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江既迟吃不消她的慢动作,自己直接上手,推进最后一步。
窗外的雨似是下得更大了,瓢泼一般,雷声滚滚,还伴有闪电。
室内开着灯,很亮,将一切照得鲜明,闪电便也不显得突出。
室内还有更刺激人耳朵的声音,于是那轰隆隆的雷声,便也不那么分明了。
95|归零
第一次,女生容对方进来总是很难,男生进去后缴械总是很快。
他俩没有什么意外地也遵循了这个规律。
所以就有了第二次。
这一次,倪雀还是很难,江既迟却像是进山洞捞着一本盖世武功秘籍当场读完并当场练就一身好武功的强者一样,他以极高的效率完成了现场升级。
深蓝色的床单是海,倪雀是海上一叶随着浪涛上下颠簸飘摇的小舟。
江既迟是翻涌的浪,也是摇桨的人。
窗外的雨声很久才歇,房间内的动静比雨声消停得更晚。
江既迟扣着倪雀的手,埋在她颈窝里等待最后时刻的过去,好半晌,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撑起一点身体,缠绵地吻上倪雀的唇。
腕上坠着的无事牌一下一下地晃荡着,在倪雀的手腕上刮啊刮。
绵长的吻结束,江既迟握起倪雀左手小臂,那里青紫一片,他问:“刚才有弄疼这儿么?”
倪雀蔫答答地摇头:“没有,你都避开了。”
“还行,看来也没有太失控。”
“……”
倪雀心说好像是我每次都提醒得比较及时……
但她现在嗓子有点累,不想说话,也就懒得纠正他了。
江既迟又伸手戳了戳她的手腕,不满地开口:“为什么不戴我送你的手链?”
倪雀动了动唇,还没回答,江既迟拨了拨自己腕间的那枚无事牌:“你要是不戴呢,那我也把这个摘下来好了。”
他作势要摘,倪雀一把攥住无事牌。
江既迟看向她。
倪雀说:“我戴。”她手抓上江既迟的手腕,轻轻摇了摇,“我想先洗个澡,洗完澡就戴,可以吗?”
“手链你带来了?”
“嗯,在包里。”
江既迟唇角一提,起身下床,他俯下身来,倪雀双手勾住他脖子,他一手托她的背,一手绕过她膝下,将她打横抱起。
往浴室走的路上,他贴在她耳边:“我们倪雀连男人都打得过,怎么现在这么柔弱呢。”
“我才不想和男的打架,”倪雀忽视他话里的调侃,“太难看了,那个画面肯定很丑陋。”
“不想和男人打架,那想和男人干什么?”江既迟喜欢看倪雀被他逗得窘乎乎的样子,他继续侃,“想我们刚才那样?”
“……”倪雀的脸皮果然又红了。
江既迟还嫌不够:“刚才那画面丑还是美?”
倪雀硬着头皮道:“我又看不到。”
“你不是能看到我?”
“……”
“嗯?美还是丑?”
“能不能跳过这个话题?”倪雀头皮都麻了。
“不能。”到了浴室,江既迟把倪雀放下,直接打开淋浴头,打算给彼此简单冲洗一下,水流落下,他说,“我听说呢,情侣之间,事后交流很重要,不然容易影响感情。”
“怎么会影响感情。”
“万一你对我不满呢。”
倪雀任由他给自己身上抹沐浴液,咕哝:“没有不满。”
“那就是很满意?”
“……”
倪雀打算蒙混过关:“我好困。”
“回答我的问题。”
倪雀又决定速度翻篇:“满意。”
“上一个问题。”
“上一个……”
“美还是丑的那个。”江既迟提醒道,提醒完又自我纠正,“这么说貌似不对,你只能看到我,应该是帅不帅。”
倪雀觉得他有些幼稚了:“这种时候怎么会帅啊。”
说完又担心他以为自己是说他不好看的意思,又立马补道:“也不是不帅。”
“那是什么?”
倪雀心下一横,豁出去了:“性感。”
江既迟擦抹身体的手一顿,随即笑起来,身上的泡沫水渍都轻颤着往下落。
倪雀尴尬:“你……笑什么?”
“笑你害羞又直白。”他伸手,掐她的脸,“真好玩儿。”
“……”
冲洗干净彼此身上的泡沫后,江既迟用浴巾将人一裹,抱着往房间走,路上,他问怀里的人:“想听听我眼中的你么?”
