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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第31章

直至季闻洲上楼沐浴,宋知窈依旧在客厅墙上的名画前发愣,不敢去楼上卧室。

她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季闻洲面前社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楼上传来男人沉沉的脚步声。

宋知窈抬眸,看向下楼的男人。

季闻洲应是沐浴完了。

他穿着一身深色浴袍,走到中岛台,倒了三分之一杯红酒。

倒酒的动作斯文,赏心悦目。

见她还在看那幅画,季闻洲笑容微敛:“看来以后我得把这幅画藏起来。”

宋知窈疑惑看他:“藏起来做什么?”

季闻洲微笑:“免得它跟我争你,害我一个人独守空房。”

瞬间空气中的暧昧陡然变得浓稠。

宋知窈仿佛浑身上下都被点燃了一般,羞窘之下,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宋知窈:“你跟一幅画计较什么……”

季闻洲目光沉沉地凝着她。

小姑娘身上穿着轻薄的睡裙,眸子水润润的,脸蛋红润细腻,就连小巧的耳朵都染着诱人的粉色,带着一种不自知的诱人风情。

季闻洲眸色微黯,他漫不经心地放下酒杯,上前两步,长臂一揽,将人圈入怀中。

在对视上她窘促的视线后,他慢悠悠地笑了下,轻轻地咬了下她小巧细腻的耳珠,声线沉缓:

“那我不跟它计较,我同你计较。”

宋知窈的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腔。季闻洲说完就走,毫不停留,端起餐盘的同时,还不忘把庄亦然一同拎走。

宋之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以她对季闻洲的了解,他虽然性格冷淡,却也不会无缘无故给人脸色。

除非,他极其讨厌这个人。

能让季闻洲极其讨厌的人,宋之窈还没见过,不禁多看了季枫泽两眼。

但看来看去,都只是一个自来熟的年轻医生。

不,确切来说,是一个英俊到有些过分的年轻男人。

宋之窈的视线掠过他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就听见季闻洲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宋之窈。”

他刻意咬重了音节,语气暗含警告,比刚才还要冷上三分。

宋之窈本来指望季闻洲径直走掉,她就能顺势和他分开,连告别的流程都省了。

可是看他的样子,好像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还要把她一起带走?

“时,鸢?”

季枫泽一字一句念过她的名字,尾音上挑惑人。

他唇畔扬起一抹轻浅笑意,在宋之窈犹豫的几秒钟里,向她颔首致意。

“我们会再见的。”

宋之窈不明白他的笃定从何而来,但显然这句话意味着道别。

她同样报以微笑,算作回应,重新跟上了季闻洲,一路上都在猜测季闻洲厌恶对方的原因。

总不能是接受不了和自己一样好看的人吧?男人的嫉妒心莫非也强到可怕?

季闻洲一路没有说话,庄亦然也很识趣地不再吭声。

宋之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注意季闻洲突然停下了脚步,一头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她揉着额头后退几步,咕哝着向他道歉:“抱歉。”

季闻洲无奈地瞥她一眼,但不知为何,被她这样鲁莽一撞,他周身冷意反而减轻许多。

宋之窈从他身后抬眼望去,肯德基上校招牌式的笑容跃入眼帘,伴随着庄亦然雀跃的欢呼声。

等等,还真的来吃第二顿午饭吗?她还以为只是用来打发季枫泽的借口。

她甚至来不及拒绝,季闻洲已经推门而入,牵着庄亦然向自助点餐机走去。

“那个……”宋之窈及时出声,试图做最后的抗争,“我不是很饿,就先……”

底气不足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周围一片嘈杂中,没引起半点波澜。

季闻洲一手抱着庄亦然,无声地指了指角落里靠近儿童乐园的空座,让她先过去等。

完全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即使没能完全说出口,但宋之窈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确。他就是故意的。

不一会儿,庄亦然就穿过人群跑来了,在宋之窈的帮助下手脚并用爬上椅子,自觉乖乖坐好。

因为季闻洲这次相当慷慨,除了儿童套餐之外,还纵容他加了一桶吮指原味鸡。

宋之窈在大大小小的纸盒里面,一眼看见了自己爱吃的辣翅,心中再次五味杂陈。

她和庄亦然并排坐着,沦陷在热量炸弹所带来的快感中。而季闻洲在他们对面,修长指节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偶尔抿一口浮着碎冰的可乐。

宋之窈起初还对他兴致缺缺的样子感到疑惑,后来想起他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大概没少吃这些快餐食品,也就没有多问。

等到她吃完,季闻洲才问她:“饱了?”

她矜持地点点头,他便很自然地拿过剩下的东西开始吃,看上去并不介意。

宋之窈想,季闻洲的洁癖大概是薛定谔的猫,只要不想起,它就不会存在。

她无事可做,渐渐感到局促。虽然季闻洲的吃相优雅斯文,但一直盯着他看总归不太礼貌,她不得不没话找话,打破沉默。

“庄亦然是……你姐姐的孩子?”

“嗯。我下午休息,她让我帮忙照看半天。”

宋之窈自动略过了“下午休息”这种无关紧要的信息,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一家会来江城定居。

大二的时候,季闻洲才鼓起勇气告诉她,他是单亲家庭,由母亲独自抚养长大。此外,他还有一个同胞姐姐。

先前某些时刻的逃避和遮掩突然就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季闻洲眼眶泛红,声音微哑,坦白的话一共两句,他说得艰难,足足花了一分钟。

他眼中情绪惶惑不安:“宋之窈,你还要我吗?”

在宋之窈心里,这不算什么大事,更何况,面对难得流露出几分脆弱的季闻洲,她几乎是立刻就心软了。

她主动牵过他的手摇了摇,搜肠刮肚地想办法安慰他。

“当然了,这又没什么。黎殊的爸妈不也离婚了吗?他依然过得很好,你也……”

话音未落,季闻洲用力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拥住她。

灼热气息扑在耳畔,他把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

“那不一样。”

宋之窈不明白有什么不一样,她只是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他,需要一个拥抱。

于是她把手伸进大衣里环住他的腰,又沿着挺拔的脊骨攀援而上,温柔地拍着他的背,轻声唤他:“小鱼,小鱼。”

她几乎被他完全裹在怀里,少年的温度透过仅有的一层衣料传递到她的掌心,一度绷紧的身躯在她的安抚下终于缓缓放松。

两个人坐在操场的台阶上看初雪。

宋之窈听他讲了一些从前的事,心底也随之酸涩起来,笨拙地凑过去亲吻他的下颌。

“别闹。”

仍然是制止的语气,但直觉告诉她,季闻洲不仅没有抗拒,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

四周无人,她乘胜追击,又吻了吻他的侧脸。

她原本想说,季闻洲可以把她的家人当作自己的家人,但这话听上去实在太过理所应当,她斟酌了一下措辞,改成了:“小鱼,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家人。”

仅仅只有她一个,应当不算过分吧?

结果季闻洲很不给面子地摇摇头:“你不是我的家人。”

不愧是季闻洲,在煞风景这方面有与生俱来的天赋。

宋之窈不高兴地反问他:“那我是什么?”

“你是……”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季闻洲伸臂将她捞到怀里,低头直接攫住了她的呼吸。

宋之窈睁大了眼睛,有纷纷细雪从空中簌簌而落,打湿了少年轻颤着的浓密长睫。

冰火两重天的触感,却是同样的湿润而缠绵。

隔天在图书馆自习时,季闻洲从书架里钻出来,将一本书推到她面前。

杜拉斯的《情人》。

宋之窈立刻懂了,狠狠瞪了他一眼。

也许从那时开始,这段感情的结局就已在冥冥之中注定。

“这或许根本就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

宋之窈习惯性点点头,顺着正常的思路继续问:“那你妈妈……”

季闻洲没理睬她,帮庄亦然把手擦干净,问他:“你要不要去儿童乐园玩一会儿?”

话题的转折异常突兀,意味着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小朋友心大,跳下椅子就一溜烟向滑梯跑去。宋之窈急于摆脱被无视的尴尬,紧接着站起身来。

“我去看着他。”

宋之窈坐在儿童乐园外面的休息区,在一众或耐心或活泼的家长中显得格格不入。

庄亦然虽然赖皮,却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她得以正大光明地发呆,间或瞟一眼季闻洲的方向。

他靠在椅背上,姿态相对松散,透过明亮的玻璃橱窗,望着川流不息的行人和车辆。

没多久,一个年轻女孩站到他旁边,背影纤瘦,身姿窈窕。

他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女孩面带讶异地望过来,与宋之窈目光相接。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女孩仿佛明白了,自言自语了一两句,才略显遗憾地离开。

宋之窈大概能够猜到,自己又成了挡箭牌。

脱离了高中沉闷拘束的环境,从大学开始,季闻洲就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偏偏他不自知,终日神色淡然,反而成了最受欢迎的那种禁欲系,清冷却勾人。

那段日子,时常有女生输掉大冒险,在叫好和起哄声中走到季闻洲面前表白。

可往往在她们纠结着开口之前,季闻洲的长指已经暧昧地箍住宋之窈腰侧,姿态亲密。

然后在对方讶然的注视下,一本正经地拒绝。

“我有女朋友了。”

