让她灵光乍现,已经有了初步的构想,不知是不是酒的缘故,今日格外有手感,立即去建模打样。
第五阙把自己天赋的详细资料发给她了,方便她量身打造。
今日先打个小样给第五阙看看,若是喜欢,她就开始着手动工。
送完李司,沈逆就去工作室了,在里面一待就是一个半时辰。
边烬练了身再去沐浴回来,沈逆还在屋内没出来。
想到那声“哼”,边烬一直在门口等着。
直到沈逆将小样做好,从工作室出来打算让侦查鸟送去给第五阙时,一开门,见边烬居然站在这儿。
“怎么?”
沈逆原本是单纯询问,甚至有点心疼的语气。
可因为她长时间专注打样,眼睛又有点不舒服,本能地皱起眉,看上去是有点凶凶的。
边烬眼睫轻闪。
看来师妹是真的在生闷气了。
一贯被沈逆温柔以待,主动纠缠,忽然换了态度,冷冷淡淡的,边烬心上像被针扎了一下。
边烬:“没怎么,就是正好看到解酒药,回寝屋的路上顺手给你送点来。有没有难受?”
沈逆将侦查鸟放飞,本来想说“没事啊,就是眼睛酸酸的”,边烬忽然靠近,手贴在她的腰间,香味让沈逆精神为之一振。
“这醒酒药味浓,我放了些蜜,你应该不会觉得难喝。”
边烬主动时动作很轻,贴在沈逆腰间的手甚至很规矩,只是搭在上面,但这份主动亲密的意味让沈逆心头怦怦直跳。
为什么师姐突然这样?
言语间小心翼翼的。
沈逆梳理了一下线索,很快反应过来,大概是之前她“哼”的那一声,加上方才忙懵了,没像平日对她寸步不离地撒娇,便以为真的生气了。
原来师姐是来哄人的。
哄人的时候也是闷闷的,不会说好听话,但拿来的醒酒药倒是很实用。
好实用的哄人技巧。
沈逆握住醒酒药,嘴角的笑容就要压不住。
强行压下去,还想再欺负一下师姐。
“只有醒酒药么?”
沈逆靠近,双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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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好近,沈逆身上带着些海棠酒残留的气息,和她本身的香味融合成了一种独特的气味,萦绕在边烬鼻尖。
不知是被这特殊的气味麻痹,还是被沈逆略略泛红的无辜双眼迷惑,边烬情不自禁地让最后的一点距离消失。
沈逆喜欢和她接吻,她知道的。
一个温柔的吻,或许能驱散沈逆的不开心。
大概是太专注工作的缘故,沈逆唇有些凉凉的,不像平日里湿润火热。
连唇都有点委屈似的。
边烬的唇疼惜地从沈逆的唇面上舐过,是新手的不太确定和郑重其事。
沈逆被她舐得难耐,舌尖从唇缝里探出一点点,勾了勾边烬。
边烬眉心微微往上拧着,轻易就被沈逆勾了进去,唇齿相缠间,忽然听到万姑姑和侍女说话的声音从游廊处传过来。
她们正在沈逆工作室门口,这儿有一处朱漆圆柱在她们身后挡着。
即便如此,从游廊那处走来的人,也很容易看到她俩。
边烬的注意力分明被吸走了,沈逆环住她的脖子,含糊道:“师姐别停……”
这个投怀送抱的姿势让两具柔软发烫的身躯紧紧相贴。
边烬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寝屋之外非私密的地方唇舌缠绵,吻弄不止。
随时可能被发现的紧迫,让一向慢条斯理的边烬心头着慌,着慌的感觉因为沈逆舌尖一而再的挑弄,催生出让她头皮发麻的禁忌感。
像寻了个借口,狠狠地释放快要满载的欲念。
这一场哄师妹的吻,直吻到工作室的沙发上也没能停。
金阳西斜,两人的唇都红红肿肿才勉强停下来。
沈逆喝了酒又累,不知不觉在边烬怀里睡着了。
边烬看着枕着自己手臂入睡的怀中人,长腿不打招呼地架了上来。
应该开心了。
可真荒唐,小时候不高兴了,买吃的哄她。
长大了不高兴,却用接吻来哄。
而且……
腿什么时候长得这般长了?
好美的女人腿。
边烬看着这双无所顾忌的长腿,心里有股邪念在作祟。
刚才接吻的时候,沈逆在下位,边烬单膝跪在沙发面上,不知不觉间捞了她腿弯一下,沈逆整个表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边烬抱着沈逆,看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之下,眼眸也慢慢被黑夜浸染。
边烬问自己,现在她和沈逆现在做的一切,和最后那一步又有什么区别?
自欺欺人罢了。
……
帝国客栈,顶层。
“嘶……”
裴寂吃疼,打断了这个吻。
曾倾洛在昏黄的灯光中睁开湿漉漉的眼,眼眸还有些失焦,望着裴寂唇角的伤隐约又渗出些猩红。
曾倾洛轻笑一声道:“都说了不要再弄,偏偏不听。现在好啦?疼么?”
说到最后,笑意收敛,到底是心疼。
裴寂又在她唇上吻了吻,说:“不疼。饿不饿?”
曾倾洛:“快饿死了。”
裴寂环着她的腰,将她从书案上抱下来。
“你先去沐浴,我让人送点吃的过来,咱们一起吃。”
曾倾洛说“我自己可以下来”,可是脚一沾地,原体的那条腿便发软得险些失去平衡。
还是被裴寂抱入怀中。
“别逞强。”
曾倾洛乖乖点了点头。
将被扯乱的寝衣理好时,见裴寂正在擦拭书案上的水痕。
曾倾洛昨天就知道那些是什么了,一瞬间脸上滚烫,速速去沐浴。
沐浴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是一具残缺的身体,一半原体一半机械,瘦弱,发育不良的样子,没什么魅力可言。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白净,年轻,所以残存的原生肌肤还算紧致细腻。
这段时日一直在埋头追杀异兽,受了不少伤,大多数伤口都是潦草处理,还有些青青紫紫,看着都挺惨的。
只是,眼下暧昧的红痕和一圈圈的牙印瞩目又突兀。
很多都集中在脖子和肩头,腰侧和义体连接的部位也很多,看得出来裴寂的喜好都在哪些地方。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身体会被弄成这样,可是,她的确纵容裴寂对她这么做了。
明知这个女人的身份不同寻常,她还是没能忍住。
曾倾洛揉揉发痛的脑袋,轻声问镜子里的自己:
“怎么会这样啊?”
沐浴穿衣时,曾倾洛正在思考一会儿出去该怎么面对裴寂。
裴寂倒是直接推门进来,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曾倾洛揪着衣襟。
裴寂上来抱住她,亲了亲她的脑袋。
“好香。不是饿了吗?食物送来了,带你出去吃。”
“我自己会出去吃……”
话还没说完,唇就被裴寂封住了,继而肆意地启开。
说要带她出去用餐的人,又抱着她在浴室里吻得擦枪走火。
不知道第几次了,曾倾洛累得胳膊都要抬不起来,最后被弄得哭着求饶了,裴寂才亲亲她红肿的唇,满意地放过她。
一口气吃掉一整碗饭,用完膳后曾倾洛发现那幅画画完了。
完成的画面里,浓稠的深黑更黑,彩光好像距离更遥远了。
不知道为何,每次和那彩光凝视,曾倾洛心口便咚咚直跳。
“你喜欢?”裴寂给自己倒酒。
“没有,看不太懂。”
曾倾洛其实挺喜欢的,可她不太擅长表达“喜欢”。
裴寂套着舒适松散的寝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很难想象这么丰润美丽的皮囊,能画出那般黑暗的画作。
“看不懂,嗯,难得有人跟我说实话。”
曾倾洛忽然意识到,对于书画大师而言,“看不懂”说不定是种让人不悦的恶评。
曾倾洛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寂喝完手里的酒,鎏金酒盏随意一放,酒盏在案面上划过,很快倾倒。
裴寂说:“过来。”
“嗯?”