倪雀说:“不要。”
“为什么不要,都是好话。”
倪雀顿时又有点动摇。
江既迟凑到她耳边:“皱眉闭眼小声哼哼,这三件套真漂亮,我很喜欢。”
倪雀惊讶于他把这么暧昧的话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讶然过后,脑子里全是先前卧室里的旖旎场景,她抱着江既迟脖子的手一下收紧,红扑扑的脸直接埋进了他的胸膛。
回到卧室后,根据倪雀的提示,江既迟从她的背包里翻出来那条在南城时送她的手链。
江既迟给她戴上。
铂金的展翅小鸟,别致秀美又栩栩如生,像是随时要从腕上飞出去似的。
江既迟从身后抱住倪雀,握住她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无事牌和小飞鸟轻轻碰在一起,金与银交叠,像暗夜里皎白的月亮,追上了白日里耀眼的太阳。
夜里睡得太晚,阖眼没个把小时,两人就被生物钟双双叫醒。
江既迟还好,醒来之后就盯着倪雀的睡颜看。至于倪雀,虽是被生物钟惯性唤醒了,但眼睛很快又睁不开了,身体跟黏在了床上一样,完全没了平时一睁眼就立刻下床的那股子利索劲儿,唯有意志力拉拽着她,让她不敢彻底放纵自己睡死过去,只能勉强维持在一个半睡半醒的混沌状态。
就这样五分钟过去了,倪雀强行睁眼,撑起身体就要起床,结果眼刚一睁开,江既迟就把她摁了回去,吻很快落了下来。
亲了半天也不见结束,唇瓣稍稍分离的间隙,倪雀说:“我要起来上班啦。”
江既迟不管:“我帮你请假。”
这话直把倪雀给吓醒了。
这不得暴露关系么,她伸手推江既迟的胸膛:“不要,我才实习没多久,这就请假会被开的。”
“谁敢开。”
倪雀抵着他:“起来啦。”
江既迟结束了贴在她下巴上的吻,但人没退开,将她抱住了,清早微哑的嗓音里带了几分怨气:“想做。”
“……”
“今天要是周末就好了。”
倪雀心说她也希望今天是周末,这样她就能继续睡觉了。
却听江既迟接着道:“是周末的话,这一天都不下床了。”
“……”
他的不下床,和倪雀的不想下床,是两个概念。
倪雀摸摸他的背,干巴巴地安抚:“周末也快到了。”
“今天才周四。”
“那后天不就是了。”
江既迟低低地叹了声:“还有好久。”
“……”
两人在床上又磨蹭了一会儿,还是起床了。
倪雀不用说,她作为入职不久的实习生,自然是非必要不请假。而江既迟,昨天刚从南城赶回来,工作上的事也有着急要推进的。
早餐是来不及在家里做了,他们决定到了公司后在附近买个麦当劳什么的填肚子。
出门前,倪雀看到自己昨晚遗留在沙发上的那本债务小本子,脚步一拐,走了过去。
江既迟在玄关处穿鞋,见倪雀半道拐去客厅,喊了她一声。
倪雀走到沙发边,拿起那本本子,同时应他:“来啦。”
昨天比完赛后,一连串的高能事件,让倪雀都没顾得上问江既迟这次出差情况如何。
上了车,她问他出差顺利吗,江既迟拨着方向盘,拐过一个路口,说:“和普慈谈下来了,这两天把合同细节磨完,材料这个月就会到位。”
“那今年技术一部的重点就是集成一代脑机接口了?”
“嗯。方案规划、论证反反覆覆折腾了两年多,之前都是电脑模拟,现在终于可以落到实处。我们前期工作做得足,眼下进入组装阶段虽然免不了各种纠错排障,但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之后就是在集成过程中完善、强化,能轻松一些。”
“你要亲自盯着吧?”
“不然呢?”江既迟偏头瞥她一眼,“我可是技术入股占了大头。”
“资金也没少砸吧。”倪雀说。
江既迟微一扬眉:“这怎么说?”
倪雀有理有据:“从我刚认识你开始,你就是个氪金大户的形象。”
江既迟想到她那本债务本子上的内容,颇有几分记仇道:“就因为我给你付个卷子钱、送个u盘、买个药什么的?”
“你还给学校捐实验器材,还资助我。”倪雀忽略他语气里的怨念,进行强有力的补充。
“那都是小钱,”江既迟笑,“长空这种性质的公司,丁点资金可开不起来。”
“那你们不还是开起来了?”
“孟总是冤大头。”
“我听可璇姐说,孟总家里一开始不支持来着。”
“嗯,后来妥协了,不仅妥协了,还提供了小金库。”
倪雀想到孟总的家里人原本是想让孟总走仕途的,不禁感叹:“原来孟家人不仅有权还有钱啊。”
“怎么,想找个有权又有钱的?”
