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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檀华最后换了一件淡粉色衣裙,上面?有蝴蝶穿花的图案,一片春意盎然。

她穿在?身上,正好合身。

都没想到,能?够这样合身,帮她整理衣衫的宫女,看着穿上衣衫的永寿公主,颇有些?惊讶。

这些?永寿公主过去留下的衣裳已经好些?年,一直尘封在?箱笼里,若不是今天公主说那?里有衣服,几个?宫女还不知道西?边那?个?不起眼的箱子存放着一些?永寿公主没穿过的新衣,竟然现?在?还能?穿得下。

今日乍见永寿公主,红色锦衣在?身不妆而艳,叫人不可逼视,而穿一身粉衣,却?又灼灼生辉,如三月春光。

檀华走出门,梁小顺迎上来,笑着说:“万岁爷就在?御书房等?着公主。”

走进?御书房,门刚一推开,就有一阵暖融融的热气翻滚出来,驱散了空气里的潮湿和阴冷,两个?手上沾了碳灰的太监正要出去,见永寿公主出现?,忙退到一旁,低下头看着地面?。

檀华走进?去。

室内窗子关着,地上点了火盆,里头是上好的银丝炭,没有一点烟气。

她看着那?只厚重的兽首黄铜火盆,里面?炭火烧得旺,红耀耀的,燃烧起来如上好的火红玉髓,将近透明,火苗不明显,能?听见里头炭火燃烧的细微声音,毕毕剥剥,四方火盆上面?的浮雕是老虎吧,獠牙两颗,双目圆瞪,粗犷狰狞,还带着两个?铁环。

看厚度,足有半个?手掌宽,一定很重。

若是再加四个?脚,几乎就是一个?小鼎了,得有两三百斤吧。

难为刚才?那?两个?太监,看着也不算高?大,竟然直接将这东西?抬进?来了。

萧翀乾坐在?软榻旁边,他也换了身龙袍,依旧是一身明黄,头上发冠卸了,发间插了一根羊脂白玉簪子,他身侧的桌子上放着一壶热茶,茶几上的香炉里点了苏合香。

看起来是刚点起来的,一个?小宫女手里握着把扇子在?香炉边上看顾。

幽香袭人。

苏合香不是萧翀乾惯用的香料,他从前更习惯用香味低调悠长的龙涎香,龙涎香千金难求,唯有王公贵族能?够享用,从他少年起,服侍他的内侍便用龙涎香给他熏染衣裳。

用得惯了,也无所谓喜不喜欢,龙涎香这样上等?的香料很难被人讨厌。

就这么用了很久,哪怕登临皇位,天长日久的也还是用以前的香料。

柔贵妃和萧翀乾生活得久了,身上也常常带着些?龙涎香的味道。

后来因为檀华,他也经常将定坤宫的香料换成苏合香。

“见过父皇。”檀华略微施了一礼,身子刚刚落下,就听萧翀乾说:“永寿免礼,快坐下。”

檀华直起身,坐到萧翀乾桌子一侧,她身姿端正,双腿微曲,坐在?自己的小腿上,是再规矩不过的仕女坐姿。

“何必这样多礼呢?”

萧翀乾微微感慨一句,他有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湛然冷厉,鹰视狼顾,便是多年清修也未能?折损几分他生来自带的锐气,这些?年,只是双鬓微染霜色,眼角多了些?浅浅细细的鱼尾纹。

檀华说:“礼不可废。”

昔年卫灵公宠爱弥子暇,弥子暇得知母亲重病,急于归家?,擅自用了卫灵公的车架,按罪应当砍掉双脚,卫灵公却?出于宠爱,体谅弥子暇的一片孝心,轻描淡写地宽恕了弥子暇。

弥子暇吃了一口桃子,觉得滋味鲜美,送给卫灵公品尝,卫灵公当时只觉得美味无比,感动于弥子暇时时想着自己。

多年之后,弥子暇不复当年受宠,卫灵公责怪弥子暇擅自用了自己的车架,说他给寡人吃自己吃剩的桃子,后来下令将弥子暇逐出卫国。

人与人之间,就算是宠爱自己的人,长久地维持感情,是一门学问,在?相处的过程中,也要注意,不要得意忘形,为将来的自己种下祸根。

萧翀乾见她仍是这个?样子,只是微微感慨了一句,“永寿也长大了。”