裴寂撒娇道:“我想抱抱你。”
曾倾洛走过来,裴寂让她背对着自己坐到怀中,双臂从后面环上来,对她说:“在这幅画上写上你的名字。”
“但……这是你的画,我写我的名字不太好吧。”
裴寂亲了亲她的耳朵,“这幅画送给你了,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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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心里不高兴是假的,可裴寂随手在纸上一笔而就的草稿,都能在暗网拍到天价,这幅画恐怕得价值连城。
见曾倾洛沉默着,裴寂叹了一声道:
“看来你是真的不喜欢。”
“没有,其实,很喜欢……谢谢。”
“既然是你的了,写你的名字有什么不对?就将你的名字写在我的旁边,往后这画流传后世,便是一段能为后人津津乐道的佳话。”
和裴寂的名字写在一起,流传后世?
这种事完全没想过,但曾倾洛有些心动,执了笔,说:“我许久没写字了……”
裴寂懒懒地靠在她肩膀上,笑着亲亲她温软的小耳朵。
“长得这么可爱,字肯定更可爱。”
曾倾洛被她说得面红颈赤,但下笔的时候的确自信了不少。
一个清秀的“曾”字刚刚写完,便听裴寂似在回忆:
“倾洛,你是不是去过北境?我好像在睦洲见过你。”
曾倾洛的动作猛然一顿,仿佛有道清亮的光照入意识中,破开了某种覆盖多日的混沌。
她的确去过北境,也去过睦洲,那时她还在追随沈逆打仗。
牵扯到沈逆的事,让曾倾洛蓦然清醒,她突然起身,差点将裴寂掀翻在地。
曾倾洛:“你……没事吧?”
裴寂没想到她没回答自己的问题,防备这般森严。
“没事。”裴寂心灰意懒般移开目光,没去看曾倾洛,“只是有点倦了。”
曾倾洛听懂她的言下之意。
“我待得太久,该走了。”
轻微的挫败感也让裴寂乏味,疲倦。
“既然你想走,我怎么好留你。”
曾倾洛还待说什么,裴寂已经拢好衣衫。
“不送了。”
曾倾洛走了,但屋子里还留着她的气息。
裴寂独自一人将两壶酒全部喝完,收到曾倾洛的传信。
【好好养伤,药我会再寄给你。】
裴寂只扫了一眼,看完前半句,对后半句嗤之以鼻。
有些意外,肌肤相贴这么些日子,里里外外都熟透了,竟还能抗拒她的提问。
裴寂不觉得自己的天赋之力消失。
虽然只有C极的精神天赋,与她相处的时日越长,关系越亲密,她的精神控制能力就越强。
曾经,即便是S级的机械师,一样被她操控,去狸力三号坑里挖掘出大量星河铬素。之后么,自然是得了辐射病,丢了性命。
刚才只是旁敲侧击问了一句,居然被这只有B级战斗天赋的小娘子提防,还慌慌张张地逃离。
看来,曾倾洛的意志力比她想的要强上许多。
裴寂没回曾倾洛的传信,继续喝酒。
她不会把药寄来的,很快她就会忍不住,亲自找上门,裴寂等着她再自投罗网。
“哼。”
角落里的那张摇椅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用鼻音发出一个讽刺的轻笑。
裴寂继续喝酒,对屋子里多出一个人的事好像全然不在意。
摇椅上的人穿着紫色的官袍,舒舒服服地躺在摇椅上,摇摇晃晃,时不时吹起额头上黄色的符纸,青中带紫的面容荡漾着僵硬的笑容。
“殿下,你的精神天赋好像没我想象的厉害呀,一个小小的探子被你玩弄了好几日,居然在关键时刻跑掉了。那这几日殿下带伤劳作,岂不是一场空?”
裴寂垂着眸,看曾倾洛方才不小心滴下的墨点,突兀地晕开不属于画作原本的纹路,影响了整幅画的走向。
彩光竟变得不那么瞩目了。
裴寂转着酒杯。
“秦无商,你是来送死的吗?”
秦无商笑眯眯地说:“殿下别生气,我是来与殿下合作的。你接近那小娘子不也是想利用她套住沈逆吗?我呢,千辛万苦回到唐Pro也是为了我的宝贝。我已经有了个初步的合作计划,殿下想听听吗?”
第72章
一大早,队正就来敲窦璇玑的门。
“门主在后院等你,让你过去一趟。”
窦璇玑听到“门主”这两个字,精神一拔。
只不过和以前不同,从前听见“门主”,便会在人群之中悄悄寻找门主的身影,即便是远远看她一眼,便能暗暗开心一整日。
如今,却有种说不出的抵触。
有些害怕,更多的是心凉。
她没死的消息别的同僚早已知道,不可能瞒得住,肯定已经传到门主的耳朵里,终究是要来治罪了。
其实在那一夜去靖安侯府的时候,她就抱了必死的决心。
如今让她偷活了这么些日子,算是赚到了。
今日,若是门主要赐她一死,她也没有什么好挣扎好犹豫的,横竖没有能力反抗,门主要她死,她便这条命还给门主,以报答当年的一饭之恩。
若门主还是不依不饶让她再去杀沈逆的话,她便辞官不干了。
还是那句话,那一刀已经算是她报答韩复,她已不欠韩复,不欠丽景门。
离开丽景门的规矩她懂,得归还玉璧,从此旧怨自己吞,新仇无人撑腰。
可以,她认。
当初入丽景门的那块玉璧已经损坏,李司为她手术替换下来也没丢,放在她的抽屉里。
上回来的那一次帮她拿了出来,说用是没法再用,权当个纪念。
那块伤痕累累的玉璧归还便归还吧,她现在身体里的这块不能给,那是李司给她的。
李司已经“坦白从宽”,为了保她的命,那晚李司花了大价钱顾了三名A级机械师,熬夜为窦璇玑量身打造玉璧,手术全程做下来,李司一夜没睡。
李司又花精力又费银子还搭进人情,这玉璧来之不易,窦璇玑不可能交出去。
想起李司,便想到那次在东市对抗异兽,将死之时,李司骂完门主之后望向她的眼神。
真是一条可怜狗。
当时李司对她说的这句话,她一直都没忘记。
这十年来,她从来没有想过丽景门之外的可能性,从未为自己活过一次。
这回无论做什么抉择,都不再是为了丽景门,而是为她自己。
李司若是知道自己笃定之心,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揶揄她榆木脑袋总算开窍。
李司这人一往她脑袋里挤,就不可避免地想到成亲那件事。
成亲……
这两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字,又浮现在她脑海里。
当初沈逆和边烬大婚的时候,她和房判还奉旨监督圆房。
成亲的整个过程,她俩都在现场冷眼旁观,此刻一想到大婚,脑海里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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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主角从沈逆和边烬,换成了她和……
窦璇玑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顿,用力甩脑袋。
想这些干嘛,有那黑皮什么事啊!
