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千秋咬牙道:“他说,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勉强放我走。既然如此,我就欠了你一个人情。”
谢怜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以郎千秋的性格,当然打死不愿意欠他人情。果然,郎千秋道:“他又说,如今太苍山有妖魔作乱,如果我到这里平乱,这人情就算是还了。所以,我就来了。”
虽然他咬牙切齿的,但这么丢脸的事,居然也都老实说了,谢怜又好笑又无奈:“你这孩子,何必这么老实?你不来又怎样?”
郎千秋哼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他自然是非来不可的,否则,就算今后他要靠谢怜的人情才能脱身这件事不传出去,他自己心里也过不了那道坎。谢怜道:“好吧,就算你要来,你好歹跟人说一声,你知不知道上天庭现在闹成什么样了?”
郎千秋警告道:“你别教训我。”谢怜只好道:“好吧。那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太苍山上的究竟是哪路妖魔,你又怎么会进了皇陵,被锁在这里?”
郎千秋道:“青灯夜游。”
谢怜愕然:“青灯夜游?”
郎千秋道:“就是他。我来了太苍山,从山脚打到山顶,把守山的小喽啰都打散了,最后青灯夜游出来跟我约战,约在这太子峰山头某处。可我一到,不知怎么的两眼一黑,醒来就在这里了。”
谢怜明白了,青灯夜游多半是故意把约战地点选在仙乐皇陵内的。郎千秋肯定和他一样,一踏入皇陵范围就栽了个跟斗,不省人事,醒来已经进入敌场,只能任对方拿捏了。
但他还是不可置信:“太苍山是青灯夜游的地盘?他能随意开启仙乐皇陵?为什么他能?”
连他这个正经太子都不能!
而且,花城为什么会让郎千秋来这里?
现在胡乱猜测也没用。谢怜道:“先打个掌心焰吧,点灯的法力你总还是有的。”
郎千秋本来也是要点火的,但谢怜一说,他反而不能点了,点了岂不等于听了谢怜的指示?谢怜马上改口:“等等,我想了一下,还是不要点火了,万一敌暗我明岂不糟糕。”
果然,郎千秋马上道:“不,我要点。”说着就“轰”的托了个掌心焰。谁知这一托,两人看见远处的一道阴影,背上登时爬满了寒毛。郎千秋喝道:“谁!”
只见一个人身穿华服,背对他们跪在前方,正在对一具石棺磕头。
这个墓室里居然还有一个人,而他们两个一直没有觉察!
谢怜先也是一凛,但定睛一看,便松懈了下来,道:“没事——那不是人。”
郎千秋疑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人都被铁链拴着,这个距离根本看不真切。谢怜却道:“你没发现他背影很眼熟吗?”
郎千秋将信将疑,再仔细去看,忽然毛骨悚然。
的确很熟悉,越看越熟悉。
因为那人的背影,和此刻坐在他对面的谢怜是一模一样的。
谢怜从墙缝抠出一块碎石,微微侧身,弹指打去。小石子打在石棺上,反弹回来,击中那“人”额头,“铛”的一声,是金石之响。郎千秋也打了一颗石子,这次力度更大,那“人”仰面倒地,却还维持着僵硬的跪拜姿势。
果然不是人,而是一座真人大小的铜像。只是雕成了跪地之姿,脸也哭哭啼啼的,仿佛一条丧家之犬,令人极不舒服。最让人不舒服的就是那张脸——它的脸和谢怜一模一样。虽然谢怜的脸上从来不会出现这种表情。
郎千秋脸色铁青地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种雕像一看就知道是专门造来侮辱人的,已经超出了他的忍受和想象范围。谢怜则不以为意,又抠了两颗石子,道:“没有兵器,只能用这个防身了,省着点用,接好!”说着丢了一颗石子过去。郎千秋正下意识要接,看他一眼,忽然收了手,道:“不对。”
石子落地,清脆地一跳一跳,跳到谢怜附近。谢怜又辛辛苦苦地去捡,拼着命去够也够不着,感觉自己像一头犁被钉在地上的牛,最后只好放弃,坐在地上叹着气道:“什么不对?”
郎千秋盯着他,道:“你怎么会看背影就知道这是你的铜像?人是不可能认出自己背影的。”
因为,人根本不可能看到自己的背影!
谢怜愣了愣,才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总之,这东西我看得多了。”
郎千秋追问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你怎么会看它看得多了?”
谢怜还没答话,石棺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这个东西叫做‘太子赎罪像’,他可不是看得多了!”
一股热浪迎面扑来,“扑扑”数声,石壁上插着的一排排火把“蹿”的烧了起来。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从棺材里爬出。
“这‘太子赎罪像’,你知道怎么来的吗?仙乐灭国后,我们这位太子殿下可是被天下百姓恨死了。恨他入骨,就造了一批跪地像和趴地门槛。目的么,就是要他受千人踩、万人踏,永世不得翻身。这玩意儿千家百户随处可见,说不定你的庙用的门槛就是他,他当然看得多了!”
整个墓室灯火通明,却依旧寒气森森。谢怜眯着眼,尚在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郎千秋已经恢复镇定,喝道:“谁?”
那黑影嘻嘻一笑,拨开黑发,惨白的脸暴露在墓室火光中,道:“我是谁,你看脸不就知道了?”
这一看可不得了。这人满嘴鲜血,明显方才是躲在石棺里大快朵颐。再一看,更不得了:他的脸,居然和谢怜有三分相似!
只是,他眉峰高高挑起,双眼格外细长,导致他面相多了好几分刁钻。虽也当得起一句英俊,但一看脸就知道极为难缠。所以,又一点儿也不像谢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