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风水庙夜话辨真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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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怜也眨了眨眼,笑意流露。这个口令可是他八百年前很认真地想出来的,自认为非常有趣,所以一直在用。只是别人似乎并不觉得有趣,即便上当过后也是一阵无言,慕情直接说过殿下你这点子也太冷了吧,风信虽然反驳了慕情,但他也没笑。既然现在花城笑了,说明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原定计划是去皇城最贵的酒楼喝酒,但既然没去成皇城,在哪里喝都差不多,于是一行人到镇上最大的酒楼要了个包厢,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伙计送上酒来,谢怜道:“劳驾问一句,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伙计奇道:“几位贵客居然不是慕名而来的?这里是博古镇。”

谢怜道:“慕名?慕什么名?”

那伙计竖起大拇指道:“咱们镇的社火呀!在这附近顶顶有名的,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不少外地人想赶来看个稀奇咧。”

师青玄好奇道:“社火是什么?”

谢怜道:“就是民间在节日时用以庆祝的游艺,会有些杂耍,地方戏什么的。”有点类似仙乐国当年的上元祭天游。但祭天游是皇家操办官方把持,社火则是民间的游乐。师青玄道:“可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啊?顶多明天就是寒露了。”

谢怜道:“不一定非得是大节,有时候是为了纪念某人。”

这时,酒楼下的大街上传来一阵人群骚动,有人嚷道:“让开让开,小孩儿女人别站前面!都退后,班子要来啦!”

四人朝楼下望去。这一望不得了,谢怜一下子睁大了眼。只见一列长长的游行队伍走到了大街上。队伍里,每一个人都化着鲜艳的红色妆面,身穿各式奇装异服,并且,脑门上插着一把利器。

那些或锋利或钝锈的斧头、菜刀、铁钳、剪子,无一不深深扎进了他们的头颅,有的连眼球都给挤出来了,血淋淋挂在脸颊上,有的从额头刺入,再从后脑穿出,血腥至极。游行的人,个个眉头紧锁,神情痛苦,满脸鲜血,然而,却依然在吹吹打打的乐声中缓步前行,如同一队幽灵。

谢怜一下子站了起来。师青玄也一脚踩上桌子,撸起袖子似乎就要冲下去。谢怜却连忙拉住他道:“没事没事!风师大人冷静。”

师青玄道:“眼珠子挤出来了也没事吗???”

谢怜道:“没事。此地竟然可以看到血社火,当真是难得。”

师青玄连忙把脚从桌子上拿下来了,道:“血社火?那是什么?”

二人重新坐下,谢怜道:“不同地方的社火有不同的流派,血社火就是一种特殊流派,极其罕见,我也只是听说过,从没见过,因为它的表演血腥猎奇,而且妆术绝密,不传外人,现在是越来越少了。”

师青玄愕然:“妆术?这些都是假的?这这这……这也太逼真了,我还以为是什么邪法变出来的!”

他所言绝不夸张,谢怜也叹道:“民间多异士啊。”

看那些游行的表演者们,非但脑门上的利器“入木三分”,有的肠穿肚烂,缺胳膊少腿,在地上爬行,哭天抢地;还有几人抬着一个高高的木头架子,横梁上吊着一个女子,脖子拴着绳子,仿佛悬梁自尽;又来两个人,拖着一个女郎的两条腿,那女郎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脸朝下生生被拖了一路,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真真如地狱光景。分明都是人在表演,却比到处都是鬼的鬼市恐怖多了。跟这里比起来,鬼市简直就是个热热闹闹的人间集市。那妆真不知道是如何化出来的,就算是谢怜有所耳闻,第一眼见到也险些以为是妖魔来临。

不少女人和孩童按捺不住好奇心要挤到人群前看,真看见了却又被吓得尖叫后退。师青玄道:“太子殿下,你不是说社火旨在庆祝吗?哪有这样庆祝的,人都要吓跑了,小姑娘们要做噩梦的,这种表演看了人心里真的会高兴吗?”

人看了这种表演会不会高兴,那还真说不准。事实上,杀戮、恐惧,的确是会使人兴奋的。虽然这种快感总是被压抑在人内心深处。血社火方言里似乎还有个名字叫“扎快活”,谢怜的理解是:一刀子狠狠扎下去了,扎死人了,心里就快活了。

谢怜凝神看了一阵。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中,有一名黑衣男子,身形高挑,骨瘦如柴,手持利器,猛地向一个衣着华丽的表演者头上砸去,那刀子登时插入对方头颅,他再用一柄长枪,将对方挑起,挂在空中,残忍血腥至极,跟真的当场行凶杀人一模一样,吓得人群一波惊叫、一波叫好。

谢怜道:“我猜他们在表演一个故事,这个黑衣男子应该是主角,他杀的这些人,应该都是反角,是恶者。整个故事,是想表达‘惩恶扬善’。”

说到这里,他心中忽然一动,道:“风师大人,仔细看。”

师青玄道:“在看呢?”

谢怜道:“我是让你看故事。看他们演的是什么人,什么样的一个故事。那白话真仙把你送到这里来,肯定有原因的,它刚好挑在今天,也许就是为了让你来看这一出血社火。”

那黑衣男子双眉紧锁,神情痛苦,一人“杀”了队伍里上百名“恶人”,自己也被乱七八糟的利器刺了一身,最后,搂着好几个皮开肉绽、喉悬白绫的“尸体”,垂头不动,竟是个同归于尽的下场。一列队伍过去,下一列队伍继续演,如此循环。谢怜道:“你们看出来是什么故事了吗?”

