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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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第一章 金色蛤蟆争努眼 翻却曹州天下反——两个盐贩子领导的唐末农民大起义</h2>

一、

唐懿宗李漼咸通九年,即公元 869年,在南方的桂林地区突然暴发了一次兵变。兵变在唐朝安史之乱后屡见不鲜,有的是因为当官克扣粮饷,有的是当兵的骄横跋扈。而咸通年间发生的这次兵变却是因为唐懿宗说话不算数引起来的,咸通三年(公元 863年),因南诏作乱,唐朝政府从徐州征兵前往平乱,其中有八百人驻守桂林。

本来说好只用徐州兵三年,三年后就调回家乡,可直到咸通九年(公元 869年),驻防桂林的徐州兵也没有接到让他们回家的命令。唐朝官员甚至还要让他们至少再守一年,徐州兵彻底失望了,原来皇帝说话也可以不算数的。他们不再相信政府的诺言,决定用武力解决这一问题。桂林戍军牙官许佶、赵可立等人杀掉都头王仲甫,推立戍军主管粮草的判官庞勋为主,强行北上回徐州,这就是唐史上著名的庞勋兵变,这其实也吹响了唐王朝真正走进历史坟墓的号角。

庞勋的军队一路北上,杀回徐州,为了对抗朝廷,庞勋号召当地农民加入自己的起义军,扩大规模。在唐朝政府的残酷统治下,老百姓越发没有活路,苛捐杂税能吃人(这是孔子说的),老百姓为了生存下去,只能参加义军。庞勋势力越来越大,甚至控制了唐朝的经济生命线-江淮粮道。这下唐朝可着急了,四处征集军队前去剿灭庞勋“叛军”,好歹唐军还有点战斗力,加上庞勋没有正确的战略指导方针,兵力又少,只坚持一年多就宣告失败,庞勋被杀。唐懿宗以为庞勋被平定,天下太平,又可以喝着小酒、听着小曲过快活日子了。哪知道,唐朝对庞勋的胜利竟然是唐朝更大失败的前奏,唐朝自己打开了历史坟墓的大门,然后稀里糊涂的走了进去。

在唐朝之后的五代中,有两个是“沙陀”人所建,即后唐、后汉。第一个沙陀王朝后唐的建立者是唐庄宗李存勖,但真正奠定后唐基业的却是李存勖的父亲,即历史上大大有名的李克用。这个李家本姓朱邪,因为李克用的父亲朱邪赤心帮助唐朝平定庞勋兵变有功,被唐懿宗赐姓李,改名叫李国昌。李克用在庞勋兵变的那一年只有 15岁,跟随父亲前往江淮平定庞勋,李克用虽然年少,但文武双全,骑射尤为出色,也立下了不少功劳,被唐朝封为云中牙将,从此平步青云。而唐朝形势在庞勋兵变后一发不可收拾,局面越来越糟糕,各地起义接连不断,各方的藩镇军阀也趁这个机会扩张势力。五代十国虽然是唐朝藩镇割据的延伸和扩大,但就五代十国历史而言,真正形成的时期却在唐懿宗时,可以说是李克用打响了五代十国的第一枪!

后世有人戏言,说唐朝和清朝最愚蠢,因为唐朝和清朝在科举考试中,黜落了两个举子,从而引出两个中国历史极为著名的人物和中国历史上影响极大的两个大事件:清朝的落第举子洪秀全屡试不中,一怒之下,成立拜上帝会,在金田发动起义,发起了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起义。而唐朝的落第举子黄巢也是屡试不中,要说黄巢也确实有些文才,据说落第之后,因不满唐朝的腐败,黄巢写下了一首非常著名的诗《不第后赋菊》,全诗如下: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黄巢是山东曹州人,祖辈都是盐贩子出身,但由于当时盐政是政府垄断经营,所以黄家的盐贩子们肯定只能走黑道,贩卖私盐,听说也赚了大把的银子。如果单从阶级出身上来讲,黄巢不是一个真正的“无产阶级”,而是一个“有产阶级”,明太祖朱元璋才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无产阶级”,穷的连给死去父母的棺材都买不起。