“外头雨水下得大,永寿你身上淋过雨,当心受寒,喝一碗姜茶吧。”

面?前的姜汤,汤汁微黄,热气氤氲,加了一点葱白和枸杞。有辛辣的姜味浮动。

“知道你不爱喝,朕陪你喝。”

桌上有两碗姜汤,一碗在?檀华面?前,一碗在?萧翀乾面?前,他笑着端起姜汤,他笑的时候眼角的鱼尾纹深了一些?。

檀华见此,也捧起桌上的汤碗。

姜汤里的姜味不重,姜刺激脾胃,不适合午后服用,适当减少用量比较好。

她服用的姜汤滋味已经是淡了又淡的姜汤了。

里面还加了一些红糖和蜂蜜,细品有淡淡的香甜味道。

檀华用调羹一勺一勺慢慢喝,萧翀乾也不着急,他同样用调羹喝汤,慢慢的。

两人喝汤,没有碗和勺子的碰撞声,连吞咽声都听不到。

过了一会儿,两人一前一后放下手里的瓷碗和调羹,有侍女悄然上前,收掉了两只碗,又有人奉上新的梅花茶。

花茶的香味冲淡了姜汤的辛辣味道。

檀华喝了一小口茶水,笑了笑,问道:“父皇是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萧翀乾说:“是在?祭祀之后。”

这个?时间,檀华不知道萧翀乾有没有注意到徐微生,她眨眨眼,却?说:“就知道父皇光顾着看那?几个?牛鼻子道士了。”

她哼了一声。

檀华对道士不喜欢,一向对萧翀乾不加掩饰,因为对道士的讨厌,她很少去问仙宫,萧翀乾只当她对道士的那?股讨厌劲儿又上来了,只是笑了笑。

过一会儿才?说:“朕知你一向讨厌怪力乱神的东西?,没想到你会过来看今日的祭典,刚见你朕也是惊讶,那?会儿你正带着侍卫回宫呢,怕触了你的霉头就当是没看见。”

檀华笑了笑,“父皇又取笑我,我哪来那?么大的微风。”

檀华想,徐微生当时戴着箬笠,穿着蓑衣,其?实和旁的穿着油纸雨衣的护卫不太一样。

皇帝若是多用些?心,就会发现?他明显的和那?些?人不一样。

但皇帝会不会用心,很难说,以前皇帝是个?精力充沛的人,朝堂也好,后宫也好,诸位子女也好,都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后来萧翀乾迷上了求仙问道,朝堂也好,后宫也好,诸位子女也好,九成都被丢到一旁了,满心只有神仙佛道。

檀华也不能?确定皇上还有多少心思能?放在?自己身上。

“太虚观观主人称仙师,听说能?夺天时,化雨为晴,我从未见过这件样场面?,便是不信,也不由得好奇,看看究竟是什么场面?,大雨是否能?停。”

其?实在?檀华看来,她只是去看看那?个?太虚观观主,有什么本事叫皇帝那?么信奉他,萧翀乾从前就不是一个?容易上当受骗的人,他当将军的时候,常常把西?域蛮族像是遛狗放养一样耍弄,若说骗术,萧翀乾也是个?骗人的高?手。

这样想着,檀华越发好奇,眼睛里也带出几分,亮晶晶地看着萧翀乾。

她的眼睛,真诚的时候,亮晶晶的,如同两颗星子,总是很难叫人拒绝。

萧翀乾笑了笑,他说:“若是人有所求,仙灵必应,那?岂不是说神仙能?供人驱使,这怎么可能?呢?”

檀华皱了皱眉头。

对她来说神仙是子虚乌有的东西?,求神拜佛更是荒谬至极,人不能?从荒谬的东西?上寻找规律和道理,她也不愿意去理解那?些?荒谬的东西?。

“那?也就是说,太虚观观主并没有保证求雨一定会有效?”

“是矣。”

檀华瞪着一脸平静的萧翀乾,“父皇可曾许诺,若是大雨停止要如何奖赏他?”