倪雀也是对江既迟的脑回路有些无语:“没有。”
“没有最好,我还以为你睡了我,这就要始乱终弃了呢。”
“……”
到了公司,倪雀又开启了打工人忙碌的一天。也就中午吃饭时,和江既迟互发了几条消息,其他时候,两人都各忙各的。
临近下班的点,倪雀有一份医疗健康咨询平台的语音数据要进行频谱分析和噪声估计,这是潘组长最近刚教她的内容,她还不太熟悉,做得有点慢,又因为明天必须交给潘组长完成后续的降噪处理,所以她今天必须得弄完。
倪雀想了想,给江既迟发了条微信,说今天要加班,要加多久不确定,要是他忙完了可以先回,不用等她。
大概是江既迟也在忙,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复她:【不巧,我也加班】
后面还有两条。
一条是:【忙完发消息】
另一条是:【不管谁先忙完,另一个都等着】
倪雀看到消息,忍不住笑起来,回复:【好的江总】
这一忙就忙到了八点半,距离下班点都过去俩小时了。倪雀看了看手机,江既迟没有发消息来。
她敲了条微信发过去:【我完事啦】
消息发完,倪雀收拾了下东西,翻着包包的时候,看到了早上出门前放进来的那本债务本子。
她拿了出来。
里面的内容她早已滚瓜烂熟。
这会儿看到本子,又想起了昨晚在客厅里,和江既迟坦白过去经历时的画面。
倪雀拨开磁扣,翻了翻,在看到写有内容的最后一页时,蓦地一愣。
这一页的末端,添了字样。
字迹很熟悉。
潇洒大气,遒劲有力,笔尖滑过之处,纸张微微凹陷。
【滴——已归零
江既迟】
甚至,在他的落款处,还盖了个红手印。
96|Aria
倪雀思来想去,觉得这两行字应该是昨天她去洗澡时江既迟写下的。
没想到他还给盖了手印。
好正式。
倪雀对着这一页拍了张照,给江既迟发过去,附言:【江总大方,谢谢江总】
五分钟后,江既迟回了她消息:【不客气,回家肉偿】
“……”
倪雀脸上温度又开始走高,接着又收到一条:【上来】
上去?
去哪儿?
他办公室吗?
江既迟的办公室比她这儿高两个楼层。
倪雀回:【干吗】
江既迟:【吃饭】
倪雀下意识环顾四周,办公室里还有个别工位有人在加班,倪雀敲字回复:【不好吧,公司还有人呢】
江既迟:【我这层没人了】
倪雀还没去过江既迟办公室,顿时有些心痒痒,于是回:【好哦,那我上去】
江既迟回复她办公室方位的提示:【东边尽头】
倪雀坐电梯来到江既迟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这一层没有员工办公区,一上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偌大一个会客大厅,南边有个产品展示区,东南角有间会议室,其他几面,则是几位高层的办公室。
倪雀往江既迟办公室的方向走。
他的办公室门口立着个近乎齐人高的机器人,黑白色调,憨圆的脑袋,大大的眼睛。
倪雀一走近,那机器人就问:“Hello,mayipleasehaveyourname?(您好,请问怎么称呼您)”
是女声。
倪雀稍愣过后,接道:“MynameisNique。(我叫倪雀)”
机器人:“Ms。Ni,omeetyou,mynameisAria。(倪雀,很高兴见到你,我叫阿丽亚)”
倪雀又说:“omeetyoutoo,Aria,i’mheretoseePres。jiang。(我也很高兴见到你阿丽亚,我来找江总)”
“OK,waitamoment,piease,iwellcallPres。jiangforyouthroughtheinternalline。(好的,请稍等,我为您内线呼叫江总)”
Aria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从里打开了,江既迟出现在门口,他微微挑眉:“在这儿练口语呢。”
Aria几乎是立刻就感知到了江既迟的出现,对倪雀道:“Ms。Ni,thisisPres。jiang。(倪女士,这就是江总)”
倪雀忙对她说:“Iknow,Iknow,Thankyou。(我知道我知道,谢谢)”
江既迟一把拉住倪雀手腕,将她拉进去了。
倪雀被他拉着往里走,忍不住回头看Aria:“她好有气质啊。”
江既迟不置可否:“Aria是个明星机器人,还接受过不少科技达人的采访。”
“这么厉害?”
江既迟“嗯”了声,在办公室的休息区坐下,打开茶几上放着的保温饭盒。
倪雀也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又是你那个御用厨子做的吗?”
“御用?”江既迟侧头看她一眼,淡笑,“这么说也没错。”
两人边吃边聊。
江既迟问:“今天上班身体有不舒服么?”
倪雀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茫然半刻后,想到昨晚的事,瞬间了然,脸微红:“没有。”
她忙转移话题:“对了,Aria怎么是说英文啊?”
江既迟看着她脸上浮起的红晕,唇角微勾,答:“之前有记者来长空参观,测试了一下Aria的语言功能,当时切换了英文后就没再调回来。”
“这样啊。”倪雀点点头。
江既迟又问起她白天工作如何,有没有遇到困难,倪雀说目前都挺好的,工作上,和同事相处上,都没什么问题,末了,又反过来问江既迟今天的工作,和普慈合同磨得怎么样啊,技术一部的脑机接口现在具体什么进展呀。
江既迟见她对一部的脑机接口项目挺感兴趣,就问:“想去实验室看看么?”