师青玄双眉紧锁,道:“没有。感觉没怎么看懂,他尽在杀人了。”

花城在谢怜身旁,悠悠地道:“想来并不是家喻户晓的故事。问问本地人,是不是选自地方人物志吧。”

恰好酒楼伙计又上来送菜,问道:“几位贵客,好看不?刺激不?”

谢怜道:“好看,刺激。这位小二哥,问一声,你们镇上的血社火,演的是什么人?”

果然,那伙计道:“这个嘛,外地人一般是不知道的,都要问一声。我们博古镇的社火,演的是本地一个传说人物的故事。相传几百年前,此地有个书生,姓贺。

“这个贺生啊,虽然家里很穷很穷,但他很有本事,从小就聪明得吓人,学什么都又精又快,还是远近闻名的孝子,做什么都没话说。偏生他这个人啊,就是倒霉得很,有什么好事呢,都不长久。

“他读书考试,明明考得最好,却因为没给考官送礼,得罪了上面的人,被故意藏了他的卷子,换了张白卷,好几年都榜上无名;他定亲,未婚妻青梅竹马,如花似玉,温柔贤惠,偏偏老婆和妹子都给大户人家抢去做了侍妾,一个不从,生生给打死,一个不堪凌辱,自尽了;他去理论,反给人家诬陷通奸偷窃,关进大牢不给饭吃差点饿死,七十多岁老爹老母为了给他求情,磕了一晚上的头,没用,关了两年才放出来,娘没人照顾,早病死了,爹一大把年纪还要干苦力养家,也只剩一口气;他不读书了,去做生意,因为做太好,被其他大商户联合起来打压,赚的一点钱都被搜刮了干净,还倒欠一屁股债。”

“……”

伙计唏嘘道:“各位说说,这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呢?”

谢怜由衷地道:“是啊!”

除了他以外,怎么能还有人倒霉成这样!

伙计唏嘘完了,眉飞色舞道:“后来这人就疯了,发了性子,有一天晚上,就是像今天这样寒露的前一天,他带了一大把凶器,把所有害过他的人,全都砍死了!那杀得叫一个血肉横飞,痛快淋漓!因为他杀的那些人鱼肉乡里百姓已久,大家都拍手叫好,所以后来啊,每逢寒露前一天,镇上都会用血社火来纪念他,希望贺生大人保佑我们,打死恶人。”

说是惩恶扬善,到头来,善恶都没有好下场。那伙计下去了,一桌人都若有所思。

谢怜道:“诸位,我在想……这个贺生,会不会就是白话真仙的前身?”

师青玄道:“前身?”

谢怜道:“对。这种类人的精怪,形成的源头,往往和某个人特别强烈的怨念或执念有关。比如东瀛有一种鬼怪,叫做‘桥姬’,就是由女子的怨念凝结而成。传闻有说是因等待丈夫不归的女子的悲伤,也有说因善妒女子的疯狂。如果白话仙人的形成最初是来源于不幸缠身的某人,对于不幸命运的痛恨,或对好运之人的嫉妒,也不是不可能?”

明仪道:“查地方志。要确切时间。”

谢怜道:“嗯。查这个‘贺生’是几百年前出现的人物。如果出现时间晚于白话仙人的最早记载,这种可能便不成立……”

正在此时,下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哈哈大笑道:“你的至亲、你的好友,全都会因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声音,是从游行的人群里传出来的!

师青玄勃然色变,左手在桌上一按,飞下酒楼。谢怜在楼上喊道:“风师大人回来!”

师青玄落在一众鲜血淋漓的活死人中,怒道:“滚出来!!!”

然而,那些表演者神色木然,全然不理会他,继续梦游一般地向前走去。师青玄在队伍中被人流带得团团转,根本辨不出究竟谁有问题。花城把他盘中没动一根的青菜摆成一个笑脸的模样,头也不抬,道:“赶紧把他提出去吧。这游行队伍里要混进什么非人的东西太容易了。更何况白话真仙的形态本来就像人。”

明仪跳下楼去,把师青玄拽了出来。一行人离开大街,往风水庙那边走,师青玄握扇子的手还在发抖,一开始是被吓的,现在却是被气的。他道:“明兄,你暂时还是不要做我最好的朋友了。等我打死这鬼东西你再做回来吧!”

明仪却毫不客气地道:“那是谁。我本来就不是。”

师青玄大怒:“你这就很没意思了,不能看情况危急就马上翻脸不认人啊???”

他们在那边吵吵嚷嚷互掐了一阵,谢怜摇摇头,从袖中摸出两个东西,道:“我看,风师大人你还是用这个吧。”

师青玄接了,道:“耳塞?”

谢怜点点头,道:“这笨法子搪塞一时还算是有效的。只要你听不到,那东西就拿你没奈何。我组了个通灵阵,入阵口令是‘天官赐福,百无禁忌’,接下来咱们跟你说话,就都先在阵里吧。”

师青玄塞了耳朵,果然什么也听不见了,四人陆陆续续入阵。这时,谢怜忽然听到花城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道:“哥哥,哥哥。”

谢怜抬眼望去,只花城冲他眨眨眼,没开口,他的声音却还回响在耳边咫尺之处:“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你不来找我,只好我来找你了。”

谢怜莞尔,回道:“谁让你把口令设成那样。”

花城道:“好吧,好吧。我的错。”