窦璇玑深吸一口气,去推房判的寝屋门。
太早了,房判还没醒。
窦璇玑不想叫醒她,便写了张纸条,压在床头。
【你可能要换个搭档了。】
本来就写了这短短一行字,想了想又显得无情,便添了后半句。
【能当你搭档,我很开心。】
本想穿着便装去找门主,可是翻了翻衣柜,里面只有三套换洗的丽景门官服,私服完全没有。
算了,就穿这身去吧。
窦璇玑来到后院,还没开口,便看见韩复身前的石桌上放着一身队正的官服,以及随身令牌。
窦璇玑被那官服和令牌吸引过去一息的时间,韩复温和地笑着道:
“乖孩子,这次让你受委屈了。坐。”
韩复今日穿的是窦璇玑最熟悉的门主官服,罩着金属面罩,沐浴在晨光之下,是熟悉的模样。
和那晚温柔地玩弄她的情绪,让她去杀沈逆的,仿佛是两个人。
眼前的熟悉感自带真实,将那血腥绝望的一夜衬得像一场虚假的梦境。
窦璇玑没坐,就站着。
韩复也没强求,为她倒茶。
“你这回也是大意了。我不是完全反对你们结交门外人,毕竟在京城当差,多结交些朋友也便于行走。可偏偏是那靖安侯。”
韩复不用摸索,不偏不倚地往精致的小茶盏中倒茶,正好七分满。
“靖安侯是整个长安城内所有人都盯着的人物,牵扯太多,偏偏你们还被陛下瞧了个正着。我若不逼你行此险招,代价是整个丽景门。丽景门将不再被陛下重用,失去陛下的庇护,下场是什么,你这么聪明,自然明白。”
窦璇玑在来之前,想的满肚子话被抽了个干净。
她想过死,想过再被威胁,却没想到眼前的情况。
韩复道:“我与边烬自小就认识,她的手段我了解,她不会真的杀了你,所以我才放心让你去。”
说到此处,韩复缓了语调。
“即便没死还是受了伤,受了委屈,璇玑,你救了整个丽景门。我想给你的不止小小的队正,但你太年轻,若是升得太快恐怕有人会不服。所以先从队正做起吧。这段时日你好好休息,什么时候想回来继续当差,什么时候再回来,不着急。”
不到二十岁就升任队正,在丽景门里很罕见。
窦璇玑看着这身官服,彼岸花在胸前盛开得更加鲜艳,灼人双目。
曾几何时,她日夜不停地上值,不眠不休地排查,就是为了能够成为丽景门的骄傲,门主的骄傲。
做梦都想早点升为队正。
就在那夜之前,她的人生理想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二十五岁之前当上队正。
没想到这个梦想猝不及防就实现了。
可是,她已经不想要了。
韩复这番安抚,让那种疲软的倦意再次卷上心头。
门主,我要离开丽景门。
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最后,变成了一声闷闷的“嗯”。
窦璇玑一直垂着的脑袋,忽然抬了起来,直视韩复。
韩复虽然看不见,但失明多年,她已经能够通过气流甚至是细微的呼吸变化,来判断面前这个人状态的改变。
方才凌乱的呼吸,代表她正陷入一种胶着犹豫的状态。
而此时呼吸渐渐平稳,气流也从下方流荡变作直面而来。
说明她下定了决心,且在直视自己。
她的气场变硬,变坚定了。
“好。”窦璇玑道,“那这身衣服和令牌我就拿回去了。多谢门主。”
韩复嘴角轻提,茶自己喝了,没再说话。
……
回到寝屋,刚要推门进去,房判一个猛扑往外冲,差点被她掀飞。
窦璇玑:“你干嘛,吓我一跳。”
房判手里攥着窦璇玑写给让她的纸条,电子音都拔高了一截。
“我还想问你干嘛呢!这是什么,遗书!”
“嘘。”窦璇玑捂着她的嘴,将她推到屋里。
关上屋门,房判上上下下看她。
“你没事吧?怎么总趁我睡觉去做危险的事?以后我还敢不敢睡觉了?”
窦璇玑一言难尽,她的确是怀着赴死的决心去的,只不过没死成。
将队正的官服和令牌往床上一丢,房判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她当然也认得这身官服意味着什么,“咦”了一声。
窦璇玑把方才和韩复的对话说了一遍。
房判问她:“那你收下官服和令牌,你想继续留下吗?”
“是,不过我不是为了继续替丽景门卖命才留下。”
韩复的反复无常,让窦璇玑彻底看清了她。
韩复并不在乎下属的生死,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她手段高超,唯一的目的就是控制下属为其办事。死,或者更痛苦地活下去。
窦璇玑也曾将自己当做随时都能交出性命的死士,一把没有感情的武器,以完成任务为荣。
可即便她锋利又毫无人情,有人愿意一次次地救回她这条廉价的命,也有人愿意倾家荡产为她更换玉璧,更有人日夜不休地陪在她身边照顾她。
若还浑浑噩噩被不值得的人使用,岂不是辜负了真正在意她的人?
离开丽景门,只是逞一时之快,离开后她要是成为沈逆门客或是护院,曾经身为丽景门女官的种种恩怨反而会转移给沈逆,岂不是恩将仇报?
而她除了以暴制暴,一无所长。
离开丽景门她便是一介白衣,更是毫无价值。
更何况,她要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可如今的她暂时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若她继续留在丽景门则不同。
丽景门是长安城内信息流通最快,最多的部门之一。无论这队正的身份是安抚,还是继续迷惑的手段,都能让她接触到更多的信息。
如今格局瞬息万变,丽景门的队正,比门客或护院都更能助沈逆一臂之力。
房判听完她所想,感叹道:“这么私密的想法都告知我么?不怕我将你卖了?”
窦璇玑听她这话,“呵”了一声。
“你这种被卖了还帮人数银子的,能卖谁?”
还有些关于房判的担忧,窦璇玑没好意思直接跟房判说。
她若走了,房判会和谁搭档?
别的女官的脾气她可再清楚不过,出任务的时候没人会罩着房判,甚至会以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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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方谋虑之下,窦璇玑决定继续留下来。
房判:“那……”
知道她要问什么,窦璇玑直接说:“以后咱俩还是搭档。”
房判没法露出笑的表情,就在原地搓了几步,电子音“嘿嘿”两声。
窦璇玑也挺开心,憋着笑,在房判胳膊上捶了一下。
房判:“那你之前给我写的纸条我能留着吗?”
窦璇玑怪尴尬的,“想留你就留着吧。今日轮休,你陪我上街一趟。”
“做什么?”
窦璇玑开心道:“买裙子去!”.
这几日贴心有时,热吻有时,可亲密度就像池中的王八,趴那一动不动,一直停留在五十一。
沈逆一边忙着城防,一边在思考怎么才能进一步提升亲密度的时候,师门聊天群里忽然热闹起来。
下个月初二就是双极楼六十周年,三师姐找到了边烬,打算让她牵头,召集散落在帝国各处的同门好好聚一聚。
沈逆身为群主,却不怎么看群里的消息。
这件事还是边烬来问她才知晓。
边烬:“你想去吗?”