倪雀眼睛一亮:“可以去吗?不是说涉及保密吗?”
江既迟说:“保密部分主要是算法和模型,还有一些脑电信号的实验数据,你不参与进项目里,只粗略地参观下实验室,也看不到那些,所以没关系。”
倪雀立马道:“那我去!”
“行,带你去。”江既迟笑笑,盖上饭盒,抬眼时见倪雀嘴角粘了粒米,伸手用拇指粘过来,送到自己嘴里。
倪雀见状:“……”
江既迟挑眉:“怎么,不能吃?”
倪雀悻悻,视线撇开:“我没说不可以。”
出办公室时,倪雀兴之所起,问门口的Aria:“HelloAria,WhatdoyouthinkofPres。jiang?(你好阿丽亚,你怎么看江总)”
“Pres。jiang?Heismycreator,heislikeafatherforme。(江总吗?江总是我创造者,对我而言他像是父亲)”
“Creator?Father?(创造者?父亲?)”
“Yeah。(是的)”
倪雀又问:“Whydidhecreateyou?(他为什么创造了你)”
Aria微微顿了顿,说:“Hehopesthatitalktopeoplenaturally。SohehopesthatwhenIunicatewithyou,itfeelsliketalkingtoarealperson。(他希望我能够自然地和人交谈,所以他希望我和你交流时,感谢像是在和一个真人对话)”
倪雀还沉浸在这段对话里,Aria自行发挥地问了句:“Bytheway,doyouthinkPres。jiangishandsome?(对了顺便问一句,你觉得江总帅吗?)”
倪雀愣了下,发出轻轻地“啊”的一声,反应过来后,下意识看向江既迟,他也朝她看过来,微一挑眉。
倪雀转回脸去,谑笑着问Aria:“Whatdoyouthink?(你觉得呢)”
Aria眨了眨大眼睛:“Ithinkjiangisalwaysthemosthandsomemanintheworld。(我认为江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倪雀歪头看一眼江既迟,笑弯了眼:“I''tagreemore。(我不能更认同了)”
倪雀刚说完,肩膀上搭上来一只温热的手,下一秒,眼前覆下一道阴影,嘴唇被人轻轻碰了下。
倪雀吓一跳。
这可是在公司。
她甚至都来不及瞪江既迟一眼,就听Aria原本平缓的声调都扬了几度:“Oh,Ms。Ni,you''reJiang''sgirlfriend。(哇哦,倪女士,你是江的女朋友)”
倪雀:“……”
江既迟转头对Aria说:“imesheeshere,youjustletherin。(下次她再过来,你直接放行)”
Aria转了转脑袋,俏皮道:“Noproblem。(没问题)”
*
和Aria说了再见后,江既迟带着倪雀去了技术一部专属的实验室。
出了电梯间,是一条雪白的长廊,长廊两侧的墙上挂了不少脑神经技术领域的成果展示图,各种神经网络结构,那些图一眼看过去,都很抽像,一路走,倪雀一路问,江既迟一路答。
进入腹地,是十分宽敞、明亮的布局,实验室里还有一些人在加班,见到江既迟领了个小姑娘过来,纷纷抬眼投来视线,瞥过一眼后,又各自低眼干活,倒是没有好奇心特旺盛到目光追着不放的,更没有因此交头接耳的。
江既迟带着倪雀在里面绕了一圈,挨个给她介绍,实验操作区、信号处理与数据分析区、脑成像区、样品制备和储存区等等,在经过一处隔间时,倪雀指着里头问:“那个笼子,是要用来关动物的吗?”
“嗯,”江既迟答,“等我们的一代侵入式BCI集成并通过药监局审查后,会先在动物身上开展实验,到时候要买猴子。”
“那猴子会有风险吗?”
“任何实验都无法确保百分之百的安全,我们唯一能保证的是,一切都会在符合伦理道德和科学规范的前提下进行,最大可能地保护动物的权益。”
倪雀点点头:“我懂了。”
江既迟看一眼周围,见没人看向他们,摸了摸倪雀的头,又道:“其实,现在国内外市场上,非侵入式BCI,半侵入式BCI,都取得了不少成果,也不乏应用于临床的成功案例。”
“长空一开始想过,就做半侵入式,把半侵入式往深了做,这样能尽可能地减少手术给人体带来的风险,后来我们自己推翻了自己。大脑这项器官太复杂了,隔着颅骨和头皮,以现在的技术,无法绝对纯净地提取精准的神经信号。不过,更重要的是,那些残障人士、脑病患者,他们很难,多数人过得很痛苦,等不起你在那隔靴搔痒。高风险伴随着高收益,只有敢往险峰上攀,才有可能摘到那朵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救命花。”
江既迟说到这里,有微微的失神。
倪雀知道,他想起了江耀诚。
当初他选择这行,不就是为了给江耀诚摘花么?
