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质疑(1 / 2)

刺心3·飘渺孤鸿 墨武 6780 字 2024-02-18
🎁网红美女,夜夜笙歌

慕容晚晴不是没有听过张裕说话,在通天殿中,张裕也曾说过话。但那时候她有些心不在焉,张裕也不过说了简短的几句。

若非那声厉喝,慕容晚晴倒还真的想不到暗算她的会是张裕。

话少的人突然话多,让旁人多少会不熟悉。

最关键的却是,慕容晚晴也从未想到过,张裕会和张季龄有什么关系,张季龄是斛律明月在江南埋下的重要棋子,可张裕的龙虎宗,是斛律明月一直要除去的。张季龄和张裕之间应该是势如水火,不能并存。

可他们之间不但有关系,而且还很熟悉!

这中间的关系,谁能解释?

慕容晚晴暂忘了困境,只是盯着张季龄,希望从他身上得到答案。他显然并不绝对忠于齐国,也没有完全听从斛律明月的命令。

没有答案,张季龄只是望着那筒暴雨梨花,眼中又有泪光闪动。

慕容晚晴本有愤怒,可见到他凄凉的眼眸、哀伤入骨的表情,怒火渐去,但怎么也想不懂其中的纠葛恩怨。

张裕望着张季龄的目光本厉,但渐渐地厉芒也隐,眼中闪过分悲凉。不过,那悲凉转瞬也逝,他不再逼问张季龄,转望慕容晚晴道:“你一定很奇怪?”

慕容晚晴终于点头,却不言语。

“可我也一直很奇怪。”张裕淡漠道。

慕容晚晴没有发问。她一时间也不知道问什么,要问的实在太多,岂止是奇怪?

张裕终于又道:“我一直奇怪张季龄为何会成为江南富豪的。他在二十多年前,其实是一文不名的。”

慕容晚晴心中隐约有了答案,忍住不说,只是问:“你和他是认识的?”

“我和他是认识的?”张裕突然笑了起来。

他脸上涂有油彩,遮掩本来的面目,笑起来比哭都难看。他笑声也和哭一样,其中虽有嘲弄好笑,也还夹杂着难以觉察的悲哀。

慕容晚晴却不知道自己问的有什么好笑,蹙眉不语。

张裕终于停止了笑,淡淡道:“是的,我认识他。那时候,我们……关系……不错。”

默然片刻,他回到原先的话题:“可他慢慢就富了,富得一塌糊涂,富得到如今,竟没人知道他有多少财富。你知道他是怎么发家的吗?”

见慕容晚晴摇头,张裕缓缓道:“我也不知道。但传说中,他找到了海外仙山,然后从仙山带来了财富,之后经营起家,累积到今日的地步。这也像个神话,却很真实。”

张裕的脸上闪着神秘的色彩,又道:“海外不见得有仙山,但海外的确有另外的世界。古老传说中,始皇帝时,就有徐福带五百童男童女东渡求不死仙丹,不死仙丹虽未求到,但海外另有天地早为人知。”

慕容晚晴缓缓点头,向张季龄望去,以求验证。

张季龄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似六神出窍,只剩下个躯壳。

“很多人虽知这点,却没有勇气去探索,只能在脑海中渲染另一方天地的神秘。”张裕略带嘲弄道,“不但渲染,而且深信。因此,张季龄发家的秘密让很多人相信。”

顿了片刻,张裕道:“可我是不信的,你信吗?”

慕容晚晴脸上微有异样,想到些什么,可心中实在骇异,竟忘记了回话。

“看来,你也不信的。”张裕轻淡道,“可在这之前,我一直不想去追询。直到今天看到了你,知道张季龄原来一直还和斛律明月有关系,我才知道了这个秘密。”

望着慕容晚晴复杂的表情,张裕冷嘲道:“你当然也猜到了,是不是?张季龄二十多年前发家的本钱不是神仙给的,而是一个人给的。这人深谋远虑,让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这么快就变成了江南首富,当然有更深远的目的。你当然知道这人是谁?”

张裕哂然冷笑,喃喃道:“这人当然就是斛律明月!”他神色讽刺,但眼中也忍不住露出震骇之意。

慕容晚晴内心陡震,只为这计划的深邃久远!

如今天下三分,但斛律明月三十多年来,显然一直没有放弃一统天下的念头。很多人看到的都是他的枪箭双绝,却忽视了他的谋略还远在他的武功之上。

这个答案,她也猜到了。

早在二十多年前,斛律明月就下了一步棋——扶植张季龄的一步棋。

他培养出个江南首富,却不过是想要通过张季龄来颠覆江南!

这步棋实在意义深远,让人难以想象。除了斛律明月,还有谁能下得出来?

可斛律明月为何会选中张季龄?慕容晚晴心中奇怪。

张裕像看出慕容晚晴的心思,淡漠道:“你当然奇怪,斛律明月为何会选中张季龄呢?因为张季龄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听话的。”

慕容晚晴只能感叹,这张裕知机的能力也是常人难及。

“我不如先给你讲个故事。”张裕道。

慕容晚晴蹙眉,瞥向张季龄道:“他的故事?”

