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湘江北去历尽沧桑话湖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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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镇桂州(今广西桂林)的静江节度使马希杲强于治政,在桂州享有很高的声望,马希范不高兴:“你有声望?要我还干什么?”越想越不放心,不如去趟桂州看看情况。正好南汉军入侵楚国,马希范借这个机会,于后唐清泰四年(即后晋天福元年,公元 936年)四月,自率五千精锐马步军南下,同时留下同母兄弟马希广留守长沙,一个娘的才算亲。

马希杲听说哥哥来了,也知道哥哥的意思,惶急不安。只好让自己的老娘华夫人亲自跑一趟,华夫人心疼儿子,儿子有难,做娘的死又算得了什么?华夫人在全义岭(今越骑岭)迎到了马希范,华夫人可怜巴巴的跪在马希范面前,先数落一通儿子:“希杲无德无能,刘岩才能趁机侵境,没想到居然劳动了大王亲来,这都是臣妾的罪过,虽百死无赎妾罪也。妾愿入宫府做一扫地婢,只希望大王看在先武穆王的份上,饶过希杲吧。”

马希范也不是不近人情,何况华夫人在名份上也是自己的庶母,既然华夫人如此自甘“下贱”,也满足了马希范的虚荣心,也以假应假:“我只是想念兄弟,来看看他,听说希杲把桂州治理的很不错,也算来学习学习吧,夫人不必多心。”话是这么说,华夫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再三拜谢,方才回去。这时南汉军也撤了,南方无边患,马希范回长沙,并把马希杲移镇武平军(今治湖南常德),就近控制。

马希范连打带吓唬,把兄弟们差不多都治服了,马希范掌中楚国上兵十万,哪个还敢有二心?马希范把“家事”理顺之后,便把眼光盯向了中原,此时“千古一帝”石敬瑭已经在汴梁城中舒舒服服的做起了儿皇帝。马希范不管你儿皇帝父皇帝,继续执行父亲的中原外交政策,向石敬瑭称臣。

象马希范这样的地方一霸,实在没有什么好封的,总不让再让马希范当他的干爹,一马希范的实力不到那份上,二已经有了耶律干爹,再找一个不怕人家笑骂?在天福二年(公元 937年)十二月,封马希范一个空头的“江南诸道行营都统”了事。

孔老二曰过:“饱则思淫欲”,这个“饱”不能仅理解成吃饱饭,也可以理解成“危机”。即使一个人再好色,遇到大麻烦的时候还是要以正事为重,除非是不要命的。马希范也开始琢磨找几个漂亮女人玩玩,也该马希范心想事成,到了天福三年(公元 938年)十月,马希范的正妻彭氏因病亡故。彭夫人长的比较丑,但手段凶悍,马希范在彭夫人的眼皮底下,有贼心没贼胆,暗咒这个“母老虎”快点死,果然天遂人愿。

“母老虎”不在了,马希范兴奋的嗷嗷叫,赶快把那帮“哥们”叫来,连牛饮带狂赌,玩完了把哥们踢滚,挑几个漂亮侍女“夜战”。没几天就腻了,想换换口味,马希范看上了一个商人的老婆,便把这个倒霉的生意人杀了,把人家老婆抱回府中准备享用。可没想到这个女子性情刚烈,不稀罕这个富贵,自杀身亡。

马希范“强奸未遂”,直叫晦气。马希范准备再晃动贼眼珠子瞅美女时,天福四年(公元 939年)八月,溪州(今湖南古丈)刺史彭士愁串动洞僚数万来攻澧州(今湖南澧县)。马希范大怒:“妈的!坏了老子的好事。”派静江指挥使刘勍率兵攻溪州兵。刘勍率军星夜奔澧州,大败溪州兵,彭士愁打不过就跑,刘勍一直追到奖州(今湖南芷江)。彭士愁没地方跑了,只好带着一大帮洞主投降。

湖南军威大震,溪奖地区的洞僚纷纷归附马希范。溪州以西、南宁州(今贵州惠水)以东,夷州(今贵州凤冈)以南、那州(今广西东兰)的数万平方公里地区都归了马希范。楚国到此时达到了极盛。

可惜楚国不是帝国建制,如果是的话,等马希范“驾崩”后,完全可以捞到“太宗”庙号。宋朝以降,第二代皇帝全都被谥为太宗,而且多是有为之君(当然此有为非彼有为)。唯独明世宗朱嘉靖没事撑的,把永乐大帝的庙号由太宗改成什么成祖,一点不霸气,闲话,呵呵。