他用那摘花途中,拾得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诱哄着江耀诚去期待摘花尽头最好的风景。
只是,不知道江耀诚还等不等得起。
倪雀伸手,握了握江既迟的手。
江既迟反捏了捏她的手心,似乎消化了些什么,再开口时,眉眼间染上几分锐气:“当然了,撇开个人私心,从宏观来说,脑机接口本身就是一个存在巨大发展潜力的新兴领域,谁能掌握它的核心技术和专利,谁就能在未来市场竞争中获得优势,这不仅仅是企业之间的角逐,更事关国与国之间的战略布局。”
倪雀听得很认真,那沉浸的小表情,看起来像是颇为受教,江既迟好笑地戳了戳她额头:“这位同学,下课了。”
倪雀回过神,摸摸脑门,露齿笑:“江老师讲得真好。”
“这么憨呢,”江既迟也笑,朝一边侧了侧下巴,“侵入式BCI还没有,非侵入式的这实验室里倒是有,要不要戴上玩玩?”
“可以吗?”倪雀眼睛亮晶晶的。
“不可以我还问你?”他并着五指,轻推了下她脑门,“傻。”
97|书房
江既迟给倪雀戴的是个脑电帽,上面布满了许多小小的感应器,还有连接着电极的导线,以及放大脑电信号的放大器、去除噪声干扰的滤波器等部件,部件虽多,帽子却很轻便,没有明显的沉重感。
倪雀戴上后,江既迟给电极涂上导电膏,打开帽子的Wi-fi,和电脑连上。
随着导电膏涂完,电脑上每个电极通道的阻值都降到了合格范围,这个时候脑电帽就可以采集大脑皮层的信号了。
倪雀在江既迟的提示下,做了咬牙、眨眼的动作,电脑上显示出完全不同的波形图,波峰波谷形状相去甚远,眨眼波幅小,咬牙波幅大。
接着江既迟又给她戴上了机械手套,并连接上脑电帽。
倪雀看着手上戴着的手套,很有漫威电影里的英雄特有的那种风格,酷炫前卫。
“真酷。”她说。
江既迟放了一只杯子在她面前的桌上,在她侧边蹲下,说:“集中精力,想像自己要抓住这只杯子。”
倪雀“嗯”了声,点点头,看着眼前的杯子。她的目光很专注,显然投入到了江既迟的这道指令中。
然而机械手套手指蜷了蜷,整只手微微挪动了下,却离完成抓住杯子这个动作还早得很。
江既迟在一旁低声道:“你脑海中不只是想‘我要抓住这只杯子’这句话,你要尽可能生动地想像整个动作、整个场景,手挪动,手指弯曲,角度、力度,脑中的画面越细腻越好。”
倪雀没说话,她听进去了,按照江既迟的提示,认真地继续。
反覆数次后,机械手套终于贴近杯子,五指微张,弯出合适的弧度,将杯子抓握在了手里。
倪雀激动地看江既迟:“它做到啦!”
“嗯,它需要持续的运动想像,建立思维和动作的关联,这样控制的速度和精度才会提高。”江既迟也看着她,“但它毕竟是非侵入式,采集到的脑电信号还是弱,以目前的技术,再精细的动作,比如拿起杯子送到嘴边喝水,这就做不到了。”
江既迟话音刚落,倪雀戴着机械手套的那只手,忽然摸了摸他的下巴。
江既迟微愣,挑眉道:“这是你的手指使的,还是你的脑子指使的?”
倪雀马上说:“脑子指使的!”
“一步到位啊。”
“嗯嗯!”
脑控室里没人,江既迟也抬手,挠挠她下巴:“我们小倪雀真厉害。”
又过了一天,周末,倪雀陪江既迟去康复医院看江耀诚。
江耀诚还是老样子,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骨瘦如柴,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是无悲无喜。
但当他佩戴的脑电系统一开启,那块立于床边的显示屏,就能捕捉到他脑内、心里骇浪滔天的悲伤。
不过,倪雀每次过来,江耀诚极端的情绪都会有所收敛,可能是有意的,也可能是倪雀柔和安定的气质,让江耀诚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儿子未来安然平和的生活,所以他潜意识里也跟着宁静了许多。
他们陪江耀诚待了一整日,晚上吃完饭才从医院回来。江既迟有工作上的事要处理,要进书房忙一阵。倪雀没进过他的书房,所以在他进去的时候,倪雀好奇的目光忍不住多逗留了几秒。
她那巴巴的眼神被江既迟抓了个正着,江既迟握着门把手的手停下,对她道:“过来。”
“干吗?”倪雀朝他走近。
到跟前了,江既迟将她的手一捉,把半开的门推开,拉着倪雀进去了。
倪雀的视线还来不及完成书房一圈游,身体忽然悬高,她“啊”地一声,是江既迟圈着她的腿,将她抱了起来,或者说是扛,她的胸口抵着他的肩,小半个身体都越过他的肩膀倾向他的后方。
书房有张榻榻米,倪雀被放在了榻榻米上。
倪雀还懵着,江既迟欺近:“工作之前,给我上个前菜?”
