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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你吐什么啊,打扫起来不麻烦的嘛!」婆婆心疼地接过碗,「我还能给你吃毒药不成?当然是稀饭了!这饭里还倒了鱼汤呢,我煮了好久的!」
「我对鱼过敏。」我抽出餐巾纸擦嘴。
「都这么大人了还过敏?为啥别人不过敏就你过敏呢?你就是挑食!」婆婆伸长脖子,把碗往我嘴上怼。
「我跟你说,这个鱼汤可涨奶了,你喝完就有奶给我乖孙吃了!」
「啊我说了我过敏!」我推开碗,鱼汤和粥都洒在被子上,散发出鱼腥味和猪肉的臭味。
我又吐了。
孩子被我们争执的声音吓到,又开始哭泣。
「哎呦,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懂事!」婆婆骂骂咧咧地卷起被子,带着饭碗走了。
卧室门重重关上,我看着空荡荡的床铺,闻着卧室残余的腥臭味,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可是我没有力气去哭了。
我忍着腹部的疼痛,爬起来翻柜子,找出几个面包,往自己肚子里塞。
勉强垫了点肚子,我抱起哭泣的孩子,小声安抚:「宝宝不哭了啊,妈妈在呢。」
可怜我的孩子,这么点大,就总受惊吓。
但他很乖,我一哄,他就不哭了,甚至还会抓住我的手指笑。
我心中的不开心也随着他的笑容烟消云散,挂着眼泪的脸上重新绽放笑容。
真好。
吃不饱,睡不好,但还有个能让我笑的孩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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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中午和晚上吃的外卖。
婆婆煮的东西我吃一口吐一口,吐到脱水脱力,连和她吵不要放猪油都懒得吵了。
夜晚,我哄孩子入眠,刚想上床睡觉,陈毅山回来了。
「我今天加班了——你这么早就睡吗?」
「嗯。」我没力气地吱了一声。
「这么一副虚弱的样子,妈没照顾好你?」
一提这个我就生气,用仅剩的力气把枕头扔了过去。
「毅山,叫妈走。」
「……啊?」陈毅山皱眉,「怎么了又,你又生气啦?」
「她给我吃猪油,还给我吃鱼!」我有气无力地说,「她在这里我就是受罪……别吵了,我要睡唔……」
陈毅山回答了什么,我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安详又温暖的黑暗将自己包裹,像灌水的小船一样沉进海底,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做。
可安稳的睡眠没有持续多久。
孩子的哭声又把我吵醒。
我睁开眼,陈毅山坐在我旁边,戴着耳机打游戏。
我拍了他一下:「孩子饿了,去喂一下。」
「……啊?哦。」
陈毅山摘下耳机,过去抱孩子。
他抱得十分拙劣,孩子哭得更响,但我实在不想动。从昨天到现在,我的睡眠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五个小时,困的不行,只想睡觉。
可陈毅山抱起孩子后,就笨手笨脚地抱到我面前来。
我迷糊地看了他一眼,有点心烦:「干嘛?」
「喂奶啊。」陈毅山一脸天真,「我又没有奶,只有你能喂啊。」
那我叫你去的意义何在?