“人间权势,金银珠宝,于观主如同过眼云烟,他所取有限,仅为了修行,这次求雨,完全是为了黎民百姓,并非是为了功名利禄,这次求雨,朕说过要赏赐仙师金银珠玉,重建道观,为道祖修建金身,仙师都一一拒绝了,可见是超脱世俗,不慕荣华。”

这世上有多少不慕荣华的人呢,若是换个?地方说这样的话,檀华也许相信,有一个?不慕荣华的人,但在?皇宫朝堂这个?名利场上活动的人,没有一个?是不沾世俗、不染红尘的,这里是繁华深处,亦是世俗地名利场。

她对萧翀乾说:“现?在?无所求,也许是所求甚深。”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冒着生命危险陪伴在?皇上身边,如同在?钢丝线上走路,一不小心就要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尤其?,还是一个?骗子,既不骗钱,也不骗权,怎么可能?无所求?

只怕是还没到吐露的时候。

萧翀乾听闻此言,摇头失笑,并不动怒,只是说:“永寿,你对仙师的成见太深了。”

看萧翀乾对不在?现?场的太虚观观主如此信赖,檀华气结,什么叫做她对那?个?道士的成见太深了?

她侧头,侧眼看眼前的茶水。

檀华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绝对地认为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神仙和妖怪,毕竟她都已经转世了。

她也试图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轮回,找了一些?从前的典籍,学习上面?玄而又玄的知识,认真搜寻关于上古仙灵的传说。

一些?记录之中的怪物,是某种少见的野生动物,也有些?根本就是不存在?的野生动物,前朝的皇帝曾为了天命之说,杜撰自己是神仙之子。

那?些?关于仙女的传说里,富有浓厚的男性色彩,真正的女人绝对不是男人想象中的女人。

檀华幼年时还见过一个?宗教式的少数民族,这个?民族的人信仰虔诚,来自冰天雪地的地方,他们披着皮毛大衣远道而来,据翻译他们话语的人说他们远道而来,住在?冰砖铸成的房子里,这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了。

朝中的大臣惊讶无比,人竟可取冰为屋,常年居住?

他们说自己有神明保佑,然后献上了神子。

神子被装在?一个?木制笼子里,蒙着一层厚厚的麻布,当帘子掀开,檀华就看到了所谓的神子。

腹部白色,身穿燕尾服,半人高?的样子,两只光滑油亮的小翅膀轻轻扇动,憨态可掬。

一只幼年的企鹅。

至此,她对神明是否存在?的怀疑散去了一大半。

神明应该真的是不存在?的,所谓的神明,只是世人所以为的神明。

后来偷偷从宫里溜出去,在?洛京城里游玩,去过一些?传说神明出现?过的遗迹,比如今天举行祭祀典礼的洛水河畔,从前传说有神女在?此现?身,前朝昏庸的君王见到神女求之不得,害了相思病,生生病死。

但根据自己出身世家?的女老师讲述,对方并不是死于相思成疾,而是被权臣和太监一起囚禁,断了水米,活生生饿死的。

洛水河畔,只有河水汤汤,还有些?往来的客船,并不见什么神女出没。

马路边上,集市里面?,有些?自称神仙居士的人,玩的是吹气成火,徒手下油锅,香灰治百病。

这就更不能?信了。

“父皇,我要换个?人讲学。”

萧翀乾说:“有合适的人选吗?”

檀华摇摇头。

萧翀乾倒是没有说让她暂时不要换,而是说:“前阵子丞相上书要开恩科,朕批准了,永寿一向不喜欢老夫子,又看道士不顺眼,不如等?春闱之后?也许今年会有一些?俊彦。”

听皇上的意思是想要从科举的士子中挑一个?出来,檀华无可无不可。

他说:“正经的学问,还是要看四书五经,女子用心于此的甚少,出类拔碎者又是稀少。若是读书,还是要和一些?好一点的师父学习,事半功倍。”

不谈神仙或是道士,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和谐了许多,檀华心里的气也少了一些?。

只是前会儿说的那?些?仙道之谈,到底让人败坏了兴致,檀华也无心再谈下去了。

“梁公公,雨小一些?了吗?”

