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缠着一层厚厚白布的薛怀礼躺在床上。
一个幼小的男童趴在床边,大大的眼睛中充满着害怕和紧张,他怎么都想不通,爹爹明明好好的去上朝了,怎么这个样子被送了回来,难道皇宫里也会打仗吗?
“爹爹,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薛怀礼轻咳一声,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都疼的他一阵龇牙咧嘴,他知道,若不是韩大人拉的那一把,自己今天大体是回不来了。
“爹爹是为了劝陛下,用头去撞柱子了。”
“别人都撞了吗?”
“没有。”
“那别人都不撞,爹爹为什么要撞。”
“因为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那爹爹你成功了吗?“
“没有。”
“那为何要撞?”
孩童简单的询问,可听在薛怀礼的耳中,却很不是滋味。
在京为官,天子脚下,即便是御史,也秉承着不要得罪太多人,尤其是不能和陛下对着干的理念。
这在薛怀礼看来,这是不对的。
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视而不见也就算了,可将高丽收归大宋,不是结束,而是开始,罗守珍在南方,明显是要对大越或者大理,甚至两者一起动手。
今天可以收了高丽的土地,明天是不是就要收大理了,后天呢,是不是要剑指更远的地方,皇帝想当武皇帝这没问题,但真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当成真的了,那就出事了。
这在薛怀礼看来,对大宋来说,根本就没有好处,在他心中,他根本不是为了高丽说话,而是大宋那些穷苦挣扎的百姓。
这个时候,薛怀礼的妻子薛王氏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
薛王氏看着躺在床上的薛怀礼,一阵心疼,她眼睛红肿,显然是熬药的时候哭了半晌。
“孩儿,出去玩,别打扰你爹休息。“
男童乖巧的点了点头,跑出了房间。
薛王氏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喂着薛怀礼喝药。
正在喝药的时候,南童又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爹爹,娘亲,外面来了很多人,他们都坐着特别特别大的马车。”
听到男童的话后,薛王氏猛地站起身来。
这是来要自己男人命的吗?
“孩儿,过来。”薛怀礼朝着男童摆了摆手,而男童也听话的走到床边。
“爹爹可能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你跟着你娘亲回老家,凡事都要听娘亲的话,知道了吗?”
“爹爹要去哪里?”男童轻声说道。
“一个爹爹上午就应该去的地方。”薛怀礼笑着说道。
“那是哪里啊。”
这个时候的薛王氏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了,她站起身,将手中的汤药放在了桌子上,而后背过身,不愿让男童看到自己在哭。
薛怀礼正想接着说话的时候,张爱捧着圣旨,带着几名太监已经进了房中。
“薛大人,陛下有旨,陛下说了,薛大人为国进言,身负重伤,就躺着听旨吧,否则让别人听了,还以为陛下是不恤臣工的人。“
“多谢陛下,不过,臣没事,能起来。”
这个时候的薛王氏已经擦干了眼泪,到了床边,将薛怀礼给扶了起来,下床之后,两人跪在地上听从旨意。
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家三口,张爱叹了口气,而后开始宣读圣旨。
薛怀礼的表情越来越错愕,听到最后,却全部化作了苦笑:“臣接旨。”
张爱将圣旨放在薛怀礼手中后,便轻声说道:“辽国的使臣等着薛大人呢,您好好养伤,陛下说了,您的治伤的一干费用,全部由朝廷出,算是表彰您一份赤诚之心。”
“臣,多谢陛下。”
“下官想问一下公公,高丽之议……如何了?”
听到这话,张爱冷冷一笑:“薛大人,你还不明白吗,那本奏章,究竟是罗将军上的,还是陛下让罗将军上的。“
说完这句话后,张爱转身便走,而薛怀礼听着这话,闭上了眼睛,再不发一言。
与薛怀礼的沉默不同,薛王氏已经捂住嘴,喜极而泣。
男童好奇的看着母亲,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笑着哭。
垂拱殿中,铁喜正在看着罗守珍关于大越最新的情报,一名太监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陛下,陛下,喜事,大喜事啊,皇后为陛下诞下一位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