马希范终于解放了,内忧外患全都没了,这下可以过小日子了。马希范大造宫室、花园,花流如流水,不在乎,老子有的是钱!马希范用金银雕饰门窗栏杆,用丹砂涂墙。春夏季马希范用竹席铺地,秋冬天及用棉纱铺地,极尽奢华。

白居易有诗:“宣城太守知不知?一丈毯,千两丝!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冰天雪地中,百姓衣衫破烂,瑟瑟哀号,统治者们却身披绵衣絮袄,围着兽炭红炉“手拈梅花,唱道国家祥瑞。”

阶级社会中,无论是乱世还是所谓的盛世,享福的总是一小撮统治者,那些饥寒而死的百姓,别说留个名,甚至连个坟穴都没有,挖个坑成千上万的尸体埋在一起,这就是历史。

马希范不但奢侈,而且狂妄自大,他造了一座九龙殿,但只雕了八根绕龙柱子,问手下:“知道我为什么只刻八条龙吗?”马仔们摇头,“猪脑子!因为我就是一条龙!”还别说,马希范确实有点想象力,可惜没用到正道。学士拓跋恒时常规劝,马希范根本听不进去,但马希范知道拓跋恒是个忠臣,依然敬重有加。

就这样,马希范一直胡闹了好几年。到了晋开运三年(公元 946年)十二月,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大军入汴梁,石重贵出降,中原大乱。湖南牙将丁思觐劝马希范:“晋犹汉也,契丹虽强犹虏也,今天子蒙尘北狩,中州无主。此正天授大王以成齐桓、晋文之事也!愿王能举湘兵十万,北进中原。中原士民岂愿俯首事虏?义师行于汴洛间,举王旗募锐旅,驱胡虏奉王道,期年之内,大业底定。大王不要再贪恋儿女子事,儿女子之乐,孰比雄据天下之乐?大王思之!”

丁思觐说的慷慨激昂,也并非纸上谈兵,当时湖南辟地千里,重甲十万,国丰库足,只要马希范能起事,成功希望很大。可马希范正在和美女调情取乐,不愿意干这份苦差,湖南够他用的,何必贪得无厌,不从。百年难遇之良机就此错过,气的丁思觐当面大骂马希范:“竖子!终不可教也!吾事昏君,宜其死乎!”说罢自杀。

真为丁思觐感到可惜,象这样具有战略眼光的人才,如果能跟着柴荣,是可以干出一番事业的。跟着马希范这样的“自守虏”,只能坐老一生,抚剑伤神。

马希范闹够了,他的大限也到了,后汉天福十二年(公元 947年,刘知远称帝后舍开运年号,仍抗石敬瑭的破旗。)五月,楚王马希范病死长沙。死前没有确定继承人,长沙统治集团因为各自利益而在商定继承人的问题上发生严重冲突。都指挥使张少敌、都押牙衙袁有恭等人希望立马希萼,而都指挥使刘彦瑫、天策府学士李弘皋等人则希望迎立马希范的同母弟马希广。

但此时留在长沙的却是已经被马希范内定为继承人的马希广,张少敌手再长,也不能现在就把马希萼从正在守永州(今湖南零陵)的马希萼拽到长沙。张少敌吓唬希广派:“永州(马希萼代称,如刘备也称刘豫州一样)年长,自当继立。而且如果立了都尉(指马希广),永州岂能心服?万一祸起萧墙,诸公勿辞其责也!”

刘彦瑫哪里肯听,老臣拓跋恒出来打圆场:“都尉虽然久居长沙办事,但毕竟年少,还是让都尉派人去永州假意谦让,等永州辞让之后,再立不迟。”拓跋恒说的跟没说一样,万一马希萼接受了马希广的“辞让”,让马希广如何下台?

还是刘彦瑫说的实在:“废话少说,现在都尉就在长沙,何必舍近求远,大权到手,自专生杀,哪能凭白送人?别人占了便宜,我们还有活路?!”支持马希广的一派强行立马希广为楚王,领武安节度使。张少敌没有办法,只能由他们去。退出后仰天长叹:“湖南放马三十年,从此大乱将起了。”

果然不出张少敌所料,湖南自马希范死后,开始了自毁前程的内耗,最终亡国。当然,如果反过来是马希萼继位,马希广在刘彦瑫的摆布下照样会闹事。不论立哪一个,湖南都要大乱,要怪,也只能怪马殷,谁让他生出一大堆惹事精?生一个不就完了?呵呵。