黄巢家里有了钱,自然要花钱买点学问,在封建时代,没有文化知识的人是被人看不起的,何况象黄家这样的“走私世家”,给自己脸上贴点金是非常必要的。买点学问,可以去参加朝廷的考试,万一祖坟上冒了青烟,混个进士及第,不但可以光宗耀祖,而且可以漂白自己的“黑道”身份。

黄巢就是这样,学了一点东西,史称“稍通书记”,可能就是半瓶醋,但这也不错了。于是黄巢就去长安赶考,也想弄个正道出身。也该着唐朝气数已尽,碰上这个黄巢这个“煞星”,不知是黄巢的水平不行,还是当考官的素质差,黄巢没能“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低着头回了家。但他心中却有一个梦想,就是有朝一日再回到长安,当然不是来应考的,而是来取代李唐天下的。

如果说唐懿宗李漼使唐朝走进历史的坟墓,那么唐僖宗李俨则是等到进入坟墓后关上墓门的那个人,之后的唐昭宗甚至是唐哀帝不过是在历史的坟墓里苦苦挣扎,直到气绝身亡。唐僖宗其实很象他的堂叔唐敬宗李湛,都是年少继位,而且都无才无能无德。当然,就对唐朝历史的破坏性来说,唐僖宗远甚于敬宗。原因在于唐僖宗特别任信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帮助唐僖宗关上历史坟墓大门的唐末史上有名的“十军阿父”,大太监田令孜。

田令孜是唐朝末年最后一个大太监,他之前的宦官如李辅国、仇士良和之后的杨复恭、刘季述等人虽然也是气焰嚣张,但他们都为当时的皇帝所痛恨。唯独田令孜是个例外,田令孜不仅渐渐掌握唐朝禁卫大权,成为唐朝实际上的政策制定者,而且他深为唐僖宗所信任,当然对田令孜,唐僖宗也有些畏惧,但这却是一种对权威的主动崇拜,而不是其他皇帝单纯的畏服。唐僖宗确实是个低能儿,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干脆将权力全都移交给田令孜,自己做个甩手大掌柜。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唐僖宗对田令孜崇拜的五体投地,甚至见着这个太监,都诚慌诚恐的称田令孜为“父”。皇帝拜太监当干爹,国史上绝无仅有,明英宗也不过称呼大太监王震为“先生”,换成现代话就是老师或师傅,也不如唐僖宗玩的出格。

唐僖宗的爱好有许多,但最为现代人所熟知的就是马球,如果说宋徽宗是个“足球皇帝”,那么唐僖宗就是个正宗的“马球皇帝”。唐僖宗一个最有名的故事就是他通过打球的水平来决定西川节度使的人选,结果田令孜的哥哥陈敬瑄夺得头魁。当然陈敬瑄的胜出很可能是田令孜已经事先决定好的,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他们本就是蜀人,能回到家乡当官也是一件非常风光的事情,或者说给自己留条后路也说不定。

唐僖宗拿田令孜当祖宗供着,而田令孜却拿唐僖宗当白痴耍,大权在握,威福自专。看到这种上颠下倒的混乱局面,一些忠义之士无不痛心疾首,左拾遗侯昌蒙上书指斥田令孜擅专主权,祸乱天下。得罪了皇帝的干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田令孜恼羞成怒,把侯昌蒙叫到内侍省,给他一瓶药,让他自已动手,还算比较客气。侯昌蒙一死,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唐朝到了僖宗时,政治极度腐败,藩镇连年战乱,老百姓活的极端痛苦,真是“皇帝山庄真避暑,百姓仍在热河中”。在唐僖宗继位的这一年,也就是公元 875年的冬天,山东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农民起义,而领导这次农民大起义的好汉,名叫王仙芝。说来也巧,王仙芝和黄巢是“同行”,都是私盐贩子。王仙芝看到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也想趁这个机会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便和他的朋友尚让、尚君长等人聚众一万余人在长垣宣布起义,王仙芝自号“天补平均大将军”,提出“平均”的口号,这在中国历史上的农民起义中是第一次,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王仙芝的大军先后攻克曹州和濮州,这个时候,王仙芝的“同行”黄巢也率领一部人马前来投奔王仙芝。黄巢富有谋略,能文能武,家世富豪,有雄厚的财政力量做支撑,王仙芝自然是“倒履”欢迎。由于唐朝在民间的不得人心,王仙芝起义军规模越来越大,山东一带其他的起义军也相继加入王仙芝的队伍中,他们“横行山东,民之困于重敛者争归之。数月之间,众至数万。”。当时在山东地面上流传着一句谶语,说是“金色蛤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等到王仙芝起义后,这句话被许多人是王仙芝等“暴民”“造反”的先兆。其实这句话我们听起来非常的耳熟,对了,就是元朝末年红巾军大起义时的那句著名童谣:“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估计就是从这句话上变种而来。

