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皱眉:“罪人坑?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怜:“你可以当它是个监狱。是专门关押有罪的人的地方。”
南风:“连门都没有,如何关押?”
谢怜正要答话,忽然心念一转,改口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生怕三郎不接,赶紧又添了一句:“哎、真的好想知道啊。”
说完,惴惴又期待地等着。果然,那少年开口了。
他道:“扔下去。”
谢怜看他,虽然生疏,但还是腆着脸道:“咦,真的吗?从上面扔下去?”
三郎道:“嗯。而且,底下全都是剧毒的蛇蝎和饥饿的猛兽。”
终于引得他开口了,谢怜松了一口气,偷偷走近一点,夸道:“三郎真是博闻强记。”
那少年看他一眼。这一眼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图,谢怜难免有点窘迫,但又高兴见他眼角微弯,好歹人是哄好了,假装无事发生。南风骂道:“这哪里是监狱,根本是酷刑,这个国家的人真是恶毒!”
谢怜道:“其实这种东西天底下所有地方都有,半月人里当然也有挺可爱的……等等!”
其余三人果然停了下来,谢怜举起手,道:“你们看那坑上面的那根杆子,是不是吊着一个人?”
夜幕降临,很难看清那杆子上吊的到底是什么,但走近些,那物的轮廓分明是一个小小的黑衣人,被风吹得摆来摆去。
三郎道:“是人。”
这情景凄厉诡异,看得阿昭脸色隐隐发白。正在此时,三郎微一侧首,道:“有人。”
谢怜也听到了极轻的脚步声,街道两旁都是残破的房屋,四人立即散开了藏匿进去。
谢怜和三郎躲进了同一间破屋,南风和阿昭躲进了对面的一间。不多时,破败的街道尽头,转出来一名白衣女冠。
那女子一身轻飘飘的雪白道袍,臂挽拂尘,走在街上,左顾右盼,双目极亮。那副神态,仿佛这里不是一座废弃多年的古城,而是可任她随意翻转的小小后花园。不远处,一名黑衣女郎负手而行,缓缓走在她身后。
这黑衣女郎眉目美而冷郁,目光如匕首出鞘,整个人仿佛散发着丝丝寒气。虽然走在那白衣女冠的身后,却不会有任何人把她视为谁的下属。
正是他们午时在那废弃小楼外见到的那两人。
当时,这二人身形一闪而过,那黑衣人身材又高挑,谢怜没看清到底是男是女,如今方知原来皆是女子。那女冠悠悠甩着拂尘,抱怨道:“那些人又躲哪儿去了?一不留神就不见了,难道还要我一个一个找出来杀吗?”
在找他们?看来,这白衣女子真是半月国师。原来他们一进城就被盯上了。
那黑衣女郎走了上来,面无表情地越过她,道:“你可以叫你的朋友们来帮你杀。”
“朋友们”,莫非是指那群传说中身高九尺、举着狼牙大棒的半月士兵?
半月国师笑道:“哈!我不爱叫别人,我就爱叫你。开心吗?”
那黑衣女郎却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冷冰冰地道:“被你叫来做这种事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快走。”
半月国师一撇嘴,果然快走了。听她们对话,倒像是关系挺好的老熟人。
谢怜屏住呼吸。他可不想多生枝节,谁知他这人体质就是越不想来什么越来什么。那黑衣女郎从这间屋子前走过时,忽然驻足,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
那半月国师已经往前走了几步,见她驻足,身子往后一倒,道:“喂,你到底走不走啊?”
那黑衣女郎道:“你,退开。”
半月国师道:“哦。”果然退开,那黑衣女郎似乎正要举手,突然,长街对面一声巨响!
对面,南风他们藏身的那间屋子竟是突然坍塌了。这一间塌了,连带左右一排都塌了,霎时街上沙尘滚滚,一道黑影猛地从飞沙走石中跃出,打出一道雄雄的火焰,袭向半月国师。而那黑衣女郎一个转身,拦在半月国师身前,左手仍负在身后,右手顺手一抄便把那道火焰尽数抄在掌心之中,直接给他送了回去。那道黑影也是迅捷无伦,闪身避过,几下兔起鹊落,挟着一阵沙尘远去。半月国师追了上去,而那黑衣女郎看了一眼这边,这才也追了上去。
这一番变故发生在顷刻之间。谢怜暗暗道:“好南风!”心知必然是躲在街对面的南风看这边快被发现了,声东击西,帮他们引开了敌人。确定那三人都远去了之后,谢怜拉着三郎出去,道:“阿昭,你还活着吧?”
须臾,那坍塌的屋子之下传来一个声音:“没事。”
南风打塌屋子的时候必会控制,给他留下藏身空间。谢怜单手抬起腐朽的屋顶,阿昭艰难地爬了出来,满头是灰,还算镇定。
谢怜道:“咱们要快。善月草生长在城中什么地方?”
阿昭却摇了摇头,道:“抱歉。我从前也没来过古城,并不清楚善月草长在哪里。”
一旁,三郎道:“善月草喜阴,开阔无遮之地无法生长,不如往高大建筑近旁去寻找。”
谢怜一琢磨,道:“我知道了。去皇宫吧。”
高大建筑必然常年有阴影相随。而在一个国家里,有什么建筑会比皇宫更高大宏伟?
三人眺望一番,果然在城中心看见了一座砖石土木搭建而成的宫殿。那宫殿远看还颇有气势,但近看,破败程度也只比街上的其他房屋稍好一点。穿过宫殿大门,就是一片好大的花园。也许在以前这里并不是花园,是个阅兵场什么的。脚下的不是沙土,而是泥土,大概是绿洲仅剩的残留痕迹了。
三人低头,各自寻找。谢怜一直提防草丛里突然摸出一条蛇,却一直没有。他隐隐觉得不太对。
花园杂草丛生,谢怜这边没找到,道:“可有收获?”
阿昭道:“没有。会不会找错地方了?”
谢怜直起腰,道:“如果善月草真的存在,最有可能就是这里了。仔细想想那神话传说,也能侧面佐证。宴会后王后摘下了一片善月草。王后怎会随意出宫?随手就能摘,可见善月草就长在她寝宫附近。虽然大多神话都是扯淡,但有的也有一定依据。再找找吧。”
谁知,他还没找到解毒的草药,却先找到了别的。他手上突然摸到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
不是毒蛇,是一只脚。
一长串惨叫划破夜空。而谢怜收回了手,一阵无语。
他发现,每当他在黑暗中看到或摸到个什么东西,往往是他还没吭一声,对方就已经抢先大叫起来。其实最该害怕的难道不应该是他吗?
这花园的灌木草丛生得既高且密,方才有个人偷偷摸摸地躲在里面,被谢怜一把抓到。那脚飞速抽离,前方草丛簌簌而动,谢怜定睛一看,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