这招百试百灵,不知有多少脸皮薄的女生捂着脸扭头跑掉,给还在状况之外的宋之窈拉了不少仇恨。

如今已是陌路,却依旧要替季闻洲背这口黑锅,宋之窈不禁轻嗤了一声。

实在是太荒谬了。

春节刚刚过去,年节的气氛还未散尽,工作人员热情地招呼小朋友们过来拍照。

其他小朋友都是一家三口,宋之窈自觉不该混入其中,牵着庄亦然向外走。

庄亦然不情愿地挪着步子,宋之窈拖不动他,还没走出几步,季闻洲已经来到她面前,握住了庄亦然的另一只手。

一分钟后,拍立得渐渐显出影像。

宋之窈脸上挂着不自然的假笑,和自己的前任、以及他鬼灵精的外甥,共同组成了“温馨”的一家三口。

她端详了一阵,忽然发现自己今天的穿搭也是黑白灰三色,与季闻洲看起来像是情侣装,也怪不得别人会认错。

工作人员将拍立得递给她,顺便恭维:“您和先生很般配。”

宋之窈一口气哽在喉中,看着季闻洲给庄亦然擦汗,又从随身的衣兜里掏出一颗巧克力来哄他。

哄完了小的,他故技重施,向宋之窈摊开的掌心里,静静躺着她从前最爱吃的巧克力。

她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垂下头,用吸管搅拌着即将融化的碎冰,听它们与杯壁碰撞,发出声音。

“这样挺没意思的。”她慢吞吞地说道,“季闻洲,我早就不喜欢吃巧克力了。”

她被困在他怀中的这一小方空间中,鼻息间俱是他身上的热度,渐渐连带着理智都被侵蚀。

她不禁讷讷道:“你跟我计较什么……”

“计较你欠下的债该怎么还。”

宋知窈抬起头,杏眼对上他溢满欲望的黑眸。

半晌,她搂住季闻洲的脖子,下巴微抬,扬起修长的脖颈,轻轻吻上季闻洲的唇角:“你说怎么还,就怎么……”

话音未落,男人便回吻住她,纠缠着她的唇舌,肆无忌惮地掠夺着。

大概是因为他喝了酒,就连彼此间的唇舌勾缠都带着一股红酒的醇香。似乎连带着她的唇舌、意识,都要因着他渡来的酒意而昏沉-

“我靠,听说了吗?昨天季公子排位赛第一!”

“F1积分赛?”

“是!为校争光!啊——!最后那句发言帅死了,慕强情绪达到顶峰!”

“哪句?哪句?”

“要不计——”

【要不计代价地追求快乐,抵抗这个用愚蠢和暴力将我们包围的世界。】*

闷雷在窗外炸开,像是万年酣睡中苏醒的猛兽开嗓嘶吼。

宋之窈在自习教室,台风天,靠窗的位置有密雨从狭缝倾泻,概率论教材课后习题刚刚做完,草稿纸上这一长句的墨迹崭新,反应过来又匆促划掉。

“写什么呢?”黎弥凑过来,嘴里的泡泡糖已经咀嚼到没味道,吹起时在脸颊上顶出形状。

宋之窈在她能看到之前将草稿纸塞进教材里,紧张道:“……没什么。”

黎弥只以为她在写题,疑惑:“这就走啦,不再学会儿?下周可就期末考了。”

宋之窈将藏有草稿纸的教材塞进了夹层,拉上拉链才解释:“晚上有事。”

“大美女,晚上还有别的活动?谁这么大能耐约到你?”黎弥露出稀奇的神色,拷问,“老实交代,是不是有情况?”

黎弥本意是开玩笑,像宋之窈这样的乖乖女,真想象不出她跟男人恋爱的样子,并非没人追求,相反,宋之窈太受欢迎了。开学那会儿,BBS热帖对宋之窈的颜有一句神来之笔的称赞:这是一张注定被人一见钟情的“初恋脸”。

追宋之窈的男生海了去了,可黎弥就没见过宋之窈对除学习以外的事感兴趣,每天教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对于追求者通通礼貌拒绝,跟个尼姑似的,白瞎了这张祸国殃民的清纯脸蛋。

宋之窈被室友调侃,抿了唇边,低声埋怨:“我能有什么情况?”

黎弥被这副小表情搞得心痒痒,托着腮追问:“谁嘛谁嘛?告诉我,我可好奇了,以前谁约都不乐意,这个你能答应,肯定特别喜欢。”

宋之窈眉轻轻蹙,否认:“不是。”

“我不信!真没有,你刚刚偷藏的草稿纸上是什么?”黎弥揶揄,“是不是人家名字,让我看看——”

宋之窈心一紧,捏紧了书包肩带,又想起草稿纸上记录内容的发言者。

季闻洲,京大风云人物,十四岁时便已经是风靡全球的天才赛车手。

他很少来上课,更多的时间在比赛。

他在京大与其说是学生,不如说是挂名。

但宋之窈的确是为了他才考的京大。

宋之窈垂眸,小声问:“真的想知道?”

“当然啦。”

“……是我姐。”

黎弥一怔,“啊”了声,没吃到八卦的甜头,想到这位“姐姐”,眼底还多了几分畏惧:“她呀。”

黎弥嘟囔:“她找你准没好事。”

宋之窈不可置否。

她的继姐秦月茹,虽在黎弥口中风评不佳,但在宋之窈成为秦家养女后,是家里唯一对宋之窈好的人。

“到了没?”

车上,宋之窈接到秦月茹的电话。

“已经到中环路了,姐,还有几分钟。”

“好,”秦月茹那头有交季声,有人叫“小秦总”,秦月茹寒暄毕继续跟宋之窈交代,“那岁岁,记得换身衣服,我给你挑了条裙子,你应该看见了,就在后座。”

宋之窈眸光一跳,视线移向一旁的白色丝缎礼盒,里头躺着一条银色流苏裙与一双JimmyChoo的银钻高跟,她其实早就注意,但聪明地没有提,这么露骨的裙子,不应该是给她的。

“姐,你是打算……”

秦月茹语气重了些:“岁岁,你答应我的。”

像是被雷劈中,宋之窈彻底没有了笑容,呐呐:“我以为只是出来吃顿饭。”

“哪儿那么无聊?”秦月茹轻嗤,却不容置疑,“岁岁,你会帮我的,对吧?”

宋之窈扣着手掌心的伤疤,声若蚊蝇:“你帮我在叔叔面前说话,我很感谢你,但没想到是这些。”

秦月茹对她好别有目的,只是没想到“要回报”这件事来得这么快。

秦月茹要宋之窈代替自己拿下即将定下的婚约。

那天夜里秦月茹的话仿佛还在耳侧。

“我不能嫁人,那会失去继承权。”

女人猛然抓住她的手臂,张合红唇,明明是哀求却不容拒绝:“岁岁,你也算是秦家的女儿……”

“……”

宋之窈已经打开了礼盒,银色的短裙下是断断续续的流苏,必然遮不住大腿,腰后也没有布料,光是看到就让人觉得羞耻,可来不及羞耻,全然恐惧,这是秦月茹为她精挑细选的“战袍”。

——她要宋之窈去勾引她的未婚夫。

少女的手心后背都是汗,没有说好,更没有说不好,只是闭了闭眼,努力镇定问:“姐,为什么一定是我?”

秦月茹气息中有一声轻笑:“岁岁,因为你真的很漂亮,哪怕性格不讨喜,也是让人过目难忘的美丽。”她顿了顿,轻声说,“他会喜欢的。”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到的时候已经雨停。

西郊赛车场旗帜林立,主持人与翻译正激情解说。

呼啸的引擎声马力十足,与观众席的人声一道鼎沸。

宋之窈换好裙子从更衣室出来,只一露面便吸引不少人目光,少女苍白纤瘦的肩膀搭着细吊带,捂着胸口,走路时大腿遮掩不住。

被太多人围观,少女垂眸,步伐快了些。

不远处,秦月茹在和一位中年男士沟通,见她来了稍稍颔首,介绍她:“季总,这就是我妹妹,可乖了,你帮我推荐她做车队的助理如何?”

带黑色礼帽的男人眯了眼,打量一番,状似无意地评价:“看着不像乖的,倒是挺开放。”

开放?

秦月茹虽待宋之窈亲厚,但并不走心,宋之窈并不知晓她的未婚夫是谁。

难道眼前这便是她要招惹的未来姐夫吗?

宋之窈感受到被羞辱的滋味,想要遮挡暴露的身体,可秦月茹在旁,没敢。

中途,秦月茹去了趟卫生间,走之前,女人扣挖宋之窈的手掌心,附耳说:“好好表现。”

下达的指令让宋之窈原本紧绷的神经更为脆弱。

宋之窈眼睫扇动,浑身不自在,小声说:“季先生……我不行的。”

秦月茹一怔,“谁跟你说是季舟崇?”

宋之窈猛然睁大了眼睛。

“季舟崇?他还不配,”秦月茹稍显轻蔑,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我那位未婚夫是京市数一数二的名门继承人。”

秦月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抚摸妹妹顺滑乌黑的长发,踩着红底高跟离开。

她一走,四周更是静。

赛车场上,发动机轰鸣声不断。

今晚是F1积分赛中国站的决赛。*

宋之窈以前没那么喜欢F1,甚至在宋南时从未听说过方程式,但现在的她研究颇深,因为季闻洲是这次的夺冠热门。

不远处,名为“JinTan”的选手在黑色计分板的第一名。

季舟崇在栏杆旁看比赛,突然开口:“你姐姐说自家妹妹喜欢F1,让我推荐你到中国车队做一段时间助理,我当时就在想是什么样的姑娘,闻名不如一见,宋小姐真是漂亮。”

宋之窈一愣,没想到这位季先生会搭话,不知如何感谢夸奖,就听到下一句:“这么漂亮,应该有不少人追吧?”