看到马希广继立,最不高兴的要算是马希萼的同母弟天策府左司马希崇,马希崇在长沙势力不足对抗马希广,对刘彦瑫等人恨之入骨。马希崇在想:“要立了我哥哥,不几年湖南也要传到我的手上。”马希崇密信飞驰永州,说尽了刘彦瑫的坏话:“先王遗命本是立哥哥的,可被刘彦瑫这些无耻小人诈传遗命,改立了马希广。哥哥速来,我们见机行事。”马希萼一听原来是这个情况,肺都气炸了:“刘彦瑫,我绝饶不了你!”马希萼以奔丧为名,带甲士去长沙。

可刘彦瑫早就料到他们会来这一手,派都指挥使周廷诲在长沙城外埋伏重兵,马希萼刚到长沙城外的碧霄宫,就被刘彦瑫的人马给扣住了,随后马希萼被软禁在碧霄宫。马希萼成了软柿子,也不敢骂人了,求人给马希广带个信,希望去朗州(今湖南常德)安身。

周廷诲劝马希广斩草除根,马希广为人尚不失忠厚,好歹也是一个父亲生出来的,哭道:“再怎么说他是我兄长,我哪能下这个重手?不如就让他去朗州吧,一人一半地盘总能让他满意吧。”便放马希萼去朗州任武平军节度。

马希广好心,但马希萼根本不领情,来到朗州后,便开始谋划着自立。汉乾佑元年(公元 948年)九月,马希萼上书汉隐帝刘承祐,请允许他以武平军节度使的名义单独向朝廷纳贡,还请刘承祐另外加封自己,实际上是想脱离湖南的武安军独立。马希广没什么主见,听从手下都押衙欧弘练的劝告,重金贿赂汉朝宰相杨邠等人。

杨邠等在刘承祐面前劝皇帝不要理马希萼,自成湖南内乱。刘承祐便拒绝了马希萼。马希萼大怒:“天下皇帝非你一家,能奈何得我?”改向南唐称臣。李璟正因为几年前在福建白忙活一场而生闷气,没想到天上又掉了一个大肉饼,为什么不吃?不过现在还不知道马希萼和马希广到底谁能取胜,只是封马希萼为同平章事,派楚州(今江苏淮安)刺史何敬洙出兵帮马希萼。

马希萼有了南唐的支援,开始动手。后汉乾佑三年(公元 950年)九月,马希萼出兵攻打马希广的地盘。马希广听说哥哥反了,吓的小脸都绿了,刘彦瑫不当马希萼是个人物,大言道:“马希萼手头只有万把人,殿下手中雄兵十万,不用害怕!臣去为殿下平贼。”

马希广拔给刘彦瑫一万人马,刘彦瑫一路驰进朗州地界,在仆射洲先败了马希萼一阵,马希萼逃回朗州后,重整兵马再战。两军在湄州进行水战,刘彦瑫纵火想烧死马希萼。可风向突然有变,一把火把长沙军烧死大半,刘彦瑫保住一条小命窜回长沙。马希广吓坏了,大出府库金银,让将士们给自己卖命。

马希萼得势不饶人,派指挥使朱进忠攻益阳(今湖南益阳),退守益阳的长沙方面马军指挥使张晖骗部下:“你们守城,我出城绕道击朗州兵后。”张晖是个大滑头,出城后就跑回长沙了。朗州军有人看到张晖跑了,趁势攻城,很快就拿下益阳。

马希广确实是个书呆子,派人去劝说马希萼:“我们湖南和淮南(南唐)世仇,你现在投降李璟,和袁潭屈膝曹操有什么区别?”马希萼吃他这一套?赶回了来使,让他告诉马希广:“废话少说,我们兄弟自此恩断情绝,亮家伙吧。”同年十一月,马希萼留儿子马光赞守朗州,自率大军扑向长沙。而几乎与马希萼和弟弟翻脸的同时,汉隐帝刘隐在赵村被杀,郭威入汴梁。

朗州兵大举南下,跟蝗虫一样掠过湘阴(今湖南湘阴东),扑到了长沙城下,在湘西屯下,山蛮军屯岳麓山。马希广没有退路,只能做最后一博,让水军指挥使许可琼带水师扎营城北,马军指挥使李彦温率骑兵扎驼口,步军指挥使韩礼扎杨柳桥。马希广这个路数其实很正确,马步舟三军互为犄角。但可惜用错了人,许可琼已经被马希萼给收买了,允诺破城之后分湖南一半给许可琼。