唐朝政府虽然腐败,但也还知道“覆巢之下必无完卵”的道理,得知山东一带“暴民作乱”,非常的害怕,必须围剿这些“乱匪”,不然大家都得完蛋。唐朝先是派出天平节度使薛崇出兵“剿匪”,但被王仙芝打的大败,唐朝又征调河南、山东等五道兵力前往对付王仙芝,由平卢节度使宋威为“剿匪总指挥”,节制河南诸镇,统一行动。要说宋威也确实不是吃干饭的,和王仙芝打了几仗,占了一些便宜。好在王仙芝还是个聪明人,也许是农民有着善长“游击战”的天赋,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不计一城一地之得失(这些游击战略我们听起来好耳熟啊)。

唐僖宗乾符三年(公元 876年),王仙芝把部队从山东战场转往河南战场,避开宋威的主力部队,攻击唐朝兵力比较薄弱的河南和山东交界一带。要说王仙芝还真有些战略眼光(这也许是黄巢出的主意),河南地处中原四面通风,进退自如。果然,起义军一路西进,连克阳翟、郏城等地,锋镝直指洛阳门户汝州。几仗下来,全歼汝州的唐军,活捉唐汝州刺史王镣,取得起义以来的重大胜利,这场汝州之捷也标志着农民起义军的影响从之前的“省级”晋级成为“国家级”,不再是单纯的地区性质的起义,而是全国性的大起义,这也是黄巢人生的重大转折点。三

汝州一失,东都洛阳便直接暴露在起义军的攻击范围之内,洛阳可是唐朝的第二国都,地位类似于明朝永乐以后的南京。汝州失利的噩耗传来,洛阳大震,东都百官蜂拥出逃,一片混乱。唐僖宗得到消息,可把这个顽皮孩子吓坏了,他也知道这帮农民的厉害,怎么办?硬打不如招安,下旨赦免王仙芝的“罪过”,并许诺封给高官。(唐僖宗这样的顽劣儿童会有这样的智识?估计还是田令孜在幕后捉刀。)

哪知王仙芝根本没有理会这次招安,有可能是王仙芝觉得自己的筹码还太少,闹的越厉害,讲条件的筹码就越多。王仙芝没有去取洛阳,率众攻打郑州,结果吃了一个败仗。又转战湖北,连克邓州、唐州、郢州、复州,这一年的年底,王仙芝的起义军攻克荆襄重镇江陵。王仙芝决定东向进军,这时王仙芝的威名已经传遍大江南北,唐军一听王仙芝来了,要么死守,要么逃跑。

起义军又连续攻下淮河以南、长江以北的申州(今河南信阳)、光州(今河南潢川)、庐州(今安徽合肥)、寿州(今安徽淮南)、舒州(今安徽潜山)等地。王仙芝的势力急骤膨胀。在这个时候,王仙芝觉得是到了“金盆洗手”的时候了。王仙芝“见好就收”,通过在押的前汝州刺史王镣和唐朝的蕲州裴渥取得,并通过裴渥与唐朝政府谈判,准备接受唐朝对他的二次招安。唐僖宗也被王仙芝打烦了,耽误了他好多玩马球的时间。王仙芝愿意受招安,当然要顺坡下驴了。这次王仙芝得到的是左神策军押牙兼监察御史一职,并实授蕲州刺史。王仙芝得到消息后非常兴奋,觉得自己已经修正成果了,后来的宋江所走的道路和王仙芝几乎如出一辙。可笑的是,之前在汝州被王仙芝活捉的王镣和不久前还和王仙芝是敌人的唐蕲州刺史裴渥都出来祝贺王仙芝“高升”,大摆宴席、互相敬酒称兄道弟肯定是少不了的,这等场面何等滑稽。