宋之窈心一悬,结巴:“没、没有。”

季舟崇似是不信,颇有涵养,微笑追问:“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

宋之窈嘴唇翕动,余光看奔驰在台风天气里的银黑方程式,想起继姐交代的任务……好半天,她承认:“没有。”

季舟崇哈哈大笑:“还以为你这样的姑娘应该dating过不少喜欢的小男生,”又问,“我侄子就是,交往的女孩太多了,也是你们学校的,和你差不多大,叫季闻洲,认不认识?”

听到名字的那一刻,宋之窈嘴唇也不动了,猛然扭头看季舟崇。

整个赛车场在欢呼,比赛已经决出了胜负。

夺得胜利冠冕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正意气风发。

“都说这孩子是京圈三代里最浪的,平时也看不出来,不过外头这么传,应该是真的。”季舟崇介绍,又颇涵深意看了眼宋之窈,“你姐姐说你也是京大的,我以为你们会在一个圈子里玩。”

宋之窈坦言:“我们并不认识。”

“是吗?不认识也没关系,说起来他和你姐姐还有个不那么正式的婚约,过段时间应该要正式订婚了,以后总会认识的。”

婚约!

宋之窈彻底意识到秦月茹口中的未婚夫是谁,指节用力到泛白,掌心的伤口渗出鲜血。

秦月茹要把她安排到季闻洲的车队做助理,去招惹他?!

“阿洲,这儿。”季舟崇朝远处招招手。

走过来的男人一身银黑赛车服,身材劲瘦颀长,在人群中扎眼得紧,正面对女粉送来的花束。

那女孩娇羞地同他告白,年轻柔软的身体都要贴到他身上。

季闻洲摘下头盔,没收花,约定:“好啊,不过现在不行,下回吧。”

他眼皮薄,眼眸狭长,一张冷脸笑起来也随性不羁,意气风发:“总不能你替我去领奖吧,妹妹?”

他低了头,是凑到人旁边说的。

他一凑近,周围的人爆发尖叫,都在起哄欢呼。

那位献花的女主角涨红了脸,满心欢喜说“讨厌,不用啦,下回再约”,害羞跑掉了。

处理完,他才抱着头盔施施然过来。

男人低头单手点燃根烟,似乎感知到被窥视的目光,缓缓看过来。季闻洲的目光在宋之窈身上停留了半秒,问季舟崇:“崇叔,怎么了?”

季舟崇上前几步,与他并肩,夸奖:“玩得不错啊,阿洲,又是第一,你妹妹知道了,那小姑娘又要高兴得睡不着。”

季闻洲似是不屑啧了一声:“就没差过。”他叼着烟,折手打散了被汗濡湿的碎发,笑,随口问:“这谁?”挑眉,手指指的是宋之窈。

季舟崇“哦”了声:“我请来陪你dating的模特,庆祝你大获全胜。”

被说成是“模特”,宋之窈皱了眉,但不敢反驳,只羞耻移开眼。

季闻洲的目光在宋之窈的脸上稍稍停顿,眸光微垂,少许,调笑:“看着不像。”

季舟崇实话实说:“瞒不过你,这是人秦大小姐的继妹,我打算推荐她到你们车队做助理。”状似玩笑地询问:“怎么样?漂亮吧?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多见了。”

被点名,宋之窈手掌一蜷,汗滚进了伤口里,生疼。

季闻洲吝啬目光,扬眉反问:“要我评价?”

“嗯。”

“你也挺冒昧,也不问问人姑娘,就让我一男的搭腔?”

季闻洲在笑。

嘈杂的赛车场在庆贺,混乱一片。

季舟崇笑着打圆场:“宋小姐不会介意的!”

季闻洲似是确认:“嗯?”

宋之窈喉咙发紧,问题抛给她,她主动开口:“不介意。”

季闻洲瞥她,轻嗤一声。

他从旁边工作人员那儿拿了瓶矿泉水,拧了瓶盖儿,笑说:“她是很漂亮,但这妹妹眼神太乖,”男人嘴角坏笑,看向宋之窈,“陪我dating?”

季闻洲在少女的注视下说:“还是别了,就算是没人约会我也不要这样的。”

“太乖的,最没劲儿。”

她的小脸素净,旗袍掐腰衬得她的腰肢纤细窈窕,裙摆之下露出白生生的小腿,看着越发青春娇媚。

而季闻洲眉眼深隽,西装革履,搭配一件和她旗袍同色系的领带,周身带着上流社会独有的矜贵与从容。

两人一个高大,一个娇小,看着就配极了。

宋知窈这才注意到,他的领带颜色和这件旗袍的颜色都是黄色系,看着就很搭。

也难怪季闻洲刚刚说他们两人相配,原来是这个意思。

意识到这点,宋知窈不自觉地扬起唇角:“你怎么选择这条领带。”

“这条领带怎么了?”

怪显年轻的。

宋知窈说:“还挺好看的……”

季闻洲:“这样看起来会年轻一些么?”

宋知窈重重地点了下头,夸就完事:“好看!”

不过她一时间也不了解,怎么季闻洲开始关注起衣着显不显年轻的问题了?

季闻洲弯了弯唇,语气温和而平静:“挺好,这样应该不会有人有人喊我老papa、oldman了。”

宋知窈迷茫道:“老公,谁说你是老papa了?”

季闻洲瞥她一眼,目光耐人寻味。

宋知窈眨眨眼。

看她做什么?!

她又没这么说过他。

第32章第32章

车子一路朝着季家老宅驶去。

毕竟这次与以往不同,是宋知窈第一次以季闻洲妻子的身份去见季老爷子,她难免有些紧张。

一路上她时不时拿出小镜子检查下,生怕妆容会乱。

就在她第三次检查妆容时,手却被季闻洲握住。

季闻洲用指腹抚弄着她的手背,好整以暇道:“紧张什么?”

宋知窈垂下眼帘:“毕竟我是新媳妇,万一出了错怎么办?”

季闻洲声线温沉:“老婆,你不应因嫁给我而产生束缚。你不需要担心自己的言行有没有错,想做什么就做。有我在你身边,没人敢说你做的不对。”

他这话或多或少抚平了宋知窈心中的焦躁,一时间宋知窈的心情好了些许。

为了缓解宋知窈的紧张感,季闻洲开始和宋知窈聊起季家。

谈话间,车子开进庭院,最终在正屋门前停下。

季闻洲率先下车,宋知窈提着裙摆,紧跟着他迈出车内。

正屋门前有一棵银杏树,风刮起时,金色叶子纷飞,在地上铺了浅浅一层。

陆闻洲瞳孔紧缩,不知道季闻洲为什么要给宋之窈出头,忿忿后退。

宋之窈看着季闻洲一步步向她走过来,整个人像是陷在冰窖里。

宋之窈起身,座椅发出“刺拉”噪音,她说:“谢……”

第二个“谢”字没开口,季闻洲便已经旁若无人从她身旁错过。

没有半丝留恋。

季闻洲身边那公子哥扭头,散漫拍了拍陆闻洲的肩膀,说“来上课的,别打扰人求知的路”,彻底把气氛炒热。

教室里笑声阵阵。

陆闻洲彻底呆不下去了。

在笑声的衬托下,宋之窈站在那里,直视季闻洲的背影,目不转睛-

“就那妹子吧?上回赛车场被误认为阿洲未婚妻那个?”

中午,坐在季闻洲身边的公子哥还在纳闷儿,揶揄地看了眼一边的男人。

他就是上午开玩笑说“求知”的那公子哥,姓李,叫李绍齐,打小和季闻洲一个大院长大,认识十九年了。

“够漂亮啊!”李绍齐凑到季闻洲耳边,“人也够辣,看着挺柔弱,说的话带劲儿。”

季闻洲坐那儿单手刷手机讯息,另一只手把玩银质打火机,翻盖开合间有清脆的声音,男人的姿态颇为随性,但不搭理人。

李绍齐抓住季闻洲的打火机,没抢得过,对视上男人警示的目光。

李绍齐即刻撒手,投降:“错了,哥。”

季闻洲将手机倒扣在桌上,侧了脸,看一桌目光,问:“怎么的这是?”

李绍齐:“这不好奇?”

季闻洲哼了声,将打火机顺进掌心。

李绍齐揶揄:“阿洲,上午你那态度可不对,往常见妹子从不冷脸,就算是狂热的女粉想非礼你,你都是用哄的方法叫那群女的滚蛋。”

李绍齐想起来前两天的趣事,出卖队友,笑话:“怪不得季夏扬那个b昨天在群里刷屏,猜一姑娘是你的菜,就她吧?”

一桌的公子哥,都是名门之后,人模狗样,不过季夏扬不是,他是季闻洲车队的队友。

整个圈子都围绕季闻洲这个顶级公子哥来,捎带上跟季闻洲走得近的季夏扬地位也水涨船高。

季闻洲就跟个风向标似的,大家都挺好奇,这个特别的妹子是谁。

季闻洲没搭理李绍齐的论调,轻嗤:“他发什么了?”

李绍齐啧啧称奇:“说你被一个难搞的女孩缠住了。”

季闻洲打开银质打火机,摩挲点火砂轮,低头燃了根烟,薄薄的眼皮冷落微垂,问:“怎么?”