说的是随侍在?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梁闻喜,适才?梁闻喜一直沉默地立在?皇帝身后不远处。

闻言,他说:“小一点了。”

“父皇,女儿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向您请安。”

檀华行了一礼。

萧翀乾顿了顿,看着低头行礼的女儿说:“永寿,朕让人送你回去,夏天里也要好好吃饭,晚上早些?睡,熬夜伤身。”

“谢父皇关心,您也是,丹药一类东西?是药三分毒,可以的话,您少吃些?吧。”

“朕知晓,永寿放心。”

萧翀乾这样说着,檀华却?无法?相信,这样的话多半是没有用的。

她不知说过一次这样的话,若是有用,早就有用了。

萧翀乾的话,更多是敷衍她。

她心里叹了口气,出门乘着皇帝安排的玉辇离开,玉辇顶端盖子很大,便是雨里有风,雨丝也吹不到人,这会儿的雨确实小了。

第26章

玉辇摇摇晃晃,一路到了芙蓉殿。

檀华端正坐好,思绪飘飞,皇上的?话,其实更多是安慰她,应付她。

他还拿她当小孩子?呢。

想着想着,她露出个气呼呼的?笑脸,又在心底叹了口气。

回到宫里?,走?到屏风后,脱下身上的?衣裳,洗了个热水澡。

服侍她洗澡的?宫女是彩画。

檀华半靠在浴桶旁边,浴桶里?被?人洒了玫瑰花瓣,还滴了几滴玫瑰精油,香香暖暖,人坐在里?面好像神经都在舒展,她半闭着眼?睛,由身后的?人帮忙洗头,彩画先?用特制的?香块打出泡沫来?,再一点点抹在檀华头顶,一边涂抹一边用木制的?梳子?帮她梳理。

她动作轻盈温柔,感觉里?像在接受按摩一样,不注意都不存在,因为舒服,檀华微微闭了闭眼?睛,便又往水下沉了沉。

外头熏炉烧着,苏合香的?味道也格外活跃,檀华昏昏欲睡。

似乎也陷入了半睡之?中,偶尔能听见?彩画在身后撩水和揉搓头发?泡沫破碎的?声音。

小宫女在廊下对彩萍说话,叽叽喳喳,声音清脆:“知道公主在外面回来?恐怕有些凉,我们一早就点了熏炉,保准公主和姐姐回来?屋子?里?都是暖的?。”

雨水哗啦啦的?声音响着,彩萍还记得刚才?自己给送公主回来?的?梁小顺一小包银子?,对方笑嘻嘻地收了银子?,又卖了几句好。

两个小宫女又说:“姐姐怎么不去屋子?里?待着?最近两天有风,雨丝不时的?往人身体里?钻,姐姐刚换的?衣裳,在这儿?坐着,一会儿?就要湿了。”

彩萍坐在院子?游廊的?栏杆上,她身上新换的?衣裳确实有几点湿痕,能感受到凉丝丝的?水汽往人身上扑。

和身边的?侍女说:“大约是阴天的?缘故,总是犯困,在这儿?待会儿?,凉快,人精神点。”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我们在香炉里?加了些太子?殿下前阵子?给公主带过来?的?安神香,这香料看着不错,和苏合香混在一起分外和谐,若是不注意都分辨不出来?。”

“是慈恩寺慧心禅师调制出来?的?,自然?是上品香料。”

檀华听不见?外面的?人在说什么,只?听得清雨声连绵,彩画的?梳子?梳到她脖子?,低声惊呼一声。

“公主这脖子?是怎么了?”

檀华不觉得自己脖子?怎么样,她没什么感觉,问:“怎么了?”

彩画喊人:“谁在外头,拿两面镜子?来?。”

“诺——”

有人应了一声,不一会儿?捧了一面铜镜进来?,镜子?打磨的?极为精细,最后一步工艺是用丝绸抛光,圆镜照着人,纤毫毕现。

彩画让人一前一后捧着镜子?,她伸手撩开?檀华脖子?后的?湿润的?发?丝,两面镜子?前后一起将脖子?后的?东西呈现在檀华面前。

橙黄色的?镜子?里?面,照射出什么东西都像是蒙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檀华镜子?里?自己的?脖子?。

彩画问:“公主,看得到吗?”