可王仙芝哪知道自己的一桌好酒席生生的被他的一个朋友给坏掉了,他的这个朋友就是盐贩子黄巢。黄巢见唐朝只封王仙芝一个人,没有自己的什么事。暗想自己这几年跟着王仙芝出生入死,立下不少功劳,可居然一文钱都没有捞到,当下就火冒三丈。当着王镣和裴渥的面,站出来指责王仙芝道:“我们刚开始起事的时候,是立下死誓的,夺取天下,为民除贼。现在我们的事业刚刚起步,你就要接受唐朝的召安。你倒是自在,当了唐朝的官儿,留下我们这些苦命的弟兄怎么办?”可能黄巢也喝了一些酒,酒劲一上,大吼道:“招安,招安,招甚鸟安?!”说完上前揪住王仙芝就是一顿胖揍,把毫无防备的王仙芝打的七昏八倒。旁边的起义军将领觉得黄巢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都是一片附和,也说王仙芝不太够哥们义气,自个享福,留下我们喝西北风去?

要说王仙芝也是个人物,处变不惊,看到弟兄们都对他有意见,立刻转变思想,狠狠批判了自己的投降主义路线,决定回到正确的革命路线上来。王仙芝当场宣布不接受唐朝的招安,继续做“贼”。把旁边的裴渥和王镣吓坏了,刚刚从敌人变成朋友,这下又从朋友变回了敌人。裴渥脚快,趁别人不注意,溜了出来,骑马就逃。王镣则没那么好运,想逃没逃走,又被起义军给抓了起来,说来也够倒霉的。经过这一番闹剧,王仙芝和黄巢心中已经有了隔阂,干脆好合好散。当下商定,把起义军一分为二,王仙芝带一部分部队留在荆襄一带,黄巢带一部分军队北上回山东。

黄巢自从和王仙芝分道扬镳之后,感觉跟在王仙芝屁股后面当小跟班总不是个办法,这样下去,永远都不会有出头之日。现在自己单干,正好给了自己展示才能的机会,现代人也何尝不作如是想:与其给别人当高级打工仔,不如自己当个小老板,不用每天给别人点头哈腰赚点辛苦钱了。事实证明,黄巢的单飞是正确的。黄巢北上山东后,乾符四年(公元 877年),黄巢攻下郓州,杀掉之前的手下败将郓州刺史薛崇。进而又克沂州。

也许是黄巢和王仙芝的缘份还没有走到尽头,这一年的四月,王仙芝的心腹尚让北上嵖岈山,黄巢知道后,也南下嵖岈山,与尚让会合。不久王仙芝也来了,两处义军又合兵一处,攻打宋州(今河南商丘),将平卢节度使宋威困在城中。但唐朝这个时候渐渐恢复了一些元气,右威卫上将军张自勉率兵与起义军交战,唐军大胜,起义军损失惨重。关于这次失败的原因,史书不详。但分析一下,可能是义军有两个中心指挥,号令不能专一,军心不稳。加上义军围困宋州,久攻未克,被唐朝援军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次失败后,义军南下,但王仙芝部和黄巢部是分开行进的,互不统属,各打各的。

王仙芝率部攻占鄂州(今湖北武汉),力量有所恢复。这个时候,唐朝见义军再一次分裂,便混水摸鱼,先搞定王仙芝。于是又一次的招安王仙芝,双方再次上演招安和反招安的肥皂剧(你们也不怕观众审美疲劳?)。上一次王仙芝被黄巢砸了场子,没有机会“痛改前非”,这次他不想再放过机会了。王仙芝派亲信尚君长前往长安谈判,哪想到尚君长半路上被平卢节度使宋威捉了正着,宋威比较无耻,谎称擒贼有功,而唐朝主事太监田令孜的亲信,宦官杨复光却说尚君长代王仙芝前来投降的。一番扯皮之后,也说不清楚,干脆将尚君长杀了,尚君长死的这个地方名字也特难听,叫什么狗脊岭,尚君长这个冤啊。