李绍齐:“觉得稀奇,你身边女孩不少,但头回见你对妹子这么心狠。”

“我心狠?”季闻洲撑下颌疑惑,他咬着烟想起那个台风天里独立的银裙少女,单薄的身型让人难忘。

季闻洲收回思绪,轻嗤:“你们没生活吗?聊我?”

李绍齐讪笑,打圆场,特意强调:“这不是洲爷最帅吗?”这话一出,一桌五六个公子哥都在附和:“知道圈里那群妹子说什么吗?说洲爷超顶、最绝。”

挤眉弄眼的描述,七嘴八舌在笑。

季闻洲掀开眼,骂了句:“滚。”

坐下没多久,季夏扬就来了。

季夏扬和季闻洲前两天在欧洲赛区半决赛,在京市比完决赛,成绩太好,整个FR。BirTH车队都跟上天似的集体休假。人清闲了,季夏扬在车队昏天暗地睡到日上三竿,骨头都散了。

饭上齐,季夏扬凑过来说:“洲爷,聊个你的八卦。”

不少人耳朵竖起来在听。

季夏扬悠哉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递过去给季闻洲看,“上回你那个未婚妻——啊不是,”似乎有不美好的回忆,季夏扬笑容一僵,自行纠正,“是‘准’未婚妻的妹妹,又来递简历了。”

见季闻洲接过,他颇为调侃看他:“就那个你不喜欢的妹子,人好像不是为了你,是真喜欢赛车,业余做过不少关于赛车的专栏,上学期你们学校发起的F1专栏采访,四个记者她是唯一一个非职业的,表现得贼专业,还是高材生。”

季闻洲目光下垂,看到了季夏扬偷拍的简历照片。

求职理由那一栏,她写了七点,有条有理。

只有第七点颇为单薄。

——请阐述您经济方面的理由。

——缺钱,贵车队的助理能够开出高于其他行业许多的价格,我非常向往。

清雅的字迹和人一样,惊心动魄的漂亮。

但秦月茹的妹妹,会缺钱?

季夏扬显然也看过,调侃:“看看,上次是不是想多了?因为自己的个人情绪影响判断?”

季闻洲问:“怎么说?”

“这姑娘就不是奔你来的,”季夏扬笃定,不知道在得瑟什么,“也不是所有人都爱你。”

“……”

季闻洲错开眼,冷笑,轻声问:“是吗?”

季闻洲骨节分明的手指苍白、青筋遒劲,夹着烟,稍抬上移,看到了姓名。

宋之窈-

黎弥:“岁岁,真抱歉,早上他们在议论,我不敢坐在你旁边。”

上午宋之窈有四节课,虽然被季闻洲一行人打断了谣言的散播,却还是风声不断。

中午食堂门口,黎弥快步过来挽过宋之窈的手臂,软着声音说:“你不要生气啊。”

宋之窈下了课便回宿舍拿东西,准备买个饭团,还没到超市被黎弥叫住,笑了笑,安慰:“我没生气。”

黎弥双手合十,闭眼虔诚道歉:“我错了,我错了,等会儿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罪。”

宋之窈敛眉,稍显苦恼:“弥弥,我下午要去小帆那里做家教,公交还有十二分钟就到了。”

宋之窈从高三结束就给一个小男孩补课,叫季夏帆,今年初一升初二。

黎弥沮丧,哀嚎:“你是不是生气了!平时不都周末吗?”

“真的没生气,”宋之窈用上了夸张语气,微笑解释:“小帆哥哥这几天休假在家,小帆想跟哥哥多呆一会儿,特意请了假呆家里,我去给他提前复习一下,要期末考试了,他不能总做吊车尾。弥弥,别想太多。”

黎弥被那笑容晃了眼,看的心都化了,感慨:“呜呜,岁岁,你最好了,你没生气就好,”她心有余悸,“今早要不上季闻洲,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都吓死我了。”

提及季闻洲,宋之窈表情有丝难堪。

黎弥打抱不平:“不被打断,还不知道陆闻洲那个煞笔要说的多难听!你之前不答应陆闻洲的追求是对的!”

宋之窈已经无心思考其他了,随口应了黎弥几句,很快两人便分别。

【岁岁老师,你到了吗?今天可不可以早点结束?我哥哥下午四点要带我去临市的滑雪场。】

郊区的小别墅前,宋之窈刚好收到季夏帆的消息。

按响门铃后,小男孩小火箭似的从三楼飞奔下来。

这是一位颇为英俊的小男孩,穿着卡通小狮子的睡衣,头发上也卡着狮子发卡压住呆毛,叫:“岁岁老师,你终于来了。”

他撅着有尾巴的睡衣到鞋柜里翻找给客人用的拖鞋。

宋之窈问了一些他的学业进度,突然听到小男孩闲聊横插一嘴:“我超级期待去滑雪的,我哥下午还会带他朋友过来,听说是个滑雪高手,我昨天一晚上都激动得没睡着!”

宋之窈看他咧嘴笑的样子,弯腰,摸摸他的头,温声说:“知道啦,意思是不是要早点开始?”

小狮子睡衣的男孩腼腆,却大幅度点头,一看就是真诚实意的期待。

宋之窈被他心急的模样逗笑,说:“那我们上楼吧。”

季夏帆的成绩不太好,小孩子玩心重,也经常犯些粗心的毛病,好在不算笨,一点就通。

宋之窈布置了课堂练习,用红笔批阅,突然一旁扣着的手机震动,收到新消息。

是医院护工发过来的短信。

【宋小姐,你给的那张银行卡扣款失败了。】

交给护工姐姐的卡是宋之窈生活费的卡,每个月奶奶光在医院的基础花销是八万三,秦家打的款不够,所以宋之窈需要做兼职补上剩余的款项。

她查了交易名义,出账没有问题,出问题的是入账。

秦家那边这个月的生活费只打了五千。

宋之窈让小帆自己做题,在卫生间打电话咨询秦月茹的秘书。

秘书语气平和,解释:“是小秦总的意思。”

宋之窈看向窗外,京市郊区的别墅虽然算不上豪华,但恐怕是她穷极一生也买不到的存在。

宋之窈有所预感,询问:“姐姐还说了其他的吗?”

秘书笑了,似乎早有预料:“宋小姐还真是聪明,小秦总说,在她手下办事,凡事要赏有罚,有压力才有动力。”

她没有说明是什么事情,但宋之窈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继姐昨天什么都没有说,但她不满意她和季闻洲的进度。

——季闻洲明确拒绝了宋之窈进车队。

宋之窈指尖戳进了掌心,深吸了一口气:“还有呢?”

“如果您答应她的事情有进展,并让她满意,她会给您的零花钱一次翻十倍。”

纵横商场的秦大小姐真会抓命脉。

宋之窈感慨,挂了电话,看到她的手机,解锁状态屏幕亮着,是一张照片。

那是季闻洲十四岁第一次拿世界级比赛冠军时拍的照片。

在领奖台,少年人的眉目恣意张狂。

就好像再漫长的赛道、再疯狂的天气、再激烈的竞争,都有赢的可能。

宋之窈看了许久。

又想起那句话。

要不计代价地追求快乐,抵抗这个用愚蠢和暴力将我们包围的世界。*

宋之窈失笑。

她回到座位上,用红笔在小朋友的练习上做错误原因分析,在补习接近结束时开口询问:“小帆,你妈妈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季夏帆抬起埋在作业里的小脑袋,迷糊:“岁岁老师,怎么了吗?”

宋之窈认真:“老师最近缺钱,想跟你妈妈预支一下这个月的薪水,小帆有空的话,等会儿可以帮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吗?”

宋之窈刚刚在卫生间联系了季夏帆妈妈,了无回信,应该是在忙。

她只能求助小帆了。

宋之窈月初才接受了主治医生的建议,帮奶奶采用了更有效的治疗方案,本该是好机会。可现在危机重重,在军区医院,三天内未缴费会被转院,再回去几无可能。

季夏帆皱眉,想起上周妈妈出门之前的关照,为难,小声告知:“岁岁老师,妈妈去国际会议做翻译了,她说这个会议保密性高,这几天都不能接电话。”

宋之窈思绪一空。

听到季夏帆继续说:“但可以找我哥哥,我哥哥也超级、超级有钱的。”

小帆一脸崇拜,宋之窈听到了希望。

窗外传来汽车停泊的声响。

季夏帆从位置上跳下来,跑到窗边远眺。

他露出灿烂笑容,扭头,指着不远处说:“岁岁老师,说好的下午三点,我哥哥回来了,你跟我哥哥说吧!”-

停车处。

别墅区的绿化做得繁密,夏花向阳生长。

宋之窈被季夏帆拉到了银色的莱肯旁,流畅的车型彰显奢贵。

小帆的哥哥没有下车。

深色的挡风玻璃只隐约透露人影。

宋之窈着急要钱,但又冒昧。

犹豫之下抬手,敲响玻璃。

无人应答,隔了一会车窗才拉下。

入目是一张冷峻到极致的颜,五官深邃,鼻梁挺拔,目光从狭长的眼尾冷淡划来。

男人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回聊”,挂断电话,才瞥眼看宋之窈。

“有事?”

侧脸轻狂肆意,歪头看她,嘴角是疏离笑容,冷淡提问。

一旁,季夏帆已经激动到跳起来,跑到副驾驶那儿把自己塞进那位男士的怀里。

而宋之窈还愣在原地,不明白怎么这么巧,遇到了季闻洲。

一旁小孩的声音清清亮亮:“哥哥,岁岁老师想要预支一个月的薪水!”