倪雀视线往侧边飘忽:“哪有拿这个当工作前菜的。”
“那可以拿什么当?”他啄了下倪雀的嘴唇,“嗯?”
倪雀讪讪提议:“咖啡?功能饮料?”
江既迟刚吻上她脖子,闻言动作停下,去看她的眼睛。
那双清澈的眼睛,因为他刚才连片的吻,似是染了几分微醺。
江既迟双手撑起一点,向上,亲了亲她的眼睛。
倪雀眼睫毛一颤,小扇子似的扑簌,江既迟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喝咖啡喝功能饮料的,那我可能就睡不着了。我睡不着,”搭在倪雀腰上的手,忽然沿着她髋骨的线条往下挪,停至某点,隔着布料,那只手轻轻摁了摁,倪雀身体抖了一下,嘤出一声,眼神越发染浊,只听江既迟慢沉沉道,“那你也就别想睡了。”
一个小时后,原本纤尘不染的榻榻米简直不能看了,被单皱巴巴不说,深色水渍这一摊那一摊。倪雀缩在难得洁净的一角,蔫哒哒的,半点也不想动。
江既迟打湿毛巾,给她简单擦洗了一下后,又去浴室冲了个澡,回来时,倪雀已经睡着了。
她侧躺着,长发柔柔顺顺地铺陈着,兜着她白皙秀气的脸,从眉到眼到鼻到唇,都很舒展,她看起来睡得很安稳。
江既迟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静静地看了倪雀好一会儿,末了弯唇,唇角拉出一个柔软的弧度。
他将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往椅背上一搭,拉开椅子,打开笔电开始工作。
倪雀醒来时,有种忘了时间的错乱感。
书房里很昏暗,只有不远处的书桌上,开了盏台灯,柔和的光线仅辐射了局部的范围。
江既迟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后,一手支额,一手在笔记本的键盘上敲打着。
从倪雀的角度,只能看到江既迟的侧面。
他坐姿随性,却有种矜贵气场,哪怕是在这样日常又私下的时刻。
倪雀安静地看着,余光捕捉到什么熟悉的东西。
她目光一转,确定了那东西是什么。
是她当年在青螺镇送给江既迟的那盏浑似一颗苹果的竹编台灯。
那台灯还是原本的模样,又不完全还是原来的模样。
倪雀觉得惊奇,不自觉地侧了侧身,动静很小,还是被江既迟察觉到了。他落在键盘上的手顿住,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醒了?”他问。
倪雀干脆坐起身:“几点了啊?”
江既迟从电脑上看了眼时间,说:“快零点了。”
倪雀诧异:“我居然睡了两个小时。”
“睡得好吗?”
“嗯。”倪雀应完,问,“你还没忙完吗?”
“快了。”
“好,那我等你。”
他谑看着她,微微挑眉:“等我干什么?”
“……”倪雀不接话了。
江既迟一笑:“十分钟。”
江既迟继续投入工作的这会儿,隔着一段距离,倪雀又打量起那台灯来。
“苹果”还是那颗“苹果”,两个拳头般大小,错落的菱形镂空,其中一侧的上方,缺了一个口。“苹果”的顶端,还支棱出一截用麻绳缠绕出的“苹果蒂”,“苹果蒂”两侧,牵着两片青色的叶子。
单从这颗“苹果”来说,一切还是最初的模样。
但是它并非孤零零地立于江既迟的书桌之上,它被格外巧妙地,挂在了一棵树上。那树由一根完完整整又枝丫横生的树枝制成,整个树枝又被托在一个木质的圆盘底座上,往外伸展的长长短短的枝丫上,缠着灯串,那灯串亮着星星点点的光,像是满天繁星挂在了一株小树上。
不管是细看乍看,都是一副漂漂亮亮的火树银花之景,即便它只存在于这书桌上的方寸一角。
倪雀看着那颗静挂于灯树上的“苹果”,心中安逸且温暖。
自己曾经带着些许不安送出去的礼物,原来被这样珍视,被如此妥善地安置着。
“怎么还发起呆了呢。”
江既迟的声音把倪雀从出神的状态里拉了回来。
倪雀回神,见江既迟忙完了,立马起身下床。
她走到书桌边,看一眼那颗挂在树上的“苹果”:“你还留着啊。”
江既迟揉着脖子,站了起来:“不该留着么?”
