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子看你没了这双下蛊的手,还怎么去外面祸害人!」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生生地感受自己的手逐渐失去知觉。
沈雪宁迫不及待地让狱卒毁了我这双手。
因为苗疆人只要用手触碰,就能找到蛊虫究竟出自谁手。
可如今,我不会有那样的本事了。
苗疆被灭。
也再无一人能证明我的清白。
马车内出奇的冷清。
换做以前,我和宋嘉礼总有说不完的话。
虽然总是我乐此不疲地分享,他安静地敛眸听着。
我以为,他是生性喜静沉默。
直到实在被我烦得忍无可忍,他才会皱着眉问我。
「姜怜,你怎么一天到晚有这么多话要说,你不累吗?」
我满心都是他难得开口的欣喜,语气雀跃。
「我心悦你,当然怎么说都不够。」
宋嘉礼红着耳尖,漫不经心地偏过头。
「你要是觉得开心,那就这样吧。」
我带着新婚的羞怯,好奇地看着他害羞的神情。
那时我刚十里红妆嫁到中原,恨不得时刻黏在宋嘉礼身边。
哪怕宋嘉礼从未回应,也不会觉得累。
而现在,宋嘉礼疑惑地看着我。
「你......以前不是话很多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我有些不解,他向来最厌烦我喋喋不休。
现在安静下来,不是正和他心意吗?
况且,和亲手灭了苗疆的凶手,又有什么好说的。
见我一直沉默着不开口,宋嘉礼有些气恼,修长的手指钳住我的下巴。
「你是在怨我给你送进天牢,还是怨我灭了苗疆?明明是你恶毒,下蛊的主意打在朝臣之女身上,现在反倒是我的错了?」
我摇头,强撑着稳住自己的声音。
「我从未起过害人之心。」
他却反而更加生气,嫌恶地甩开我。
「证据确凿,现在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连你的贴身侍女都承认了,你摆着受害者的样子给谁看?」
只因为我从苗疆带来的侍女亲口承认,看到了我给沈雪宁下了蛊。
宋嘉礼就不由分说定了我的罪。
可在接触到她身上的蛊虫那刻,我就知道这是沈雪宁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为什么让我痛不欲生的蛊,就只能让沈雪宁短暂的气虚体弱。
真相再清楚不过。
沈雪宁的蛊,是用她自己的血养成的。
但我的话,宋嘉礼不会再信。
在他看来,说的再多,也不过是想要脱罪的狡辩罢了。
我垂下头不再争辩,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将军府。
沈雪宁穿着月白色宫装,温柔地挑开车帘。
「嘉礼,我特意备下几道你爱吃的菜,犒劳你路上奔波辛苦。」
宋嘉礼怜惜地把她拥进怀里,语气有些责怪。
「你身子不好,在外面等我干什么?小心染上风寒,又要喝药汤。」
沈雪宁嗔怪地睨了他一眼,转头笑盈盈地看向我。
「姜怜妹妹也回来了,快进府暖暖身子。」
我却感到浑身发冷,用手紧紧护着头,惶恐地不敢下车。
宋嘉礼用手拂去沈雪宁肩上的落雪,声音温柔。
「难为你费心,冬日天寒,下次就不必如此了。」
听到这话,沈雪宁的笑容一僵,继而想拉住我的手。
「就算不来等你,我也是要来等等小怜的。我与她许久未见了,今日正好叙叙旧。」
我却侧过身躲开她的手。
宋嘉礼不悦地一把扯过我下了车,面色阴沉。
「又在耍什么把戏?雪宁大度,不代表我不记得三年前你做的好事。」
我却仿佛听不到他的话,低着头一言不发。
可突然,像是被灼伤一般,他忽地松开我的手腕。
嘴里不自觉嘀咕,「怎么这么瘦?一身骨头,又在牢里矫情不肯吃饭吧。」
我垂眸,黑暗的记忆几乎将我淹没。
沈雪宁曾嘱咐狱卒,要取我的血,一两十金。
狱卒被蒙在鼓里,以为这是折磨我的手段。
只有我知道,沈雪宁在养蛊。
能留住枕边人的专情蛊。
此蛊只有祭司血脉的女子才能制成。
所以我被吊起来,日复一日地割开旧伤放血。
可专情蛊难养,沈雪宁气极地斥责了狱卒一通,便不再要我的血。
他们把在沈雪宁那里受的气撒在我身上。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吃上任何食物。
胃饿得抽搐。
却又被狱卒拉到角落里一顿毒打,脱光衣服任他们羞辱。
所以,我怎么会不瘦呢?
看见宋嘉礼和我的身体接触,沈雪宁的眼神如同淬了毒一般。
我猝不及防地撞上她的视线,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宋嘉礼察觉到我的不对劲,警惕地把沈雪宁护在身后。
「你要是还对雪宁存着恶毒的心思,我不介意再把你送回天牢去。」
沈雪宁却笑得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