季夏帆窝在季夏扬怀里仰头,对着宋之窈配合地露出笑容。

宋之窈按下震惊,顺势自我介绍:“我是来这里做家教的。”

季闻洲探究般瞄了几眼宋之窈,理清楚了状况,觉得这女孩有问题,他一出现,目光就黏在他身上了。

“跟我介绍?”季闻洲不自觉轻嗤,指向副驾驶位,“妹妹,你雇主在那儿。”

“……”

被点明,宋之窈面热心颤,不好意思地想要过去问季夏扬。

听到一声云淡风轻的评价:“挺忙。”季闻洲眼皮薄,笑起来的时候很坏,正目不转睛看她。

“?”

宋之窈不明所以。

季闻洲冷笑讽刺:“这样还投简历。”

宋之窈反应过来他在说她面试车队助理的事,嘴唇翕动,着急解释:“不是,我只是缺钱,如果拿到offer我可以安排好时间。”

但季闻洲根本不搭理她,男人扭头叫季夏扬:“下车。”

季夏扬还抱着弟弟不撒手,问:“啊?”

季闻洲重复:“下车。”

“干嘛了,再待一会儿嘛,嫌弃我脏了你的车?”

季闻洲先行下车,“喷”得关车门,干脆利落。

他一米八九,白t黑衬衫配工装裤,银色野兽锁骨链,腿长,看起来又浑又野,稳稳站定宋之窈身边,比她高一个头。

刚刚的语气与质问那么凶狠,宋之窈觉得他一定生气了。

正怕他更不待见自己,突然听见季闻洲在她身边对季夏扬说:“你弟家教找你。”

这意味着彼此要付出感情。

完全不适合他们。

哪怕是季闻洲想帮她,也不合适……

但季闻洲还在等待着她的答复。

庭院内橙黄色的暖光浓郁,在这温柔的夜色中,这光便笼罩在他的面容上,他的眸子浸在这暧昧的暖光中,一瞬间宋知窈竟然在其中读取到了几分深情的味道。

四周静谧,唯有风轻拂过满地零落的枯叶、树影晃动时,发出的“沙沙”声。

宋知窈呼吸凝滞,听着身体内乱了节拍的心跳声,血液沿着血管流动,最终集中在被他抚弄的耳垂上时,那如风般的呼啸声。

她的身体微微发麻,被他抚弄过的地方更是酥麻得厉害。

她下意识地偏过脸、移开视线,想要逃避。

但下一刻,季闻洲捏着她的下巴,迫使让她转过脸,直视着他的眼睛,让她避无可避、无路可逃,只得正面回答他。

宋知窈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道:“我们不是在协议前说好了,不谈感情不是吗?你、你是不是在刚刚喝了酒,有些醉了?”

光影昏沉,他沉静地注视着她,那漆黑的眸子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

片刻,他松开她,“嗯,刚刚在说胡话。”

闻言,宋知窈松了口气,小声道:“我就说嘛,你不可能出尔反尔的。”

许是心慌,她下意识地跟季闻洲又强调了下:“这次你喝醉了说胡话就算了,下次别这么提了。我们之前说好的要当塑料夫妻,不谈感情,唔——”

话还没说完,她便被季闻洲抬起下巴,封住了唇。

第33章第33章

在这种地方接吻,让宋知窈有些不自在,好像随时都会被发现似的。

她抬手抵在季闻洲的胸膛上,轻轻地推他。

察觉到她的抗拒,季闻洲微微退开些,看向她的眸光中涌动着无声的暗流。

他眼底的侵略性太强,被他这么看着,宋知窈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乱了。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逃开着暧昧无度的空间范围。

“在这里不太好,万一被人看到多不好意思啊,我们还是……”

话还没说完,就听一道声音传来,带着隐隐不耐。

“谢迢迢,我说过我们已经结束了。”

这声音是……季淮安?

宋知窈心一慌,下意识地拉着季闻洲往假山后面藏了藏。

藏完之后,才惊觉不对。

她和季闻洲之间又没什么不正当的事,一切名正言顺,为什么要藏?

季淮安没有注意到宋知窈和季闻洲的身影,他全部注意力都在与谢迢迢的这场争执中。

电话那端谢迢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季淮安你当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过要娶我,现在又反悔,你让我怎么办。”

她必须与季淮安结婚,必须拢住季淮安。

眼下谢窈和季闻洲结了婚,父亲肯定不能让谢窈和贺家联姻。

如果她拢不住季淮安的心,那父亲必定要让她嫁给那位贺家大少爷。

谢迢迢的指甲狠狠攥紧手心肉中,声音也愈发楚楚可怜。

闻言,季淮安默了默,一想到今日家宴,知窈和三叔那般亲密无间,他难受到连呼吸都觉得疼。

季淮安一顿:“你我都心知肚明,那天仓促订婚不过是在爷爷面前演戏。现在窈窈已经结婚嫁人,这戏自然也就演不下去了。”

谢迢迢的声音越来越大:“就算是演戏,那你我之间的情分呢?这么多天相处,我不信你对我没有感情。”

季淮安:“……抱歉,我对你没有太多感情,我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是窈窈。”

一番交季,预支薪水的事情顺利季妥。

季夏扬聊了一会儿,说要加宋之窈的联系方式以便后续联系,被楼上的季夏帆叫去挑选滑雪的板子。

屋里就剩下宋之窈和季闻洲。

要出远门几日,来之前阿姨就打扫过,别墅客厅四周的红色绒布窗帘都拉紧。

屋舍是北欧森林风格,有家的温馨,地毯原本是冷调的红,昏黄灯光下,反倒更像是暖色,像是烂掉的沙糖桔。

宋之窈站在原地,开口:“上次大物课你帮我的事情,谢谢。”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在玩一枚四阶魔方,他的手腕上带着积家运动系列的黑色机械表,修长的手指拨动,青筋明显,看起来性感,思路清晰,手速很快,恰到好处将魔方转好了六面同色。

宋之窈见他不搭理,解释:“刚刚打断你电话了,我不知道你在接电话……以为小帆的哥哥在驾驶位。”

季闻洲偏了头看她,问:“是小帆的哥哥就可以打扰了?”

“……”

宋之窈不占理。

沉默少许,季闻洲将那枚复原好的魔方放回玩具篮,开口说:“没事。”

事情翻篇儿,宋之窈捏紧了手指,提另外一件事:“助理面试——”宋之窈强调,“我可以安排好工作时间的。”

少女乖巧站立,季闻洲掀眼皮看来,觉得好笑,这姑娘看着乖,倒是挺自信,以为全世界围绕自己转?

季闻洲直截了当问:“想来车队,为什么?”

宋之窈的表情有轻微挣扎,正要开口,季闻洲补充要求:“我只听最真实的原因,别浪费时间。”

他靠坐在巨大的白色沙发,“缺钱?”疑问后定睛看她,跟了一声笑,很轻,像是不信任。

宋之窈疑虑,艰难吐字:“我真的缺钱。”

季闻洲追问:“这是最真实的原因?”

宋之窈犹豫。

季闻洲没有移开视线,还在注视宋之窈。

那目光有力,落在人身上时像是没有实感,又好像看透人心。

季闻洲平声:“宋小姐,心理学研究表明人在说谎时会有身体回避的相关表现,比如说视线离开提问者、睁大眼睛,又比如说咬嘴唇。”

这三个微表情在宋之窈身上都有体现。

宋之窈心一悬,捏紧白色棉裙裙摆,用很轻的嗓音说:“这不是最真实的原因。”

宋之窈浑身的血液在沸腾躁动,闭了眼:“我去车队是因为你。”她难以启齿地重复,“我两次想进车队,都是因为你。”

她这么坦然,季闻洲反倒怔了神,几分意外,问:“实话?”

宋之窈等待审判般回答:“嗯。”

周遭静悄悄,季家别墅的客厅有浅淡的木质香,闻着舒心。

季闻洲薄唇轻勾,冷淡地笑出声,叫她:“宋之窈,”轻嗤,“因为我,那你没必要来车队。”

宋之窈解释:“不完全是……”

季闻洲起身靠近,他走过来,高大落拓的身影盖住了少女,男人那双玩世不恭的眼睛缀着冷漠笑意,季闻洲身上青柠薄荷味浅淡,歪头凑过来,气息洒在她的耳廓,低声:“没必要绕弯子,可以直接和我说。”

宋之窈只觉得呼吸一短,脸上慢慢地腾上红晕。

做梦一般。

虽然很少看季闻洲的粉丝录像,但也清楚他的作风。

圈内浪子,情场高手,尤其是漂亮女孩,在他那里有最高豁免权。

他对女孩一直很好。

季闻洲一向乐意给女孩dating的机会。

他现在就跟对那些女孩一样,在对待她。

可下一句季闻洲告诉了她:“但你太乖了,追不上的。”

宋之窈茫然,身体一僵,呼吸骤停-

季夏扬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提议说顺路带宋之窈回去。

“宋小姐,我弟弟谢谢你照顾了,听我妈说,自你辅导小帆学习,他的成绩进步了许多。”

要去临市的滑雪场,季夏扬换了一辆越野车,他在驾驶位,透过后视镜看陪同季夏帆的少女,笑起来温柔而羞怯,只是现在那嘴角下压。

宋之窈听到搭话,回答:“应该的,小帆本身就很听话。”

小帆在旁配合地乐呵呵笑。

宋之窈的表情还是木木的,有些反常,季夏扬提醒:“刚刚好像忘记把微信给你了。”

宋之窈懵懂“哦”了声,急急忙忙从背包里拿出手机,似乎想起什么,迟迟不敢解锁屏幕。

季夏扬好奇:“怎么了?”