这时马希广准备听从山蛮酋长彭师暠的建议,让彭师暠率锐卒出城绕到马希萼背后,前后夹击。但许可琼却给彭师暠背上来上一刀:“彭师暠和岳麓山蛮军是一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怎么会甘心为殿下效死?我父亲许德勋是湖南忠臣,我绝不会有负殿下,马希萼饭桶一个,看臣马前擒贼。”马希广耳朵软,

信了。

马希广为了打退马希萼,居然相信鬼神,让巫师用面捏一个鬼在江上,想让这个鬼吓跑马希萼,找个长沙城中的和尚日夜在舰上念经,马希广则穿着僧袍天天给如来下拜。

马希萼又不是小孩子,玩这个有什么意思?马希萼开始攻城,长沙军战斗力并不差,可许可琼和刘彦瑫见死不救。长沙军被朗州军逼的几乎破城,赶忙招呼许可琼快点御敌。许可琼心早飞到马希萼那了,下令开城投降,朗州军和山蛮军一呼而入。

山蛮“同胞”有的还从没来过长沙,进城后就开始“寻宝”,烧杀三日,老百姓可倒了大霉,死伤无数。马希广没跑了,李彦温和刘彦瑫带着马希范和马希广的子女逃向南唐。而山蛮出身的彭师暠真是条汉子,和指挥使吴宏率孤军格斗,直到被朗州军包围住,战成一团。

吴宏满脸血迹,喝彭师暠:“大王待我不薄,今天得为大王死,真人生一大快事!”彭师暠把大槊扔到地上,撕破衣服拍着胸膛,大喝道:“今日唯有一死以报我王,有种的朝这来一刀!(英雄!)”马希萼怜二人孤忠可表,没有杀他们,但却把他们按倒在地,赏了一通乱棍。

马希广就没这么幸运了,和老婆藏在府中,被朗州军给揪了出来,拎到马希萼面前。马希萼早就想除掉这个窝囊废,假惺惺的对手下说:“这个人无能愚蠢,所为大恶,都是身边小人指使的。我想给他条活路,总是一个父亲生的,你们觉得呢?”手下马仔知道马希萼演戏,都配合马希萼,不说话,马希萼“只好”让人勒死马希广。

马希萼想要留下马希广,还用问其他人?这和李克用杀李存孝不一样,李存孝得罪人太多,众将都巴不得李存孝死,李克用心中是打算留给李存孝一条活路的,而马希萼恨不得生吃了马希广。

一场兄弟血战,马希萼成了新任大哥,南唐的李璟顺水推舟,拜马希萼为天策上将军、楚王。李璟早就拿下湖南,派南唐“名将”边镐屯兵袁州(今江西宜春),准备下手。

马希萼根本不知道李璟在想什么,反正楚王到手了,开始玩吧。马希萼这个人记仇,对以前得罪过他的人大肆屠杀,杀累了就喝酒玩乐。军政大事都交给同母弟弟马希崇打理,马希崇比马希萼还不如,心贪手长,搞的长沙民怨如沸汤,政局越来越混乱。马氏二兄弟只顾自己享受,对立下大功的将士半块银子也不给,将士们怒不可遏,军心瓦解,甚至出卖马希广的许可琼也没捞到好处,踢到蒙州当刺史。

马希萼有个家奴谢彦颙,长的眉清目秀,马希萼拿他当女人养,恩宠无算。在与众将宴会时,谢彦颙无功,却位居众将之上,众将大不服。

山蛮人把长沙城弄的破乱不堪,马希萼让指挥使王逵和周行逢带本部人马修城。这些兵爷哪干过这个?而且马希萼居然不给钱,把他们当牛马使唤,众人大怒:“让我们干死囚犯的活,明摆着污辱我们,楚王有钱不赏我们,我们还是逃吧。”王逵周行逢也有怨气,带着弟兄们逃回朗州。

马希萼派人去追,结果被王逵等人给踢了回来,王逵心一狠,迎立马希振的儿子马光惠,据住朗州城,脱离马希萼系统。王逵不久又把马光惠给废了,去请辰州(今湖南沅陵)刺史刘言主政武平军。

许可琼有“功”不赏,后悔不迭,暗中密结马步军指挥使徐威等人作乱。周广顺元年(公元 951年)九月,徐威带着愤怒的弟兄们闯入王府,此时马希萼在和谢彦颙调情喝酒。众人杀进来,吓的马希萼跳墙逃跑,但没跑远,被徐威活捉丢到衡山一间破屋子里凉快凉快。乱兵剐了谢彦颙,然后立马希崇为湖南主。

刚在朗州立足的刘言觉得这是个机会,谁不想当湖南王?出兵攻长沙。马希崇也是个酒囊饭袋,为了让刘言撤军,把马希萼的几个手下宰了,送人头到朗州请和。刘言在乎这几个人?说这些头已经腐烂,不承认他们是马希萼的人。