“看得到。”

雪白的?脖子?上,有一片浅浅的?红痕,不明显,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公主您疼不疼,痒不痒。”

“有点痒痛。”留意到这点红痕才?感觉到痒痛,感觉也越来?越清晰。

檀华收回手。

“没什么大事儿?。”檀华说。

她想,也许是在哪了碰到了,或者是被?什么虫子?蛰了。

水边的?蚊虫总要格外的?多。

“秦姑姑就在偏殿,公主何不让秦姑姑看看?”

檀华点头,也是同意了,她说:“洗得差不多了,收拾一下,更衣吧。”

彩画帮檀华冲掉了头发?上若稀少的?泡沫,拿干净的?布巾帮檀华把头发?擦了两遍,好好包好。

身上擦干净,换了一身素白起居服,檀华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她绕过屏风,到软榻上坐下,鞋子?踢掉,两条腿略微弯曲,人靠在凭几上,上头已经叫人垫了软垫,头发?被?彩画从布巾里?展开?,凭几后面就是一个热乎乎的?熏笼。

彩画问:“公主冷不冷?”

洗了澡应该是冷的?,但室内暖融融的?,她怎么也冷不起来?,便摇摇头,说:“不冷。”

又笑了笑,说:“也不热。”

正要问公主热不热的?彩画把话吞回去,也是一笑。

檀华说:“不要忙我了,没什么要紧的?。”

她打了个呵欠,觉得眼?皮子?有些打架,脖子?后面发?红的?地方确实痒痒着,又有一点刺痛,很明显。

想要挠一挠。

确实难受了点,不容易睡觉。

是应该请人看看。

宫女到了偏殿,秦姑姑正在里头用碾子碾花瓣,这两天宫里?的?花有些不太好了,她让人采了一些,一部分拿去晒起来?,一部分留在手里做些香膏花露。

宫女走?过去,说:“秦姑姑,公主有些不适,彩画姐姐叫我请您过去看看。”

放下捣了一半的?花瓣,秦姑姑忙拿上一旁的?药箱和宫女一起出门,问身边的?宫女:“公主哪里?不适?可是头晕?”

她想问永寿公主是否又犯病了,但心里?有些忌讳“病”这个字,便换了个问法。

来?请秦姑姑宫女便是适才帮檀华捧镜子的两个宫女之?一,她一边走?一边快人快语,说道:“这回不是,姑姑你一会儿看见就知道了。”

涉及公主隐私,宫女不愿意在外头多说,和秦姑姑说:“公主说不是多严重,只?是彩画姐姐有些担心,说是还是请您看看的稳妥。”

秦姑姑来?到芙蓉殿内殿,先?来?到檀华身边,彩画撩起檀华脖子?旁边的?头发?给秦姑姑看了眼?。

秦姑姑看了看那片红色,彩画也看着,说:“看着似乎比刚才?大了一些?”

“公主疼不疼?痒不痒?”

檀华说:“有些刺痛,有点痒。”

“痛的?多还是痒得多?”

“痒得多。”

“喉咙有没有不舒服?”

檀华略微感受了下,说道:“喉咙里?像是有一股气,堵在那里?,上不上下不下。”

若是秦姑姑不说,她还没有注意到。

“公主身上有这样的?红痕么?”

彩画说道:“刚才?奴婢服侍公主更衣,身上没有这样的?红痕。”

正好秦姑姑就着宫女端过来?的?水洗了手,拿着布巾擦干,轻轻扶起檀华的?一条手臂,往上掀开?一截,只?见?上面光洁如玉,她手指下压,略微用了点力气从檀华手臂上压过去,彩画旁观着不解,微微皱眉,只?见?在秦姑姑的?手移开?后,檀华胳膊上出现了一道胭脂红的?红痕。

“公主现在有什么感觉?”

檀华摇摇头,“没有感觉。”

秦姑姑坐下,给檀华两只?手都把了脉。

说:“好在发?现的?及时,要不然?就是大事儿?了,奴婢开?一剂药,一会儿?让人熬了,先?吃两天看看,注意不要抓挠。”

“秦姑姑,我这是怎么了?”檀华问。

“是风疹,公主从前没有得过,猝然?得了,大约是因为接触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发?现得早,不打紧,服用些药就好了。”

“公主今日可有接触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风疹,这个词放在现代大约是过敏,檀华不记得自己对什么东西过敏。