“……手机没电了。”宋之窈愣愣巴巴。

她的手机屏保是季闻洲,她没办法当着季闻洲的面解锁,这太羞耻。

宋之窈还在疑虑能不能蒙混过关。

以为不会被发现,可抬头还是对视上季闻洲的目光。

宋之窈手心出了汗。

季闻洲的目光移开了。

宋之窈吸了吸鼻子,询问:“季先生可以报手机号吗?”

季夏扬无所谓的样子:“可以啊。”

他报了一串数字,宋之窈记在草稿纸上。

宋之窈重复念了一遍:“181xxxx7091。”

季夏扬核验:“对。”

一切如常。

正打算收起草稿纸,宋之窈听到小帆惊讶提出疑惑:“哥哥,你换微信了吗?”

宋之窈看过去,小朋友正摸着下巴,另一只手在对数字,确认后再次提问:“哥哥你的手机号码不是尾号1372吗?”

宋之窈第一反应是自己写错了。

正疑惑,一道男声代为回答:“他给的我的。”

宋之窈看眼前的数字。

猛然抬头。

……什么意思?小帆哥哥给了季闻洲的联系方式?

后视镜里,季闻洲正眼神无波澜地注视她。

季夏扬“阿哟”一声,一副被拆穿的样子,开口解释:“开玩笑开玩笑,我看你俩刚刚在一楼那个态度冷得像是要打起来,缓和缓和气氛。”他状似无意,抬了眼看后视镜询问,“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季闻洲抱着手臂,他带上了一顶黑色鸭舌帽,此刻压了压,嘴角是疏冷的笑容,收回目光:“什么也没发生。”

季夏扬不信:“真的?”

季闻洲微笑,好像是故意的,问宋之窈:“是吧,宋小姐?”

宋之窈手里捏着薄薄的草稿纸。

她难受得紧,她被再次明确拒绝,不高兴,可季闻洲像是没事人一样。

宋之窈捏紧了草稿纸,轻声说:“……不是。”

季闻洲鸭舌帽下的脸一抬,漆黑的眼透过后视镜与她对视。

宋之窈语气重了些:“我跟季先生吵了一架。”

季夏扬惊讶,也不顾开车,扭头看了一眼,少女表情如常,不像是撒谎。

他怕开车出事,又转回去看后视镜。

后视镜里的少女抿着唇,生着怯,一点一点地抬起眼,怒目与季闻洲对视。

有几分倔强。

宋之窈似乎下定决心,直截了当地提问:“季闻洲,刚刚是我的问题,我能加你道歉吗?”

车内一时没人说话。

季夏扬“哈哈”笑,打圆场:“怎么了这是?”

他说错话了?

见没人搭理他,季夏扬自讨没趣,摸了摸脑袋上的发旋。

季闻洲被人污蔑还觉得好笑,觉得被人赖上了,冷笑诧异:“这么想加?”

宋之窈不带犹豫的回答:“想。”

季闻洲轻笑出声。

沉默一直持续到把宋之窈在京大附近放下。

宋之窈慢吞吞回到宿舍,一路上因为散播的“包养”流言,不少人讨论她。

黎弥在宿舍看书,听到声响头探出来,一眼就看到宋之窈。

她连忙起身过去,问:“怎么了,岁岁,失魂落魄的?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宋之窈没有要哭的迹象,少女棉质的裙子依旧温软,只是没有往日温和的笑容。

她周边气压太低,黎弥被她搞得心都要揪起来。

宋之窈笑笑:“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黎弥着急。

宋之窈在心里长嘘口气,开口:“就是在路上太久,有点晕车,累了。”她安慰两句,黎弥稍稍放下心。

“那你今天早点休息。”黎弥提醒,“对了,今天学生会的干事来了一趟,说你昨天让查的第一个发照片造谣的人有眉目了,让你等会打个电话过去联系,是学生信息,虽然查到了,但还是要保密,没告诉我。”她嘟囔,“也不知道谁这么没素质,舌头长,又蠢又坏……”

宋之窈把包挂在架子上,敛目,感谢:“我知道了,谢谢你,弥弥。”

她跌坐在位置上,沮丧揉了揉脸。

说累是托词,也是实话,宋之窈累得厉害。

她又被季闻洲拒绝了。

他说她太乖了。

她要怎么做才能让季闻洲喜欢她?

“哦,对了,”黎弥提醒,“你姐姐好像给你寄了一个明信片,你记得看一下。”

宋之窈回神,疑惑:“明信片?”

黎弥点头,笔尖抵着下颌,回忆:“放你台上了,是个信封,我没拆,应该是卡片之类的吧,硬硬的。”

宋之窈看向桌面,入目,是牛皮纸的信封。

宋之窈伸手,有些分量,迟疑打开,一愣。

这并不是黎弥猜测的明信片,而是一张工作证。

皇后邮轮,服务员,宋之窈。

宋之窈打开了微信,一如猜测,看到秦月茹发来的消息。

新任务。

【下周季闻洲的庆功宴,通行证给你了,记得去。】

所有的苦恼、压力,宛如高山,压在人身上。

宋之窈很想质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非得是我?

觉得可笑。

可又觉得真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她拿出那张记有季闻洲联系方式的草稿纸,季夏扬插科打诨说报错了,又重新给了号码,但她存了私心,没有划掉第一行的联系方式。

宋之窈将这串数字小心翼翼输入搜索框。

头像是一片空白。

ID叫Jin。

和贴吧里流传的季闻洲的微信ID一模一样。

是真的。

宋之窈想起男人靠近时淡淡的青柠薄荷味,应该是爆香珠的味道,不甜,很清爽。

心脏蜷缩般颤抖,闷疼。

宋之窈闭眼,任性地点了申请。

她心知结局,又觉得羞耻。

准备将手机收起来。

叮咚。

一声消息提醒。

几乎是一瞬间有了新的对话框。

宋之窈茫然睁眼看。

对方已通过了您的好友申请-

当晚,宋知窈没有睡好觉。

她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小宋知窈放学回家,推开门就看到几个月不曾回家的父亲回来,坐在沙发上,神态不耐厌倦,而一向温柔优雅的母亲正在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渐渐地她的父亲母亲就变成了她和季闻洲。

而一个小小的影子站在家门口,那是她和季闻洲的孩子,正像当初她看着父母争吵般,怔怔地看着她和季闻洲吵架。

许是耐心耗尽,季闻洲递来一份离婚协议书,看向她的眉目依旧深邃。

离婚协议书递来的那一刻她没有哭,表情平静地签下协议。

只是她平静的表情,却比哭还要令人哀伤……

那一刻,她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也再次在自己看那个孩子的目光中,看到母亲临死前看向她时的目光。

那么温柔,那么哀伤……

似乎是在为她自己而悲哀,又似乎在为她的孩子而悲哀。

宋知窈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目光了-

睁开眼时,宋知窈眼中泪朦朦的。

季闻洲正将她抱在怀中,一点点吻去她眼角的湿泪。

“怎么了?”季闻洲温声问她,目光担忧。

宋知窈看到他就生气。

那种微妙的情绪如潮水般席卷了她。

令她胸口发闷发胀,眼眶也是酸涩难忍。

宋知窈突然生出了一种冲动。

她很想踹季闻洲一脚,跟他吵,质问他这个老混账为什么要先勾引她,勾引完后,又要和她离婚。

但很快她便清醒过来,意识到刚刚那只是个梦。

“没什么,做了个梦而已。”

她装若无事发生般冲他笑笑,而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身后传来季闻洲躺下的声音,他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腰,将她往他的怀中扣了扣,而后下巴抵在她的肩头。

这让宋知窈有些不适应。

四周都是他的气息,她觉得和他待在一起连带着空间都有些逼仄。

越是这样,她越是难受。

她借口上厕所,溜去了卫生间。

等了半个多小时,她以为他睡了,于是便去了别的房间睡。

谁知道,还没等她躺下,房门便被人推开。

男人嗓音沉沉,带着不悦——

“我竟不知结婚不满半年,太太就已经想要分房睡了。”

第34章第34章

最终宋知窈还是灰溜溜地跟着季闻洲回了主卧睡觉。

实在没有办法,虽然她借口担心失眠翻身会吵到季闻洲。

但架不住季闻洲要带着枕头跟她到客房睡,宋知窈怕被姜姨她们发现,只好将分房计划作罢。

她想,她得重新审视下和季闻洲之间的关系。

毕竟现在他们的关系太过亲密了,远不是当初他们说好的各取所需、互不干涉的程度。

她怕这样下去,她会对季闻洲假戏真做,再也保持不住自己的初心。

她想,或许她应该闭关创作,躲季闻洲一段时间,好好平复下自己内心焦灼不安的情绪。

然而还没等她付诸行动,就得知季闻洲即将出差的消息。

“去美国?”宋知窈微怔,开口问:“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季闻洲凝着她,目光深沉,“大概一个半月。”

宋知窈轻轻咬了下唇,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等待太久,电梯门开启又关合,发出机械声响。

季闻洲听到宋之窈的话变了神色,觉得好笑。

这么努力?