边烬知道沈逆不爱热闹,朝会或筵席能逃就逃,实在逃不了的也是一副敷衍的姿态,这种师门聚会她一贯不热衷。
沈逆的确不太想去,可想起边烬跟她说在死城成长经历那夜,什么也没做就加了一个亲密度。
一同追忆过去,应该也是心灵相贴,提升亲密度的方式之一。
而且边烬去了,她不去不合适。
“你去我自然去。”
年初大婚的时候,师门来了不少人,不过也仅限于久居长安城的同门。
这次六十周年是个大日子,很多散落在帝国各处,甚至是它国的同门都会赶回来一聚。
如今黑魔方作祟,在沈逆升级追踪器之后黑魔方被强行压制了一波,平常百姓的生活稍微恢复正常。
只是不知这正常的日子能坚持多久。
在很多人心里,可能这是最大的一次聚会,也是最后一次相聚。悲喜交加的心情催着,更加期待重逢。
即便弟子们已经不再生活在双极楼内,但双极楼旧居犹在,双极楼同门无论行至何方,都以双极楼门下为荣。
风风雨雨一整个甲子过去,师尊仙逝,边烬作为大师姐自当策划好师门重聚。
作为大师姐家属,沈逆即便不喜人多,也是要去捧捧场的。
正好她们的夏衣做好了,又是同款不同色的情侣装,美不胜收,还没来得及展示人前,正好这次聚会打头阵。
边烬平日里不善言辞,但要组织策划还是手到擒来,毕竟治理过百万大军,这种聚会难不倒她。更有三师姐这位长安百晓生做副手,两日就把所有细节安排妥当。
只是最后落点在长安城西市最大的酒肆里。
边烬有些不喜,觉得太过嘈杂。
沈逆宽慰她,“现在长安城里最红火的就是各大酒肆,喝个烂醉是时下最多人崇尚的生活方式。若是师姐觉得聚会太麻烦,我倒有个妙计,不去酒肆,咱们直接找个书阁,一人一句追忆往昔,清清醒醒硬座一整夜,包管没有下次聚……”
边烬捏住她的嘴。
“好了,知道你牙尖嘴利。”
边烬同意了酒肆作为结尾。
沈逆被她捏的那一下心里麻酥酥乱糟糟的。
师姐的小性子又出现了,都会捏她嘴,数落她了。
边烬正在和三师姐语音通话。
沈逆在她身后转了好多圈,就等着看看能不能转到她烦了,再多捏一捏,骂一骂。
边烬正在对住宿的细节,沈逆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好几圈。
边烬一边说话,一边看过来。
沈逆忽然意识到,师姐在干正事儿,自己怎么跟只苍蝇一样乱转,怕是会打扰到她。
轻轻捏捏和可爱的数落恐怕是没有了,说不定会收获一对真实的冷眼。
沈逆反省的当下,没想到坐着的边烬单手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腰肢。
跟三师姐说话还没停,抱着沈逆将她拉近自己,温热的手掌在她后腰上轻轻拍了几下,终于说完这句话,将电子表放远了些,抬头小声问沈逆:
“有事跟我说吗?我这边很快结束了。”
半点没真恼她,脾气好得要命。
小时候只觉得师姐性子严厉疏冷,即便宠她,也是宠小孩那种属于长辈的宽容。
与现在还是很不一样的。
现在的宠,更像是纵容,和独一份的温柔。
那头三师姐又开始说各位同门抵达的时辰,沈逆乖乖的不说话。走了半天,安静地看向自己想坐下休息的地方——边烬的腿上。
边烬眨了眨眼,没拒绝。
三师姐的声音传来。
“……所以预定一晚的客栈足够啦。”
沈逆分开边烬的膝盖,坐到她右腿腿面上,捧起她的脸,娴熟地启了那双唇齿,游刃有余地勾她来吻自己。
边烬脖子上扬着,秀颈曲线柔滑优美,展露无疑。
下巴抬起,弧度宛若妙手丹青一笔挥就。
沈逆一边和她接吻,指尖一边慢悠悠地在她上展的脖子上又点又碾,勾勒着她漂亮的轮廓。
以前没用过的新手势,有点痒。
像坏心眼的小宠挠着主人的心。
“好多年没见了,据说很多师妹师弟听说你要来,都有点紧张。”三师姐笑了一下,“大师姐你向来严苛,小时候被你罚过的,迄今提到你的名字都犯怵呢。”
边烬被沈逆吻得魂不守舍,实在无法和三师姐对话。
正要去切断语音,手被沈逆执了回来,亲她的手背。
酥麻感化作一道道电流,从手背闪入心口,边烬知道沈逆又要使坏捉弄她。
沈逆听到三师姐这番话,在心里嗤笑一声,相当没规矩地捏住边烬的下巴,将她的脸侧到一旁,露出脖子的侧面。
唇舌纠缠被迫中断时,边烬微微睁开眼,下一刻,侧颈被沈逆咬住时,一瞬的酥软又让她本能地闭上眼。
声音快要藏不住。
沈逆很贴心地捂住边烬的嘴。
一边捂着一边咬,边烬微睁的眼神被莫名的情绪染湿,混沌不堪,胸口起伏更甚。
沁香和柔软被沈逆肆无忌惮地撷取。
受着大师姐管教长大的同门,永远都不会知道严厉禁欲的大师姐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
第73章
皮肉被磨得微痛,几欲漏出的声音被边烬压抑回去。
单手环着沈逆已经不够,双臂是何时箍住沈逆的软腰,边烬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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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记得三师姐唱了一会儿独角戏,发现对面沉默着,以为边烬在忙别的事,便道:
“那差不多了,还有些细节明日再说,不打扰大师姐啦。”
边烬撑着理智,平静地“嗯”了一声。
通话很快被挂断,沈逆对着边烬笑。
边烬微微叹息,“戏弄我开心吗?”
沈逆大言不惭,“开心。”
边烬的衣襟被扯松,露出一截脖子。
沈逆还想再亲,边烬托着她的腰,无奈道:“你这样,聚会那日恐怕消不掉的。”
沈逆随口胡说:“那正好,便让同门看看你我感情甚好,免得担心。”
边烬皱眉道:“这不好让旁人瞧见吧。”
“也对哦,那你得答应我换个地方留印子。”
“你要换哪儿?”
沈逆轻笑一声,指尖往下,在她腿内侧划了一下。
边烬眼睛微微睁圆,完全没想到她会划那里,耳尖不受控制地迅速变红。
触觉指数忽然飙升到三百附近,沈逆被那数值吸引了注意力,下一刻,就被边烬抱起来,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师姐……”
后面“逗你的”这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边烬便热着脸快步离开。
沈逆侧卧到沙发上,枕着自己的手背,眼眸痴痴的,自言自语般:
“好喜欢你……”
喜欢到心口隐隐作痛.
聚会前两日。
边烬听三师妹说曾倾洛没回她的信,完全出于失踪状态。
边烬问沈逆:“倾洛有联系你吗?”
“没有,自从她说要去捕杀异兽后,隔三差五会给我报个平安。这几日却像消失了一样。”
“我见过她一回,先前她也会给我传信说每日的动向,三天前开始就断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放心。”沈逆吃着水嫩嫩的桃说,“我帮她升级探测模块的时候,顺便给她加装了一个监护程序,可以实时显示她的生命体征。为了她的隐私着想,只有生命体征出现异常波动,才会自动开启寻找模式。”
沈逆打开日志,投影给边烬看。
“这三天的确有些波动,心率一直保持在高位。应该是追捕异兽时大量运动导致的心率上升。其他的微有起伏,但都在正常的范围内。”
边烬:“我给她通话,问她来不来聚会。”
沈逆知道边烬担心曾倾洛,只是她的说辞恐怕会严厉些,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私密,不想长辈成天盯着,可以理解,毕竟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沈逆自告奋勇道:“还是我来打吧,别吓着孩子。”
边烬:?.
曾倾洛这三日过得浑浑噩噩,的确没时间向师姐们报平安。
前几日在帝国客栈,日夜颠倒,实在没有精力联系。
离开后,打了一只异兽,魂不守舍,险些丢了性命。
伤口痛了一整晚,也想了那个人一整晚。
原本疼得无法下床,可是想到答应了她要把药寄过去,不好食言,便撑着身子起床,打了一剂镇痛针,到附近的药店亲自选药。
药到手,想要亲自送过去的念头在心里横冲直撞着,终究还是作罢。
还是不要见裴寂,对她们两人来说都好。
药寄出去了,也厚着脸皮再传了一封信给裴寂,把这些药复杂的使用剂量和方式列了一个条理清晰的清单发给她。
一直等到晚上,也没有收到裴寂的回信。
曾倾洛甚至疑神疑鬼去查了余额,确定没有欠费,飞鸽传信处于能够正常工作的状态。
看来对方没回,不是因为别的,单纯不想回她。
……
嗡——
电子表忽然震起来。
累透的曾倾洛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猛然惊醒,以为是裴寂来联系她。
心头的欢愉才冒尖,发现不是裴寂,而是沈逆的通话申请。
曾倾洛立即坐直,接通之前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重点检查了一下露出的脖子部位,有没有露出一些暧昧的痕迹。
确定都遮住后,接通了通话。
沈逆“呀”了一声开场。
“怎么觉得几天不见,小倾洛气色不错呢?”
沈逆不过是想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误打误撞的说中了一些事,曾倾洛面上发烫,急忙说:
“没有啊,最近一直都在追杀异兽,根本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觉都睡不好,气色怎么会好……”
曾倾洛不会说谎,一说话就没底气,短短的一句话被她越说越弱声。
话是不是故意说的,很容易分辨。
沈逆还没问她最近在做什么,为什么一直不联系,她就自己主动交代一堆,八成不是真的,心虚。
要不是一脸严肃的边烬坐在一旁,像考官一样板着脸听着,沈逆或许会很不正经地向她打趣,问她是不是遇上桃花了。
边烬在么,不好乱开曾倾洛玩笑。
边烬也听出了曾倾洛的言不由衷,暗暗看向沈逆。
沈逆知道她想担心曾倾洛,又不想刺探她隐私。
沈逆很有分寸道:“看了师门群了吧?六十周年聚会你可一定要来,我和你大师姐都很想你。”
曾倾洛先前扫过一眼活跃的师门群,一转头就忘了这件事。
被沈逆这么一提醒,立即答应下来。
“我一定到!”
