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孩子放到屋内榻上,谢怜随手给他掖了掖被角,放下帘子,带着风信和慕情退了出来,道:“国师,这孩子的命格,当真那么可怕吗?”
由于封魔殿怨灵泄出,仙乐宫失火,兵器库几乎被烧成断壁残垣,里面谢怜爱如性命的名兵宝剑法器也遭了祸。但也不是没好处,至少闹了这么大一场,禁闭一月的事也无人再提了,可能因为已经彻底补救不回来了,大家也就都装作无事发生了。梅念卿撇嘴道:“你不如自己算算看,他出现之后,给你带来的都是些什么事?”
谢怜一一回忆,不禁默然。果真是厄运连连,如影随形。他问道:“有办法能帮帮他吗?”
梅念卿道:“帮他?你指什么?改命吗?”
谢怜点头。梅念卿道:“殿下,你不跟我学术数,所以这方面你真是一点都不懂。如果你懂你就不会这么问了。”
谢怜正襟危坐,道:“愿闻其详。”
梅念卿拿了桌上茶壶,斟了一杯茶水,道:“太子殿下,你还记得你七岁时,陛下与王后召我进宫为你卜卦,我问过的一个问题吗?”
望着那杯氤氲茶水,谢怜想了想,道:“您是说,杯水二人吗?”
当年,为给太子谢怜测算命理,梅念卿问了他许多个问题。有有解之问,有无解之问,谢怜每答一个梅念卿就变着花样夸他,听得国主与王后笑逐颜开,也有不少问答传为佳话。但有一个问题,谢怜答了之后,梅念卿没有作任何评价,并未外传。这个问题就是“杯水二人”。
梅念卿道:“二人行于荒漠,渴极将死,唯余杯水。饮者生,不饮者死。若尔为神,杯水与谁?——你先不要说话,我问别人,你看看你这两个侍从他们怎么答的。”
慕情斟酌片刻,谨慎地答道:“能否请国师告知,这二人分别是何人,品性如何,功过如何?须得知根知底,才能做决断。”
风信则道:“不知道!不要问我,叫他们自己决定。”
谢怜噗嗤一笑,梅念卿道:“你笑什么?你还记得你自己怎么回答的吗?”
谢怜敛了笑意,正色道:“再给一杯。”
闻言,风信和慕情的表情都不忍卒听。谢怜一本正经地道:“你们笑什么?我认真的。我若是神,我肯定再给一杯。”
梅念卿的手在那一杯茶水之上轻轻挥动,茶水自行在杯中缓缓流动,若有生命。他道:“这天底下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一个总定数的。就如同这一杯水,现在荒漠里只有一杯,你喝了,别人就没得喝。一个人多了,另一个人就少了。古往今来,一切纷争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人有多个,水只有一杯。”
梅念卿把那茶水喝了,道:“如果你改了这个小孩儿的命,那别人的命数也会跟着被改动,又增冤孽。他的厄运势必要转移到别人身上。你当初说要再给一杯水,意在开源,但天底下没有那么美的事。总之,人各有命,这个小孩儿你不要太放心上。很多时候,你都会发现自己是无能为力的。”
谢怜道:“那如果我飞升了呢?”
“……”梅念卿道:“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谢怜道:“我听得很认真啊。我应该差不多十年就能飞升了,到时候总能找到办法吧?”
风信和慕情都无语了。梅念卿也彻底给他打败了,喝道:“还十年!你以为飞升是捡地瓜?三百年也不定能飞升一个呢!而且飞升又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谢怜不知他怎会这样说,飞升难道不是所有修道之人追求的终极目标?但感觉梅念卿要赶人了,谢怜也来不及再问,又抓紧时机道:“还有国师,这孩子……”
“……”梅念卿道:“知道了!不动他!但你既不肯受禁闭,又不肯我封他一感,那你就给我下山,外出云游!不给我斩个八百妖魔的向天积福就不要回来!”
谢怜终于满意了,放心了,开心道:“多谢国师!您看,这不就有第三条路了嘛?”
“快走走走!”
然而,无人料到的是,当天晚上,那个孩子便消失了。
更无人料到的是,这一次游历之后,年仅十七岁的仙乐国太子谢怜,于一念桥大败无名鬼魂,就这样,在电闪雷鸣之中飞升了。
三界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