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道:“挺久了。怎么了?”
谢怜正考量措辞,花城便道:“哥哥是想说,觉得鬼赌坊剑走偏锋,太过危险,我最好收手?”
谢怜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想插手你门下事务。”
花城道:“殿下,你问过郎千秋,当时为什么他要冲出去没有?”
谢怜不知他为何这么问,道:“问了?”
花城道:“我猜,他肯定跟你说,如果他不做这件事,就没有人会做这件事了。”
意思的确是这个意思。谢怜道:“你竟是看透了他。”
花城道:“那么,我就是完全相反的情况。”
他放下把玩儿的酒盏,道:“在让自己多活十年和让敌人少活十年里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这就是人。不会因为多了一间鬼赌坊而变得更坏,也不会因为少了一间鬼赌坊变得更好。如果我不掌控这种地方,自会有另一个人来掌控。与其掌控在别人手里,不如掌控在我的手里。哥哥不觉得,在我手里还更放心吗?”
谢怜把这番话认真思索,道:“你说的有道理,是我逾越了。”
花城笑道:“不算。还是多谢哥哥的关心了。”
看来,花城虽是性情中人,对力量的追求却比他想象中更坚持。不过,这一点也不一定是坏的。
谢怜举起手里的芯纸,道:“那,这种愿望你要帮他们实现吗?”
花城拨弄着水里的花灯,道:“怎么会?哥哥看完丢了便是。”
谢怜奇了:“不管吗?”
花城懒洋洋地道:“不管。我一般看都不看。”
“这是为何?”
花城道:“求人不如求己,若想爬出深渊,指望旁人有什么用?旁人总不会次次来救。”
谢怜随口道:“所以才需要神啊。”
花城却道:“可若人人都指望神来救,那神要怎么办?神不会累吗?”
谢怜微微一愣,须臾,笑了起来:“可你的信徒不少吧,置之不理的话,不会说你不灵吗?”
花城嘻嘻笑道:“我又没有要他们拜我,是他们自己擅自要跪在我面前的。再说了,只有碰巧灵了的才敢说,不灵的,他们敢废话吗?”
天界有的神官勤勤恳恳就为多添几个信徒,一个不小心没把信徒伺候好还要被呶呶不休到处抱怨,要是让他们知道花城连祈愿都不看也没人敢说他半个字,只怕要气得烧自己的庙了。谢怜笑着摇了摇头,把仅有的几个还算正常的祈福记下,打算回头有空去代替花城完成,给他攒点口碑。
但他还没有忘记正事,放下河灯,道:“说起来,投骰子到底有没有什么诀窍呢?”
花城道:“有啊。只消运气好就行了。”
“……”
谢怜道:“所以,今天在赌坊里,三郎的确是在戏弄我,对吧?”
花城却道:“我哪里敢戏弄哥哥?气运二字,玄之又玄,但也不是不能练,只是非一日之功,也不一定人人都能成。”
谢怜叹道:“那看来,我一定是在不能成的那一批里了。”
花城笑道:“哥哥若是真想赢,我倒是有一个速成的法子。”
“什么法子?”
花城举起一只右手。一缕红线在第三指根手背的一面打了一个小小的蝶形结,甚为明艳。他对谢怜道:“手给我。”
谢怜不明就里,但既然花城说给他,那便给了他。花城的手没有温度,却并不冰冷。他捏着谢怜的手握了一会儿,微微一笑,翻手丢出两个骰子,道:“试试看?”
谢怜拿了骰子一丢,滴溜溜,一下便是两个鲜红的“六”。他奇道:“这是什么法门?”
花城道:“没什么法门。我把运气借了一点给哥哥罢了。”
谢怜道:“原来运气和法力一样,也是可以借的?”
花城笑道:“自然可以。下次哥哥若是要和谁赌,先来找我。你要多少我借多少,保管你得心应手,百战百胜,打得对手一百年也别想翻身。”
两人相对着胡乱玩儿了几十把,一直玩到深夜,谢怜说有点乏了,花城才命那鬼画舫优哉游哉地把两人送回了极乐坊内。互道晚安,花城便离开了。
目送那红衣身影缓步远去后,坐了没一会儿,谢怜便听有人在门外幽幽地唤道:“殿下……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