前世今生,她都没有过敏的?毛病。

彩画看向?彩萍,彩萍回想今天。

“公主是坐车出门,所有用度一概是从前习惯的?,没什么新鲜奇怪的?东西。

这车子?,从前也乘坐过,是公主专用的?车驾,没有旁人用过。

回到宫里?,和陛下一起到了定坤宫,喝了一碗普通的?姜汤,公主又喝了半碗茶,定坤宫里?的?一应东西,也和公主平时用过的?东西与宫里?大差不差,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连香料也是公主习惯的?苏合香,炭火是银丝炭,除此之?外,再没有旁的?了。”

“只?是有一样不同……”

彩萍顿了顿,看向?香气氤氲的?小香炉,说:“今天宫里?用了太子?殿下送来?的?安神香,公主可有不习惯?”

檀华摇摇头,说:“不关香料的?事。”

闻着苏合香和安神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檀华觉得身上痒通稍缓。

能控制自己不伸手去抓挠。

心情格外平静,懒洋洋的?,甚至能想一想徐微生,不知道徐道长有没有听她的?话快些离开?。

她想到今天,其实还有一件东西是和从前不一样的?,是自己在定坤宫里?换的?衣裳,好几年之?前做的?旧衣,被?好好收藏在樟木打成的?箱子?里?,里?头又放了些防着蛇虫鼠蚁的?药物。

衣服看着干净,放久了难免沾染一些看不见?的?灰尘。

在徐微生身上闻到过的?硫磺的?味道。

“我得了风疹的?事情不要让人知道,这两天我就不出门了。”

几人垂手应诺。

秦姑姑拿着药方带人去库房拿药,芙蓉殿里?有些存好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每隔一段时间太医署那边会安排人过来?换一批新药。

这间库房不小,四面墙都是整整齐齐的?药柜,和秦姑姑一起捡药材的?是一个和她学习医药的?宫女,两人是师徒,也是血缘上的?姑姑侄女,这宫女是她一个哥哥家的?孩子?。

年纪还小,十四五岁,有些天真烂漫,问秦姑姑:“姑姑,为什么公主得了风疹不让人知道?”

秦姑姑垂眸挑拣药材,将选好的?药材一样样放在黄铜小称的?托盘上称量,闻言头也不抬,说:“隔墙有耳,在宫里?主子?们说不让说的?话到哪儿?也不要说,回去后戒尺十下,你记着点。”

小医女顿时露出一张苦瓜脸,从前这位姑姑偶尔会叫人捎东西回家里?,有的?是布料有的?是吃食首饰,都是旁的?地方找不到的?,她心里?一直觉得姑姑是个慈和温柔的?人,这才?进宫没半年,自己挨打就要成习惯了。

秦姑姑说:“不是姑姑对你严苛,这宫里?聪明人蠢人都有,但只?有嘴严规矩好的?人活得最长,芙蓉殿里?公主和气,那些大宫女也照顾你,没谁和你争抢,也没谁压着你,换了宫殿可就大不一样了。”

“好好的?,学着管住嘴,不要说不该说的?话,命也就保住一半了。”

秦姑姑理解公主为什么不让人知道自己得了风疹的?事情,宫里?总是一有风吹草动就要打草惊蛇,也不知道谁是那条蛇,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公主刚刚见?过皇上就得了风疹,若是让人知道,还不知道传出什么话来?呢。

万一有人说公主得了病还去见?皇上,是居心不良,又或者谁说公主见?了陛下就得病,恐怕是两人犯冲,再或者说什么,公主身子?不好,这个病消了那个病又来?……

都不是什么好话。

想了想,她还是多提点了侄女一句:“身上有病的?人,总是不喜欢别人提起自己身上的?病的?。”

侄女捡了一包药材,一样样的?对着光检查,看品相,闻言点点头:“侄女受教了。”她又转了转眼?睛说:“装病的?人总是恨不得别人知道她的?病更重一些,我娘有个表妹姓高?,高?姨妈就总是装病,她病了总要吃好的?穿好的?,谁不如她的?意拿起什么就摔过去,高?姨妈家里?的?姨娘没少挨她的?打,有一次她连着姨夫和姨娘一起打了,姨夫说要休妻,高?姨妈说要和离,跑到我外祖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来?两个人又和好了。”

“是鸿胪寺张学士的?夫人,去年生子?的?高?夫人吗?”