我翻了个身,说:「给他喝奶粉,我没吃好,喂不了。」
我也是第一次生孩子,为了应对突发状况,我们提前买了一罐奶粉。
而且是很贵的羊奶粉,质量接近人的母乳,里面甚至还添加了初乳粉,对孩子的营养补充和免疫力提高都有好处。
陈毅山在我旁边待了一会儿,还想劝我亲自喂,但我又困又累又难受,频频拒绝。最后他实在没办法了,抱着孩子去泡奶。
「依然啊,我知道我们挑的奶粉很好,但再好也没有人的好。你喜欢吃什么,我和妈说一声,她明天去买。」
「我不吃猪油。」我说。
「但你吃的外卖里也有猪油啊!」
「我不吃成块的猪油。」
「那是家里祖传的炒菜配方,你闭着眼睛就能吃下去了!」
「我不吃猪油和鱼肉。」
「害,原来是鱼啊。对,你对鱼过敏来着,我忘记告诉妈了。她不是故意的,你可是她亲儿媳,她还能害你不成?」
我对陈毅山的态度不置可否。
在我眼里,婆婆就是一个浑身散发着臭气的笑脸丧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明明生孩子之前看她都很正常,或许是激素和情绪影响的因素。
总之,我不接受她把猪油当水的用法。
「你姐姐生孩子的时候,妈是怎么照顾她们的?」我问。
陈毅山有两个大他几岁的姐姐,都是本科学历,在外企上班。但她们上班的地方太远了,我只在照片里见过她们。
我不信她们也能生吃猪油。
「她们住的地方远啊,咱妈身子骨不好,过不去,都是请月嫂的。」陈毅山笑道,「怎么,你在怀疑咱妈是故意刁难你?这怎么可能呢,她可是把你当亲女儿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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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自己的存款请了月嫂。
月嫂的工资很高,但不愧是专业的,不管是照顾孩子还是照顾我都做得很好。
婆婆再念叨也改变不了月嫂的能力,我没几天就恢复了七七八八,孩子也被喂得白白胖胖的。
一个月的产假和育儿假已经到期,我该回公司上班了。
穿上久违的常服,我的精神还是有些恍惚,好像上一次出门工作是很久以前。
我把肚子上松弛塌下的肉塞进裤子里,收拾好装备出门,却总感觉自己有什么事忘了。
想了半天,我才想起是钥匙没拿。
真是……因为总是半夜被孩子吵醒,我的记性也没以前好了。要不是后来请了月嫂,我现在恐怕已经疯了。
「宋姐早。」
「宋姐回来啦。」
「宋姐,好久不见,辛苦辛苦!」
公司的同事们都笑着和我打招呼,我看着他们的笑容,也不禁被感染了快乐。
上班比留在家里更轻松。
我回到久违的工位,用纸巾擦掉桌上的灰尘,给有点干巴的仙人球浇了点水。
一天的工作开始了。
因为缺席一个月,我花了几个小时适应现在的工作进度和节奏,接下来的工作也没有太大压力,就像以前那样就……
「宋依然?宋依然!」门外突然响起老人的声音。
我敲键盘的手一抖,不小心删掉一行代码,但很快下意识地撤回。
「宋姐,外面好像有人找你。」一个同事说,「是长辈吗?出去看看吧。」
「……知道了。」
我打心底里抗拒婆婆,坐月子的这段时间,她身上总是有一股油臭味,还总用让我不舒服的眼神盯着我。
我和陈毅山反应,他却说我太敏感了,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是我生完孩子神经过敏出现了幻觉。
不管是不是幻觉,我都不想和婆婆有太多交涉。
「婆婆,你来干什么?」我走出门,「毅山在楼下工作,电梯左转304就是。」
「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婆婆拿出一个粗油布包裹,从里面抖出一个奶瓶。
「奶粉没有营养,我孙子要吃饭,你快把这瓶给他挤满,我还等着回去给他喝呢!」
「我买的奶粉营养足够。」我说。
「放屁!我带过三个孩子,你懂还是我懂?!你给不给?不给我自己来!」
说着,她扑上来就要扯我的衣服,势要给奶瓶装满。
我舒缓了许久的心情都被她破坏了,一把将她推开:「我都说了给他喝奶粉就行,你要不要脸!这么心疼你乖孙怎么没见你把他塞进自己肚子亲自生呢!」
我们争执的声音很响,已经有不少人靠近围观了。我感觉脸上烫得不行,胸口的气也半天上不来。
我的四肢突然有了十足的力气,暴戾的情绪从心中升起,我抬起脚,对着婆婆的屁股就是一下。
同事及时拉住了我,那一脚没踢倒实处。
「宋姐,你冷静点宋姐!」
「保安呢?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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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被保安赶了出去,我也没好到哪里去。
因为在公司门口引起骚乱,有碍公司形象,老板叫我再回去休息几天。
我走在马路边,看车流和人群来来往往,几乎所有人都朝着我的反方向走去。
人们或是低头,或是看着前方,无一人的目光与我交汇,也无一人的言语入我耳旋。
五月的天,我突然有一种寒冷的感觉,仿佛身置腊月的茂密松林。
世界这么大,却没有我的家。
——不,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明明是有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