“不是这个意思。”
江既迟伸手拨了拨那颗“苹果”,问她:“漂亮么?”
“嗯!”倪雀很重地点头,碰碰树上的小灯,“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个啊?”
“具体哪天不记得了,”江既迟说,“回国后的某一天,看到这个小台灯,心血来潮就捯饬了一下。”
他说得坦诚,具体日期是不记得的,也并非是在某种特别感念的心境下完成的,只是某个寻常的一天,兴之所至而已。
可倪雀依然觉得很感动,或者说这样才更觉感动。
她主动抱住了江既迟的腰。
江既迟愣了下,回抱住她:“这就感动了啊。”
倪雀没说话,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
一小段时间里,两人都没说话,在书房里安静地相拥。
江既迟却是想起了自己当年的不告而别,不论那会儿他多惊骇于倪雀的喜欢,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怎么说都是不对的。
“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一阵寂静后,江既迟打破了沉默。
倪雀不解地抬头看他,眼神里有疑问。
江既迟摸摸她的头:“都过去了。”
倪雀倒也不刨问,只点头:“嗯嗯。”
“以后都是好的,我都给你最好的。”
“那我也给你我能给出的最好的。”
江既迟挑眉:“你现在就可以给。”
倪雀又不解了。
还没等她反问,下一秒,她身体一悬,再次被江既迟圈着双腿扛了起来,出了书房,往主卧的方向去。
在陷进松软的被褥之前,倪雀听见他哑声道:“你就是最好的。”
98|信他
倪雀是在暑期尾声的某个工作间隙,突然想起来,自那次从派出所出来后,再也没有见过倪保昌了。
但是以倪保昌的尿性,他不可能一点好处没捞着就离开北阑,他怎么着也会想法子折腾一通,哪怕闹得难看。
这段时间这么风平浪静,实在对不上倪保昌一个多月前尾随跟踪又狮子大开口的那一通无耻操作。
难道是江既迟做了什么,只是没告诉她?
毕竟他说过让她别管这事了。
可是倪保昌完全没有找过自己,就跟彻底消失了似的,这太奇怪了。
倪雀打算下班后问问江既迟。
然而实在是巧,这天中午倪雀在食堂吃饭,听见了隔壁桌两个女同事的对话。
其中一个是长空的前台,只听她道:“那个男的昨天又来找江总了,不知道到底要干吗。”
另一个女同事也是行政部门的,接话道:“就是你上次跟我说的看着挺猥琐的,不像好人的那个中年男的?”
“是啊,这都第三次了。奇奇怪怪的,江总之前跟我打过招呼,说这个人要是来公司找他,不要告诉别人,直接内线通知他,而且还让保安部的人把那个男的每次过来的监控录像截取保存下来。”
“我们江总这是被什么烂人缠上了?”
“这谁知道,那男的每次过来,江总都让我把人领前台旁边的小会里等着,之后江总下来,进去跟他聊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江总看着不像多待见这人。”
……
俩女同事说着说着,很快就换了别的话题。
倪雀却还在消化她们前头那番话里的信息量。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倪保昌已经来长空找过江既迟了,已知的就有三次。
倪雀有时候要替潘组长跑个腿出外勤,江既迟有时候也会外出谈事,只要江既迟不出差,他们每天都会一起上班,但他们并非日日都能一同下班。说不定在某个江既迟独自外出或下班的时刻,倪保昌还堵到过他。
倪雀已然吃不下饭了。
她想这就去问问江既迟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如果可以,她想要和他一起分担。
倪雀不喜欢浪费粮食,虽然没了胃口,还是把碗里的饭菜吃完了。
放了托盘,她一边往食堂外走,一边给江既迟发消息问能不能上去找他。
消息敲完,要点发送了,倪雀又顿住。
她一碰上和倪保昌有关的事,就容易失了冷静,而这事倘若和江既迟扯上了关系,她不仅失了冷静,还容易乱了分寸。
这会儿停在原地,倪雀短暂失序的大脑渐渐恢复了过来。
有什么好急于一时的呢。
这事要是真能难到江既迟,或是成他的困扰,这么多天,她不会一点端倪都察觉不到。
也许真的如江既迟所说,于她而言如跗骨之蛆怎么甩也甩不脱的倪保昌,在他那儿,根本不是事儿,说不定就跟随手掸掉衣服上的一粒灰那样简单。
倪雀回到工位,趴桌上休息了一会儿,午休完就继续办公了。晚上下班,和江既迟在车里碰头,倪雀问起他这件事。
江既迟倒也不意外她知道了。倪雀就在公司,倪保昌来过好几次了,公司人进进出出的,总有人看见,闲谈间消息就出去了。
江既迟插钥匙点火,启动车子,回答她说:“是来过几次,一开始倪保昌要找你,我提前和前台打了招呼,说了些倪保昌的特征,让有这号人来先过问我。后面两次,倪保昌就是直接找我了。”
“不过你以后不用担心了,”前方无车辆,江既迟偏头看她一眼,说,“他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倪雀本来还有点紧张,担心江既迟也不好应付倪保昌,听到最后一句,紧张担心卸了大半,更多地好奇起来:“是你做什么了吗?”