马希萼这时被关在衡山县,由大将彭师暠严加看守,马希崇这时也不认马希萼是同母哥哥了,哥哥算什么?但彭师暠却让马希崇失望了,彭师暠看到马希崇不是个成事的人,干脆与衡山指挥使廖偃一起放出马希萼,推立为衡山王。马希萼能东山再起,当然大。,马希萼最希望能杀掉马希崇,出口恶气。

马希崇两面受敌,万般无奈,只好向南唐称臣乞援。李璟那边早就准备好了,马希崇一降,边镐立刻出兵入湘。周广顺元年(公元 951年)九月,南唐军入醴陵(今湖南醴陵),距长沙五十里。马希崇本是指望南唐军来灭马希萼的,哪知道边镐却来刨自己的祖坟,急的差点尿了裤子。

南唐军不久兵临长沙城下,马希崇此时已经是插翅难逃,还能上哪逃?朗州有刘言,衡山有马希萼。马希崇只好请出归隐的老臣拓跋恒草降书送给边镐。拓跋恒欲哭无泪:“老而不死是为贼!我贪图长寿,不意今日却为小儿草降书!”

马希崇开城迎拜边镐马前,南唐军进行长沙的同时,标志着五代十国时期统治湖南五十多年的马氏楚国正式灭亡。后来周行逢成了湖南的实际统治者,但这已经和马氏没有任何关系,马殷辛苦半生打拼出来的家业,就这样被这群不争气的儿子葬送掉了。

马氏兄弟连年厮杀,百姓不但要挨饿,还要挨刀,苦难深重。边镐干了件善事,开仓放粮,救活百姓,老百姓泪水横流:“边将军真是菩萨啊!”边菩萨的雅称就是这样来的。这些粮食本就是属于老百姓的,可他们却没权利享用,统治者给他们吃,还被当成了善举,真是罪恶!

不要脸的马希萼居然上书李璟,希望能再封自己为武安军节度使,保证对大唐朝奴颜卑膝。但长沙士人恨透了马希萼,没一个人希望马希萼回来,也上书请留边镐镇长沙。马希萼所为纯是妄想,李璟吃到嘴里的,能吐出来?把长沙还给老马家?傻啊?李璟封边镐为武安军节度使。

李璟在湖南这个大池塘中捞鱼,广州的刘晟同样盯上了湖南,看舅舅们自相残杀,喜不自禁,派太监吴怀恩领兵北上,收取桂容诸州。守桂州的静江节度副大使马希隐召来蒙州刺史许可琼,这时马希萼居然还有闲心来管桂州,派指挥使彭彦晖来取桂州,被马希隐杀退。马希隐和许可琼根本高兴不起来,南汉军大掠境内,自己手头兵少,无能为力,只好相对号哭。周广顺元年(公元 951年)十一月,南汉军突袭桂州,马希隐和许可琼开北城逃去,广西东北部尽属南汉。

不过湖南的大头还是让李璟吃了,边镐出兵衡山,逼马希萼投降。马希萼的“复辟梦”再也做不起来了,只好出降。边镐将马氏宗族走水路送往金陵。

马殷和刘建锋因为孙儒被淮南打败,逃向湖南,马殷也许没有想到自己能在湖南成事,但更没想到的是,马氏的湖南因淮南而兴,又因淮南而灭,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李璟得到湖南这块宝地,把湖南的财物、粮食甚至楼台亭阁、果树花盆都给端到了金陵。让都官郎中杨继勋在湖南继续收刮,以满足湖南驻军的军需。杨继勋开始了大规模的收刮,抲扣原湖南军的军饷,加上边镐在长沙一味享乐,大搞佛事活动,向如来问计。

湖南政局再次动荡不安,湖南军民大为失望,原湖南军的一些军官开始准备反唐。这确实不能怪这些人反复无常,他们降唐是因为在马氏那里得不到好处,既然跟了南唐,南唐就应该首先笼络住他们,要知道他们是军人,天生要靠这个吃饭的,降你不等于怕你。

指挥使孙朗和曹进准备放火烧死边镐,但没想到火没着起来,被边镐发现,率军扑杀过来。孙朗见事情不成,强行出城逃奔朗州。刘言这时也向南唐称臣,不过是因为形势不利而暂时低头而已。李璟觉得朗州势力的存在对自己是个威胁,下诏让刘言来金陵。刘言根本不可能去,宁为鸡口、不为牛后,刘言在朗州也算一路诸侯,在金陵算什么?