“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张裕似笑非笑道,“是了,若非聪明机变的女人,斛律明月也不会派出来的,就像当年的斛律雨泪……”

“斛律雨泪?”慕容晚晴有些惘然,完全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她是斛律明月的养女。你也是的,对不对?”张裕目光如同一把刀,“她也是张季龄的妻子,可斛律明月当然不会把这件事说给你听的!”

慕容晚晴心中突然有不安涌动,只感觉接下去的故事会让她极不舒服,但她又想听下去。

张裕说了下去:“多年前,齐国开始灭道。当初北方有北天师道、帛家道、李家道势力正盛,不过再盛也敌不过斛律明月的一杆枪。”

他说到这里,冷厉的眼眸中不由露出分无奈之意。

他可以不佩服斛律明月这个人,却无法不服斛律明月的定军枪!

定军枪不但在疆场上纵横捭阖,就是在江湖中,也是无人能及。

“那时,北天师道高手众多,有什么双子三官四御五斗太多响当当的人物。但听闻,悉数被斛律明月所灭,李家道退居江南避其锋锐,帛家道也被斛律明月重创,一路南迁。”

说到这里,张裕眼中闪过分恨意:“可谁都没想到过,斛律明月心机那么深,竟收买了帛家道的道主帛锦,知晓了清领宫之秘,破坏了我们重建四道、创立八门的计划。”

慕容晚晴不知为何,竟也有分心寒,不为张裕的恨、帛锦的背叛,只为斛律明月计划的无孔不入。

“天师六姓门下在齐国无法生存,除了楼观道外,其余五家几乎都涌到了江南。李家、帛家均是一时难起,而葛家一直无意出头,那时候风头最盛的不是茅山道,而是龙虎宗!”

慕容晚晴忍不住道:“这和张季龄的故事有什么关系?”

张裕嘴角带分冷笑:“不但有关系,而且有极大的关系。你莫要忘记,张季龄也是姓张的!”

“张季龄也是龙虎宗的人?”慕容晚晴心头一震,失声道。

“不错,他不但是龙虎宗的人,还是天师六姓门下,和天师关系最近的血脉!”

慕容晚晴难以置信,看着那苍老憔悴的张季龄,震惊得难以言语。

“他不但是天师的血脉,而且当时还是龙虎宗的顶尖高手。”

“可他好像不会什么武功?”慕容晚晴质疑道。

“他不会武功,只因为他当年自废了武功,同时发下毒誓,说此生脱离龙虎宗,再不和龙虎宗有任何关系!”

慕容晚晴一震,忍不住问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她从未想到过张季龄是如此决绝的人物。

张裕冷笑道:“为什么,你难道还猜不出?这一切还不是因为斛律明月!斛律明月只怕江南诸道合谋反对齐国,早早地盯上龙虎宗,可又不能大动兵戈,因此派出了义女斛律雨泪接近张季龄,就如你如今接近孙思邈一样!”

慕容晚晴心中一阵惘然,看向张季龄手上的暴雨梨花,虽未听完故事,但已明白了大半。

“这暴雨梨花,本是斛律明月给斛律雨泪的……”

张裕眼中满是恨意:“张季龄当初并不知道斛律雨泪的真实身份,不知怎么鬼迷心窍,竟然爱上了斛律雨泪,因此做了极为不可理喻的事情。”

张季龄本是沉默,闻言,眼眸中泪光闪动,喃喃道:“你不懂的,你不懂的。”

他就那么一遍遍地说下去,眼中又有泪水流淌而出,滴在针筒之上。

一滴,一滴……

慕容晚晴心中震动,哑声道:“那斛律雨泪呢?”她如此激动,却绝不仅仅是为了斛律雨泪和张季龄。

张裕沉默下来,许久才道:“斛律雨泪也爱上了张季龄。”

他本是极为仇视的口气,说到这句话时,眼中却现出分惘然。他虽冷酷,但他是不是也知道,爱一个人并不是错?

慕容晚晴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如雪,低声道:“然后呢?他们还是在一起了,是不是?”她扭头望向香案上的灵牌,只感觉那静静的灵牌中不知包含着多少凄楚伤心的往事,为之怆然。

“是的,他们在一起了。”

张裕说出了这简简单单几个字,可其中不知包含着多少惊心动魄的曲折。

一个是斛律明月的义女,一个是龙虎宗的高手,他们本是因为灭道一事势不两立,想在一起,岂是易事?

爱虽简单,可爱也太难!

张裕继续道:“他们本不可能在一起的,我当时曾经劝过他,可是没用。他为了斛律雨泪,舍弃了一身本事,甚至背离了龙虎宗,忘记了……”

他嘴角抽搐下,却没有说下去。

“可雨泪也为了我,放弃了一切。”张季龄霍然抬头,嗄声道,“你们不懂的,你们不懂!”

“我的确不懂,我也不想去懂。”张裕冷笑道,“我只想问你,你弄成如今的地步,可曾有过半分的悔意?”