江既迟手拨方向盘,拐过一个路口:“倪保昌之前工作的那家橡胶厂这两年效益不好,我找了家信托机构给转投了笔钱,歧征那边也帮了点忙,帮忙查漏补缺修正了些厂子里过去的灰色勾当,有了这两个前提,我让人从橡胶厂那儿拿到了倪保昌威胁厂里拿钱的证据,当时他们全程有记录。前几次倪保昌来找我,我还没这东西,昨天他来长空,证据我已经拿在手上了,自然是给他看了。”
“然后他就吓跑了?”倪雀有些疑惑地问。
“倪保昌被同事举报,这些年工作期间偷奸耍滑的证据一大堆,厂子里开除他是符合劳动法的,但他强盗行径敲了一笔n+1,那笔钱不算少,厂里把他告到坐个几年牢不是难事。”
倪雀问:“这个证据你拿在了手里,你想让橡胶厂的人告倪保昌他们就会告?”
“钱给他们投了一大笔,后顾之忧也给他们解决了,怎么不会?”
倪雀仍是困惑:“可是这个证据,真的有用吗?孟总帮忙修正了一些橡胶厂的经营漏洞,现在厂里是没问题了。那倪保昌知道吗?倪保昌要是不信呢?他要是不怕这点证据,仗着自己知道厂里一些秘密,以为厂里不敢报警,还是缠着你呢?”
江既迟说:“他信了。”
“……”
“所以他灰溜溜地走了。”
倪雀又问:“那如果倪保昌依旧胡搅蛮缠,你让厂里报了警,警察难道不会怀疑为什么厂里当初没报警,反而给了倪保昌一笔钱吗?”
“怀疑又如何?”
倪雀哑然。
江既迟看着前方车流,淡声道:“厂里之前感念他是十几年的老员工,依了他,现在又觉得便宜他了,反悔了,不行么?”
倪雀还要再说什么,恰逢红灯,车子停下,江既迟抬手摸摸她的头,打断了她的话:“不信我啊?”
倪雀摇摇头。
“不信?”
“信的。”
“那不就得了。”江既迟将她脸侧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倪保昌这个人,色厉内茬,外强中干,有时候吓唬吓唬就成缩头乌龟了,咱们谁也别太把他当回事了,懂?”
江既迟的眼睛很漂亮,形似柳叶,每一处线条都撇得恰到好处,眼皮压出的那道褶,更是在眼尾勾出一个微微上挑的弧度,极为魅惑。而这双漂亮的眼睛里,盛的是如水温柔。
倪雀被这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又定定地望着这双眼睛,有一种被温水包裹着的柔柔的安全感,她不自觉地,格外信服地点点头:“我懂啦。”
江既迟手按上她头顶,顺着脑后抚了抚她的头发。
倪雀弯眼冲他笑笑。
她决定啦。
不纠结。
不困惑。
不自扰。
都交给他。
他会把温水之外的寒冰都挡住,远远扔掉。
她抬头只见他站在那里,就把她的世界,化作了一整个春天。
*
红灯结束,车子重新启动,驶向家的方向。
江既迟侧脸一片平静。
他刚才和倪雀说的话,基本是真的,却不是全部。
他没告诉倪雀的是,倪保昌找了他不下三次,问他要二十万,之前的几次他没给,因为他要吊着倪保昌,以便留下倪保昌多次上门骚扰的监控影像。
而昨天,倪保昌要的二十万他给了。
有了这明明白白的二十万的转账记录,倪保昌敲诈勒索的事实,更是确凿无疑。
再加上橡胶厂那边给到的证据,两者齐齐地亮给倪保昌。用二十万,断了倪保昌未来向倪雀、向他伸手的可能。
两份铁板钉钉的证据握在江既迟手里,倪保昌拿了那二十万,只会老老实实地缩在他的乌龟壳里。
他要再敢出现,再敢在倪雀和江既迟前露面,除非他想牢底坐穿。
表面上看,是江既迟给了倪保昌二十万,实际上,是他在倪保昌头顶悬了把自己拿捏在手里的剑。
倪保昌这人是没脸没皮,却也会权衡利弊,尤其他本就是个没胆的空壳子,壳子上长着想要扎人的刺又如何,如今头顶悬了把剑,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剑一落,他这个空壳子就该被劈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