“乖了。”
又聊了一会儿,约定好“后天见”,挂断通话后,曾倾洛凉飕飕的心因为沈逆的关心短暂回暖了一下。
洗了澡出来,躺在窄窄的单人床上。
夜幕降临,她所租住的区域很嘈杂,时不时能听见楼下打架斗殴和酒鬼呕吐的声音。
翻了个身,紧紧抱着胖嘟嘟的兔子玩偶,还是没有睡意。
身体很奇怪。
之前的十八年,曾倾洛从未做过那些事,也就根本没想过。
可一旦被打开了阀门,独处的时光便格外难熬。
前几日一直都在做那件事,被抱着睡了几夜,离开她,竟矫情到无法独自入睡了。
想念她的怀抱和温度。
曾倾洛难受地又翻了个身,拿来电子表。
【现在去找你,会很打扰吗?】
字打上去了,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发出去。
别想太多,睡吧,明天准备一下,后天好好参加聚会,别让师姐们担心…….
聚会当日。
中央驿站已经向平民开放,双极楼门内外弟子一共来了进百人,浩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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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极楼坐落在长安城郊的东西双极峰之中,曾经是名满天下的第一宗门,师尊是罕见的双S级机械师,门下弟子天赋极高,更不用说还有沈逆和边烬这两位帝国双子星。
昔日繁盛的师门,因为师尊的早亡和边烬失踪三年,名存实亡。
同门各奔东西去谋前程,双极楼内还留存着一些不愿离去的老人打理屋舍院落。
这次聚会回到宗门,即便楼中留守打理得已经很细致,可人少地广,一些房屋绿植维护不善,损坏枯萎,和记忆中大相径庭,还是有种时过境迁的苍凉。
同门一起上山,三三两两去故居追忆。
沈逆和边烬来到两人生活过的院落。
沈逆小的时候需要人照顾,边烬就和她一同住在这儿。
屋子里存着沈逆睡过的摇篮,落满了灰。
后院有边烬修葺的冰蓝夜昙花园,园中花早已枯萎。
边烬站在满目凋敝的院子里,久久无语。
沈逆看着她沉默的背影,知道她在想什么。
六年前那次远征,带给她的不只是伤痛、失忆和骂名。
还有双极楼的四分五裂。
沈逆凝视着她安静的背影,心里不禁在想,她会觉得有愧于师尊,有后悔过吗?
边烬往前走一步,站在院子边上,下方就是千山万仞。
长发飞扬,声音却很淡。
“物是人非,双极楼的风依旧这么烈……”
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也知道自己足够坚强,可看到满目荒凉,珍贵的旧日作古,依旧遗憾。
自我封闭的性格,最擅长将痛苦封在心里,独自消化,不污染别人。
方才那一句感慨,已经是情感外露的极限了。
而在沈逆眼中,站在悬崖边沿的边烬,仿佛随时都要展袖高飞,飞向没有她的世界。
一如六年前。
边烬沉了沉情绪,正要提些笑容转身,却被身后人紧紧抱住。
沈逆的双臂箍得她发痛,在沉默中轻颤着。
那是外露的占有和恐惧。
“春风不息,万物会再生。”
沈逆在她耳畔轻语。
“你的一切,都会回来的。”
恶意和痛楚从不能让边烬投降,可沈逆温柔至极的一句话,轻易划破了她的心口。
就连风都听从了沈逆的话,凛冽的山风变成温柔的手,将望向同一个远方的两人头发缓缓吹起。
还能回来吗?
一滴泪落到沈逆手背上时,已然变冷。
无声的冷泪坠入沈逆的心湖,激荡起无法消散的涟漪。
这是她第一次见边烬哭。
和沈逆想的一样。
人人都道无情无感的大师姐,其实会心动,会开心,也会难过。
沈逆紧紧拥着边烬,拥到两人都无法呼吸。
……
沈逆天癸水至那个月,边烬搬离了这处院子。
“你长大了,该有独处的空间。”
边烬这么说,沈逆却不认,依旧缠着边烬。
边烬后来住的那个院子,沈逆经常去,单人床时时挤着两个人。
后来也是在那个院子里,沈逆向边烬告白了。
所以那处也是沈逆的心碎之地。
只有她自己知道,六年前的自己是怎么走过漫长寒冷的雪夜,又是在何等难过的情绪中熬过没有边烬的九十春光。
小巧的院子里破旧了不少,有些杂草,但观山品茗的小楼干干净净。
六年前的她想过和边烬或许还会有后续。
可能是边烬回归故里,她们在师门重逢,尴尬地打招呼。
也可能是边烬不再回师门,两人踏上截然不同的人生,多年之后可能会在何处偶遇,又或者此生不复相见。
从未想过会是今日的场景。
小楼帷帐被风卷下,轻纱舞动间,坐在楼中的两位女子拥吻着。
边烬的唇舌已经完全对她开放,任何时候她想如何掠夺便如何掠夺。
沈逆吻得太凶,整个人前倾,边烬一手揽着她的脖子,一手维持着平衡。
身边就是茶案,雕花纹饰尖锐突出,很容易划伤人。
边烬被沈逆吻得热意难当,同时还护着沈逆的肩头,生怕她胡作非为时将自己弄伤。
边烬知道沈逆为什么这般凶,所以格外纵容。
边烬当年的离开,让沈逆陷入了无人可说的恐慌中。
半大的孤女,世间一浮萍,唯一牵引她的光消失了。
在无边的黑暗里慢慢堕落成一滩腐化的毒物,是她最可能的宿命。
但她没有让自己腐烂。
边烬留给她的教养还在,心气儿还在,渴望再见到梦中人的信念还在。
她甚至麻痹自己,告诉自己,不要继续喜欢那个绝情人。
所以重逢最初,维持她活下来的麻木持续着,两人维持了一段时日冷淡的关系。
至于为什么要去北境,沈逆向自己解释:她养我一场,我去为她收尸,此生也算是两清。
没想到,老天不愿她们两清。
在沈逆的所有悲观的设想中,没有想过如今的可能。
即便是扭曲的、伪装的两情相悦,都像一场离奇的梦。
她还是喜欢边烬。
如果真的是一场离奇的梦,那她愿意在这场大梦之中沉沦到底。
长安蝶梦,一瞬白头.
夕阳西斜,侦查鸟将沈逆的工程箱叼来。
为了今日重返师门,沈逆特意改造了机械臂。
机械臂能变成两只运输犬,单独一只能背走小件物什,两只合力能扛走大型家具。
侦查鸟驮着装满零碎的包袱,陆陆续续将将老宅带有记忆的家具全部搬走。
边烬:“这些老家具有些都霉烂了,带回去也无用了吧。”
沈逆:“不啊,修复一下还是能和新的一模一样。”
“还能修复么?”
“你居然怀疑机械师的手艺。”
三师姐来唤她们一同下山,同门就在不远处。
边烬往她们的方向去时,沈逆过来牵她的手。
边烬看沈逆和自己十指相扣。
沈逆胡诌道:“人前秀一秀恩爱,说不定也能提升亲密度。”
边烬垂眸浅笑,也没反对。
两人牵着手来到众同门面前。
同门之中自然有当初嘲讽沈逆倒霉,娶边烬和娶根木头没什么区别,婚后肯定没滋没味的六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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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六师兄当初在群里口无遮拦,还被沈逆当面怼了回去,按理来说应该是没脸出现在这场聚会上。
不过他这些年越混越差,而旧日同门不少在各大行当风生水起,更有官运亨通者,他觍着脸出现于此,便是想要多找些门路。
见到沈逆和边烬携手而来,亲密无间之态,让六师兄有些不自在。
三师姐就站在他身边,对另一旁的师妹道:“大师姐和小师妹今天一整日形影不离,感情可真好。”
另一边的师妹也道:“是啊,小师妹说口渴,大师姐拿随身携带的水壶给她喝呢。以前可从来没见过这么体贴温和的大师姐。”
三师姐:“看来小师妹这宠爱,是婚后独一份的。”
两人聊着,也没去瞧那六师兄,六师兄自己尴尬干咳一声,灰溜溜走了。
从山上下来,众人前往今日最后一站。
西市鹤径酒肆。
酒肆后门连着僻静的东巷。
酒肆的酒保,以及演出的乐师、舞姬都从这儿进进出出。
今夜在此演出的两位舞姬边聊着天,边去开后门。
酒肆夜里才营业,这会儿时辰还早,里面没什么人。
她俩早些来,便是要习惯一下舞台,练一练走位。
其中一位舞姬用老板给的权限刷完脸,门“嘀”的一声打开。
身后的同伴“咦”了一声,紧张地拉了一下她的胳膊。
“怎么了?”