王逵也劝:“朗州背大江,凭洞庭,负险而立,甲兵数万,千万别听李璟的。边镐这人庸弱无能,之所以能灭马希崇,主是还是马希崇无能。边镐在长沙不修政事,人心大乱,我们可以乘乱取长沙,成不世之业。”刘言还在犹豫,周行逢大喝:“机不可失,到时可没地方买后悔药吃!”刘言拿定主意,以王逵、周行逢为正副主帅,牙将何敬真、张文表、潘叔嗣等人为前从,孙朗曹进为先锋,大发朗州军士,兵分数路,直进长沙。

周广顺二年(公元 952年)十月,朗州军攻下益阳,斩杀南唐军二千多人。边镐也不拜菩萨了,急向金陵求兵。李璟的救兵还没到,朗州军就已经杀到长沙。边镐还想守城等待援兵,可等了数日还没等到,边镐心里发毛了,决计逃跑。朗州军攻进长沙,城中大乱,百姓死伤惨重。

王逵拿下长沙,继续规复马氏湖南旧境。南唐虽然控制着大半湖南,但边镐做为主帅都不以国事为重,他们犯得着为李璟殉国?一窝蜂都逃了。南唐消灭楚国不过一年,该哪来都回哪去了,李璟只好再找冯延巳填词去了。

刘言运气真好,没费多大力气,湖南居然就成他的了,那个兴奋。但岭北却被刘晟给偷了,很不舒服,让王逵辛苦一趟,去收回岭北。王逵带着五万山洞蛮南下,但被南汉的太监将军潘崇彻差点给灭了,王逵光棍般逃回。

虽然没拿回岭北,但湖南这么大,也够弟兄几个吃的。刘言不再向南唐称臣,连湖南都守不住,凭什么服你?改向周朝称臣。同年十二月,刘言觉得长沙几经战乱,成了空城,不如回朗州。过完新年,周朝有旨,拜刘言为武平军节度使,兼武安军、静江军军政,实际上刘言确定了湖南王的身份。王逵守武安军、周行逢为行军司马。

常言道:“兄弟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哥儿们一起受穷吃苦,个个讲义气。但如果都谋到了富贵,权力的诱惑只能让兄弟们感情转淡,甚至刀兵相见,非死即伤,只留下一段段刀光血海中刻骨铭心的记忆,荡漾在生者心头。刘言他们也是如此,不过刘言和王逵周行逢他们还算不上兄弟,刘言不过是王逵请来干事的,王逵和周行逢才是兄弟。

刘言让王逵守长沙,越想越后悔,长沙的重要性刘言当然知道,是不是有些失招?后因何敬真因为和王逵没交情,告辞回到朗州,刘言以为何敬真是王逵 —党,来朗州算计自己的。刘言对王逵等人起了疑心。

消息传到长沙,王逵问计周行逢,周行逢对他说:“刘言本就不是我们的兄弟,当初就不应该把他抬出来,请佛容易送佛难,不如除掉刘言,我们落个自在。不过何敬真等人也是威胁,正好岭南刘晟北寇,借口长沙兵少,请何敬真防御汉朝,先骗来杀掉再说。”

王逵觉得不错,让周行逢去朗州骗来何敬真,刘言也不想让刘晟在湖南立足,就派何敬真和朱全琇领兵南下。何敬真等人路过长沙时,被王逵打着劳军的旗号灌醉,乱刀砍死。

王逵知道刘言怀疑自己,干脆送佛上西天,周广顺三年(公元 953年)六月,王逵让周行逢守长沙,自率精锐连夜奔袭朗州城。刘言虽然防备王逵,但在军事上却没做什么准备,长沙军一鼓破城,朗州军逃散,刘言则从王逵的顶头上司成了王逵的阶下俘囚。随后王逵上书周朝:“刘言谋叛天朝,乞降淮南,臣已经破城擒贼。长沙是湖南旧治,地大粮足,请陛下还归长沙为湖南府治。”郭威对这些外镇从来都是施行系靡政策,湖南的事情现在还管不了,随便他们闹去。朗州重镇,得由亲信人去守,周行逢无辞其任,周行逢到任后,接到王逵密令杀掉刘言,就让潘叔嗣送刘言上路。

王逵很有趣,刚把周行逢弄到长沙,就有些后悔了,觉得还是长沙好玩。周显德元年(公元 954年)五月,王逵又从朗州迁回了长沙,再让周行逢回到朗州,潘叔嗣守岳州。周行逢来回跑了两圈,气的直摇头。