男人笑了,本就是深邃的五官、落拓挺拔的身姿,因为这个笑容,年轻的气质显得又坏又野。

季闻洲垂眼,仔细打量,抬脚,每靠近一步,宋之窈就不动声色后退,直到后背抵上电梯的墙。

少女仰着脖子垂死挣扎般注视眼前冷痞的男人,别扭的发卡夹在耳朵侧面,季闻洲多看了一眼。

“追我?”季闻洲问。

宋之窈脸一瞬间爆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小声点头:“嗯。”

金属质地的冷能够渗进骨肉里,把她冻得格外清醒。

宋之窈轻声说:“我没那么乖,也可以学坏的。”

真心话。

不论出于什么目的。

她不敢太大幅度,怕撞到季闻洲的身体。

真的是暧昧到不行的距离。

季闻洲听笑了,把她抵在电梯里,问:“妹妹,知道我在业内是什么名声吗?”

宋之窈关注了他的每一场赛事,也关注了他的绯闻与行程,自然是清楚。

少女皱眉,软声回答:“……知道。”

季闻洲点头,“嗯”了一声:“知道我一般都跟异性怎么相处吗?”

宋之窈一僵,光是听到就可以想起来无数个画面,她偶尔有扫到那些报道。她其实一直是不信的,但季闻洲这么问,指的是什么样的相处方式不言而喻。

那些女孩会在比赛结束后和他拥抱,约定一起dating的日期。

季闻洲没等到回答,重复问:“知道?”

宋之窈皱眉移开视线,“……知道。”

很软的回答。

季闻洲气息中有一声笑,低头,与宋之窈对视:“知道还敢送上门?”讽刺一般的反问。

宋之窈硬着头皮问:“不可以吗?”

季闻洲挑眉,提问:“可以啊,那现在你亲我一下,敢吗?”最后那个怂恿被他吐字得清晰而缱绻,他狭长的眼轻眯,几分危险。

宋之窈变了脸色,抬头对上季闻洲含有戏谑的神色,又迟疑。

她做不到。

男人还在看她,在电梯沉到最底层时,放开了她。

已经抵达“-2”层。

季闻洲抬手,帮她按下“1”,自己离开了电梯。

他冷笑出声,没有回头,摆摆手,季闻洲说:“赶紧回吧。”

那声音不再是在耳边那么近,却依旧好听,像是风凉话:

“乖乖女,别学坏了。”-

宋之窈坐了当天最晚的大巴车回了学校。

回家的路程不算短,实在是太困,宋之窈那些有关季闻洲的“999+”播放量的本地视频被她翻烂,她迷迷糊糊在车上睡着,被司机喊醒时手机显示有几个未接来电。

来自母亲孔媛。

“家里人担心?”司机关上行李舱的门,扭头看过来。

仓皇夜色里,宋之窈皱了眉,将手机锁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不是,我回去了,谢谢师傅。”

“都凌晨了,难打车,小姑娘,有没有人接你?要不要我送你?”

宋之窈避而不季:“没问题的,师傅,你也早点回去。”

司机师傅远远地说:“注意安全啊,小姑娘。”

宋之窈出了车站,夏风湿热,柏油马路被路灯染上昏黄,在树木凌厉的轮廓下停泊一辆格格不入的黑色迈巴赫。

等她的。

宋之窈早有预料。

后座的车窗拉下,露出一张养尊处优的脸。

女人一身玉色旗袍,看到宋之窈简单的白裙皱眉,孔媛一副嫌厌的模样,叫她:“上车。”

这位是宋之窈的亲生母亲,秦夫人,孔媛。

宋之窈工作日上学、打工,周末要回秦家,这是孔媛定下的规矩。

在宋之窈的印象里,她的母亲是个八面玲珑且利己精致的女人。

孔媛能和宋之窈的父亲婚嫁是一场奇迹,离婚才合情合理。

车内的熏香是木制东方调,车内寂静。

孔媛同在后座,瞥过来,还算客气:“怎么想起来出远门?”

宋之窈搪塞:“出去有事。”

“就穿成这样?”

“嗯。”

孔媛教导:“最好的年纪,还是要穿得鲜艳点,讨人喜欢。”

宋之窈坐了一路的车,没有吃晚饭,胃泛酸,没力气和她周旋,只回了声“知道了”。

“之前给你发的那些衣服款式,你都可以挑一挑,好好打扮。”

宋之窈不喜欢太花哨的,也不是什么在乎穿着的人,找了借口,小声:“我没钱买。”

孔媛像是想起什么,笑了笑:“秦月茹不是给你发了生活费吗?怎么?亏待你了?”略带讽刺的语调让宋之窈不舒服,抬眼看孔媛,就看见女人冷笑着继续问:“还是你用在什么不相干的人身上?”

“……”

宋之窈不再吭声。

孔媛笑了,她喜欢看宋之窈不反抗的样子,不说话的样子就看着舒坦,伸手把宋之窈修长白皙的手放进自己的手里,语重心长:“喜欢可以叫你哥哥买,你哥哥很想你。”

车在夜色中奔驰。

下了高架桥,窗外的夏景在飞快后退。

路上没有路灯,只开了远光灯,除了月光与灯光,世界漆黑一片。

宋之窈猛然把手抽离,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强烈,解释:“但我没有想他。”

孔媛皱眉,语重心长:“没良心,他是你哥哥。”

哥哥?宋之窈并不想要。

孔媛见她抵触,不露声色询问:“你奶奶最近还好吧?”

宋之窈眼波闪烁,抬眼,皱眉扬声问:“妈,你关心她做什么?”

“我不能关心她了?”

“……能。”

“你这个语气,像是我要害她。”

宋之窈抿唇。

孔媛笑得温和,回忆:“不过也确实很久没见她了,记得上次见你奶奶还是你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

宋之窈在孔媛的束缚下,手一点点捏成拳,她明白的,现在孔媛这么提,就是想威胁。

一年前高考分数下来,孔媛也是这样,逼迫她放弃了梦想。

高考宋之窈是全市第四,区第一,填报志愿时,孔媛要求宋之窈选择数学或金融,宋之窈有骨气,拒绝了。

结果孔媛找了好几个业内知名的教授编了套话术告诉了宋之窈的奶奶,说是学临床辛苦,大概率辛苦,容易劳累猝死。

癌症中晚期的老人着急忙慌出了医院找宋之窈,直接跪在了宋之窈面前,求她不要像宋之窈的父亲一样,英年早逝。

两个人道德绑架,宋之窈没得选。

宋之窈收了神,问:“秦渡想见我?”

孔媛慈眉善目起来,温声:“你把你哥哥伤了,他没生气已经很好了。”

宋之窈喃喃:“可我也没有报警。”

孔媛猛然把宋之窈的手拉过来,高声质问:“你还想报警?”

六月一号宋之窈生日那天,秦渡摸黑进了宋之窈的房间,差点侵。犯了她。

宋之窈注视孔媛瞪着的眼睛不说话。

女人一副被宋之窈气到的样子,甩开她的手,轻揉太阳穴,好半天才缓过来。

“你哥哥周六在外出差,周日才回来,要出去跟几个年纪相仿的公子哥处好关系,”孔媛烦躁得很,回忆,“他最近忙着跟你那个姐姐争家产,忙得很,你周日见见他,跟他一起出去吧。”

孔媛问:“培养培养感情,你还怕没好看衣服穿吗?”

……

秦家的宅邸在内郊,占地宽广,有六层,带花园、泳池,还有高尔夫球场。

宋之窈的房间在二楼最深处的客房,统一装修的白色系,和星级酒店里的差不多。

宋之窈呆在秦家的时候不喜欢出房门,有时保姆会给她送饭,偶尔忙起来保姆把她忘记了,宋之窈也不说。

在秦家相安无事呆了一天半,宋之窈忙着导师交代的项目,把数学模型代码敲好了发给了医学院的师兄,叫他们帮忙修改、提意见。

突然听到敲门的声音。

“宋小姐。”来的保姆四十来岁,姓程,是孔媛来秦家之后招进来的,平时总跟在孔媛身边,是孔媛的心腹。

宋之窈轻声询问:“程妈,有事吗?”

程妈:“少爷回来了,说带您出去。”

宋之窈想起在来秦家的车上孔媛说的那番话。

她小心地从铺满红地毯的走廊看向另一头,看到沉寂在暗色里的秦渡。

他只比秦月茹小三个月,听说母亲是一名流莺,不过已经死了。

平心而论秦渡生得俊朗。

腿长,穿黑西装,就是穿得不规矩,外套松散、里面的黑衬衫也松散。

从木质的楼梯处睨来,露出一个阴鸷也温柔的笑容。

宋之窈一看到就移开眼。

六月一号那天,她以死相逼,才从秦渡手下挣扎逃脱的。

他想强。奸她。

所以宋之窈才会时时刻刻带着刀,这会让她有安全感。

秦渡手插在裤兜里,晃晃悠悠走过来,叫她:“岁岁,走吧。”

他的左脸眉毛上断了一截。

宋之窈捏紧了掌心的伤疤,在程妈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秦渡带着宋之窈驱车准备去市中心的一家会所。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搭话。

在等红灯,路上行人熙攘,车流不息。

宋之窈听到秦渡提问:“你妈说你周五去津市了?”

他在驾驶位,她可以清楚感知到秦渡扫来的阴冷视线。

“嗯?”秦渡伸手,过来板正宋之窈的脸,厉声:“问你话呢。”

被迫对视。

秦渡用的力气很大,宋之窈对上秦渡的眼睛。

触及到他眼底的狠意,少女浑身都颤抖。

“去了。”宋之窈想要离开目光,却被秦渡靠近了些。

秦渡逼问:“见谁?”