舞姬回头,见一个颀长的女人身影从小巷走来。
那女人穿着奇怪的紧身服装,长发披散,曲线婀娜。
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事物,像鞭子。
年久失修的巷子灯火黯淡,诡异的气氛下,两人看不清来者的脸,却被奇异的恐惧感震慑,忘记了逃跑。
当那女人走近,她们才发现不是看不清脸。
是对方根本就没有脸。
第74章
李司感觉自己才躺下没多久。
迷迷糊糊间,梦到窦璇玑用匕首贴着她的脖子,问她是不是想死。
正是最带劲的时候……
嗡——
嗡嗡嗡——
电子表狂震,把她震醒了。
昨夜她轮值,看了眼时间,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李司骂了句脏话。
“哪个倒霉鬼催命呢?”
摸来电子表一看,是鹤径酒肆老板。
“嗯?”
李司接通后,又难受地闭上眼睛。
老板:“小乔,你还睡着呢?”
小乔,是李司身为舞姬的名字。
她一个吃皇粮的,自然不可能顶着金吾将军的名字出去跳舞,便给自己起了个艺名行走江湖。
李司困得直冒眼泪花。
“我昨晚到刚才整整十二个时辰,根本没捞着睡觉的机会……有什么事快放,困死我了。”
老板听完她的话,丧心病狂道:“来我酒肆救个场不?”
“……不是,你好意思让一个快要猝死的人去你店里救场?不怕我去给你救场,到最后你帮我急救啊?”
老板都快急哭了。
“原本定好的两个舞姬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来,联系也联系不到人,今晚可是个大场,几百号人,票都卖完了。我是真没辙了才来打扰你。行行好了乔姐,我给你两倍,不,三倍佣金怎么样?”
听到“三倍佣金”,李司睁开眼。
她现在就是穷,就是很没出息一听到银子就馋。
谁让她积蓄全部花光不说,还得攒成亲的钱呢。
“行吧,你等我,立刻就到。”
李司速速灌了自己一瓶营养液,振作精神,往鹤径酒肆去的路上匆匆忙忙的上妆。
另一头,窦璇玑和房判逛了好几日的街,逛到了西市。
这些年两人忙忙碌碌的,房判有许多想吃想玩的都写在清单里,来不及享受。
这几日窦璇玑拉着她,将罗列在清单里的店家一家家扫荡过去。
反正门主说了,她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那身为她搭档的房判自然也是,想什么时候上值就什么时候上值。
管它什么长安城安危丽景门职责,先吃喝玩乐到爽再说。
两人来到西市,大老远就被前方鹤径酒肆巨大又闪亮的招牌吸引。
不愧是西市最大酒肆,连招牌都比别家大上一倍。
招牌一闪,换上了一副新的宣传画。
画中的女人红纱半遮面,一双上挑美目万分勾人。
招牌上几个大字——“今夜幽会,麦香小乔”。
房判直愣愣地看了大半天,犹犹豫豫地问窦璇玑:“那莫非是……”
窦璇玑眼皮跳了好几下。
“你没看错,的确是那个姓李的。”
麦香小乔是吧,今夜幽会是吧。
窦璇玑:“走,进去看看。”.
双极楼众人到达酒肆时,酒肆内已经很热闹。
无数沙发围绕着中央的舞台,乐师演奏舞姬跳舞,气氛火热。
双极楼聚会所预定的位置在最前排,和舞台几乎没有距离,能毫无遮挡零距离欣赏到表演,甚至能和舞姬互动。
沈逆听同门在那儿激动讨论说小乔要出来了,今晚在这儿能看到小乔的演出真是血赚。
她不知道谁是小乔,也对舞姬没什么兴趣。
边烬问她:“倾洛不是说今日会来?怎么还不见踪影?”
沈逆:“她说本来要一起回双极楼的,半路上遇到点状况,可能要晚点来。大概直接来酒肆了。”
正说着话,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吸引了沈逆和边烬的注意力。
原来是名为小乔的舞姬登场了。
沈逆从来没关注过舞姬这一行,自然不晓得此刻登场的这位,还是长安城里的当红舞姬。
小乔穿着性感的舞裙,美颜半遮,身材紧实火辣,看上去便是常年锻炼出来的结实。舞步强劲有力,配上她蜜色的皮肤,别有一番风味,可是让看客们发了疯。
只是……
沈逆瞧这露出的上半脸,怎么觉得有些面熟?
在酒肆跳舞有个规矩,得和坐在最前排的客人互动。不用肢体接触,拿个小道具随便煽动一下气氛就行。
李司手里那把扇子便挑了许多客人的下巴。
这种事的确是很轻浮,不过没办法,她得赚银子。
场面活罢了,忍忍就过去。
就在她挑了五六个下巴,准备和下一位客人“调情”的时候,那位客人冷淡的脸忽然闯入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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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司心里一咯噔。
干。
沈逆?!
沈逆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琢磨,半点没调情的意味,一瞬间给李司拉到审案现场一般的严肃。
李司脚下一滑,扇子立即收回,整个人晃了一个大圆圈,非常丝滑地略过沈逆,往另一边去了。
要是换个人,李司都未必玩这种高难度。
实在是这只臭狐狸太狡黠。
她这副模样和平日里当差时相差甚远,窦璇玑都认不出来,可沈逆不一样。
别说遮个脸,就是会七十二变也指不定会被她当场拆穿。
要是让沈逆知道她白天是金吾将军,晚上在酒肆跳舞还欲勾她下巴,可能又会谋划把她抓到哪儿去垫背。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可她收了银子,舞没跳完不能下台,不然往后口碑砸了,没活儿了。
想躲躲不了,只能全程背对着沈逆这面。
跳着跳着,这边的客人不干了。
“怎么回事,交一样的银子只能看背面?”
“小乔转过来!”
“小乔你怎么不挑我下巴了,你不爱我了么!”
小乔还真有几位狂热爱慕者,只要她出现的地方必然会霸占最前排的位置。
李司哪敢转过去,沈逆正优雅地靠在沙发背上,全程关注着她。
一曲将毕,就在李司觉得自己就要熬出头的时候,忽然在角落里看到熟悉的身影。
耷拉着眼皮不知道看她多久的窦璇玑。
李司:……
今晚这三倍佣金弥补不了她内心的创伤。
后台。
李司火急火燎地将身上一堆零碎饰物出去,漂亮却暴露的小腹用外衫一圈,围起来,打算去追窦璇玑。
没想到窦璇玑根本没走,依旧和房判坐在角落的位置,悠然看着表演。
李司买了两杯酒热情地送过来,悄悄坐到她身边,一杯给她,一杯慷慨地送给房判。
李司搓了搓膝盖,“来啦?”
窦璇玑:“这不是麦香小乔么?幸会。”
“……别臊我了。”李司晃了晃手里的扇子,解释道,“我那是职业要求,和客人逢场作戏罢了,当不得真。”
窦璇玑慢悠悠地喝酒,她自己买的酒。
“哦,逢场作戏,懂了。”
李司:?
懂什么了?这语气怎么听上去阴阳怪气的?