周行逢主政长沙时正赶上湖南发生大面积饥荒,老百姓无粮度日,周行逢不忍百姓饿死,速放粮救人,“全活甚众”。周行逢是从社会最底层杀出来的,自然了解民间疾苦,知道老百姓要求其实并不高,只是想有口安生饭吃。如果这点根本算不上要求的要求都满足不了,那么老百姓被逼的走投无路,只能造反。

马氏统治湖南五十年,别的不说,余威还是有的,尤其是武穆王马殷,在湖南百姓中口碑不错。所以周行逢为了巩固自己在长沙的地位,必须要注意自己的形象,手不能伸的太长,马希萼的教训仿佛就在昨天,前车之鉴。周行逢对待属下宽严有度,公家财物绝不私受一钱,日子过的比较紧。弟兄们不解:“大哥,你有这么穷吗?”周行逢大笑:“只要我想,长沙的金银都是我的。但马氏贪欲无度,虐治百姓,亡国灭种,我怎么会学他们那样?”

周行逢把长沙治的有模有样,但朗州方面却发生了塌天的大事,周显德二年(公元 956年)二月,岳州防御史潘叔嗣因和王逵产生矛盾,煽动部下作乱,攻入朗州,王逵战死。潘叔嗣看上了长沙,指令朗州官员去长沙请周行逢居朗州办事,让周行逢把长沙腾出来。周行逢和王逵情好相悦多年,王逵一死,难免狐悲。潘叔嗣能杀王逵,照样能杀他周行逢。周行逢将计就计,留下心腹弘万权守城,率军驰入朗州,接管武平军军事,给了潘叔嗣一块“骨头”-行军司马。潘叔嗣竹栏打水一场空,行军司马哪有武安军节度使风光,装病不去。

周行逢大骂潘叔嗣:“嫌官小?我就是从行军司马干起的,武安军官大,我能给你吗?”手下给周行逢出主意:“潘叔嗣反复小人,久必为湖南祸首,将军不如把他骗来,说把武安军给他,等潘某一到,刀斧的伺候。”留下潘叔嗣对自己实在是个麻烦,便派人去骗潘叔嗣,潘叔嗣当然愿意,不听手下劝告,美滋滋的来到长沙准备当湖南王。

周行逢跟真事一样,亲自到城外迎接,边说边笑,潘叔嗣心里这个美啊。等到了帅府,周行逢立刻翻脸:“大胆潘叔嗣!王公待你可谓厚矣,衣锦衣,食玉食,你手刃王公,弑主是为大逆罪。我觉得我们关系还不错,屡次忍让,你却得尺忘寸,长沙岂是你这等人所该妄想的?”潘叔嗣刚要辩解,刀斧手就将他拿下,杀于当庭。

刘言、王逵、潘叔嗣这些“准湖南王”都不在了,在湖南唯一能呼风唤雨的,只剩下一个周行逢了。同年七月,周世宗柴荣下诏,正式任命周行逢为武平军节度使,兼领武安军、静江军。马殷开创的湖南,传来传去,居然传到了一个外姓周行逢手里,马殷地下有灵,当会如何感慨。

不过周行逢主政湖南,受益最大的就是百姓,周行逢为人严整,治政有方,马家那帮少爷们哪个也不如周行逢。周行逢当政后,革除马氏时代制定的“刮民制度”,拿一些地痞流氓开刀,贪官污吏一个别想在他手中混饭吃,选贤任能,湖南局势刷新如初,士民大悦。当然,周行逢做为一路枭雄,生性雄猜,动辄杀人。虽然有些人确实该杀,但他的正妻潘氏却不这样认为,潘氏非常象马希范的老婆彭氏,“陋而刚决”。经常劝周行逢:“宽政得人,严政失人,相公不可滥杀。”周行逢不想让女眷干政,十分不高兴:“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个什么?军政上的事情你少过问。”

潘氏的脾气大,一生气就跑到乡下去了,周行逢对发妻感情深厚,派人去请。潘氏虽然回去了,但不住在帅府,自居一舍,带着奴婢自耕自织,还经常跑到帅府中给周行逢交税,周行逢哭笑不得:“夫人何苦!我缺这些东西吗?”潘氏冷言:“国家财政多出赋税,如果我们家首先违例,别人会怎么看?”见周行逢一笑,又道:“妾之所以不愿回,在于夫君用法严刻好杀,万一祸变,我可不想陪你死。”周行逢知道夫人是好意,行法略有宽松。