王仙芝得知尚君长被杀,感觉自己又一次被愚弄了。王仙芝率众再一次攻打江陵。驻守江陵的荆南节度使杨知温实在是个搞笑人物,这位杨大人喜好一点文学,经常之乎者也的。得知王仙芝部准备攻城时,他反而说报信的人在胡说八道。等到王仙芝部兵临城下的时候,正值大雪,杨知温接受属下的祝福,还没等摆酒赋诗呢,王仙芝部已经攻下外城。属下请求杨大人去前线督战,鼓舞士气,可杨知温却穿的衣帽整齐,跟上朝似的。当他看到唐军固守内城时,突然诗兴大发,写了几首诗,还让属下评论诗写的怎么样。不过杨知温也不是傻子,知道江陵危在旦夕,忙派人去请救兵。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福接到急报,连忙出兵去救。半路上遇上了驻守襄阳的沙陀兵,便一起去抄王仙芝的后院,没想到王仙芝吃亏不长记性,又一次被唐军从背后插上一刀,大败而去。

王仙芝败后,又去攻打申州,结果被唐朝的招讨副使曾元裕打败,这次败的比王仙芝经历过的任何败仗更加惨烈,王仙芝在申州丢下了近万具义军将士的尸体,同时又有一万多义军被唐军招降。王仙芝这个郁闷啊,仗怎么越打越窝囊了。王仙芝再一次打起精神,去攻打蕲州(就是两年前被黄巢胖揍的地方),准备东山再起。可是王仙芝的人生道路已经走到尽头了,申州之战后,唐朝的招讨使曾元裕(已经取代原招讨使宋威)紧追王仙芝不放。王仙芝这哪象是出征,更象是逃跑。曾元裕的速度很快,在黄梅(今湖北黄梅)追上了王仙芝,生龙活虎的唐军和尽显疲态的义军在黄梅展开了生死决战。王仙芝的起义军全军覆没,仅战死的就有五万多人,曾经轰轰烈烈做下一场大事业的盐贩子王仙芝也战死于阵中。

一般都认为石敬瑭是沙陀人,史家多把后唐、后晋、后汉连称为沙陀三王朝。但实际上,石敬瑭并不是沙陀人。旧五代史上明确记载石敬瑭是汉朝丞相石奋之后,新五代史虽然说石敬瑭出身西夷,但并没有说石敬瑭就是沙陀人。

而且旧史和新史都明确记载了后唐的奠基者李克用和后汉的建立者刘知远是沙陀人。如果石敬瑭是沙陀人,欧阳修是没有必要避讳提到的。所以我认为石敬瑭是个出身西部民族混居地区的汉人。

沙陀是突厥的一支,源于西突厥的处月部,李克用的本姓朱邪就是“处月”的音译。

处月所居的地区在今新疆乌鲁木齐以北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一带,当时有一个大沙碛叫沙陀碛,所以就称为沙陀突厥。

另一支起义军早已经折回北方去了,当王仙芝战死的消息被余部尚让等人告诉黄巢的时候,黄巢正在攻打亳州(曹操的老家),没有打下来,也正在生着闷气。黄巢听说王仙芝死了,想到毕竟是曾经出生入死的弟兄,也未免难过一番。让他高兴的是,尚让也带来了不少原来王仙芝的人马,自己的力量更加强大。这个时候的黄巢踌躇满志,在尚让的拥护下,乾符五年(公元 878年),黄巢称王,自号“冲天大将军”,改元王霸,听起来足够霸气,设置官属,黄巢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政权。