张季龄凄然笑道:“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我早说了,你们不懂!”张季龄紧紧地握着那圆筒,如同握着一生所系,缓缓道:“若是时光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和雨泪在一起,生死不渝!”

慕容晚晴眼中有泪光闪动……

张裕眼中却有厉芒一闪,缓缓地望向了慕容晚晴,见到她眼中的泪花,淡淡道:“你很感动?”

“是。可你不懂。”慕容晚晴咬牙道。

张裕哂笑:“我不懂?你错了,我就是太懂,所以今日见到你的时候,才知晓斛律明月的计划。”

顿了许久,他一字字道:“你可知道我说这个故事的目的?”

他说的或许根本不是什么精彩的故事,同时这故事有头没尾。

斛律雨泪为何会死?

张季龄又怎么得到斛律明月的帮助成为江南首富?

张季龄和斛律明月之间,眼下究竟是什么关系?

张裕统统没说,可能他也不知道,也可能因为他本来也不是说故事的人——他也不是讲废话的人。他说每个字,显然都有他的目的。

慕容晚晴一阵心冷,半晌才道:“因为你已不想让我活下去。”张裕讲的是个秘密。但对一个死人来说,没什么秘密。

张裕笑了,笑容中满是诡异:“你错了,我绝不会杀你!”

“为什么?”慕容晚晴反倒怔住。

“你和孙思邈的关系让我想起了斛律雨泪和张季龄。”张裕淡淡道,“当年我没有杀斛律雨泪,如今自然也不会杀你。”

他的解释很是奇妙,慕容晚晴一时未懂。她只是倔强道:“你错了。”

张裕眉一扬:“哪里错了?”

慕容晚晴凝视着张裕,坚定地道:“孙思邈绝不会是张季龄,我也绝不会是斛律雨泪!”

张裕凝望她很久,突然又笑:“你会不会变成斛律雨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孙思邈很难变成张季龄了。”

“为什么?”慕容晚晴心弦颤动。

“因为张季龄还活着,孙思邈却很快要死了。”张裕轻淡道。

慕容晚晴勃然变色:“你说什么?”她知道张裕绝不是虚言恫吓的人,就因为这样,她才心惊。

张裕盯着她道:“你知道孙思邈如今在哪里?”

“我不知,难道你知道?”慕容晚晴反问道。

张裕淡然道:“我当然知道,他如今在陈国的皇宫。”

慕容晚晴忍不住心头又跳。她不是心惊孙思邈身在戒备森严的皇宫,而是吃惊张裕对孙思邈的行踪了如指掌。这是不是说明孙思邈入宫一事,本和张裕、李八百他们有关?

“只是他进宫容易,想要再出来嘛,却是千难万难。”

张裕望向窗外的方向,喃喃道:“眼下我们准备的好戏正在上演,却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唱完。就算他能唱完……”他回头望向慕容晚晴,笑道:“他的戏份已经结束,也该谢幕了。”

他虽在笑,可其中的冷酷杀机呼之欲出。

慕容晚晴激灵灵地打了冷颤,立即想到,孙思邈是被萧摩诃找入宫中,怎么会有危险?

萧摩诃是陈国将军,和李八百、张裕等人是对头,怎么会害孙思邈?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诡计?

李八百、张裕等人恁地这大本事,翻云覆雨,甚至可为乱陈国宫城?

孙思邈还没死,他只是安静地坐在笼子内的椅子上,看着陈顼入殿落座。

殿中只有两个座位,笼里一个,笼外一个。

自从陈顼入殿后,大多人的心思都放在天子身上,除了那少女外,没有谁再看他一眼。

他是站是坐,是死是活,好像根本没人放在心上。

陈顼终于开口:“徐大人……事情问得如何了?”他坐在龙椅之上,神色萧肃,极是威严。可他一直不望殿下,始终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的声音威严中带分嘶哑低沉,很像是自言自语。

徐陵虽老,耳朵却灵,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圣上,孙思邈果知寻龙之法。”

陈顼也不抬头,哦了一声,道:“王远知呢?”

“已在宫外候着。”徐陵回道。

孙思邈略有恍然的表情,目光向殿外转去。他本来一直不解吴明彻、徐陵等人为何知道许多道中秘辛,但听王远知之名,立即明白了一切。

这些道中秘辛,王远知当然都知道。

可王远知一直隐居茅山,为何会出现在建康?孙思邈突然发现,风雨原来早从响水集、破釜塘等地汇集过来,如今到了建康的上空。

殿外明月正悬,但照不明夜幕深沉。

陈顼道:“让他入宫。”他说完这句话后,似是极为疲倦,缓缓地闭上了眼,竟对笼中的孙思邈仍旧视而不见。

可他怎么可能不见?

殿中沉寂下来,殿外的落叶声似乎都听得见。

灯火下,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阴暗不定,就算嚣张的陈叔陵,似乎也不再敢多话。只有那紫衣少女,一直盯着孙思邈,似挑衅忿忿,又像是忧虑埋怨。

不多时,殿外有脚步声响起,有宫人带着一人入了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