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赵府地界,行人百姓就多了,裴瑶习惯了,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走近道去了街市。
在街边新开了一家翠苑,里面来了不少江南的戏子,唱着江南的戏曲。
恰好是中午,翠苑里的人不少,裴瑶走累了,顺道去里面坐坐。
一进去,跑堂就客气来招待,裴瑶穿着华服,腰间玉带压襟,带着几分世家子弟的风流。跑堂从衣衫上就发现她的与众不同,招呼得格外热情。
跑堂将裴瑶引去最好的位置,观看戏台也最近。
裴瑶坐下后,跑堂问她想要些什么。裴瑶想了想,“有肉就成,将你们这里的肉都上一遍。”
跑堂应下了,跑得极快。
裴瑶在桌上抓了一把果子吃着,左右都有不少人在等着,有人已经吃上了,肉香酒味勾动裴瑶肚子里的馋虫。
跑堂很快就将整张桌子都摆满了,各种肉类都有,裴瑶从口袋里摸出几贯钱递给他,“赏你的。”
跑堂的高兴得又问还需什么,裴瑶摇首,自顾自吃了。
片刻好,戏开场了,观众都鼓掌叫好,裴瑶抬头看了一眼,就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吃肉。
今日竟然有兔子肉,她很喜欢,吃得也多。
戏目是新编的,齐国皇帝调戏长嫂。扮演皇帝的是位女子,唇红齿白,五官也很精致,一曲一调都很有意思,曲调婉转。
众人看后骂骂咧咧,裴瑶终于抬了第二眼,瞧见了扮演‘长嫂’的女子,不忍道:“长嫂这么丑,谁还要啊。”
周遭的人听后都跟着笑了,场上的人唱不下去了,‘皇帝’神色倒还好,唯独这位‘长嫂’被说得面红耳赤,话也活得磕磕绊绊。
她说的磕磕绊绊,可‘皇帝’依旧不屑地调。戏她,台下的纷纷不买账了,纷纷让‘长嫂’下去。
无奈,戏唱了一半,被迫叫停,两人匆匆下去,而裴瑶终于吃饱了,直起腰身,很满足。
一曲结束,还有第二曲目,讲的是大汉开国公主招驸马。
公主招驸马是一件乐事,扮演‘公主’的戏子五官颇为惊艳,裴瑶不免多看一眼。
场下小郎君盯着看,台上的人也朝着她微微一笑,羞涩与惊讶让人更加娇媚。
“好看吗?”
蓦地一道声音响起,打断了裴瑶。
太皇太后看着桌子上的空盘子,“在宫里吃就算了,外面也不给自己留面子?”
裴瑶哼了一声,台上忽然敲锣打鼓,入洞房了,太皇太后抬眸,“什么戏?”
“公主招驸马。”裴瑶解释。
太皇太后的眼眸盯着那位‘驸马’,“哪位公主招驸马?”
“不知道,方才好像报了名字,我没有听清。”裴瑶细细回想,方才只顾着吃肉了,忘了去听,但有点是知晓的,“好像是大汉开国公主。”
“臣拜见公主殿下……”
“驸马、抬起头来……”
台上的驸马掀开了公主的红盖头,裴瑶抬首,脑海里略过一个熟悉的名字:“李乐兮、咦,和你的名字一样唉。”
“同名。”太皇太后在裴瑶一侧坐下,目光扫过满桌子狼藉,“吃饱了吗?”
“吃饱了,你要吃吗?吃什么?”裴瑶讪笑,不大好意思了,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颊,害羞了。
太皇太后没有回答,因为台上的公主驸马洞房去了,她冷笑几声,这些戏子当真无知。
裴瑶自顾自问道:“您吃面吗?”
“吃面。”太皇太后慢条斯理地开口,凝视着台上两人,指尖敲了敲桌面,有些不耐了。
第二曲目结束了。
裴瑶依旧不知所云,同跑堂要了两碗鸡丝面,嘱咐多放些肉。
太皇太后听到后睨她:“你要吃多少肉?”
裴瑶瞪她:“我还在长个子。”
太皇太后笑了,小太后都快十八岁了,还整日想着长个子,想得挺美。
第三曲目是民间一故事,书生与佳人。
裴瑶专心吃面,而太皇太后心不在焉,吃了两筷子面后就放下了,嘱咐裴瑶:“等哀家回来。”
裴瑶不知所措,还是选择点头。
太皇太后去了后台找到班主,“招驸马那本是谁编的?”