周行逢是湖南王,在五代十国那个乱世中,有时就必须下重手,将惰兵骄,官贪吏墨,对这样的人是不能手软的。对他们手下留情,就是绝了百姓的生路。不过罪及首谋就行了,不要大开杀戒,会“折阴寿”的。当然这些宿命观点我们不能相信,但心中自有鬼神,做人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湖南在周行逢控制的这几年中,百姓不能说安居乐业,但至少要比马氏兄弟时代好多了。只是周行逢“寿禄”不永,在湖南做了几年人上人,到了宋建隆三年(公元 962年)十月,周行逢得了重病,自知不免,召集长沙文武,把十一岁的儿子周保权托付给他们:“衡州刺史张文表是我旧交,为人凶狠,保权年幼,我死后,张文表必反。你们都是我故人,务必善保这条周家血脉,除掉张文表。实在不行就归附朝廷,不能让湖南落到张文表手中。”

张文表闯荡江湖几十年,自持有平湖南大功,听说周行逢死后让十一岁的娃娃当湖南王,大怒:“周氏之兴,我出力最多,周行逢死了,湖南也应该交给我。让我去拜一个吃屎的娃娃?休想!”张文表假装奔丧,路过长沙时,杀掉谭州留后廖简,然后霸占了长沙城。

周保权倒也懂事,派杨师璠去攻谭州,同时上奏汴梁,请赵匡胤出兵帮助剿贼。赵匡胤不仅继承了先主柴荣的皇位,而且还继承了柴荣的统一大业,因为河东有契丹做战略后方,暂时还不能动,只能先南后北,先挑最弱的荆南下手,然后拿湖南。正好这时周保权求救,赵匡胤巴不得这样的好事,派山南东道节度使慕容延钊为湖南道行营都部署,枢密副使李处耘为都监,起军南下。

宋军假装借道,在江陵骗出了荆南节度使高继冲,将荆南小政权给平了。之后进入湖南,但这时张文表已经被杨师璠给灭了,因为之前张文表也向宋朝上表,赵匡胤派人来召张文表。朗州指挥使高超担心张文表以后会东山再起,劝周保权将张文表凌迟朗州市中,生吃其肉(胜者王侯败者贼!)。宋使赵璲问周保权要人,高超替答:“这个嘛,张文表谋乱已经被杀,张文表的肉挺好吃的。”赵璲只好回去复命。

慕容彦钊管你张文表怎么死的,他们要的是湖南。慕容彦钊部直进岳州,李处耘部夜走朗州道,两部风疾南来。周保权害怕了,观察判官李观象劝周保权:“天下一统,事必成于赵宋,高氏坐守江陵五十年,终不免伏阙请死。少主人不如见机入朝,至少能保富贵终身。”周保权想降,但指挥使张从富去不同意,非要和宋军见个真章。

宋军绝大部分的主力都是周世宗柴荣历练出来的,战斗力之强,远非湖南的杂牌军可以相比。张从富带着杂牌军刚到澧州(今湖南澧县),就碰上了宋军李处耘部。果然是杂牌军,还没打呢,都跑光了。李处耘心狠手辣,想不战威服朗州,将被擒的朗州军校挑几十个身体强壮的,杀了吃肉,其他的脸上刺字,赶回朗州。

朗州军听说宋军吃人,吓的毛发倒竖,没人敢和宋军玩命,烧掠朗州,然后众人鸟兽散。这时宋军慕容彦钊部已经破了岳州(今湖南岳阳),攻到朗州,活捉了张文富,砍了脑袋。朗州大将汪端带着周保权逃命,藏在寺庙里。不久宋军追上,汪端做人不地道,丢下周保权逃了,但不久就被宋军给拎了回来,凌迟处死。

周保权被宋军俘虏,送往汴梁。赵匡胤见周保权只是个小孩子,也不忍心把他如何,好言劝慰,赐京中闲宅供周家人居住,岁赐禄米。因为高继冲和周保权是第一批降王,后边还有孟昶、李煜、刘鋹、钱鏐等人没过来,所以留下高周二人可以给后来老几位起“带头示范作用”。

湖南马氏政权灭亡十二年后,湖南周氏政权也灭亡了,湖南从马殷唐乾宁三年(公元 896年)割据开始算起,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七十年了。唐朝末年的大动乱让十世纪的中国变的支离破碎,前前后后大大小小的政权不计其数,虽然有些割据政权经济发展有起色,但毕竟在分裂时期,只能横向比,而不能纵向比,只有统一,才有稳定,只有稳定,才能发展。

湖南的故事结束了,历史真的很让人感慨,七十年风雨,人事沧桑,让人不忍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