“就是那位高?夫人,其实她人不坏,小时候我有个表哥揪我的?头发?玩,还是高?夫人帮我把人打走?的?,那时候她还没出嫁,是个寡言少语的?娘子?。”

秦姑姑笑了笑,说:“你还小,看得热闹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不晓得她家里?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她母亲心里?只?有她弟弟,那些年她母亲被?人哄了说拿一笔钱就能帮儿?子?买个爵位,发?狠要把她嫁给个跑生意的?,换一笔金银给儿?子?买爵位。

那生意人说是娶她,其实他三十多了,老家中已有妻妾,子?女也有几个了。只?是看高?娘子?年轻貌美知书达理,想要个这样的?外室。

高?娘子?发?了疯,跑去曾经和她指腹为婚的?张学士家里?住,对方其实早已移情,张学士勉强娶了她。

上头一个管家的?婆婆,外头还有个总找她弄钱的?糊涂老娘,一个拖后腿的?兄弟,高?娘子?这日子?也不好过。

你外祖父祖母都是善心人,高?娘子?当年遇到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二老怜惜她所以在她不敢回家,故才?留她住了一段时间。”

“有人说她是装的?,有人说她也是真的?要疯了。这人呢,要疯了难,不疯也难。你好好和姑姑学药理,有一分手艺在身,将来?不论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都有路可走?。”

第27章

檀华的?风疹在第三天彻底消掉,天也放晴了?。

还?是个?难得的?大晴天,万里无云。

几个?宫女围着院子里的?桃花树,她?们大多铺着帕子,或是挎着篮子在捡地上的?花瓣。

起因是一个?女孩儿说终于来了?个?晴天,正?好桃花被雨水打落了?许多,大家说一起捡起些来做香囊香枕来玩。

一个?宫女抬手抓住一个?垂下来的?树枝,轻轻摇晃,一边摇晃一边说道:“地上的?能捡的?都?捡的?差不多了?,看我再来摇些新的?下来。”

往日里,大家采摘花瓣有时候也是这样摇晃。

大家心里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又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等着人摇晃,有个?宫女下意识捧着自己刚才摘的?花瓣往后退了?几步。

“珠珠,你要去哪儿?”一起玩的?人回身问她?。

她?说:“我哪里都?不去。”

名叫珠珠的?宫女站住脚。

随着花枝摇晃,比花叶更先坠下的?是停驻在花朵枝叶之间没来得及蒸发的?雨水。

也许还?混合着露水。

“下雨了?!”

“下雨啦!”

“啊,怎么下雨了?!”

……

几个?宫女跑成一团,举着手挡在头顶,四散奔跑,有的?人没注意到,两两撞在一起,相互“哎呦”一声,捂着撞疼的?地方,各自退开一步。

这雨水不过是下了?一刹那的?功夫,转眼就淅淅零零,几近于无了?,躲开得慢的?,被洒了?一身水点,落在衣服上,有些人身上落得多些,有些人身上落得少些。

唯有最早先躲开的?珠珠算是全身而退,她?身上没沾多少雨珠,只是刚才为了?拉扯一个?姐妹,不小心把怀里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一袋子花瓣洒了?出来。

几个?宫女看看彼此?的?样子,相互都?笑起来,一个?个?的?笑得捂着肚子直不起腰。

围观的?彩萍和彩画也笑了?起来。

檀华在廊檐下伸出手,并?没有水珠落下,往日下雨的?时候,顺着廊檐砖瓦流下来的?雨水会和雨珠混合在一起,像一条条透明的?银线一样落下来,从室内望过去像是一道雨水织就而成的?帘子。

现在往远处一看,一片明灿灿的?,连桃花树都?是粲然生辉的?样子。

天空是蓝色的?,太阳暖融融地挂在天上,光芒万丈地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之中舒展,偶尔有白色的?云朵在太阳旁边飘过,是轻飘飘的?、棉絮一般轻盈洁白的?云朵,在微风的?吹动之中,它们被吹得边缘丝絮飘动,好像差一点就能被这微微的?风给吹散。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样的?天气是下不起雨来的?。

谁能想到昨夜电闪雷鸣,雨水滂沱,今天一早太阳就出来了?呢?