班主见到陌生的郎君微微有些惊讶,这是歌颂大汉朝的故事,也不算是违法的,他放心大胆开口:“是我们在江南的一位书生所编。”
“人呢?”太皇太后轻问。
班主摇首:“他并未与我们一道上京。”
“方才扮演公主驸马的两人赶出去翠苑,书生长何模样,家住何处,写出来。”太皇太后眼眸冷冽,手中多了一把匕首,轻轻划过班主的脖子,留下一道浅淡的很血痕。
班主吓疯了,捂住脖子就要喊人,匕首却又飞回来,落在太皇太后的手中,在他张口的时候又架在他的脖子上,“嘘,别喊,我的刀不长眼。”
正在上妆的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写、写、我立即写……”班主浑身发颤,道:“那人长得清秀文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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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瑶等到散场了,也没见到太皇太后,自己试着走出去,在翠苑外见到马车,车夫上前迎她。
“太皇太后呢?”裴瑶询问。
“太皇太后还未曾出来,不如您再等等。”车夫回道,他亲眼看着太皇太后进去的,却没有见到她出来。
裴瑶只好上车去等,翠苑的人都走光了,店门也关了起来。
又过了一刻钟,太皇太后才慢悠悠地从里面走出来,班主还跟在她后面,低头哈腰,就像是对着活祖宗一样。
裴瑶啧啧嘴,李姑娘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霸气的。
太皇太后登上马车,班主长叹一口气,裴瑶望着他,“您做了什么?”
“看他不舒服,打了一顿。”太皇太后揉着自己的手腕,还朝着小太后看了一眼,“是不是觉得哀家很厉害?”
裴瑶摇首,“不,我就是觉得您傻。”
太皇太后问:“为何?”
裴瑶就像看傻子一样看她:“您有属下为何不用?”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像太后,吃虾还要皇帝剥。”太皇太后冷笑一句,这些时日里,她养了一只白眼狼。
裴瑶吃瘪,觉得自己应该给太皇太后颜面,就讨好她:“回宫后,我给太后做虾、剥虾吃,好不好?”
太皇太后不吭声了。
黄昏已至,东边卷起大片落日的红霞,丹青手一笔泼墨,天色又逐渐黑了下来。
太皇太后出宫一日,皇帝让人来找了三回,案牍上积累了许多奏疏,她想批阅,却发现自己压根就应付不了。
批阅奏疏听起来不是一件难事,皇帝自信满满地去做,可发现奏疏上许多问题都很棘手,压根不是随意看看就成的。
皇帝带着奏疏来找太皇太后,没成想,出宫去了。她又垂头丧气地去找皇后,又被阻挡。
皇帝郁闷地回到宣室殿,孤立无援,枯坐许久后,宫人传话,太后回来了。
似是听到了最高兴的事情,皇帝立即赶去未央宫。
裴瑶在厨房揉面,皇帝走进去探了一眼,“太后,您在做什么?”
“做面条。”
皇帝看了一眼太后纤细的双手不停地揉着面条,觉得她太累了,自己脑门一热就想帮忙:“太后,朕帮你。”
“皇帝的奏疏看完了?”角落里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皇帝心神一颤,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太皇太后。”她舌尖打颤,不敢朝着对方看去。
太皇太后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裙摆,平静地走到皇帝面前,“奏疏带了吗?”
皇帝受宠若惊,“朕让人去取。”
“去吧。”太皇太后怜悯道,目光落在裴瑶揉面的双手上,“太后辛苦了,面条要劲道些,没有嚼劲地不好吃,另外,哀家的那份虾要记得提前剥好放在碗底,哀家怕皇帝吃醋。”
“吃醋?陛下吃面要醋吗?”裴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太皇太后瞥了一眼裴瑶,直接走了过去,脸上的笑,深了。
她抬起裴瑶的下颚,毫无征兆地就亲上柔软的唇角,她学着裴瑶的动作,左边碰碰、右边亲亲。
裴瑶气息跟着乱了,双手染着面粉,不然早就抱上去了。
太皇太后看着她享受的模样,心中有几分欢愉,道:“高兴吗?”
裴瑶不知她的意思,讷讷地点头:“高兴。”
太皇太后又道:“晚上还能让你更高兴。”
裴瑶不信了,太皇太后练了邪功,是没有欲。望的,好比现在,头顶着粉红泡泡来撩她,也不知存了什么古怪心思。
“太后不信?”太皇太后朝前走了一步,脚尖顶着脚尖,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
裴瑶低眸望着两人的脚尖,心里生起奇异的感觉,她攥住对方的手腕,面粉染在袖口上。
太皇太后不以为意,甚至很平静地望着她,“裴瑶,你要相信我是喜欢你的。”
裴瑶愣了,“你今日糖吃多了吗?说话怎么那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