李司用眼神暗暗向房判求助。
可惜房判戴着帷帽,就算收到她的眼神也反馈不了。
李司忽然想起,在中央剧院那晚,她也是用扇子挑了窦璇玑的下巴。
这该死的……
怎么就控制不住这只手?
李司冷汗都下来了,继续解释。
“那我逗你的那次,肯定不是逢场作戏。”
“哦?那是什么?”
“那是情不自禁!”
“没必要和我说这些。”
李司:?
李司:“那你问?”
“不能问是吧。房判,走。”
窦璇玑说走就要走,李司一把拉住她的手。
“怎么就走了,你都还没喝我给你买的酒呢。”
窦璇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面色微红,以手背拭去嘴边酒液的时候,眼角睨李司。
“现在可以走吗?”
李司:“……”
行了,今天也被她用眼神踩了,舒坦了。
今天窦璇玑没穿官服,穿了一身荼白色襦裙,外披薄罩,反绾髻上一只发钗不甚奢华却很适合她,额头花钿更是点睛之笔。
这还是李司第一次见这般轻松自在的窦璇玑。
又美又得劲。
房判在一旁看李司又露出那荡漾失神的笑意,不太能理解。
每回璇玑这样瞪她她都怕的要死,总怕又惹璇玑生气。
这位麦香……不,李司将军却不一样,看上去半点不怕,还喜欢得紧,乐在其中呢。
窦璇玑说走就走,李司委委屈屈地看着她的背影,却见她走了一半又折回来。
窦璇玑:“给我个账号。”
李司立即双眼放光,打开自己飞鸽传信的二维码。
“交流感情么?”
窦璇玑加好友,转银子,一气呵成。
“还钱。今日先还你一百两,之后的慢慢还。连本带利。”
李司:……
窦璇玑走了,房判对李司告了个别,赶紧跟上去。
李司在原地转了十几个圈,脑袋都转晕了。
活了三十年,做什么事都挺顺的李司,忽然在恋爱这件事上栽了个大跟头。
小娘子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不待见她?
先前针锋相对火药味是挺重的,可那不都是以前的事儿了?
李司在人群中偷偷瞧沈逆。
沈逆挨着边烬坐,明明是个双人沙发,她贴着边烬硬是贴出了一个人的空位。
边烬喝的水杯她消毒三遍,吃的水果亲手削皮切块,端茶递水更是不在话下,细致体贴娴熟无比。
李司不明白了,同样是给人当狗,沈逆怎么就做得这么得心应手?连边烬这种大冰山都能被她哄出笑容?
李司眯起双眼。
看来这狐狸有点真本事,得找时间再去向她取取经.
房判跟在窦璇玑身后出了酒肆,走了半条巷子才好奇地问她。
“我看李司将军人挺不错的,你怎么对她这么凶?”
窦璇玑回眸道:“怎么,你喜欢她?”
房判深吸一口气,“我!我,不……谁……”
窦璇玑被她短路般的声音逗笑。
“行了,我开玩笑的。李司她对我不是那回事。她不过同情我罢了。”
“啊?为何这么说?”
“若不是同情,谁会为一个半生不熟的人倾家荡产?”
真是一条可怜狗。
窦璇玑一脚将脚边的石头踢远。
“我不需要谁的同情。”
……
沈逆正给边烬剪葡萄,身边“轰隆”一下,坐下来一个人。
双人沙发活生生变成了三人沙发。
这动静不用回头,沈逆就知道是哪尊大佛来了。
“逆逆!”
果然是第五阙。
“这么巧,第五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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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第五阙来了,贺兰濯也在。
贺兰濯坐在另外一桌喝酒,没过来。
沈逆知道第五阙大晚上火急火燎跑来,肯定是有重要消息,得当面说。
果然如沈逆所想。
第五阙在沈逆耳边道:“我查到一个劲爆消息,实在憋不住了。黑魔方入侵少府监那晚,被感染的异兽不是仓皇失措往最高研发署跑吗?你怀疑最高研发署里有异兽惦记的东西。那时我查到了第三层的禁区,现在看,恐怕不是禁区那么简单。”
说到激动处,第五阙还卖个关子。
“你猜,那晚谁在最高研发署内?”
沈逆目光往天花板上看。
第五阙:“……和你玩猜谜真没劲,一猜就中。”
沈逆一直在想,异兽被边烬打得慌不择路,有目的地往最高研发署跑,或许是本能在指引它求生之道,它认为最高研发署内有能救它一命的东西。
李渃元,沈逆曾有怀疑过,可又觉得怀疑李渃元很没道理。
黑魔方让整个帝国内忧外患生灵涂炭,百姓人人对其害怕又恨之入骨。李渃元为什么要救异兽?
这是李渃元的天下,玩火自焚有什么好处?
可是,全境追踪器失灵时李极被异兽围攻,加之那夜李渃元身处最高研发署,便让这件事更耐人寻味。
矛盾之处或许并不矛盾,只是谜题尚未解开罢了。
酒肆环境嘈杂,两人猫在一起讨论这研发署禁区还能有什么办法闯进去搜个根问个底。
第五阙道:“你可是眼下唯一的双S级机械师,最顶尖的黑客都黑不进去的话……试试复制一下那个永王的权限?她作为研发署的署长,肯定能在研发署里畅通无阻吧。”
“我已经复制过了,李煽的权限同样被拒绝。”
第五阙“咦”了一声,“永王防备心那么高的人都能被你复制了权限,不愧是我的逆逆。”
说到李煽,沈逆最近在城防现场无意间撞见过她几回。
没必要的时候基本不交流,偶尔需要交接城防相关的材料和人力,两人才会对上话。
李煽完全没有提到权限被复制的事。
难道李煽迄今为止没有察觉么?
迟钝得不像是S级机械师。
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便是李煽察觉了,但闭口不谈,没来向沈逆兴师问罪。
沈逆比较倾向李煽已经察觉到了,不过禁区到底没有被闯进去,所以这件事也不好放到明面上来问责。
李极和李渃元暂且还在暗中交手,但随时都有可能图穷匕见。
沈逆和边烬会是其中最重要的变数,李煽脑子再简单,也不好在这时候和沈逆撕破脸。
只不过,那次失败后,最高研发署必然会提高警觉,秘密会捂得更严实了。
第五阙道:“这事儿吧,我去问问我家贺姐姐,她脑子好用,肯定能想到绝妙之计。”
说着第五阙往另一侧贺兰濯的方向张望。
贺兰濯独坐饮酒,戴着从未见她摘下的护目镜。
姣美的面容身材加上精致的西服,出现在酒肆里,相当另类瞩目。
才坐了不到一刻钟,就有几拨人争先恐后过来搭讪。
前面两拨贺兰濯没理,人家也都识趣地离开了。
最后来的这二位,直接坐到贺兰濯对面,对她的护目镜非常好奇,一直问她这护目镜是什么新科技吗?能不能看看她的眼睛长什么样,相当没礼貌。
贺兰濯握着酒杯翘着腿,单臂支着脑袋,黑长直搭在肩头,已经有几分微醺。
贺兰濯直接拒绝。
“不能。”
那两人笑嘻嘻地死皮赖脸。
“你这样说,我们就更想看了。这样吧,姐姐你给我们看一眼,这些酒都送你喝怎么样。很划算哦。”
贺兰濯:“想死吗?”
“……什么?”
贺兰濯“咣”的一脚蹬在桌边,桌上所有的酒杯全数倾倒,洒了一桌的酒。
“看过我眼睛的人都死了,你们也想死吗?”
那两人:……
好可怕的女人,还是命要紧,两人灰溜溜地逃了。
沈逆抽了张纸给看傻眼的第五阙。
第五阙半天才回神。
“干嘛?”
“擦擦口水。”
第五阙:……
边烬也在留意贺兰濯那边的动静。
忽然,另一侧的三师姐手里的酒不小心洒到边烬身上。
三师姐“哎呀”一声:“抱歉大师姐,聊得太高兴了。我陪你去净房洗洗。”
边烬洁癖众人皆知,衣服上沾了气味浓郁的酒肯定会很不适,三师姐自告奋勇陪她去。
边烬暗暗看了一眼三师姐,对沈逆说“我去一下净房”,随后便起身。
沈逆说:“我陪你去。”
还没站起来,就被边烬压下。
“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就回。”.