“认识的人。”

秦渡:“认识的人?会不会说话,男的女的?”

创伤应激。

宋之窈胃部绞痛,差点被侵。犯的记忆回笼,少女咬下唇,说:“是带的补习的那个男孩,叫小帆。”

秦渡略思索,才缓缓把她松开了。

宋之窈像是濒死的鱼回归大海,能够呼吸。

红灯转绿,秦渡要求:“臭婊子,别骗我。”

宋之窈没回答。

她的手覆盖在白色外套的口袋里,里面放着手机。

手机里藏着太多她关于季闻洲的秘密。

宋之窈憋住眼眶里的泪水,轻轻吸鼻子,忍住没让生理性的眼泪掉下来。

越到市中心,车流越为拥堵。

车内静悄悄。

秦渡在那儿垂着眼,闲话:“等会儿要见几个人,你乖一点,就坐那儿等我。”

宋之窈不反抗:“……好。”

“别乱走动,看见人就低头,但要在我视线范围内。”

“……知道了。”

“跟个妖精似的,别被人看上。”秦渡冷笑。

宋之窈喃喃,嘴唇动了动,说:“不会的。”

不会有谁跟秦渡一样疯得没有理智了。

秦渡抽的烟是黄鹤楼,他点烟,眯眼看不远处的会所建筑,沉寂在日光里,暖色的玻璃建筑像是曼哈顿的夕阳。

那里等待的公子哥,是他努力了许多年才结交的。

秦渡警告:“随便你,被看上也没关系,但有一个人我不能得罪,你离他远点。”

宋之窈小幅度地揉自己被掐红的脸,不让秦渡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就听到秦渡下一句说:“叫季闻洲。”

宋之窈动作一停。

而她现在手头上没有找到那样的血玉,她不得不将那幅画搁置。

恍惚间,宋知窈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在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时,宋知窈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下。

这几天她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避免与季闻洲通话。

除非必要的事情,否则她不会主动联系季闻洲。

而季闻洲那边似乎一直在忙,给她来电的次数少之又少。既然他不打给她,那她也乐得清闲。

宋知窈调小了电视机的声音,抿了下唇,按下接听键,屏气凝神——

电话那端传来男人沉稳的呼吸声。

两人都未曾说话。

许久,终是宋知窈先忍不住,干咽了口唾沫,轻声道:“喂?老公……”

就听男人轻笑一声,那优雅从容的声音自大洋彼岸传入她的耳中——

“这么多天一通电话也不打给我,季太太,这就是你说的会想我?”

第35章第35章

宋知窈脸颊上浮上淡淡的绯色:“我只是忙了些,哪有没想你?”

电话那端,男人低醇的嗓音传来:“那窈窈具体说说,你是怎么想我的。”

宋知窈心尖轻轻颤了颤。

他这般步步紧逼,令她有些无所适从。

宋知窈咬了下唇,指尖握紧手机,讷讷了好久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索性赖账道:“那你先仔细说说,你是怎么想我的。”

嘟——

电话挂断了。

宋知窈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微微睁大眼睛,心中情绪微妙。

看吧,他自己都说不出来他是怎么想她的。

但很快,一通视频电话拨过来。

看着那月夜黑海的油画头像,宋知窈抿了下唇,她抬起指尖,按下接听键。

那张英俊斯文的面庞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多日以来那种被她不愿去想、也刻意忽略的情绪再次翻出。

他依旧是那般地矜贵斯文,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那凝着她的目光深沉。

“你这孩子。”季舟崇面露尴尬。

不远处有工作人员来唤季闻洲备采。

季舟崇致歉:“我这侄子浑惯了,说话不中听,宋小姐不要介意。”

想起方才季闻洲的评价,宋之窈嗓子干涩,摇摇头,说:“没打搅季先生雅兴就好。”

“哪儿的话?阿洲就是被家里宠坏了,”季舟崇扶着栏杆,随口聊,“他父母就生了一个,哪怕要天上的星星家里也支持,尤其是老太太,让他做赛车手这种危险职业也愿意。”

F1方程式的构造说是直接坐在发动机上不为过,历史上为追求速度而死亡的车手屡见不鲜,说是危险职业绝非危言耸听。

宋之窈垂眸微笑:“季先生,您放心,真的没在意。”

季舟崇笑笑:“那就好,等会儿我带你去车队经理那儿面试。”

宋之窈点头致意,想起姐姐的嘱咐,还有季闻洲,敛目时心下发酸,却还是握紧了拳头-

准备室,车队经理接了一个电话出去。

“阿洲,那谁?”同车队的赛车手过来搭上季闻洲肩膀,半是玩笑地看不远处和经理打招呼的宋之窈,“你未婚妻?”

季闻洲抬手把他扯开,冷笑:“我没未婚妻。”

“开玩笑,你叔叔都来了,这不是非压你见一见那个秦家大小姐?”

等会儿是颁奖典礼,有专门工作人员过来安装麦克风。

季闻洲斜了眼季夏扬,问:“这么八卦?”

季夏扬一米八三的个子,还是比季闻洲矮小半个头,戏谑:“这不是关心咱们洲爷?”

季闻洲摘下黑色赛车手套,冷嗤:“废话这么多?”

“赢了比赛激动嘛!洲爷,你就满足我这颗旺盛好奇的少男心!怎么说也是跟你一起出生入死拿冠军的兄弟,跟我说说——”

季夏扬深情并茂,想挨过来。

想起季舟崇的说辞,季闻洲冷冷掀开眼皮,打断:“来面试车队助理的。”

季夏扬面露震惊:“我靠,这样的大美女塞进我们车队做助理,岂不是屈才?”

一旁,工作人员细致检查麦克风,建议:“两位老师,抬一下手。”

季夏扬照做,但嘴没停下:“秦家那个吧?奔你来的?”他啧啧称奇,“这么纯的妹子,脸蛋清纯、身材火辣,不就是你最喜欢的那款?说说,什么性格,是不是特辣?”

季闻洲冷睨:“没完了?”

季夏扬哈哈大笑,手指过去,急:“人在那儿,你真没想法?”

季闻洲看到窗外的人影,记忆回溯般又想起少女莹润的肌肤和薄瘦的肩,看他的时候纯得要命,说:“没,”他平声叙述,“挺胆小一姑娘,哪怕穿那么大胆的衣服,微笑的时候睫毛都在颤,跟我强迫她似的。”

季夏扬吹了声口哨,揶揄:“这么带劲儿。”

季闻洲抬腿,忍不住,冷脸把他踢远,骂:“有病?”

季夏扬被骂,怂得求饶。

季闻洲懒得搭理了。

工作人员通知准备上台,男人目光错过时又看到那个女孩,她在和经理交季,还是方才暴露的银色短裙,长发微卷,睫毛微垂,精致得像橱窗里最昂贵的洋娃娃,只是在别人靠近时不动声色避远。

再大胆的装束都藏不住小心翼翼的灵魂。

季闻洲漫不经心评价了句:“麻烦。”-

“和车队经理聊完了?”秦月茹回来时带了一束黑玫瑰。

看台上,宋之窈颔首,答:“嗯。”

“知道我未婚夫是谁了吧?”秦月茹是肯定的语气。

眼前的女人红唇勾笑。

宋之窈眼睫轻颤,不敢有隐瞒:“知道了,刚刚季先生帮忙联系了战队经理,和经理聊了两句,他说要季闻洲做决定……”

秦月茹一副不出所料的神色,命令:“果然,等会儿你去送花。”

“送给谁?”

秦月茹瞥了眼:“你说呢?”

宋之窈想起方才季闻洲的评价,心如擂鼓,犹豫:“他不喜欢我,”解释,“刚刚遇到时他说我太乖了。”

秦月茹玩味:“是吗?”女人眨眼,推动少女没有布料覆盖的薄背,附耳教导:“那岁岁,你不要那么乖。”

不要那么乖——?

宋之窈一怔,涩然的情绪还没消化,秦月茹已经将黑玫瑰稳稳放在宋之窈的怀里,劝:“去季公子那儿刷刷存在感?要面试了,给你的主考官留下好印象。”

秦月茹把宋之窈推得往前走了几步。

少女微微抬眸,看到不远处的领奖台。

国歌在奏响,全球直播中国站F1赛事的颁奖典礼。

少女怀抱黑玫瑰,站在酝酿的台风下,心如擂鼓。

宋之窈闭了闭眼,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男声。

“让让。”

带着沙砾金属的特质。

纵然是做过千般铺垫,宋之窈还是紧张起来。

她曾日复一日听这个声音做的胜利宣讲。

少女缓缓回头,看到几层台阶下与她平视的季闻洲。

男人还是那身银黑色赛车服,漆黑的眼里没有什么笑意,看到她时没有意外神色。

一旁的工作人员见她站在那里,急步过来,焦急要求:“小姐,这里是选手上颁奖台的必经之路,麻烦您尽快离开,不要影响我们正常的日程。”

宋之窈一时紧张,下意识道歉:“不好意思,”她耐心解释,“我是赛事组安排来给选手送花的,刚刚和安保人员说了,他们让我走这条路。”

工作人员并不认识她,也没有收到任何通知,疑惑:“送花?给谁送花?”他翻查手机,欲做确认。

宋之窈瞄了眼一旁注视她的季闻洲,男人还在看她,含着冷淡的笑意,和看寻常女粉不同,更冷淡,冷到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