昨天还?有宫女偷偷躲在墙角哭泣,说是担心雨水太多冲坏了?家里的?庄稼。

檀华想,那时宫女一定希望太虚观那个?骗子观主?的?预言会成真,也许正?在暗暗祈祷着。

有小太监从外头回来,刚一进来,就被个?宫女截住,“小福子,一大早的?跑哪去了??想找你干点活也找不到人,快点老实交代。”

小福子作揖讨扰,笑着说:“周姐姐,不是我躲懒,是今儿个?一大早的?司礼监那头的?大太监叫奴婢去说话,故而来迟了?。”

那个?宫女听着司礼监三个?字儿,脸上适才的?嬉笑消退了?一点,那可是令人闻而变色的?司礼监,周杏儿一脸怀疑,“你这好胳膊好腿儿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从司礼监出来的?,几日不见,小福子你倒学会诓骗人了?。”

“姐姐你这可是冤枉小福子了?,小的?哪里会说谎,便是骗人,也万万不敢骗姐姐你。罢了?,迟早也是要说给人听的?,待小的?和公主?回过话,便来讲给姐姐听。”

“原来是要去回话,还?不快去。”

檀华坐在廊下,手里轻轻摇着一把团扇,她?手里是一把绘制着牡丹花的?团扇,几朵花簇拥着,开得茂盛雍容,扇着扇着,不小心招来了?不知?道从那儿飞来的?一只彩色蝴蝶,大约是被扇子上绘制的?牡丹花吸引,误将假花看做了?真花,蝴蝶落在扇子上,轻轻扇动翅膀,恰好和扇子上的?花朵图案相得益彰,像是要融入扇面?一样。

不愿惊扰这只蝴蝶,她?只是轻轻将扇子搭在衣裙上,小福子走过来,微微整理了?下衣袖,行了?一礼,垂手而立,微微弓背,眼睛看着地面?,说道:“公主?,奴婢从司礼监回来了?,那头找奴婢不是为了?什么大事,而是问奴婢这两天见没见过徐道长,徐道长他失踪了?。”

小福子又说:“奴婢便如实说了?,自从前段时间徐道长入芙蓉殿讲课,奴婢再也没见过徐道长,也不知?道徐道长有什么事儿。”

他心里觉得奇怪,徐道长好端端的一个人,做道士也做的?挺好的?,是仙师的?大弟子,不说多有权势,但在皇上面前都是挂了号的人,小福子私下里和认识的?人聊天,听说过有不少人想从徐道长那里走走门路,送的?礼品一样样的?数出来,叫他们这些个人眼红不易。

他们这些太监,当初进宫都?是各有各的?不如意,有的?是家里养不活送来的?,有的?是家里不想养送来的?,还?有些干脆就是被人卖进来的?。

小福子是家里穷,爹娘生了?八个?儿女,上头他小哥哥被送给一对儿不能生的?夫妇了?,他的?小妹妹刚一出生就被送走了?,他是老幺,本?来家里舍不得,后来经?历一场旱灾,他哥哥死了?两个?,姐姐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眼看着也都?不成了?,只有他还?凑合,父母托人把他送到宫里去了?根儿当太监。

听说仙师的弟子大部分也都是捡来的?,若是他当初被太虚观的?仙师捡来,也许能像徐道长一样,想是这样想,偶然看过徐道长给公主授课,就知?道他是成不了?徐道长的?,他这人就没长一个读书的脑袋。

一看书就头晕。

今天早上,司礼监来人,他腿肚子转着筋,和公主?请示。

小福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就指望着公主?能看在这些年的?主?仆情分?上保一保他。

那会儿永寿公主?刚从床上起来,正?在妆镜前梳头,闻言对他说:“你去吧,问你什么就说什么,不会有事儿的?。”

当时小福子有种错觉,好像公主?知?道司礼监为什么事儿找他一样。

扇面?上的?蝴蝶到底飞走了?,也许是听到人说话受了?惊。

檀华视线追着飞远的?蝴蝶,飘了?一会儿,对小福子说:“你下去吧。”

她?看着扇面?上的?红粉牡丹走神。

没想到徐微生出走会惊动到司礼监。

炼丹房里,灵真哭得伤心,说道:“都?怪我当时没拦住罗师兄,让丹炉里头的?丹药坏了?,要不然大师兄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