黄巢先是攻占了沂州和濮州,准备沿河西进攻取洛阳,但又被唐军给赶了出来。这时唐朝要招安黄巢,封他为右卫将军,这个级别是正三品,远比当初封王仙芝一个八品的监察御史阔气多了。但条件是黄巢必须解散部队,这黄巢哪能答应?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军权一交,就要任人宰割,傻子才会干,黄巢没有接受这个条件。黄巢见暂时还没有力量对洛阳发起攻击,便再次进入河南腹地,寻机歼灭唐军有生力量。经过这几年的折腾,唐军的力量大为削弱,黄巢轻而易举的攻下宋州和汴州,补充给养之后,黄巢继续南下,占领阳翟,准备从南部攻打洛阳,但黄巢发现唐军主力聚集洛阳一带,又改变战略。乾符五年八月,黄巢决定渡过长江,进军江南,寻找机会。黄巢军南渡进入江西,由于唐军主力多集中在江北,尤其是关中河南一带,江南守军力量薄弱,何况几十年未见后戈,哪是久经沙场的黄巢起义军的对手,没打几仗便做鸟兽散了。黄巢攻下江西大部,又进入浙东,不过黄巢这次只是借路于浙东。黄巢军走了七百多里的山路,基本上没对浙东的唐军有所“表示”。大军一路南下,直逼福建。乾符五年十一月,黄巢军攻下福建重镇福州,在福州稍做调整。

黄巢在进入福建的时候,下了一道命令,说遇上读书人要给他们肉吃,不许伤害他们。许多被黄巢俘虏的兵民都说自己是读书人,估计在黄巢面前也是摇头晃脑之乎者也。这招还真灵,他们不仅没受到伤害,还混了几顿肉吃。黄巢下这个命令估计还是“进士情结”所致,好歹自己也算半个读书人,要不是狗头皇帝黜落了自己,说不定现在也能混上个刺史当当。

在这些“读书人”可偏偏有一个不识趣的,而这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处士周朴也在乱中被黄巢“请”了过去,黄巢请他出山辅佐自己。没想到周朴根本没拿黄巢当个人物,厉声斥道:“就凭你这副贼相?我连皇帝请我都没去,何况你这个反贼。”可把黄巢惹恼了,大骂道:“呸,老东西,你以为你是伯夷叔齐义不食周粟,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拉出来砍了。”。

黄巢正在福州,没想到唐朝的镇海节度使高骈派兵来追,黄巢和高骈的部将张璘打了几仗,居然屡败不胜,手下大将李罕之、毕师鐸、许勍等人投降唐军。说起这个高骈,可是唐朝历史一个非常有趣的人物,他的祖父高崇文,是宪宗时代的名将。高骈读过不少书,喜欢和别人讲大道理。不过高骈带兵打仗也确实有一套,高骈曾经平定过党项作乱,后来又镇守秦州防御吐蕃,再后来又被调往安南,对当地的蛮族又打又抚,整理河运,改变交通落后的状况。再再后来又去了西川,修整成都武备城防,严控边境,保持了西南的稳定局势。再再再后来就来了浙江,做起了镇海节度使,出镇东南重地。高骈后来虽然闹了不少的笑话,传为千古笑谈,但客观来说,高骈确实是唐朝后期少有的良将。高骈从黄巢占了一些便宜后,唐朝晋封高骈为校检司徒,以淮南节度副使的身份镇守淮南,总督淮南事务,是实际上的节度使。

而黄巢见福州也不是久留之地,如果坐守福建,这里地势狭小,不利作战,而且人马补给比较困难。唐军大举来攻,自己是很消招架的。还得要继续前进,上哪呢?向东不行,是大海,对面的一座大岛,可人生地不熟,不去。向西南挺进,去广州!

