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花城便以“帮忙”为由,让谢怜陪他去了不同的地方。
宁静小镇、巍峨皇城、深山老林,每到一地,花城都会给他讲些当风物人情。有时刚好是谢怜去过的地方,便是谢怜给他讲。这么一对,两人发现他们竟是在不少相同的地方留下过不同的足迹,只是往往前前后后错过了。
谢怜道:“读万卷书不若行万里路,无怪花城主博闻强识。我从前就总觉得你好像去过很多地方,果然如此。”
花城也笑,轻声道:“哥哥不也去过很多地方?可惜,这么久,我们竟然从来没有遇见过。”
虽然谢怜也觉遗憾,还是安慰他:“终究是遇见了,也不算晚啊。”
这日,花城顽心大作,一言不和就把几个恶人恶鬼变作不倒翁,狠狠戏耍一番。二人在几个脏兮兮的乞儿的叩拜中捧腹笑着溜走,谢怜道:“你不是说你不管这些祈福吗?”
见君川鬼画舫夜游那次,谢怜留意了几个难得正常的祈福,都是孩子的愿望,本打算今后有空来帮花城完成的,没想到花城也记住了。花城对他眨眨眼,道:“偶尔也管管。”
谢怜道:“达官贵人的祈愿不管,却管这些小孩子的?”
花城道:“那没办法,既是求我,应不应,天王老子也要看我心情,不是么?”
二人相对而笑。谢怜更觉这鬼王虽吓煞三界,却常常流露出少年心性,实在可爱可亲,恨不得揉他一揉,道:“所以,要我帮的忙,难道就是这个?”
花城道:“自然不是。”
谢怜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么,到底什么是呢?”
开始,谢怜真以为他有事相求,全神备战,可渐渐的他就发现,花城每日除了为他疗伤、陪他游山玩水,根本无所事事。
弯刀厄命的伤的确带有诅咒,难以愈合,花城助力疗伤,痊愈速度大增,但也还需七日。眼下已经过了五日,两人之间,好像只有谢怜还惦记着他那件“着急、要紧、危险”的大事。但每每问起花城,花城也总笑而不语,谢怜又不能过分催促,那样显得仿佛自己一心只想救了郎千秋就马上走人,便只能一直陪着他。不,应当说,是让花城陪着自己。
他大概猜到,恐怕,花城只是以请他帮忙为借口,为他治伤罢了。
花城微笑道:“那么,到底是什么呢?过不久你就会知道了。”
谢怜道:“过不久是多久?”
花城道:“嗯,我想想。总之,先把伤养好吧?哦哥哥你看,前面又到一座城了。”
谢怜就猜到他会这么回答,啼笑皆非,摇摇头。但循他目光望去,原本脸上含的三分笑意一下子收住了。
两人来到城门口,一抬头,“苍城”两个大字气势恢宏。花城走了几步,觉察与他并肩之人没了,回身道:“哥哥?”
谢怜这才回过神,道:“来了。”
花城道:“别担心,来吧。”
谢怜心中一动,觉得他话里似乎意有所指,但又拿不准,最后只好跟了上去,目光越过街边古陈飞檐,落至远处黛青山岳,心下却没脸上那般镇定自若。
苍城之所以唤作苍城,是因为城依一座高山,太苍山。可在八百年前,它并不是叫这个名字。
那时,它乃是仙乐国的皇城。
谢怜自问如今已非喜欢感怀往昔之人,但他毕竟生于此、长于此。许是近乡情怯,又或是不想给自己感叹物不是、人亦非的机会,他已多年不归。沧海桑田,百年转瞬间,昔日风流富丽的皇都,如今满城人间烟火。
他边走边想:“三郎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巧合?也许吧。只是,他实在不觉得,以花城的见识,会不知苍城旧名。
虽然故乡已如陌路,但走了几步,城中张灯结彩,倒是热闹非凡。原来他们来得巧,正赶上庙会。斗花的、斗茶的、斗蛐蛐儿的、搭戏台的、踩高跷的,好不热闹。二人闲逛一阵,忽见百人聚在一座大红的高台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谢怜看了半天没看明白,道:“这是在做什么?”
一旁有人答:“这位道长不知道么?这是比赛,夺金花!你看那台子的顶端,看到没?上面放着一束金花。谁能第一个抢到那束金花供到庙里,谁就赢了!夺了魁献了金花,神仙、信徒,脸上都大大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