酒肆非常大,净房在外面,得横跨一条小巷。
三师姐越走越快,边烬在她身后瞧着她努力遮掩的凌乱脚步。
走到净房门口,三师姐推门就要进去,回头见边烬站在距离她三步之外的地方,没动。
“怎么了大师姐……你不进来吗?”
边烬站在原地抽出了鞭子。
轻轻舞动,却掀起凛冽的气流。
暴雨将至前,边烬的眼眸是平湖般的安静。
“如果被威胁了,现在是你唯一辩白的机会。”
第75章
沈逆等了半天,边烬还没回来,飞了一鸽过去也不见回复。
沈逆打听到净房怎么去,便起身去寻。
第五阙:“正好我尿急,我和你一块儿去。”
跟贺兰濯打了声招呼,第五阙和沈逆两人刚刚走到门口,沈逆脚下一顿。
“师姐?”
沈逆看到边烬从门外一闪而过,叫了一声,没回应。
沈逆又喊了几声追了上去,却见边烬背对着她很快上了屋顶。
“莫非有异兽?”
第五阙第一反应就是边烬在追异兽。
沈逆:“探测器没响。”
第五阙:“不会又被人给切断了吧?”
刚才她俩猫在一起的时候,沈逆跟她说了那夜李极遇险,全境追踪器失灵的事儿。
“没有,十里之外有异兽反应,但这儿没有。”沈逆道,“感觉有点奇怪,去看看,小心点。”
第五阙憋着小解,有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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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她飞根头发丝到眼前,我都知道那是她脑袋顶上第几排的第几根。”
沈逆一眼看透第五阙。
“你要难受赶紧去净房解决一下。”
第五阙:“不行,我还憋得住。我必须得跟着你啊,你一脆弱的机械师到处跑,万一遇到异兽怎么办?”
沈逆在北境当过总都督,黑魔方和无数高等级战斗天赋者死于她手,结果回到长安城,成了“脆弱的机械师”。
师姐也是,第五阙也是,一个个都怕她在外面被异兽擦一下暴毙了。
好好好,你们就宠我吧。
沈逆和第五阙立即跟上边烬.
鹤径酒肆内。
老板今晚赚了个盆满钵满,开开心心地到处找李司。
终于找到李司,乐呵呵地跟她说:“今日多亏了你救场,客人们都开心疯了,还是咱们小乔姐姐厉害呀。干脆你驻场算了,佣金好说。”
李司感觉窦璇玑不是很喜欢自己浪荡的做派,虽然她那是在表演,可架不住孩子保守。
毕竟在丽景门那种地方长大,能理解。
思考未来副业该怎么发展,李司暂时还没想明白,没回老板,四两拨千斤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你之前请的那两位舞姬到底怎么回事?人还是没联系上?”
老板重重地“嗐”了一声。
“可不是嘛,定金都收了,人也来了,怎么就不见踪影了?这算什么事!”
李司查案多年,京中再荒谬的案件都经过她手,对危情有种天生敏锐的直觉。
“你说人都来了,结果不见踪影?”
老板:“是啊,她们对我的台子不熟悉,说要提前来排一排,我就给她们后门的权限,她们什么时候来排都行。我看日志,她们的权限的确用过了,就是来开过门了吧,可是人没影子啊。”
李司往后门去,“有丢东西吗?”
“没有啊。”
后门通着小巷子,很僻静,但今晚演出这么多人来来往往,脚印已然看不清了。
但是门上的指纹可以扫描。
李司手背上有自己改造过的扫描仪,和内廷联网,扫描之后能对比户部档案,确定是谁的指纹。
李司在众多指纹中找到了两位舞姬的指纹。
“她们的确来了,但是没丢东西,却失联了……”
李司再次开启双瞳血迹探测器,果然发现门口有少量用肉眼难以辨认的血迹。
沿着血迹往巷子深处走,打开一个渣斗,里面赫然两具尸体。
老板“呕”一声差点吐了,李司立即联系金吾卫。
老板扶着墙喘半天,不能理解。
“这是怎么回事,异兽吗?”
李司:“我可没听说异兽杀了人还会掩尸。”
“那,那是寻仇来的吗?”
“寻仇也不会找公共场合寻仇。血迹在门口,凶手在她们开门的一瞬间杀人,八成是想进你的酒肆。”
“进酒肆……何须这么麻烦,我们开门做生意的,从大门口进去不就好了么?”
李司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监控,问老板:“监控是不是坏了?”
“这么说起来是坏了一段时日,已经往上报了,只是还没有派人来修。”
“那我直接给你登记了。看来进你酒肆的人,应该是不想被监控拍到……”
李司还没说完,就感觉远处屋顶上有黑影一闪而过。
李司对老板道:“你在这呆着,一会儿金吾卫来了,就跟他们说追踪我的位置。”
老板:“啊?你的位置……他们,怎么追踪啊?”
李司差点忘了,自己现在不是金吾将军李司,而是舞姬小乔。
一边上房顶,一边直接给整个金吾卫发送警戒信号,并且分享自己位置。
“你回去,疏散客人。”李司对老板说。
老板:……
这小乔何许人也,当真是高人,深藏不露啊.
月色下,边烬安静地在屋顶上跳跃,沈逆又试着喊了她两声,依旧没回头。
沈逆停下脚步,拉了第五阙一把,说:“别追了,是陷阱。”
第五阙:“那不是你师姐?”
沈逆:“我不会认错我师姐,但是……那个未必是我师姐。”
第五阙:“……大晚上,你这话弄得我寒毛都竖起来了。”
初夏的晚风愈发燥热,沈逆婚后的日子过得太安逸,就损人坑人的时候动动脑子,疏于炼体,追了这几步额头有些发汗。
她不追,前面的人却停下了脚步。
沈逆:“原来是引咱们来的。”
“师姐”停下脚步,回眸,月光下平坦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沈逆浑身的热意一瞬间被冷汗覆盖。
“这是什么玩意!”
第五阙立即拔出贺兰濯刚刚为她购置的双刀。
饶是见多识广的沈逆也被眼前的怪物弄得一怔。
她见过这东西。
当初她派侦查鸟前往弦昼国,被一个奇怪的女人击落。
那女人没有脸,但身形非常熟悉。
如今无脸女就在眼前,沈逆用眼睛丈量,不会错,无论是身高还是体态都和边烬极其相似,甚至手上也拿着鞭子。
更奇异的是,就连她穿的衣服都和边烬一模一样。
第五阙也发现了,“她和你家夫人衣服一个样啊。”
这衣服是沈逆和边烬前几日刚刚一块儿定制的夏衣,当世唯有一件。
全然一样的体态,加上独一无二的衣服,便是让沈逆以为此人是边烬,才会追踪到此地。
现在沈逆确定了,这是个陷阱。
沈逆:“衣服是在暗中观察边烬的穿着后,用特殊材料复制出来的。”
是弦昼国的玩意,无疑是秦无商的手段。
无脸女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忽略脸部的话,当真像边烬朝她们而来。
第五阙问沈逆:“这,打不打?”
沈逆还没回答她,先一棍轰出去。
“模仿我师姐造出的恶心玩意,往死里打。”.
净房门口。
从前总是被大师姐护在身后,从未真正直面敌人的三师姐,此时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直面生死。
和眼前一言不发却杀气弥漫的边烬相比,教导门下时的那点严苛完全不值一提,不是同一等级的压迫感。
三师姐后背上一片冷汗涔涔,开口时声音已经哑了。
“我,我没有选择!要是不把你引来,我和女儿都要死!枫儿你见过的,她还那么小那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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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三师姐拔腿就跑,边烬也没拦她。
却见她跑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身子摇摇晃晃,难以置信地捂着心口的位置。
玉璧和心脏在狂震,三师姐惊惧地在空荡荡的夜空中四顾,像是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