在唐朝中后期,广州已经成为一座重要的对外开放城市,商业非常发达,是岭南重要的粮食中枢地。黄巢带领起义军直趋广州,不过,黄巢并没有直接攻城,而是“先礼后兵”。黄巢写信给驻守广州的岭南东道节度使李迢,表示愿意和唐朝讲和,但条件是唐朝封自己为实授的天平节度使。

黄巢这样的目的很明显,就是通过求和而减轻自己的“罪责”,他知道唐朝不太可能同意,但唐朝不同意,他就可以把战争的罪责推给唐朝,看看,不是我想打,是唐朝逼的,这就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李迢也不希望黄巢攻城,当然愿意给黄巢传话了。可没想到唐僖宗(田令孜)不知错了哪根筋,死活不同意,将黄巢的求职信退了回去。黄巢非常不高兴,不让我当天平节度使,让我当广州节度使也行,又写了一封求职信。广州是岭南要枢,国家财赋重地,利尽南海,哪能让黄巢断了自己的财路。

不过唐朝对黄巢另有安排,朝议决定让黄巢当率府率,这是什么官?就是一个守卫东宫的禁军小头目,这哪是什么安排,分明是对冲天大将军的污辱。这下黄巢可恼了,乾符六年(公元 879年)九月,黄巢攻打广州,不日,破城,活捉了节度使李迢。攻克广州后,黄巢没有休整,继续西进,连克岭南数十州县。黄巢觉得形势相对有利,便再次和唐朝求和,黄巢让被俘的李迢替他写信。哪知李迢是个硬骨头,说头可断、血可流,大唐国民的尊严不能丢,不肯和黄巢合作。黄巢气个不行,把李迢给杀了。

黄巢攻下岭南之后,本打算把这里当作长期的战略根据地,想法挺好,可黄巢却忽略了一个重大问题,就是多由北方人组成的起义军对岭南气候的适合问题。果然,军中爆发了大规模疫情,死者愈万,而且情况越来越糟糕。黄巢部下劝说他这里也呆不下去了,还是回北方去吧。黄巢觉得也只能这样,再呆这里,没多久自己也将做异乡之鬼。

黄巢命令部队在桂州(今广西桂林)大造舟筏,带领起义军顺湘江北上进入湖南,一路顺利,经过永州(今湖南零陵)、衡州(今湖南衡阳),来到湖南军政中心潭州(今湖南长沙)。湖南观察使李系听说黄巢来做客,吓的闭门不出,任凭黄巢软硬兼施,就是不敢出来。黄巢耐心用完了,下令猛攻长沙,和广州一样,一天的功夫就拿下潭州。不过李系的命比李迢好,他拼命逃了出来,狂奔到朗州(今湖南常德)。

黄巢得手之手,立刻率大军直进江陵,对外号称雄兵五十万。驻守江陵的荆南节度使王铎手下兵力不足万人,自知不是黄巢的对手,便让部将刘汉宏守江陵,对刘汉宏说我要去襄阳会合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然后再回来救你,说完就溜了。

王铎哪知道刘汉宏比他还要狡猾,刘汉宏见王铎走后,率领三千多老弱残兵做了强盗,纵兵大掠江陵,然后开门狂逃,留下一座空城送给黄巢。江陵的老百姓被刘汉宏这一折腾,纷纷逃进山里,但这时正逢大雪,冻死无数(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黄巢不费吹灰之力进入江陵,因为江陵没有物资给养,呆着也没多大意义。黄巢军沿着王铎的“会合”路线来到襄阳,准备大干一场。

没想到驻守襄阳的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非常厉害,早就算定黄巢要来,就在城外山林中埋伏下重兵。然后让江西招讨使曹全晟率骑兵引诱起义军,诈败而走,义军不知是计,紧紧追赶,来到山林中,正中了刘巨容的埋伏。起义军损失重大,死者数万,黄巢和尚让被迫回辙,刘巨容紧追不舍,一直赶到江陵,黄巢无奈,率众渡江东去。

唐军将领请求继续追击黄巢,刘巨容却说:“你们这些人蠢到家了,也不想想,现在朝廷昏愦无能,宦官用事。现在用着我们,就让我们去和反贼作战,一旦用不着,我们连宦官养的一条狗都不如。还是留着黄巢作乱,这样以后朝廷还得用我们,只要我们还有利用价值,朝廷就不敢把我们怎么样。”要说刘巨容也够滑头的,为朝廷(实际上是为太监们)卖命,不如自个保存实力,以后在乱世中有立身的本钱。刘巨容的这种心态正是割据军阀的心理写照:给别人卖命不如给自己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